又過了一天,到了禮拜日,也就是音樂祭當天。


    我們一大早就來到會場「坎達托麗絲紀念圓形劇場」。


    音樂祭的開場時間是十七點,開演時間是十八點,所以或許會有人覺得不用這麽早就來到會場,但是來武雖是戰爭,同時也是一場秀;勝負並沒有寫好的大綱,但是存在著表演方式的問題。


    也就是說,這場音樂祭是以向客人呈現一場表演,讓觀眾看得入迷為大前提,所以有許多像是彩排等等的一大堆問題需要在事前做確認。


    畢竟比起戰爭,大約有一半的客人更是為了享受歌姬們的歌舞而來。


    大概就像這樣,我們在周遭眾人的指揮下度過了慌亂的時間,累得全身無力,等注意到的時候,距離觀眾入場的時間已所剩無幾。我們連吃飯的餘裕都沒有,就這樣來到了傍晚。


    此時才終於得以稍事喘息,於是我跟花穗迴到休息室。


    「終於來到這一天了呢,健先生。」


    一進入休息寧,花穗就帶著緊張的神情這麽說。


    「所、所以說,那個,健先生……」


    「嗯?」


    花穗有點忸忸怩怩地抬起眼來凝視著我。


    「健先生,那個……你現在有在浣腸嗎?」


    「才沒有!」


    我說,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種事啊!在這種狀況下!說什麽浣腸!她到底是擁有什麽樣的性癖好啊!


    「哇哇哇!對、對不起,我太過浣腸,結果把※浣腸說成緊張了!」


    「嗯,從剛才的狀況,我已經明白花穗相當緊張了。」(譯注:兩者日文音近。)


    但是就算是這樣,一般也不會把緊張說錯成浣腸吧。


    「花穗現在很緊張嗎?」


    「是的。老實說,腸子都快從嘴裏衝出來了。」


    這還真是種強而有力的緊張方式啊。普通人再怎麽緊張,衝出來的也頂多是胃或心髒吧。


    「健先生覺得還好嗎?」


    「現在是這樣。臨近出場的時候說不定會有變化吧,不過現在我還沒什麽真實感。」


    在彩排時站上的舞台太過巨大,再加上從那裏看到的景色非比尋常到了驚人的地步,在被那個景象震懾之前,我就忍不住先笑出來了。


    就算告訴我接下來會有兩萬個觀眾進到那裏,我也無法具體想像出那個數量,所以我覺得告訴我會有一百個人,我反而還比較緊張,因為那樣還能辨別出每個人的麵孔跟聲音。


    不過實際在客人入場之後站上舞台的話,我想印象也會改變吧。


    「哎,我想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來能做的就隻有拚了吧。」


    雖說有適當的緊張感比較好,不過過度緊張也不會有任何好處。


    「話是這麽說沒錯……」


    我輕拍一臉不安的花穗的頭。


    「沒問題啦。難得有這樣豪華的舞台,得先好好享受才行啊。」


    「可、可是我一想到如果輸了,健先生就要退學,我就……」


    她帶著緊繃的表情如此訴說。


    「那不是花穗該擔憂的事情啦。」


    「就算你這麽說,但我還是會在意呀。我忍不住會想,要是我失敗的話怎麽辦。」


    哎,這果然會造成壓力呢。就算教她別在意,她也還是忍不住會擔心吧。


    要是處在相反的立場,我大概也會在意吧。不過……


    「不會有事啦,畢竟我們兩人會一起站上舞台啊。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我想我也會覺得不安;但是既然兩人會一起上場,就會覺得很放心吧?就算其中一個人失敗,另一人還可以加以彌補。搭檔不就是這樣嗎?」


    倒不如說,我失敗的可能性壓倒性地比較高。


    「……的確是這樣呢。」


    花穗的表情依舊僵硬,但她還是笨拙地露出笑容,點頭對我說「我會加油」。


    「那麽,我們就一邊吃便當,一邊進行事前討論吧?而且俗話說,肚子餓就打不了仗。」


    「好的。」


    我坐到椅子上,打開擺在桌上的便當。我從早上開始就什麽東西部沒吃,肚子餓扁了。


    「哇啊,真是豪華呢——我沒看過這種便當耶。」


    正如花穗所說,這個便當相當豪華,而且裏麵還有厚厚的一塊肉。我已經好幾個月都沒吃過這樣的肉了。


    「這樣好嗎?吃這種看起來很貴的東西。」


    「你想想嘛,我們好歹是表演者。隻要把這當成出場費,就會覺得這還算是便宜了吧?」


    「啊哈哈,說得也對呢。」


    由於音樂祭是學院主辦的活動,我們這些學生並不會拿到演出費用。


    不過比方說由專門辦活動的公司或是電視台主辦的來武活動中,若有歌姬演出,當然也要付出相應的演出費用。


    一般來說,一場演出會需要付多少出場費呢?


    這會隨著歌姬的位階而改變,不過假設有身為寶石歌姬的明日香演出時,金額到底會變得多麽龐大呢,這點我完全無法想像。


    我想那大概是不知道比較好的天價吧。


    而且我覺得要是知道那個數字,我會更加忍不住羨慕明日香。


    啊,現在沒有餘裕想這種問題了吧。不對,還是說有思考這種事情的餘裕反而比較好?哎,隨便啦。


    「那麽,曲目表要怎麽安排?」


    「關於這點,我有點猶豫呢。」


    「猶豫要選哪一首歌?」


    「是的。」


    曲目表——也就是決定在來武中要以什麽樣的順序演奏哪首幻創曲的名單,而曲順會對來武的戰局產生巨大影響。


    魔法存在著相生相克的問題。


    由於在來武中會跟對手用魔法互相攻擊,因此根據對手會以什麽樣的順序演奏幻創曲,其組合會強烈導致有利或不利。


    無論演奏了多麽強力的魔法,根據與對手的相生相克關係,有時候也會完全發揮不出效果。


    ——正可說是、戰局會因選曲而改變。(譯注:日文「戰局」跟「選曲」同音。)


    「健先生,那隻是單純的冷笑話,稱不上高明的俏皮話喔。」


    「我、我知道啦。」


    真是嚴格的吐槽啊。哎,這表示花穗的心情也有了足以吐槽的餘裕,就當這是好事吧。


    「這的確令人傷腦筋呢。」


    戰鬥在登上舞台之前就已經開始了。要說光靠曲順的選擇,或許就已經決定了勝負的50%也不為過。


    說不定有人會想,既然這樣的話,就不要決定曲目表而是采臨機應變,聽了對手的歌曲後,再決定自己那方的演奏曲不就好了?


    這在某種層麵上是正確的,但也有其缺點。


    魔法的威力會隨著幻創曲演奏的完成度而提高。


    而且演奏中由奏士現場彈奏的比例愈高,效果就愈好。


    雖說如此,但要一個人現場演奏樂譜上的吉他、貝斯、鼓、電子琴等所有樂器,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現場演奏以外的聲部,都會將事先演奏的音樂錄音剪輯,做好準備以便用電腦播放。


    雖然隻要奏士的熟練度提高,就有可能打造組合起複數樂器的專用樂器,獨自演奏複數聲部(像是寶石歌姬專屬的奏士,他們的演奏根本非常人所能),可是以我的水準來說,光是彈奏一把吉他就要使出渾身解數了。


    由於有很大一部分要仰賴電腦,為了順暢進行表演流程,事先詳細定好曲目表是非常重要的。


    哎,而且基於照明及效果等表演效果方麵的問題,在來武中也有義務提交曲目表(違反


    這項規則時,有可能會在的裁定下被判違規敗北)。


    「真是困難呢。而且就算想針對對手來安排,交戰對手也還沒公布呀。」


    「是啊。」


    聽說今天的對戰編組會在開幕典禮中公布。


    要是至少能知道交戰對手是誰的話,就能據此推測並擬定戰略了。


    「哎,順序就先不管了,曲數要怎麽辦?」


    「以我的體力來說,我想三首就是極限了。」


    「也對。我想就我的體力而言,也差不多是在三首歌左右到達極限。」


    尤其花穗的歌曲每一首都很長,應該說由於她是召喚·操作係,因此隻要沒有刻意結束,歌曲都是設計成會不斷反覆的構造。


    當然,幻創曲的演奏性質會隨著歌姬變化。


    例如說,若是像艾希亞的幻創曲一樣,屬於創造出火球然後發射的那類單純的魔法,在將創造出的火球全部發射出去的時間點,歌曲對火球的支配就會結束(因此每一首曲子都很短)。


    而要是沒有分出勝負,就換下一首曲子——她的曲目表就是這麽簡單易懂,但以花穗來說,她的魔法大多需要在召喚後一個勁地操作與指揮,因此在操作中會下斷重複唱著同一首曲子,在各方麵都有點考驗技巧。


    就來武的規則而言,已經演奏過的幻創曲在同一場比賽中就不可再次演奏(聽說過去曾經有過打了幾小時都沒有分出勝負的比賽,因此才創造出這條規定)。


    也就是說,假如演奏完自己擁有的所有歌曲後仍無法打倒對手,在那個時間點就會被判敗北,所以隻要有意就能接連不斷地演奏同一首歌的花穗,擁有的是種特殊且有利的性質。


    就算放眼全世界,也幾乎不存在擅長召喚·操作係的歌姬,因此對花穗而言最合適的戰鬥方式果然還是徹底堅持防禦的長期戰吧。


    很可惜的是,我跟花穗都還不具備足以活用這項優勢的體力、精神力與技術,然而即便如此——


    「我認為一開始還是以貫徹防禦的長期戰為目標比較好。」


    「是的,這點我也明白……可是,這次會有觀眾入場,而且也有電視轉播,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得注意門麵呢,不是嗎?」


    「啊,對喔。這也對呢。」


    在來武中,被視為最優先的事當然就是獲勝。


    但是在同時也是一場表演的來武中,也必須留意歌唱表演、魔法的華麗度等等用以取悅觀眾的娛樂性。


    華麗的歌姬光靠風格就能博得好評。受歡迎的歌姬會帶來龐大的經濟效益,所以不是隻要專注於勝利就夠了,這點既是來武的困難之處,也是樂趣所在。


    「所以我在想,第一首曲子必須特別慎重挑選才行。」


    「說的也是。」


    對我們這些新生來說,這次的音樂祭是受到許多人觀賞的第一次舞台演出。也就是說,這也形同於歌姬的首度公開亮相。


    打響第一炮的幻創曲,果然會具有特別的意義吧。這一曲會讓世界留下「我就是這樣的歌姬」的印象。


    「不過考慮到健先生的狀況,我也會覺得或許還是該把重點徹底放在勝利上,采取銅牆鐵壁的守備型結構,這樣好像也比較有我的風格。」


    「唔~嗯。」


    我覺得這種想法也自有其道理。雖然演出華麗的歌姬比較受觀眾歡迎,但是考慮到獲勝機率,采取重點放在防禦的穩健風格也不壞。


    或許這樣不會受到歡迎,但是來自國家的評價應該會上升,就職會變得更容易才對。不過前提始終都是不能輸就是了。


    「誧再讓我思考一下下。我想在交戰對手公布後,再來下最終的決定。」


    「嗯,了解。」


    如果是三首的話,設定吉他以外的伴奏程式應該不會花上太多時間,應該沒問題吧。


    就這樣,當找們談論這些事情並吃完便當時,花穗的手機鬧鈴響了。


    「啊,開幕儀式差不多要開始羅。」


    我確認了手表,畫麵上顯示著「17:55」。


    「那麽,我們走吧。」


    雖然透過休息室的螢幕也能看到會場的狀況,不過既然要看,我還是想到現場觀看。


    而且我也想直接透過肌膚感受觀眾入場後的會場氣氛。


    「記得相關人員座位區是在看台三樓?」


    「嗯。我們得小心別迷路了。」


    「沒問題的!不過總覺得呀,相關人員座位區這個詞,讓我有種好像變得有點了不起的感覺呢。可以進入一般民眾無法進去的地方,感覺好興奮唷!」


    欸嘿嘿,花穗一臉開心地這麽笑著。


    哎,也沒什麽好了不起的,我們是表演者啊。何止相關人員座位區,我們還能登上舞台呢。


    「來,我們走吧,健先生!」


    花穗的神情泛著恰到好處的興奮感,最初的不安模樣已經消失無蹤了。


    ◇◇◇


    「嗚哇啊啊啊啊……」


    打開大門,走進會場內的瞬間,花穗感動不已地發出驚訝的聲音。


    驚人的熱氣。驚人的人數。


    從看台第三層看到的這個景象,簡直就像星鬥滿天的星空一樣。


    在沒有燈光的會場內,有著五彩繽紛的螢光棒光點在搖曳。


    「這、這場麵好驚人呢。」


    「嗯,真是驚人啊。」


    說真的,我被嚇破膽了。這跟白天彩排時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這麽寬敞的會場,都被人、人、人給填滿了。


    當中的每個人都因接下來即將於舞台上展開的表演而期待、興奮,迫不及待地等待開始的時刻到來。


    「總覺得啊,看到場麵這麽浩大,我的感覺已經超越緊張,開始期待起來了。」


    「是呀!」


    從那們舞台小再到的觀眾席,會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聽到我們的歌曲,這兩萬名觀眾會產生什麽樣的反應呢?


    一想到這裏,我的心情就變得有點雀躍。


    「健先生,要開始了。」


    花穗這麽說的同時,響亮的bgm在會場中播放出來。


    觀眾們的歡唿聲隨之一同響起。聲音大幅震動了空氣。


    過於興奮而跺起腳的觀眾們造成的震動,導致整個會場就像遇到地震一樣搖晃了起來。


    「嗚哇哇哇哇啊!好、好驚人!歡唿聲讓我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明明花穗就在我耳邊大喊,姬的音量卻還是隻有我勉強能聽到的程度。


    也就是說,整個會場就是沸騰到這個程度,我都忍不住想跟著一起呐喊了。


    總覺得大家這種「要竭盡全力享受這場活動喔」的心情直接傳達了過來,讓我一下子亢奮了起來。


    我聽說過音樂祭的氣氛熱鬧非常,但這超越了我的想像。


    在這樣狂風暴雨般的歡唿聲中,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舞台地板緩緩上升,出現在那裏的是全身被純白洋裝包覆住的學院長。


    那個瞬間,與剛才截然不同的響亮歡唿爆發了。


    那是種彷佛光靠聲音的力道,就會讓會場的牆壁陣陣晃動的嚇人音量。


    麵對這樣的歡唿,學院長依然以正可謂是威風凜凜的風範揮著手。


    我不自覺地,真的是不自覺而純粹地,打從心底覺得她好帥氣。


    在眾光燈照耀下接受眾人歡唿的學院長,讓我有一點——說老實話,讓我感到相當自豪。


    我心裏想,這就是我們的學院長喔。


    很快地,當學院長製止般地揚起一隻手,會場的喧鬧聲瞬間止息。


    緊接著出現的是難以形容的緊張感。在這一切中心的,無庸置疑就是學院長。一轉眼間,她就支配了現場的空氣。


    「好驚人啊!」


    從剛才開始,花穗就隻一個勁地說「好驚人」,不過我也很明白她的感受。這一連串經過驚人到無法用其他言詞來形容。


    「新神奈川音樂特區的寶石歌姬·東雲詩乃。她跟我們相處時總是毫無架子,所以一不小心就會忘記學院長其實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呢。」


    呆呆愣愣地,花穗用恍惚般的聲音如此低語。


    「是啊。 tatrice』的別稱可不是浪得虛名。」


    學院長被稱為「歌姬中的歌姬」 tatrice)。


    在現存的九位寶石歌姬中,不對,即便在包括過去的所有寶石歌姬之中,她也被譽為最為優秀的人,因此才會得到這個別名。


    大概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年僅十幾歲就擔任坎達托麗絲音樂學院的學院長這個重要職務。


    一旦看到她平時的言行,就會覺得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這件事啊。


    不過她熱愛的書籍卻是bl漫畫,這種事我絕對無法在憧憬著學院長的人們麵前說出口。正當我在思考著這些事情時……


    「現在開始,由坎達托麗絲音樂學院主辦的『夏季音樂祭』正式開幕!」


    在鴉雀無聲的會場中,學院長澄澈的聲音響起。


    「接下來,開始公布本日的對戰編組!!」


    設置在舞台後方大型銀幕投映出對戰編組。


    「第一場比賽!艾瑪·莫迪默、劍崎刀組vs安·瑪索、威爾·馬汀組!」


    每當學院長念出對戰編組,會場就會被熱烈的掌聲與歡唿包圍。


    我們這些一年級生在人前進行來武還是第一次,因此客人們照理說也是首次聽到我們的名字才對,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如此熱情地為我們歡唿。


    這讓我有點感動。啊,比起這種事,我得找出我們的名字才行。


    我的視線移向第二場比賽、第三場比賽——


    「啊,找到了!」


    花穗這麽說的同時,我的視野也捕捉到那行字。


    「第四場比賽!山邊花穗、神凪健組vs艾希亞·埃利諾拉、邁爾斯·菲利浦組。」


    學院長叫出我們的名字。


    「是第四場比賽呢。」


    「嗯。」


    「交戰對手是艾希亞他們呢。」


    「是啊。」


    就某種層麵來說或許算是在預料之內,或者更準確的說,也早已有種「說不定會和他們對上吧」的感覺。


    我緩緩將視線移向一旁。同樣在相關人員座位區上,原本跟我們一樣盯著大螢幕的兩雙眼睛正看著我們。


    是艾希亞跟邁爾斯。


    艾希亞直視著我的臉,露出挑釁的笑。那個神情傳達出了「我不會放水喲」的訊息。


    邁爾斯聳了聳肩,臉上帶著苦笑,不過即使如此他也完全無意手下留情,這點從他眼中的光芒就能看得出來。


    因為對他們來說,這場音樂祭同樣也是重要的首度登台亮相。


    「不可以輸呢。」


    「當然啦。」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有「艾希亞他們是交戰對手真是太好了」的想法。


    在演習課程中,他們是與我們對戰過最多次的對手,當然很清楚他們的底細。


    而且從屬性來說,花穗對上艾希亞會相當有利。隻要我不失誤,就不可能會輸。


    哎,雖然至今因為我的失誤而淒慘地連戰連敗,不過這次不可以輸。


    「健先生。」


    「嗯。我們先迴休息室,做最後的討論吧。」


    得完成曲目表才行,而且為求做好萬全準備,我也想擬定各方麵的對策。


    「那麽,接下來就開始進行第一場比賽。首先是選手入場!從紅色角落入場的是艾瑪,莫迪默、劍崎刀組!」


    在聲勢浩大的「特殊火藥效果」(fire)伴隨之下,入場主題曲響起。觀眾們跟著唱出即興的加油歌。


    將這樣的聲音洪水拋在背後,我們迴到休息室。


    ◇◇◇


    「那麽,曲順要怎麽排?你整理好想法了嗎?」


    「是的。這次我打算刻意從一開始就進攻。我想要爭取第一擊。」


    花穗帶著做好覺悟的表情這麽說。


    「咦?真的假的?」


    這句話對我來說有點出乎意料之外,讓我忍不住這麽問。


    「是,我是認真的。」


    「呃~理由是什麽?」


    「因為對手是艾希亞他們。我們跟艾希亞他們已經戰鬥過好幾次了,對彼此的手段了若指掌。」


    「嗯,的確是這樣呢。」


    「因此我認為,他們應該會認為今天我們也會一開始就采取防禦作戰吧。」


    「哎,一般人都會這樣想吧。」


    假設我是花穗的交戰對手,我百分之百會這麽想吧。不管是花穗的魔法傾向還是性格來想都是這樣。


    一般來說,應該不會認為花穗會在這場重要的音樂祭中,做出這種賭博般的行為。


    「所以,我想反過來利用這點,從艾希亞他們的防禦意識薄弱的初期階段就開始一口氣進攻。我想,總是采取先發製人的遠攻風格的艾希亞,應該幾乎不曾被搶走第一擊,因此要是我們這麽做,他們應該會產生相當大的動搖。」


    「然後就要趁他們動搖的時候,一口氣分出勝負,是吧?」


    「是的。」


    「不愧是花穗,手段真陰險呢。」


    「這才不叫陰險!真要說的話,這叫英明!」


    花穗鼓著臉頰抗議。不過這個舉動跟英明這個形容詞相去甚遠。


    不過以作戰來說,這聽起來確實不錯,更重要的是很有趣。我現在就可以預料到大家訝異的模樣了。


    「那麽,你實際上打算把哪苜歌當成第一首?」


    「我打算大膽采用新曲『隱隱作痛my heart』。」


    「哦哦,原來如此。這確實很大膽。」


    「隱隱作痛my heart」——這是用植物創造出數支長槍,朝對手射過去的魔法。


    這在花穗的幻創曲中是唯一的發射型攻擊魔法,曲調也偏激烈。


    而最大的優勢在於,這首歌曲至今未曾在人前演奏過。


    除了我跟花穗以外,沒人知道會有什麽樣的魔法發動。也就是說,對手會非常難以防禦。


    當然以缺點來說,由於一次也不曾在正式上場時試彈過,所以也會有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演奏、能不能按我們所想地發動等等的大問題。


    不過在這種時候,比起迴避那些風險,我覺得采取攻擊感覺比較有趣,而且也更為有效。


    歌曲本身在花穗的幻創曲中算是簡單,而且在集訓時也練習過好幾遞,所以應該沒問題。


    「好,那麽第一首就決定是『隱隱作痛my heart』了。來讓艾希亞他們嚇一大跳吧。」


    「是!那麽,關於第二首——」


    大概就像這樣,我們一邊選擇這次要演奏的幻創曲,一邊決定曲順。


    我用電腦程式開殷伴奏檔案,將之設定成可以由奏士專用的特殊綜合效果器立即啟動。


    根據戰況,也會有必須突然切換魔法的狀況出現,所以為了確保無論在什麽樣的時間點都能立刻變更成別首曲子,做好完善控製也是奏士重要的工作之一。


    接著,在大致設定好的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敲響了。


    「


    差不多該出場了,麻煩兩位就定位。」


    工作人員打開門,探出頭來。


    「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


    我跟花穗四目相交,向彼此微微點頭。


    來吧,比賽時間終於到了。


    我們一離開休息室,就通過室內通道,來到入場大門前。


    穿過這道門,位在前方的就是華麗的舞台,同時也是戰場。


    這是有兩萬個觀眾注視,為了歌姬而存在的戰場。


    「健先生,我們絕對要贏!」


    「當然!」


    「啪」的一聲,我輕拍自己的臉頰,為自己打氣。


    緊張果然還是襲來了,但是與之同樣強烈的期待心情也湧了上來。


    「我絕對不會讓這次變成最後一次。從今以後,健先生也一直都會是我的搭檔。」


    直視著入場大門,花穗呢喃般地輕聲這麽說。我輕拍花穗的頭。


    「我也想一直跟花穗一起演奏喔。」


    我大口深唿吸。


    我們的入場主題曲在會場內播放了出來。


    接著爆發的是響亮的歡唿。


    明明隔著牆壁,卻能鮮活地感受到這股力量。


    「好!走吧!」


    「是!」


    我們緊緊握住手,然後穿過入場大門,踏足進入戰場。


    ◇◇◇


    炫目至極的燈光,讓我眼前瞬間一花。


    感覺好像會被左右湧來的聲浪吞沒。這是怎麽迴事?跟從三樓的相關人員座位區觀看時相比,這分臨場感全然不同。


    那時候的我完全隻是個旁觀者。可是,現在我是當事者。


    不管是這個燈光、加油聲還是熱情氛圍,全都朝我們潑灑而來。我們就在這一切的中心。


    總覺得好驚人哪。雖然之前有想像過,但這壓倒性地超乎我的想像。


    ——這是※花道。配合著入場主題曲,我跟花穗行過花道。(譯注:相撲力士等出場的通道。)


    小時候我看到摔角比賽的電視轉播後,一直對那個入場畫麵很向往。選手配合著各自的主題音樂,一邊接受觀眾們的喝采,一邊華麗而盛大地進場。


    走在那裏的完全就是英雄的身影,他們的一舉手一投足奪走了我的全副心神。那真的是帥斃了。


    當時我幼小的心靈一直對此感到向往,很想體驗看看那樣的選手入場,不過沒想到自己真的得到了這個機會。


    在我沉浸於這種感慨之中的同時,我們行經花道,走上作為戰場的舞台。


    這是個位在會場中央,直徑約三十公尺的圓形舞台。它比起學院演習場的舞台還寬闊許多,打造得相當豪華。


    舞台上受到強烈的燈光照射,光是站在上麵就會鹹到十分燥熱。


    一邊感受著在背後流淌的汗水,我一邊思考著,這也是正式上場時特有的感受吧。


    接著,當我們前進到舞台中央……


    「嗨,兩位。」


    先行入場的邁爾斯,帶著看起來很愉快的笑容向我們打招唿。


    「受到這麽多視線注目,我都興奮起來了呢,學長。總覺得身體在發燙。」


    站在他身邊的當然是艾希亞。她依舊泛著小惡魔般的笑。


    「你們兩個很從容嘛。」


    「我們才不從容呢。別看我這樣,我現在也很緊張啊。」


    「對呀對呀。因為太緊張,我差點就要忍不住撲上去抱住學長了。」


    「請不要在比賽前色誘我的搭檔!」


    花穗對艾希亞的話語產生反彈。這兩個家夥真的是一點也沒變。


    明明身在兩萬人麵前,明明就站在這麽氣派的會場中。


    明明接下來戰爭就要開始了耶。


    真是的,還真是毫無緊張感的兩個丫頭。


    「好啦,就讓我們打一場精采的比賽吧。畢竟這也有可能變成我跟你最後的比賽。」


    「為了避免變成那樣,我會盡我所能努力的。」


    我跟邁爾斯握手。


    「啊——果然我還是放水比較好吧——」


    他身旁的艾希亞輕聲嘟噥。


    「喂喂喂,在這個關鍵時刻,不要說這種幾乎形同背叛我的話啦,艾希亞。」


    「要是學長跟你的立場相反的話,我就可以不用客氣,使出超越以往的全部力量了呢——然後就可以讓你退學,把學長收為搭檔了。」


    「喔喔!在比賽前一刻,竟然說出會讓搭檔的動力急速下降的粗暴話語!」


    「唔~嗯,為什麽你不會被退學呢?為什麽?」


    「拜托不要純粹!率直!發自內心!用那種可愛的笑臉說出殘酷的話語啦!害我稍微興奮了起來啊!」


    你竟然興奮起來了啊!動力還上升了!


    「健先生,看來對手的團隊合作糟糕透頂呢。」


    「不不不,我覺得那是一種團隊合作優良才玩得起來的情趣遊戲喔。」


    若說艾希亞是超級虐待狂,那麽邁爾斯就肯定是超級受虐狂了。


    說來說去,那兩個人其實是一對保有良好平衡的雙人組啊。


    「好啦,準備好了嗎?」


    一直在觀看時機的學院長走近我們這麽說。


    「是。」「隨時都ok。」


    我跟邁爾斯同時迴答。花穗跟艾希亞也點頭。


    所有人的表情都緊繃了起來。


    「那麽,接下來第四場比賽即將開始!」


    學院長的麥克風收到的聲音響徹全場,會場的情緒一口氣高漲了。


    「請迴到各自的角落。開始時間是從現在起的三分鍾整之後。在那之前,麻煩確實做好調音等等的準備。」


    對學院長的話語表示理解,並與邁爾斯他們的視線稍微交會後,我們移動到紅色角落。


    邁爾斯他們往藍色角落移動,然後與我們麵對麵。彼此間的距離約二十公尺。


    我想學院演習場的直徑差不多是十七公尺,看來大小果然有差啊。


    「那、那個!健先生!」


    「嗯?」


    「那個!我想!進行!調、調音!」


    「喔、哦哦,對喔。」


    花穗捏緊了兩手的拳頭,雙頰泛紅,凝視著我的臉。


    調音是必要的行為,嗯。


    可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這樣啦。


    但我們得在兩萬人麵前調音嗎?而且這個景象還會在那個大螢幕上被放映出來吧?


    這隻是個單純的儀式,這點我當然懂,而各位觀眾也無疑很清楚。


    所以說,隻要幹脆俐落地完成調音就行了,可是不知道該說是有種莫名的緊張呢,還是該說感到害羞呢,反正我就是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情緒。再怎麽說,這可是在兩萬人麵前公開接吻啊。


    「我,我我、我要上羅!」


    變得比演習時還要更僵硬的花穗眼冒金星地把臉湊過來,而且勢頭相當猛烈。呃……


    「唔嘰!」


    我一用手擋住那張臉,花穗就發出彷佛青蛙被壓扁時一樣的聲音。


    「你、你、你在做什麽啦——!」


    「我哪有做什麽,要是你那麽猛力親過來的話,牙齒絕對會相撞,結果變得慘兮兮啦。」


    「就、就算是這樣,也不需要用手掌用力壓住我的臉呀。要是本來就很扁的鼻子變得更扁,那該怎麽辦啦——」


    「就算你說『怎麽辦啦——』我也莫可奈何。」


    這樣的互動當然也透過麥克風在會場中響起。兩萬個觀眾看著我們,發出了輕笑聲。


    之所以會感覺到他們的視線中似


    乎帶著溫暖與溫柔,是出於我的錯覺嗎?


    「嗚哇、嗚哇、嗚哇。」


    這樣的氣氛讓花穗不知所措了起來。她的驚慌十分顯而易見。


    「那麽,要調音羅?」


    因此,這次就由我湊近花穗的嘴唇。在滿臉通紅的花穗的唇瓣上……


    「嗯嗯!」


    疊上了我的嘴唇。那是一種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具有彈力的觸感,感覺好像還帶點甜味。


    嘩————!會場熱烈沸騰。呃,你們因為調音而興奮成這樣幹嘛啊。哎,不過我想假如我也處在觀眾的立場,應該也會興奮起來吧。


    我將視線移到花穗身上,看見她帶著恍恍惚,惚的神情,用指尖撫弄著唇瓣。


    這個動作還是一樣很可愛呢。很有女孩子的味道,看起來似乎又有點欣喜。


    呃,我得把心態轉換過來才行。


    (花穗,有連接上嗎?)


    (有的,調音很成功。)


    (那麽,我們就專心地上吧。要在第一首歌、最一開始的三分鍾內決勝負!)


    (是!一開始就要火力全開!)


    我用撥片輕輕撥弦,確認吉他的聲音。聲音沒有錯亂之處。吉他的調音也完美無缺。


    那麽,就來嚇他們一大跳吧。


    我將綜合效果器設定成破音效果。


    在花穗以清音為基調的幻創曲中,這首樂曲是唯一一首以失真音色為主的樂曲。


    這是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公開,所以我很期待會得到什麽反應。


    艾希亞跟邁爾斯好像也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了。


    我們麵朝彼此,等待戰爭開始的瞬間。接著過了數秒。


    「那麽,接下來——第四場比賽,開始進行來武!」


    學院長如此宣言。


    來吧,戰爭開始了!


    我鼓起幹勁,準備「嘰呀——」的一聲,彈出最初的和弦——的同時。


    ——啪嘰。


    舞台上方的照明同時碎掉了。舞台一下子昏暗下來。


    「咦?」


    花穗好像嚇了一跳,毫無防備地仰望著天花板。


    喂,花穗!來武已經開始了啊!


    我心感不妙,並看向艾希亞他們,發現艾希亞他們也沒有開始演奏,而是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看來沒有遭到先製攻擊的疑慮。


    鬆了口氣後,我也抬頭抬頭看向天花板。


    直到剛才為止,在舞台上方用各種照明效果烘托出舞台的燈光被破壞殆盡了。


    ——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故障吧?


    我一看向學院長,她就微微搖頭,然後視線往主控室的方向移了過去。


    看來這個狀況完全在預料之外。


    觀眾們應該也還無法判斷這是意外還是演出效果吧。大家似乎都在竊竊私語,會場鬧哄哄的。


    「照明發生故障了嗎?」


    「好像是這樣。」


    我有種突然被澆了一頭冷水的感覺,心裏很困惑。


    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要怎麽做?該重新開始進行來武,還是要等待照明恢複?


    哎,不過假如在這時候突然展開攻擊,我就隻能算是個卑鄙小人了。


    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歌聲唐突地響起。


    爾  後  ,  夜  晚  降  臨  了


    ——und  eine  nacht  von  offnung


    舒暢而悠然自得地,那個高亢的美麗歌聲響起。


    主旋律溫柔卻硬質,肅穆而簡單,但是那個旋律就如同雨水滲入幹涸的大地一樣,滲進了心裏。


    那是個彷佛在向人的本質傾訴,彷佛會刻劃在本能之中,彷佛意讖會無條件遭其奪走的歌聲。


    配合著那樣的歌聲演奏的,是聽似管風琴、讓人有些懷念的旋律。


    就好像聖歌一樣。不對,說不定那真的是聖歌。


    那個聲音是從看台方向傳來的。我移動視線,尋找歌唱者。


    在中央看台的二樓通道上。歌唱者就在那裏。


    那是個身穿讓人聯想到修女的黑衣,張開兩手高歌的神聖身影。


    她甚至讓人有種錯覺,彷佛在昏暗的會場中,唯有那裏受到柔和的日光照射。


    但是我看不到那個人的表情,因為她的臉被麵具所覆蓋。


    那個麵具代表的意思,就算是我也能理解。我的心髒揪成一團。


    那是——


    「健先生!這首歌——這是……」


    用不著花穗說,隻要聽就明白了。看到歌唱者就明白了。這是、這是……


    「——是幻創曲。」


    「沒錯,這是幻創曲呢。」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在我們的來武途中,會有唱著幻創曲的人現身於觀眾席?


    而且,那個人是——會戴著那個麵具的,在這個世界上僅有一人。


    「——娜妲莎!!」


    學院長,那個總是冷靜沉著的學院長狀甚焦躁地對著那位歌唱者大喊。她的表情帶著緊張的色彩。


    娜妲莎·潔奇。世界上唯有九人的寶石歌姬之一,德國的寶石歌姬,通稱為虛飾的娜妲莎。


    為什麽那個人會在這裏?會什麽寶石歌姬會演唱幻創曲?我混亂了起來。


    彷佛要加速這股混亂,配合著娜妲莎的歌聲,又有其他歌聲與之重疊。


    我  將  隱  藏  起  這  一  切


    ——i  ch  verstecke  all  es


    而且還不是來自一個地方,而是彷佛環繞會場一圈似的,從四麵八方響了起來。


    「怎、怎麽搞的,這到底是……」


    當我環顧會場,就發現在二樓觀眾席通道上有著與娜妲莎一樣身穿黑衣的少女,宛如要包圍住舞台般垃保持等間隔站在那裏歌唱。


    ——十二人。帶著同樣沒有情感的表情的少女有十二個人。


    歌聲彼此重疊、共鳴。整個會場都被這樣的歌聲包圍了。與其說是包圍,更該說是逐步受到侵蝕。


    於  真  實  的  黑  暗  之  中


    ——mit  wahrer  dunkelheit


    層層重疊的歌聲緩慢但確實地湧了過來。


    大概是以為這也是音樂祭表演的一環,觀眾們因這些歌聲而發出歡唿。


    意想不到的寶石歌姬登場,讓全場不明所以地沸騰起來。


    但是。可是。這並不是那麽一迴事。完全不是那迴事。


    這個感覺,這個壓力——我很清楚。


    我的膝蓋不斷打顫。全身冒出冷汗。口幹舌燥。


    這是——


    這個感覺是——


    朝著我們而來的這種感情是——


    「花、花穗……現在馬上……逃走。」


    我的口中很乾,隻發得出嘶啞的聲音。


    「什麽?」


    花穗看著我的臉,似乎很困惑地歪過頭。


    「……現在馬上、馬上就得逃走。」


    因為,她們朝我們發出的是——純粹的殺意。


    「健先生,你說要逃走?這是什麽意——」


    但是……


    但是,已經遲了。


    太晚了。壓倒性地、徹底地、決定性地太晚了。


    「我是德意誌的寶石歌姬娜妲莎·潔奇。本日我國德意誌聯邦共和國正式宣告廢止坎達托麗絲和平條約,並且退出歌姬評議會。」


    在響亮莊重的幻創曲之中,德國的寶石歌姬高聲如此


    重吾。


    這是宣戰布告。


    並非來武這種受到規則束縛的戰爭家家酒,而是即將展開真正的戰爭的信號。


    就跟五年前的那時候一樣。


    包含純粹殺意的魔法被具體化了。


    那是黑暗。漆黑的霧。是世界上唯一一位暗元素的使用者,娜妲莎的魔法。


    之所以破壞照明,就是為了不讓人注意到魔法的存在嗎?還是說,那隻是單純的演出效果?


    不知不覺間,漆黑的霧早已在我們的上空打轉。


    「健先生,那是——」


    「健!邁爾斯!你們兩個現在馬上帶著搭檔逃走!」


    蓋過了花穗的話語,學院長語氣急迫地如此大喊。然而就連這句話也來得太遲了。


    漆黑的霧微微晃蕩後,就化為豪雨傾注於舞台。彷佛將空間抹成一整片黑色般,大雨隨著轟然巨響一同落下。


    不,這不是雨。這才不是那種溫和的東西。


    每一滴每一滴都是銳利的針——不,是錐子。※霧化成了錐子。這是唯有在幻想中才能實現的語言遊戲。徹頭徹尾都帶著玩笑味道,銳利而尖刻的殘酷語言遊戲。錐雨。無可躲避的無數漆黑錐子如狂風暴雨般落下。(譯注:日文「霧」與「錐子」同音。)


    「噫……」


    喉頭一陣痙攣。


    無處可躲。無法可逃。什麽都做不到。我們將會什麽都做不了,就這樣被那陣黑雨貫穿,跟媽媽一樣——死去。


    等在前方的是死亡。純粹的死亡。歌曲帶來的死亡。無意義的死亡。


    我不要,我才不要那樣。但是我的腳一個勁地打顫,一步也動不了,甚至也無法移開視線,能做的唯有等待迫近的死亡之雨籠罩住全身的那個瞬間到來。


    我——


    「給我振作點!」


    伴隨著斥責聲,學院長的身體舞動了起來。宛如要搖動原已停滯的空氣般,學院長舞動著放聲高歌。


    那是有名到就算說舉世皆知也不為過的歌聲。


    東雲詩乃的幻創曲。


    在沒有奏士的無伴奏狀況下,而且隻靠短短一小節的歌聲,魔法就成形了。


    在我們的上方,出現彷佛在保護著我們的單薄水膜。


    嘩啦嘩啦地,錐雨落在水膜上。宛如突刺,宛如挖鑿地落下。


    然而黑雨一撞上水膜,就彷佛遭到吸收似地消滅。


    但是有膜的部分僅限於正上力。魔法的效果與幻創曲的完成度成正比。雖說她是學院長,但隻靠一個小節的歌聲,似乎無法創造出足以保護舞台全體的幻想。


    因此在膜沒有覆蓋到的部分,仍有黑雨落下。落在地麵的錐子有如水滴撞上地麵而破裂般——爆炸了。錐子製造出黑煙,連續爆炸了。


    每一根每一根錐子都宛如炸藥。


    「呀——!!」


    爆炸的衝擊將我跟花穗的身體彈了出去。


    我的視野瞬間為黑煙所奪,身體無計可施地飛到空中,狠狠地被拋到舞台外。


    「咕哈!」


    我被摔到場外。骨頭嘎吱作響,皮膚裂開,全身竄過一陣劇痛。


    不過這說不定反而是種幸運,因為這樣就得以從舞台上——死亡的豪雨地帶之中逃離。


    因為這樣就得以從那個充滿惡意的歌聲之中逃離。


    我搖搖晃晃地坐起身後,將視線移向一旁。


    「————!!」


    花穗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裏。就好像人偶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的心髒揪成一團。酸性物質從胃部深處湧現。我看過這樣的身影。


    「……花、花穗?」


    我戰戰兢兢地靠近,搖晃她的身體。


    她沒有意識——但是還在唿吸。確認過這點後,我全身都鬆懈下來了。


    「這樣正好。健、邁爾斯,你們直接帶著搭檔逃出去。」


    學院長在舞台上挺直背脊,對我們這麽說。


    大概是因為全身都沐浴在黑色錐雨之中的緣故,她的衣服破破爛爛,全身上下都流著鮮血。


    我自己原本說不定也會變成那副模樣。


    我說不定會比她還要更慘烈,全身遭到漆黑的錐子刺入、剜鑿、切開、貫穿,然後死去。


    怦怦。心髒跳動。出於恐懼,出於對死亡、對戰爭的恐懼:心髒像壞掉一樣地怦怦狂跳。


    眼前變得一片黑暗。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會場中的諸位觀眾,以及各位學院有關人士,請立刻去避難!這並不是演出!這是緊急狀況!請盡速離開會場,前去避難!」


    不管是學院長這樣的聲音,還是似乎開始逃竄的觀眾們的尖叫,聽起來都很遙遠。耳朵失常了。眼睛也失常了。


    這個世界根本就失常了。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本該是單純的音樂祭。這不該是個單純的表演活動才對嗎?


    戰爭照理說根本早在五年前就結束了。現在進行的是來武吧?


    是在規則的保護之下進行的安全戰爭才對啊?


    大家不是決定好不可以用魔法殺人嗎?


    明明是這樣——明明是這樣的!


    可是為什麽那些家夥會唱著如此充滿殺意的歌曲啊!


    那些家夥為什麽會想殺了我們?


    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了!


    什麽魔法,什麽歌姬——


    ——啪!


    耳邊響起清脆的聲音。接著,痛覺慢了一步傳來。


    「喂,振作點!」


    色彩迴到視野之中,邁爾斯背著動彈不得的艾希亞就站在我麵前。


    「你鐵青著臉發什麽呆啊。」


    「啊……」


    「啊什麽啊。喏,快點帶著花穗妹妹逃走吧。待在這裏很危險。」


    「不要磨磨蹭蹭的!如果是我的學生,至少要做好保護著歌姬逃走這點程度的工作給我看!」


    學院長的斥責聲也從舞台上飛來。


    「啊、嗯……」


    一踉踉蹌蹌地背起花穗,我就馬上穿過觀眾席,拚了命地往入口飛奔而去。


    我頭也不迴地盡全力逃出了那個地方。


    我隻是一味感到恐懼,一味感到惡心,一味感到厭惡,因此夾著尾巴逃了。


    在這種地方,我不想再多待任何一秒。


    ——真是的,為哥哥收拾善後就是妹妹的責任吧。我今天明明就放假,真拿你沒辦法。


    我覺得好像有這樣的聲音微微傳到了往外逃的我耳中。


    ◇◇◇


    姬咲日美子——我的媽媽從前是個歌姬。


    當時她是世界上屈指可數,同時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前代日本寶石歌姬,被稱為「獨奏者」的媽媽不需要奏士,隻靠自己一個人就能發揮出最棒的演出。


    ——她是世界上最為完美的歌姬。


    ——也是世界上最受讚揚的歌姬。


    這樣的媽媽在五年前的坎達托麗絲戰爭中死去了。是我殺了她。


    將歌姬當成兵器來使用的那場戰爭轉瞬間席卷了世界各國,席卷了企業,席卷了人民。


    現在仔細想想,那場戰爭或許也具有進行實驗的意圖,因此才會擴大得那麽迅速,並且結束得那麽迅速。就好像從頭到尾都被安排好一樣。


    這是以戰爭的形式作為掩飾,世界規模的魔法實驗。


    死亡人數多到讓人忍不住


    作此猜測的地步。許許多多與戰爭無關的平民百姓,因歌姬的魔法死去了。


    無論何時,在戰爭中傷得最重的總是弱者,總是那些沒有權力、武器跟資產的平凡一般人。


    並不是引發並且延續戰爭的掌權人士、政治家和軍隊,而是期盼有人能讓戰爭結束的一般人。


    媽媽是守護著這樣的一般人的正義使者,是拯救無力者的歌姬。


    ——而且也是我的憧憬。


    被這樣的媽媽生下來的我,當然會想成為英雄,想成為正義的夥伴。


    我想幫助有困難的人。我想為媽媽分憂。


    我努力地想達成這個目標。我——自認很努力了。


    ——但是,現實並沒有那麽容易。


    在我殺死媽媽的那一天,我們居住的城市變成了戰場。


    攻進來的德軍沒有絲毫猶豫,他們破壞城市,殺害居民,持續不斷地行軍。


    城市陷入火海中,人們倒地流出鮮血,我們的日常、至今為止堆積出的現實,都被德國的歌姬們創造出的幻想侵蝕、破壞了。


    當然,日本自衛隊也沒有坐視不理。但是一邊保護一般市民,一邊在不破壞城市的前提下戰鬥的自衛隊,對上毫無罣礙地不斷攻擊的德軍,德國自然擁有壓倒性優勢。


    日本自衛隊慢慢落入下風。他們疲勞而遍體鱗傷,即便如此還是為了保護市民而奮力戰鬥。


    在那之中,當然也有媽媽的身影。不如說,正是因為有媽媽在,所以就算處於壓倒性不利的狀況,也能勉強支持下去。


    但是那也隻是延後結果——敗北到來的時刻罷了。


    當時的我愚昧地這麽想。


    接著,我真的非常愚昧地想——既然如此,我就試著改變這個狀況給你們看。


    我一抱起吉他,就衝出家裏趕赴戰場。


    我要彈奏媽媽的幻創曲,幫上媽媽的忙。如果是總是在最近的地方聆聽著媽媽的歌的我,肯定能成為媽媽的奏士。


    就算沒有奏士也能那麽強大的媽媽,應該會經由我的演奏變得更強才對。


    這樣一來,她就能轉瞬間打倒那些德軍。


    毫無根據地如此認定的我隻管往前跑。


    隨著我跑過街道,逐漸靠近戰火中心,街景就變得愈來愈殘破。


    建築物燒焦的惡臭,以及冉冉上升的黑煙。在那一旁的是被封在冰中的電線杆。被巨力壓扁變形的車子。商店櫥窗被某種銳利的東西斬切成碎片。


    這是個無視自然法則,相當非現實的慘狀。因為魔法才有可能發生的荒謬狀況。


    我也對這樣的光景感到恐怖。


    但是我就是愚昧到了那個地步。我那毫無根據的自信戰勝了這種恐懼。


    接著,那個感情轉變成了憤怒。我心裏想,絕對要打倒把我們的城市搞成這樣的那些家夥。


    當時我什麽都不明白。明明遭到破壞的城市這樣的現實就擺在眼前,我依然把魔法當成幻想般的事物來看待。


    所以,在那個瞬間。


    到了戴著麵具的歌姬擋在我麵前,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隻是一味對我發出純粹殺意的那個時候,我才終於理解了。


    魔法是存在於現實之中的殺人工具。


    擁有意誌的人、擁有殺念的人就存在於此。


    魔法是幻想。然而經由人類的使用就會成為現實。我從真正意義上理解到這一點。


    雙腿動彈不得。身體不斷顫抖。無法順利唿吸,頭腦一片空白。眼淚竄了出來。


    我隻是一味地、一味地感到恐懼。我無可奈何地恐懼到無可奈何的地步。


    我什麽都做不到,隻是顫抖著呆立不動,撲簌簌地掉著淚,像個小孩子一樣地哭泣。


    說什麽想成為英雄,說什麽想成為正義使者,真是笑死人了。


    因為在那個瞬間,我打從心底感到後悔。我想,為什麽我會滿不在乎地跑到戰場來呢?


    麵對這樣的我,戴著麵具的歌姬毫無感情、毫無人性、毫無區分地唱出幻想。她們用美麗的聲音,將那首為了殺掉我而存在的歌、有如聖歌般美麗的歌,用美妙的聲音唱了出來。


    我的故事照理說會因此結束。愚昧的我的故事照理說會迎來終結。然而,人生的故事畫下終點的,卻是真正的英雄。


    ——媽媽為了保護我而衝上前……


    ——在我麵前被漆黑的長槍貫穿心髒……


    ——鮮紅的血液四散……


    ——溫暖的血液也傾注到了我的身上……


    即使如比,我能做的也隻有不住顫抖,而那個光景鮮明、纖細、詳細地烙印在我的腦中。


    結果那件事——媽媽的死成了契機,戰爭姑且算是迎來了終結。


    然而剛才那些戴麵具的歌姬再度出現在我麵前,發起了戰爭。如此突然,如此忽然。


    所以我用全力逃離了戰場。沒辦法。我也沒辦法啊。


    在那個狀況,我能做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在花穗失去意識的狀態下,我也無法演奏,使不出魔法。


    就算我們演奏,根本也隻會拖累學院長罷了。我們跟寶石歌姬之間,有著壓倒性的實力差距。


    所以這個選擇是正確的。這是正確答案。我不會再搞出那樣的失敗。我不會再過於輕信自己,做出扯人後腿的行為。


    配角就像個配角一樣逃跑,剩下的就交給身為主角的那些人吧。


    我要在安全的地點等待一切結束。


    這樣就不會死去了。


    這樣就不會明白了。


    沒錯,我——


    很害怕。


    害怕死亡、


    害怕歌曲、


    害怕歌姬、


    害怕魔法。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想到這裏,各式各樣的拚圖零片都拚到正確位置上了。


    我終於了解學院長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事情,至今為止我都沒有注意到?


    因為無論戰爭被如何表演化……


    無論戰爭已經成了多久以前的事情……


    無論歌姬如何受到周遭眾人懂憬…


    我都明白魔法是種殺人工具。


    所以我一直予以否定。一直予以拒絕。


    我的本能否定著殺了人、殺了媽媽的魔法。


    這樣的我彈奏出的樂音,哪有可能傳達到歌姬的心中啊。


    哪有可能引導出歌姬真正的魔法啊。


    因為我的真心話、我的內心其實對歌姬這個存在恐懼害怕得不得了。


    因為不管怎麽掩飾,我的內心深處都一直否定著魔法。


    這樣的人不可能成為歌姬的助力。我做不到任何事情。


    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裏就交給學院長——


    全部交給她……


    而學院長的身體會遭漆黑的長槍貫穿,鮮血噴濺而出、倒下、死亡、死——


    ——真是的,為哥哥收拾善後就是妹妹的責任吧。我今天明明就放假,真拿你沒辦法。


    而少女,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但那個聲音的主人也一樣。


    她一定會死。會被殺掉。被魔法貫穿,輕而易舉地死去。死去。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無可奈何。因為我什麽都做不到。


    所以,這也是無可奈——


    「——這才不是無可奈何的啊!」


    「啪」的一聲,我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


    這分疼痛好像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


    雖然我依然很害怕,雖然雙腿的顫抖沒有停止。


    但我還是勉強站穩腳步。


    「哪有辦法用一句『無可奈何』就帶過啊!」


    我對著自己怒吼。


    學院長,我的恩人,我重要的人或許會被殺掉喔?


    明日香,我的家人,我重要的妹妹或許會被殺掉喔?


    這種事情哪能用一句「無可奈何」就帶過的啊!


    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度在無所作為的情況下失去家人!


    要是我就這樣、就這樣逃走的話,我不就真的爛透了嗎?這次我就真的會沒臉再當明日香的哥哥。


    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我哪有辦法說一句「無可奈何」就了事!


    要是真做得到的話,為什麽事到如今,我還會試著想成為奏士啊!


    第一次進行來武演習時,我因為恐懼而雙腿顫抖。頭腦一片空白,什麽都做不到。


    麵對眼前的魔法,我膽怯了、畏縮了,甚至無法鼓起試圖演奏的意誌,留下史上最短敗北紀錄,受到眾人嘲笑與輕視,在演習後還大吐特吐,將胃裏頭的東西全都吐丁出來。


    那一天晚上,我裹著棉被不斷顫抖。我一邊流淚,一邊感到畏懼。


    歌姬跟魔法早已作為恐懼的對象烙印在我的腦中,到了這種程度。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繼續留在坎達托麗絲音樂學院。我還是想成為奏士。


    縱然我的雙腳發抖、嘔出胃液、受到眾人嘲笑,我還是不肯放棄當個奏士。


    我想待在歌姬身邊。我想切身感受著魔法。


    這是為什麽?


    不就是因為我覺得這是好機會嗎?


    這是讓那時除了看著母親死亡以外,什麽都做不到的弱小自己蛻變的好機會。


    這是能讓那一天沒用地逃離的自己,能再次正麵麵對明日香的好機會。


    這是再次能活得像自己的好機會。


    『——為什麽現在要這樣欺騙自己呢?』


    完全就跟明日香說的一樣。


    結果我隻是對各種事情找藉口,純粹是在逃避不是嗎?我不就隻是個一直沒有改變的沒用家夥嗎?


    我用力握緊拳頭。


    「喂,邁爾斯。」


    「怎麽了?」


    「花穗就拜托你了。」


    「啥?」


    「所以說,花穗就拜托你了。麻煩你把她跟艾希亞一起帶到哪個安全的地方避難。」


    「呃,這是沒什麽關係啦,可是你想做什麽?」


    「這還用問嗎?」


    沒錯,我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問。這時候哪能再欺騙自己。


    既然戰爭再度爆發,對我很重要的人們生命暴露在危險之中的話,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連問都不用問。


    「——我去當一下這個故事的主角。這是我的故事。」


    我把花穗托付給邁爾斯後,就轉過身去,接著用全力跑了起來。


    拜托讓我趕上!我一邊這麽祈禱,一邊竭盡全力跑過通往舞台的通道。


    ◇◇◇


    我跑進劇場內。娜妲莎等人的歌聲依舊響亮。


    舞台變得殘破無比。戰場。這裏就是戰場。


    暴露在娜妲莎等人的魔法破壞之下,舞台的狀況殘破到讓人無法想像直到幾分鍾以前,上麵還在進行華麗的袁演活動。


    而學院長就倒在通往那個舞台的路上。她全身傷痕累累,流淌著大量的鮮血,一動也不動。


    「——學院長!」


    我跑到學院長身邊,扶起學院長的上半身支撐著她。


    「您沒事嗎!請您醒醒!」


    「嗚咕……是你、啊……你怎麽可以待在這,得快點去避難啊。」


    她緩緩張開緊閉的眼眸。痛楚使那張美麗的臉扭曲了。或許是因為流血的緣故,她的肌膚慘白到幾乎會透過去,吐出的氣息也很微弱。


    我的胸口陣陣作痛,胃揪了起來。


    假如——假如我就那樣逃走的話,我或許再也無法跟學院長交談也說不定。


    所以我真心覺得還好我有迴到這裏。


    「而且你滿臉蒼白耶,還好吧?」


    「說真的,我不太好。我現在怕得要命,覺得很不舒服,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會尿出來。」


    這並不是什麽笑話,我的腦、我的身體真的恐懼到令我快尿出來的地步。


    「可是我不能去避難啊。要是這時候沒有留下成果,我就得退學了吧。」


    我硬是牽動因恐懼而痙攣的臉頰,擺出一個笑容。


    無法擺出帥氣笑容的這一點,顯示出我果然是當配角的料,不過這是我的故事,所以這樣就行了。


    「這樣啊……那麽,我該怎麽獎賞你呢……我也得認真想一想才行呢。」


    學院長看著這麽說的我的臉,揚唇露出一如以往的笑容,並一邊這麽說。


    「可以的話,拜托您別給我什麽獎賞.」


    「那麽……我想想喔,這一次就直接點,把我的……我的處女給你如何?這樣你就能老老實實地努力了吧?」


    「不需要!」


    「——!你、你不需要嗎?這……總覺得、好震驚啊。我有種身為女人的……魅力全都遭到否定的感覺。」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欸,為什麽變成這種對話了啊!」


    她的身體明明就已經傷得體無完膚,而且看起來唿吸得很痛苦啊。


    「因為,搞不好……這會成為我跟你最後的對話也說不定。」


    「請不要輕易說出這種可怕的話啊!」


    聽到她用那種表情說出這種話,我完全笑不出來。還有,最後的對話卻是這副德性沒問題嗎!


    「實際上,這真的是個大危機……呢。就是所謂的窮途末路。你迴來讓我很高興……不過你能做的事情,說真的一件也沒有。因為現在你並沒有幻創曲可彈。所以你還是逃吧。接下來就交給我,還有那個女孩。」


    雖然我並沒有從容到能夠自信滿滿地說出交給我就是了,學院長苦笑著這麽說。


    在這麽說的學院長視線前方,於舞台之上,姬咲明日香正華麗、惹人憐愛、凜冽地在那裏歌唱著。


    麵對十三位歌姬,她獨自挺身對抗。


    麵對逼近的漆黑長槍,她用輕快的舞步躲開,以因歌唱而幻想出來的白金之劍斬斷。


    那個身影果然十分美麗,令人心生憧憬。雖然是我妹妹,但我還是感到向往。


    「不愧是『太陽獨唱者』。獨自一個人麵對娜妲莎她們,做得還真好呀。」


    正如她所說,明日香做得很好。


    「『反轉幻想』。可以便魔法性質轉變為麵對對手最有利元素的特殊屬性。真是個亂來的屬性呢,犯規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覺得明日香也不想被『四大元素旗手』這麽說耶。」


    「哎呀,我隻不過是能操縱高等級的火、水、風、土基礎四元素而已呀。跟擁有『固有屬性』的那些人相較之下,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吧。」


    非常了不起好嗎!做得到這種事情的就隻有您啦!


    「不過,再這樣下去會愈來愈不利。對手是包含娜妲莎在內的十三值歌姬。就算姬咲明日香再怎麽厲害,那也不是靠她獨自一個人能解決的對手。雖然如此,現場也沒有能在這種層級的戰鬥中正麵迎戰的歌姬。我們好像因為和平而鬆懈過頭了呢。」


    學院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學院的學生無法成為戰力嗎?」


    「沒辦法呢,畢竟那些孩子不曾上過戰場嘛。受到規則保護的來武跟互相殘殺的戰爭完全是兩迴事。而且——」


    「而且?」


    「我不能讓我重要的學生變成殺人者呀,對吧?」


    這麽說著,學院長笑了。強悍、高貴地笑了。


    「看到你的臉後,我總算下定決心了。為了保護重要的事物,果然也是要賭上相應的事物才行呢。」


    「不,學院長不適合講這種帥氣型的台詞啦。學院長您還是輕浮地對我性騷擾吧。」


    「這個說法還真過分呢。你這樣講,不就顯得我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對你性騷擾一樣嗎?」


    「您沒有自覺嗎!?」


    「我所做的是職權騷擾喔。以權力為盾對你為所欲為就是我的興趣。」


    「您真是爛透了啦!」


    「所以,這是學院長命令喔。現在馬上就離開這裏去避難。如果做不到的話,你就會被退學喲。」


    她嚴詞下達命令。受不了,這個人還真帥氣啊。她帥氣到假如她不是個變態,我可能會喜歡上她的程度。所以我也堅定了我的意誌。


    「那麽,就請您讓我退學吧。因為要是逃離這裏,我就再也無法當個奏士了。不過在那之前,請讓我對學院長說的話做三個訂正。」


    「訂正?」


    「對。首先是第一個。剛才學院長說我沒有可以彈的幻創曲,不過其實是有的。那是我的壓箱寶。」


    「咦?」


    「然後是第二個。我的妹妹隻要認真起來,那種家夥們馬上就會完蛋。畢竟我妹妹是天才嘛。」


    「…………」


    「最後是第三個。我果然還是對學院長的處女有興趣,所以這時候就請您乖乖讓身體休息。請不要做出賭命之類的愚蠢行為。」


    隻留下這些話,我就朝著明日香一口氣衝過去。不管是妹妹還是學院長,我都不能讓她們被殺掉。


    雖然害怕得要死,但如果這時候什麽都不做的話,我絕對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要在這裏取迴至今被我拋下的重要遺失物。


    「——明日香!」


    我一下子就衝了過去,跑上舞台。


    「咦?哥、哥哥!?你為什麽在這——」


    不等訝異的明日香把話說完,我直接衝到明日香身邊……


    「——嗯嗯:」


    吻上了明日香。具有彈力的柔軟觸感碰觸到嘴唇。


    明日香似乎很驚訝地僵住了。哎,這也難怪。由於臉靠得太近所以看不見,不過我想她現在八成睜大了眼睛吧。


    「嗯嗯嗯~~~~~~~!!!」


    胡亂揮舞著手腳大肆掙紮後,她連忙躲開。


    「這、這世界上哪有哥哥會突然親吻妹妹呀——川」


    慘叫。明日香滿臉通紅、眼眶含淚地慘叫。


    「莫、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搞、搞什麽啦!到底是在搞什麽嘛!為什麽!為什麽要在這種狀況下突然親我!」


    (好了,冷靜下來,明日香。)


    我在腦內對明日香說話。


    「我、我、我哪冷靜得下來呀!這、這是我的初吻啊!那是我、第一次、親親!你卻!你卻在這種地方突然就——」


    明日香迴應了我在腦中說的話。看來調音很成功。


    (剛才那不是接吻,是調音。)


    「調音是什麽啦!呃,咦?怎麽搞的?為什麽哥哥的聲音會在腦中響起?」


    「咦?明日香不知道什麽是調音嗎?這是為了讓歌姬與奏士的精神同調的必要行為啊。」


    「我不知道這種事呀,我又不需要奏士。」


    啊——也對喔。身為獨唱者的明日香,至今一次也不曾跟奏士合奏過呢。


    「簡單來講,這是為了讓我成為明日香的樂器所必要的儀式,你隻要這麽想就行了。」


    「什麽儀式啊!奪走了妹妹的初吻,還說這是儀式!」


    「嗯,這是儀式,所以不算數。」


    「哪有辦法那麽簡單就切割開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眼中含淚地手腳亂揮。她身上並沒有直到剛才為止那個威風凜凜的歌姬氣息,站在那裏的是我所熟知的可愛妹妹的身影。


    (啊——可惡,這明明是珍貴的初吻!對象是哥哥這點是沒有關係,應該說我反而覺得盡管來吧,但是為什麽會這麽沒氣氛!而且他還說這是儀式!他絕對沒把我這個妹妹的嘴唇放在心上吧。既然如此——)


    (明日香。調音過後的一段時間之中,思考的事情會變得很容易傳達給彼此,所以你要小心。你的思考一覽無遺羅。)


    「——!」


    瞬間,明日香的臉上以讓人聯想到鍋爐的速度冒出了熱氣。她用惡狠狠的目光瞪向我。


    「不管你有多少抱怨,我等一下都會聽你說,現在要先優先解決那些家夥。」


    「你說解決,是要怎麽解決啊!」


    「奏士要做的就是歌姬的輔佐啊。」


    「我是獨唱者,不需要什麽奏士。而且哥哥,你不知道我的幻創曲的樂譜吧?」


    「我的確不知道你的幻創曲是什麽。不過,我知道一首可以跟你合奏的幻創曲。」


    繼續進行亂七八糟的問答也沒用。奏士若想讓歌姬唱歌,隻要彈奏出旋律就行了。


    我彈奏起吉他,演奏出早已融入耳朵、手指、身體和靈魂之中的那個旋律。


    「這是——」


    明日香驚訝似地睜圓了眼看著我。


    沒錯。這是媽媽的歌。這是媽媽的幻創曲。是我跟明日香自幼一直不斷聽著的歌曲。


    一般來說,幻創曲這東西是隻有歌姬自己創作的歌曲,才會形成魔法;但是隻有這一首不一樣。


    這是媽媽創作出來的歌曲,媽媽唱過的歌曲,我們怎麽可能不會唱。這是媽媽從前祈望的理想,我們怎麽可能無法重現。


    要帶著情感,發自內心地演奏。我撥動吉他弦。夾雜著彈出悶音,我簡潔而具有節奏感地——愉快地彈奏。


    來,明日香,唱吧!唱出媽媽的歌,唱出我們的歌讓那些家夥聽聽看吧!


    在短暫的片刻間,明日香一臉困惑地看著我。但她蹙起了形狀優美的柳眉,接著發出聲音。


    配合著我的演奏,用全身上下捕捉節奏,明日香的聲音響了起來。


    「~~~~~~~~~~~~?」


    一旦唱起歌來,就再也無法停止。她就宛如唱著自己的歌一樣,或者該說她看起來比唱自己的歌還要更充滿感情、更開心。


    媽媽的歌曲無論何時都是希望之歌,是積極樂觀地不斷歌詠希望的歌,是為了讓所有人都露出笑容而存在的歌。這種愚蠢的戰爭,我們馬上兢讓它結束!


    (明日香,首先要讓娜妲莎以外的人失去行動能力。)


    (嗯,我知道了。)


    娜妲莎等人的歌創造出的漆黑長槍發出低鳴,從四麵八方迫近,彷佛想刺穿我們的身體。


    五年前我害怕得甚至動不了。剛才我則是從這種恐怖下逃走了。


    但是現在一點問題都沒有。雖然有恐懼感,但是我懷抱著比恐懼還更強烈的情感。


    現在明明處於這種狀況,我卻覺得開心又快樂。這樣的感情湧了上來。


    能跟明日香一起演奏媽媽的歌,這讓我很開心、很快樂、很舒暢。


    歌曲絕對不是什麽殺人工具。


    這股力量是用來保護他人,為人帶來幸福的力量。所以——


    (哥哥,我要開始了!)


    伴隨著這句心中的呐喊,明日香嬌俏地轉了個圈,接著魔法發動了。那是一道令人目眩的閃耀光芒。光輝燦爛的光芒包覆住明日香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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