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急速墜落,但一樹並不後悔。


    ……要是不這麽做,如今無法使用魔力的小雪肯定會受到重創吧。


    但隻要有防衛魔力,純粹的物理衝擊根本不算什麽,著地時的衝擊全都會被足以扭曲現實的魔力抵銷。


    所以一樹用盡全力緊緊抱住小雪。


    一定要在墜地的時候讓自己成為小雪的緩衝墊才行。


    經過數秒的墜落──一樹和小雪墜落到了洞底。


    耀眼的藍色魔力光亮起,但身體理所當然地沒有傳來任何痛楚。


    不帶有魔力的物理衝擊根本傷不了防衛魔力,這也是科學兵器在現代無效化的主因。


    「冰燈同學,沒事吧?」


    一樹一直用盡全力抱緊小雪,以致他的雙臂已經失去了感覺。


    「這、這裏是……?」


    在一樹懷中的小雪發出虛弱的聲音。


    「話先說在前頭,這裏可不是天國喔。」


    小雪似乎因為衝擊而有些意識不清,隻是不停地眨著眼睛。


    「地獄……?」


    「冰燈同學不是會下地獄的那種人。」


    小雪的瞳孔逐漸聚焦,雙眼注視著麵前的一樹。也許是因為察覺到自己得救了的關係,她的手緊緊抓住了一樹胸口的衣服。


    「……是一樹救了我嗎……?」


    小雪有些畏縮地抬頭問道,紅心從她的胸口跳了出來。


    一樹就這樣繼續抱著小雪,兩人保持著身體交疊的姿勢默然無語。


    「那、那個,我已經沒事了,可以放開我嗎?」


    「我也想這麽做……可是剛剛手臂抱得太用力,其實現在手麻到動不了了。」


    當然一樹並沒有使用身體能力強化魔法,所以用的力量還不至於壓傷她纖細的身體,隻是因為受墜落途中的強烈緊張感影響,一樹的肌肉因為過度緊張而變得僵硬。


    「咦?……咦咦咦!」


    像個玩偶似地被緊緊抱在一樹懷中的小雪,整張臉紅了起來。


    「趕、趕快放鬆你的肌肉,這樣我很困擾!」


    「可是一想到正抱著冰燈同學,我就會忍不住心跳加速,身體怎麽樣都放鬆不下來,這下可麻煩了。」


    「笨蛋!抱著我怎麽會心跳加速,騙人!」


    「才不是騙人,冰燈同學這麽可愛,不管是哪個男人在這種不可抗拒的情況下,抱住冰燈同學都會心動啊。」


    「一臉正經地說什麽蠢話!到底要怎麽樣你的手才能放鬆啊?」


    表情困擾到極點的小雪這麽說,令一樹心中湧起了惡作劇的衝動。


    「要是冰燈同學摸著我的頭念出『心跳的感覺飛走了~~天靈靈地靈靈喵喵喵~~☆』這樣的咒文,我應該就能全身放鬆了。」


    「那、那是什麽愚蠢的咒文……」


    都是那個蠢妹妹的影響,一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平常和鼎鬧著玩的時候一樣。


    「因為愚蠢才可以放鬆啊!來吧,快點!」


    一樹堅持地說,小雪迷惑地不停轉動視線。


    「呃,不好意思,要念的內容是什麽來著?」


    「一邊摸我的頭一邊說,『心跳的感覺飛走了~~天靈靈地靈靈喵喵喵~~☆』。」


    「心、心跳的感覺飛走了~~天靈靈地靈靈喵喵喵……」


    小雪用小手拚命摸起了一樹的頭,紅著臉唱出了咒文。


    「唔哇,好放鬆啊~~」


    一樹照本宣科似地說道,同時放開了雙手。


    其實雙手的肌肉早就已經放鬆下來了。


    小雪慢慢地撐起身體,用還帶著紅暈的表情狠狠瞪了一樹一眼。


    「……最近你戲弄我的時候是不是越來越不客氣了?竟然連說起謊來都麵不改色,好像我是個戲弄起來很有趣的人似的。」


    「因為我想多看看冰燈同學的各種表情啊,不小心就……」


    「我隻想當我自己,不想給人看到奇怪的表情。」


    小雪臭著臉轉過頭去,但這種生氣的表情也很惹人憐愛。


    「冰燈同學,你的臉弄髒了。」


    一樹輕輕撥落她潔白臉頰上的塵埃,這讓小雪再次紅著臉低下頭來。


    「……好了,還是先關心現在的狀況吧。冰燈同學,你是不是變得不能用魔法了?」


    開了個小玩笑之後,一樹再次迴到了現實。


    小雪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來。


    「……是的,看來我似乎變得沒辦法凝聚強大的魔力。雖然勉強可以進行歪界接續,但基本魔法還有召喚魔法的詠唱都……」


    仔細一看,她的魔導禮裝也和平常有些不同。


    原本的魔導禮裝呈現了契約者應有的威容,但現在一部分的裝飾已經消失,看起來幾乎就隻是一件白色的連身泳裝而已。


    就連最基本遮蔽身體的部分,有時都像海市蜃樓似地若隱若現。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我想,是從魔力醉醒來之後。」


    最有可能的原因果然是那時候啊。魔力醉會為人的心理帶來變化,一個人要是因為魔力醉昏睡了兩天之久,不管留下什麽樣的後遺症都不奇怪。


    希望這樣的症狀隻是暫時性的,就像剛起床還沒睡醒一樣……


    「清洗身體的時候就沒辦法好好使用魔法,那時就發現到不太對勁了……」


    「既然發現了,為什麽要跟我們到這裏來呢?」


    一樹沒有責備小雪的意思,但小雪還是渾身一震,像是要找藉口似地視線亂飄。


    ──但根本找不到藉口。


    她必須承認自己的失誤,向一樹坦白才行。


    「……我、我不願相信身為妖精的自己會變得無法使用魔法。魔法是我唯一的長處……要是因為不能使用魔法而無法在戰鬥中派上用場……」


    小雪用勉強擠出的聲音不停說著「對不起」。


    一樹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因為一樹自己也把劍術當成自身榮耀的來源,要是突然失去了,誰都難免抱著「不願相信」的心情去逃避。要是因為這種逃避行為導致別人受到了傷害,自己肯定會受到難以複原的打擊。


    所以絕不能責備小雪,我一定要守護她到最後一刻!


    「沒關係,魔力醉的影響一定隻會是暫時的而已。人的心沒有形體,所以不像肉體那樣一旦毀壞就無法複原,隻要碰上一些能讓自己轉換心態的事情,你一定可以恢複原狀。」


    「……你不生氣嗎?」


    小雪用有些不安的眼神看著一樹。


    「我怎麽會生氣。一想到冰燈同學一心想要幫我的忙,我就覺得開心得不得了。」


    看見小雪因為自己扯了一樹的後腿而難過的樣子,可以證明她很關心一樹。比起好感度的數字,這種小地方的表現反而更教人感到開心。


    「……不過話說迴來,我們還是得想辦法平安離開這裏才行。」


    一樹看著周圍的環境說道。


    此處是地洞的底部,但並不是個死胡同,而是個由水泥地板及牆壁構成的獨立樓層,有通道通往別的地方。


    此外也有電燈提供照明。


    往頭上看去,天花板上是他們掉落下來的洞口,若是能從這個洞往上爬,應該能夠迴到先前的樓層才對。


    通往地麵的出入口就隻有上層才有,所以與其沿著通道前進,此時更應該思考如何從頭頂的洞口爬上去。


    「不能用一樹的歸為灰燼的緋色之翼飛上這個洞嗎?」


    「洞太窄了,如果沒有足夠讓翅膀伸展的空間,就沒辦法靠翅膀飛上去。」


    即便是火鳥菲尼克斯,在無法展翅的情況下也是無計可施。


    一樹不僅能用美櫻的魔法,綠蒂的魔法也能使用到等級5為止。


    雖然還沒有機會使用,但綠蒂的等級5魔法也能夠讓人飛上天空,但由於發動時會穿上巨大的武裝,因此也不可能穿過這個狹窄的洞穴。


    洞穴的形狀上寬下窄,容易落下卻難以攀登,令人感覺到設置陷阱的人巧妙的惡意。


    單靠此時一樹能夠使用的魔法似乎不可能從這個洞穴逃脫。


    「……要是我能用魔法就好了。」


    小雪輕聲地說。


    「如果能在這裏召喚出海嘯來操縱……不對,照這個深度來看水量可能不夠……」


    讓海水充滿這個空間,然後利用浮力遊上去的意思啊。


    「如果我也使出同樣的魔法,讓水量變成兩倍呢?」


    「這麽說來一樹契約的能力是複製魔法呢。可是我記得你應該是不能複製我的魔法,這種能力有什麽條件嗎?」


    一樹以前曾向小雪如此說明,雖然正確來說這並非複製。


    「我能夠複製魔法的條件,是要讓女生的好感度提高。」


    「……啥?又在說謊了,你是想看我的反應取樂嗎?」


    「不,這是真的。所以美櫻的魔法我能用的最多,其次是綠蒂,輝夜學姊的魔法我也能用上一些。」


    一樹最擅長使用美櫻的魔法,而美櫻對一樹的好感度很明顯是最高的,這個事實讓小雪感到一樹的說法確實具有說服力。


    「真、真的嗎?如此愚蠢的能力……」


    「真的啊。而且愚蠢是什麽意思啊愚蠢!」


    賦予一樹這個愚蠢能力的蕾梅現界在他身邊說道。


    「你也聽到經津主神所說的話了吧?雖然現在應該還不到告訴你事實的時候,但其實蕾梅是所羅門72柱之王,就像蕾梅統率著72柱一樣,一樹隻要讓72柱的契約者甘心追隨自己,就能使用那個人的能力。」


    「甘心追隨……那就是指好感度?」


    「沒錯,王者必須掌握人心才能夠行使權能。」


    小雪表情複雜地接受了蕾梅的說法,一樹再次向小雪問道:


    「……如果能爬上這個洞,能不能用威沛的魔法打破天花板呢?那裏的天花板應該不是煉金硬鋼,而是水泥才對。」


    一樹在墜落的途中,已經看見洞穴被重新堵了起來。


    所以他們不僅要爬上去,還得打破那片水泥天花板才能成功逃脫。


    然而美櫻和綠蒂的魔法並不適合進行物理性的破壞。


    如果用魔法之火熔化天花板,大量的熔化水泥將帶著魔力的熱量灑向處在封閉空間中的他們,把他們衝迴洞穴底下。


    「要是能爬上洞穴,用冰山大波濤(ice buster)應該能打碎水泥。」


    「用冰能破壞水泥嗎?感覺好像有點亂來啊。」


    「水泥的硬度隨材料的不同而定,大致上在四到五之間,這是一種叫做摩氏硬度的單位。冰的硬度在攝氏零度的情況下大約是一點五左右,但隨著溫度降低,冰塊的透明度和硬度都會提高,在攝氏負一百度的情況下,硬度會達到六以上。」


    「……冰還真厲害啊。」


    「吾王啊,你平常就應該多學學這類對戰鬥有用的知識啊。」


    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是這樣。


    「隻要冰燈同學取迴魔法力,而我也提高冰燈同學的好感度,就能迴到原來的樓層!」


    「……你、你是說真的嗎?竟然想在這種魔境(dungeon)裏提升好感度。」


    先前都是為了打倒強敵而必須提升好感度。


    但這次則是為了從密閉空間中逃脫而必須提升好感度!


    「我也不知道在這種狀況要怎麽做才能刻意提高好感度……總之先沿著通道前進吧。」


    雖然還是很擔心美櫻和綠蒂……


    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們兩個人算是不錯的組合,綠蒂可以負責前衛,美櫻則擔任後衛。


    『一樹,有件事我不想讓冰燈小雪知道,所以用精神感應告訴你。其實有個方法可以讓你知道天咲美櫻她們是不是平安無事。』


    ……真的嗎?


    『首先最基本的是,你可以先檢查好感度。隻要名字跟數字還能顯示,就代表你們還保有精神上的連結。』


    一樹將魔力灌入戒指,讓好感度顯示出來。


    天咲美櫻──134 綠蒂──110 冰燈小雪──59


    原來如此,仔細想想這也是當然,死人不會有好感度可以顯示。


    『還有一點……因為你也攻略了綠蒂,蕾梅因此成長了不少,取迴了另外一種能力。』


    ……這麽說來蕾梅以前曾經說過「自己的能力不隻是這樣而已」之類的話,也就是說,那些能力有一部分被解放了嗎?


    『一樹,把魔力灌入所羅門的戒指,並集中精神想美櫻和綠蒂,試著感應她們的心。』


    一樹按照指示把手放上戒指,在心中試著感應美櫻和綠蒂。


    然後……一樹感覺到自己的心與美櫻還有綠蒂的心之間,彷佛被一條線連結了起來。


    一樹可以感應到這條線的長度,還有他在空間中的方向。


    一樹眼前浮現出一幅新的景象,而不再是好感度的圖表。


    『先前的如果算是美少女遊戲的好感度,那現在這個就是美少女遊戲裏選擇行動時的地圖。隻要有這張地圖,到哪裏去可以遇到誰都能一目了然。』


    浮現在一樹眼前的影像是一幅立體地圖。


    在那三次元座標上正亮起三個光點,一個是自己,在上方的遠處還有兩個光點正在移動,這肯定是美櫻和綠蒂。


    地圖上並未顯示這條地下通道的路線,與其說這是地圖,更正確來說應該是在立方體中顯示三個光點間位置關係及距離的雷達。


    『順道一提,這個光點隻有在對方潛意識裏需要一樹的時候才會顯示。舉個例子來說,當天咲美櫻進廁所的時候,她的潛意識會產生不想讓一樹知道自己位置的念頭,這時魔力的連結就會中斷,讓你看不見她的所在位置。所羅門72柱可是連契約者們的隱私都有好好照顧到的友善喔。』


    說完之後,蕾梅便切斷了精神感應。


    「……一樹,為什麽忽然不說話了?」


    因為一樹一直不說話,小雪有些擔心地如此問道。


    「不,沒什麽,隻是蕾梅在我腦子裏說了些話而已。我們一定可以迴到上麵去,現在就先往前去找這地方的秘密吧!」


    一樹走在小雪前麵,一麵注意周圍的狀況一麵前進。


    現在不能使用魔法的小雪非常脆弱,就算隻是被一次攻擊給擊中,所遭遇的後果將不是魔力醉而是死亡。


    這個樓層的通道也很狹窄,非常適合在保護小雪的同時戰鬥。


    「……總覺得有點悶啊。」


    空氣中飄著濃濃的濕氣和黴味,沒有空調的室內極其濕熱,一樹忍不住轉頭向後看去。


    「怎麽了?」


    「沒有啦,隻是覺得冰燈同學的氛圍很有清涼感。」


    光是看她一眼就能讓人覺得很舒服,簡直是用看的冷氣。


    「……一樹,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麽事?」


    「如果有什麽萬一的話,請丟下我自己走吧。現在的我隻會拖累你而已,在戰鬥中派不上用場的家夥,沒有受到保護的價值。」


    ……為什麽要說出這種自虐的話呢?


    「你在說什麽蠢話。在我看來一


    個人有沒有價值,不能取決於派不派得上用場,冰燈同學就算不能戰鬥也一樣有價值,我就算賭上這條命也會好好保護冰燈同學!」


    一樹這番話讓小雪顯得有些難為情。


    「別再說了,你以為說這種話就可以讓好感度什麽的提升對吧。為何你就不能專心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呢?笨蛋。」


    和口中說著不老實的話相反,小雪的聲音明顯地放鬆了下來。


    也許她隻是因為想聽見「一定會保護你」這句話,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現在的狀況,肯定是讓她感到非常不安吧。


    「……你現在真的打算提升我的好感度嗎?」


    小雪又像是有些畏懼地問道。


    「這種事情太過刻意反倒不好,順其自然吧。比起這個,保護好冰燈同學才最重要。」


    走了一段路之後,通道分岔成了兩條。


    一樹在轉角處探頭觀察兩條通道,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像是一直埋伏在轉角的黑影飛撲了上來。


    敵人的襲擊!


    一樹瞬間做出反應,在後退的同時一道劍光從鞘口閃現。居合斬的劍理原本就是在緊急時使用的反擊技,一樹先是揮出一刀,然後是第二刀,將撲向他的東西斬斷。


    地上傳來帶有濕氣的啪答聲,被一樹斬斷的東西落到了地上。


    「……這是啥東西?」


    看著襲擊者的屍體,一樹忍不住沉吟道。


    地上正攤著一隻難以形容的惡心生物。


    實在難以相信這樣的生物會生存在地球的生態係統中。


    硬要形容的話,這種生物就像是由許多觸手像花束一樣綁在一起,形狀有點像章魚。長著無數吸盤的觸手,看來是用來捕捉獵物的吧。在觸手的根部長著布滿血絲的眼球,長著獠牙的嘴唇正痛苦地吞吐著氣息。


    雖然有點像章魚,但這種生物的身體呈現濕黏的粉紅色,尺寸幾乎有一個人那麽大,惡心的外表足以令看見的人陷入癲狂。


    被砍倒的生物在地上顫抖了一陣子之後,化成青色的魔力光消失無蹤。


    這表示那是一隻魔獸。


    「……這到底是什麽神話的魔獸啊?太沒品了,負責的快給我滾出來。」


    大部分的魔獸都可以在為數眾多的神話中尋得其來源。


    但在神話學課堂上教過的範圍裏,並不存在這種惡心的生物。


    「克蘇魯神話……?」


    小雪喃喃地說。


    「克蘇……什麽來著?」


    「克蘇魯神話……這是一種神話的名字,長著觸手的怪物就是這種神話的怪物……應該說是邪神的特色。」


    「我可沒聽過這種神話。」


    「就我調查所得知的範圍內,目前應該還沒有發現過來自克蘇魯神話的魔獸或。」


    「……也就是說這裏是個非常稀有的魔境囉?」


    「……嚴格來說,克蘇魯神話是一位叫做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家,為了寫作而創造的『原創設定』。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家朋友們也紛紛共用這個設定來撰寫作品,使得這個設定的世界觀不斷發展,成為足以被稱為神話的大規模體係。但追根究柢,這終究隻是作家用來創作用的設定,與其說稀有……不如說這種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故事的設定?那不能說是神話吧?還是說神話其實也是一種故事?」


    一樹也不清楚兩者的分界在哪裏。


    事實上神話這個概念也還不是非常明朗,魔獸還有與神話之間的關係,雖然經過了長期的研究,但至今還是在人類擅自臆測的範圍內。


    在這個科學不再是一切的世界,人類隻能懵懂活在某種不知名的高次元存在的玩弄下。


    說著說著,左右兩條岔路上都傳來了物體在地上蠕動的惡心聲音。


    轉頭看去,大量長著惡心觸手的魔獸正爬向這裏。


    這些家夥分明體型很大但卻爬得飛快,這點更讓人感到不舒服。


    「冰燈同學,退後!」


    先讓小雪退到後方之後,一樹開始詠唱起了咒文。


    ?


    「看我用菲尼克斯的火焰熔化水泥地板!綠蒂,站遠一點!」


    一樹掉進洞穴裏之後,美櫻急忙如此說道。


    綠蒂慎重地提出了異議:


    「可是水泥地板很厚,要是在地板上熔出一個洞來,就會有大量的熔化水泥掉到下麵去。用魔法熔化的水泥帶有魔力的熱力,要是洞穴底下是密閉空間的話……」


    「……一樹的話,用防禦魔法應該就可以應付了吧,雖說有一大堆帶有魔力的水泥掉下來,確實滿可怕的就是。」


    「雖然隻是匆匆一瞥,但是小雪姊姊在掉進洞裏的瞬間看起來是無法使用魔力的樣子,總覺得把這塊地板熔掉是件很冒險的事。」


    「唔……你的意思是與其冒這個險,我們應該先往前進去收集這個地城的情報囉。」


    「雖然一樹哥哥不在身邊讓人不太放心,但還是這麽辦吧,前衛就交給我負責。」


    「……謝謝你,我也會全力加快詠唱速度,從後麵好好保護你。」


    「好的,我們好好加油吧!」


    綠蒂用力握緊美櫻的手,「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我們很要好,對吧!」


    綠蒂用精神感應感受到了美櫻心中的不安,所以努力用開朗的態度來鼓勵她。


    「別這樣,我會害羞啦,我們快走吧!」


    嘴裏這麽說,往前邁步的美櫻並沒有放開綠蒂的手。


    兩人朝著不知潛藏著何物的迷宮深處前進……


    ?


    數隻觸手魔獸從左右兩條通道爬來。


    最糟的狀況就是,若被左右夾擊,就很難保護冰燈同學了。想到這點,一樹退迴到原本的通道,讓來自兩個方向的魔獸匯集在一起。


    「冰燈同學,再往後退一點。」


    雖然是以一對多,但在這條狹窄的通道上並不會造成太大的不利。


    一樹在魔獸們來到近處時發動了魔法。


    「炎帝開辟!」


    帶頭向一樹撲來的魔獸集團被地麵冒出的火牆吞噬,魔獸從這個世界消失時會發出的青光在火焰中不斷閃爍。


    火牆消失之後,一樹揮刀向剩下的魔獸群發動攻擊。


    但所有的魔獸都不理會一樹,而是盯著小雪不放。


    就像是能夠本能地分辨出沒有戰鬥能力的對象似地。


    一隻魔獸逃過一樹的攻擊,從一樹身邊穿了過去。


    絕對不能讓小雪遭到攻擊。


    一樹撲到魔獸前方保護小雪,魔獸立刻用觸手纏住一樹,在一樹無法動彈時,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但就在這一瞬間──


    「吾手伸向巴比倫塔的高度,如今便將神之落雷握於掌中!閃電啊,聽從吾命,恣意卷動吧!超電磁結界(collider field)!」


    電流結界在千鈞一發之際張開,靠近一樹的所有魔獸都被電流燒進體內,神經頓時陷入麻痹。


    一樹掙脫觸手的束縛,迅速將陷入麻痹的魔獸們斬斷。


    但魔獸們仍然一波波來襲。


    「怒吼吧!文明授予人類破壞!睿智之咆哮燒灼汝身、粉碎汝身,將汝之尊嚴封閉於瓦礫之下!黑鐵時代的揭幕!」


    一樹先用格林機槍阻止魔獸前進,然後──


    「炎帝開辟!」


    擠成一團的魔獸被再次冒出的火牆燒成了灰燼。


    「……你真的會用別人的魔法呢,詠唱速度也比和天咲同學決鬥的時候快了不少……」


    陸續使出美櫻


    和綠蒂魔法的一樹,讓小雪看得大開眼界。


    「唿,看來暫時沒事了……」


    「你還好吧,一樹?你好像因為我的關係被攻擊了。」


    「沒什麽大礙,比起這個,我們該從左右哪條路走呢?」


    「……一樹,我感覺到這裏有精靈存在。」


    「咦?精靈?」


    「精靈」,隻有因魔力而生成的妖精才能夠感受到的神秘存在,沒有肉體,是異次元的居民。


    一樹無法感受精靈的存在,看來妖精的感覺器官與普通人還是有些不同,這樣的差別或是就是妖精遭受歧視的原因吧……


    「一樹也不是普通人,我還以為你也可以……果然還是感覺不到啊。」


    小雪有些落寞地說,看起來相當失望。


    「對不起……精靈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隻有妖精能夠感受到精靈,而妖精本身又長期遭到歧視,連帶使得人們對精靈的研究及調查毫無發展。


    精靈比或魔獸更加神秘。


    「精靈通常多在魔境之中會被感應到,但與魔獸不同的是,精靈並不會加害人類。他們對這個世界幾乎沒有影響力,並居住於歪界,有時會以精神感應向我們妖精說話,就像是耳語那樣。」


    在這個世界沒有實體的歪界居民,這點倒是與相同。但相對於擁有強大力量與明確意誌及目的的,精靈幾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說是耳語,但精靈並不使用明確的語言,隻會傳來曖昧的情緒。要是能讓精神感應的實力提升,也許就能感應得更詳細,甚至加以解釋了吧。」


    「這裏的精靈剛剛對冰燈同學說了什麽嗎?」


    「是的,我覺得他們在警告我不要往這裏走。」


    小雪指著左右兩條岔路中右邊的那條通道說:


    「但又覺得他們在說,這條路的盡頭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那就不能聽從這個警告了,看來精靈並不知道我們沒有退路啊。」


    「……是呀,隻是還是有些不放心。」


    一樹輕輕牽起小雪的手。


    「做、做什麽……?」


    「沒什麽,隻是看你好像很不安,想說我們就牽著手走路吧。」


    「你是笨蛋嗎?竟然故意把一隻手封住,要是突然有敵人出現怎麽辦?」


    「是這麽說沒錯,可是剛才已經打倒了不少,短時間內應該沒關係吧。」


    「那……就到下一個轉角為止。」


    ……咦?竟然如此乾脆地妥協了?


    低下頭的小雪用小手緊緊迴握住一樹的手。


    紅心跳了出來。雖然不過是一些小事,但不禁會教人感到開心。


    「這麽說來有件事我想很久了,我能不能直接叫冰燈同學的名字啊?」


    一隻手感受著她的溫暖,一樹如此問道。他發現過去當自己直唿美櫻和輝夜學姊的名字時,她們與自己的距離便頓時縮短了許多,而現在正是提出相同請求的最好機會。


    「照你喜歡的方式叫就好,我從很久以前就叫你一樹了。」


    「這麽說來是沒錯,不過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用名字稱唿我的來著……?」


    記得一開始小雪對一樹的稱唿是「等級e的人」。


    「……原本你一直被班上的人瞧不起,但卻為了守護劍術的名譽去跟天咲決鬥,這件事讓我對你有點刮目相看……」


    小雪有些難以啟齒似地迴答道,一樹聽了也不由得有些害羞。


    「這樣啊,原來冰燈同學早就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了。」


    「你的事情我一點也不在乎……」


    小雪喃喃地說,但牽著一樹的手卻微微發熱。


    「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小雪。總覺得有些害臊啊,小雪,小雪。」


    「要叫我的名字可以,但可不可以不要毫無意義地一直亂叫呢!」


    小雪用力拉著一樹的手生氣地說。


    「名字這種東西怎麽叫還不是都一樣,在這種狀況下還盡是做些蠢事。」


    小雪鼓著臉頰如此說道,從她的胸口──浮現出了一把閃耀著光輝的鑰匙。


    鑰匙被一樹的魔導禮裝「所羅門的戒指」給吸了進去。


    這是小雪接受了自己,好感度超過65的證明……


    心與心真正相連的證據。


    也許自己早就應該直唿她的名字了。


    「我現在可以用小雪的魔法囉。」


    「……!」小雪忽然停下腳步。


    一樹這番話所代表的意思似乎讓她非常震驚,她像是拚命壓抑著心中湧現的情緒,低下頭緊緊閉上眼睛。


    同時甩開了一樹的手。


    「我……已經決定不再跟任何人有交流了,已經決定再也不去喜歡任何人了,為什麽你還要像這樣不停地……往我的心裏……」


    「小雪……」


    表麵是頑固的獨行俠,內心卻總是充滿寂寞的小雪。


    ──她一直用某種自己創造的枷鎖束縛著自己。


    ──甚至對想要和別人當朋友的自己感到罪惡。


    在一樹看來正是如此。


    「為什麽小雪總是要讓自己這麽孤獨呢?究竟過去是發生過多麽令人難過的事,才會讓你變得如此抗拒別人呢?」


    為何要做這種傻事?小雪的生存方式,令一樹忍不住感到氣憤。


    「小雪不必再用那種寂寞的生存方式束縛自己了,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你都不用再害怕,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小雪,你就把所有難過的事都忘掉吧。」


    「忘掉……?」


    小雪看著一樹,眼神就像個迷路的孩子。


    一樹感到她無比脆弱,便伸手緊緊抱住了她。


    自己有能力讓她安心嗎?


    小雪渾身一震。她是如此瘦小,彷佛用力一抱就會碎掉一般。一樹將她擁進自己懷中,輕撫她暴露在魔導禮裝之外的背部。


    「在小雪冷靜下來之前,我們就先別走到下一個轉角吧。」


    小雪默默地伸出手抱緊一樹。


    一樹感到自己得到了小雪接受,心中湧起強烈的憐愛之意。


    「……一樹,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小雪。」


    「除了你和輝夜學姊之外,這十三年來從來沒有人叫過我的名字。」


    「十三年前……那時你還是個小孩子吧!」


    在那遙遠的過去,她應該還是個「被某人唿喚著名字疼愛的存在」才對。


    「……為什麽!為什麽不叫我的名字呢?」


    小雪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臉埋進了一樹的胸膛,他感受到一滴滴的淚水,滲進了胸口的製服中。


    小雪似乎不是對著眼前的一樹,而是不存在於這裏的某人哭訴道:


    「爸爸……媽媽……!為什麽?為什麽不看看我?為什麽……就隻是因為我變成了妖精而已呀,為什麽!」


    小雪用力抱緊一樹,力氣大到足以令沒有防衛魔力保護的肉體感到痛楚。她用盡全力發出聲音,用力過度使得她纖細的手臂變得蒼白。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雪哭了。


    自從她下定決心一個人活下去時開始,一路以來,她不知忍住了多少淚水。


    一樹默默地接受她一直深埋在心中的情感。


    她終於放棄了獨自承受,一樹覺得自己終於成為能夠令她傾訴情感的對象(夥伴)了。


    時間在沉默中經過,一陣子之後,小雪抽噎著道:


    「……真抱歉突然讓你看見我這麽難看的樣子,可


    是能不能再維持這樣一下……」


    小雪終於漸漸恢複平靜,但是……


    「小雪,有魔力正在靠近這裏。」


    「……!」


    小雪重新意識到自己正身在魔境之中,緊張感令她的身體立刻振作起來。


    「雖然很想就此一直跟小雪待在一起,不要到下個轉角去,不過看來是沒辦法了。」


    表情好像有些遺憾的小雪離開一樹身邊,一樹一麵對逐漸遠去的溫暖感到不舍,一麵將意識集中到逐漸靠近的魔力上。


    那是種奇妙的魔力反應,與魔獸那種光是存在便會不斷散發的魔力波不同。


    魔力呈現複雜的漩渦,簡直像是某個魔法使正在詠唱咒文。


    難道正在靠近的不是魔獸而是人類……?


    一樹主動往轉角的方向走去,為了防備隨時可能來襲的魔獸又或者是魔法,他選擇了攻防合一的魔法準備詠唱咒文。


    來到轉角處,一樹轉身麵向通道另一頭。


    ──這家夥是什麽東西!


    比先前的魔獸更難以形容的生物出現在那裏。


    那是個全身呈現黏糊狀,像個肉色史萊姆的生物。


    尺寸大致與一個成人相同,身上到處長著灰色的細毛。


    臉上沒有眼睛和鼻子,隻有一對巨大的嘴唇,正不停蠕動著發出難以理解的呢喃聲。


    看起來簡直像是把活生生的人類融化之後形成的東西……


    「嗚哪、咕嚕……嗚喔、嗚喔、嗚嚕啊……」


    巨大嘴唇發出的聲音是咒文,像一團黏土般的肉色怪物發出魔力光,一旁浮現出了的虛像。


    ……召喚魔法?


    「嗚嚕啊!」


    怪物發出聲音的同時,空間中出現一團巨大的火球,向一樹飛了過來。


    要是躲開的話會擊中小雪!


    「炎帝開辟!」


    一樹發動了早已準備完成的魔法。


    火球隨即被火牆吞噬,然後漸漸消散。


    「黑鐵時代的揭幕!」


    一樹裝備上格林機槍,向對手灑出彈雨。


    「咿嘰?咿嘰!咿嘰!」


    怪物用青色的防衛魔力抵擋子彈,但身體仍因為碎魔的衝擊而扭曲,同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哀嚎。


    不管是用看的或是用聽的,這怪物都足以使人陷入癲狂。


    一樹一點也不想跟這種對手打近距離戰。


    「螺旋華!」


    火焰彈射向了怪物。怪物的防衛魔力耗盡,火焰彈射進了黏土般的身體內,進入體內的子彈將怪物從內部燒成了焦炭。


    怪物痛苦地呻吟著,同時……


    「謝、謝……」


    雙唇最後吐出了像是話語的發音,然後就再也不動了。


    ……那是在說謝謝嗎?


    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氛令一樹汗毛直豎。


    更詭異的是,這個怪物在死去之後並沒有化成魔力光消失。


    黏糊的肉色屍體就這樣毫無動靜地攤在原地。


    ……沒有變成光消失,也就是說這家夥不是魔獸……?


    等一下,如果不是魔獸的話,這生物到底是什麽?


    跟著來到了轉角的小雪看了怪物的屍體一眼,隨後便緊緊抓住了一樹的手。原以為她是因為怪物太過惡心而感到害怕──但事實並非如此。


    「一樹……你看。」


    她發現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這個生物的耳朵……」


    方才在戰鬥中沒有留意,仔細一看攤在地麵上的屍體,可以發現雖然沒有眼睛和鼻子,但卻長著一對耳朵,而且是一對又長又尖的耳朵。


    「這東西……不對,她是妖精,曾經是妖精。」


    ?


    「螺旋華!」


    美櫻朝著逼近而來的觸手怪物發射了火焰彈。


    但是……火勢很快就弱了下來,就連美櫻自己唿吸也越來越急促。


    竟然無法一擊打倒這種小嘍囉!


    ……氧氣越來越稀薄了。


    這裏雖然是地下,卻也不是密閉空間,隻是從周圍濃重的濕氣便能發現,這裏的空氣很難流通。


    劇烈燃燒的火焰需要大量氧氣,美櫻越是使用火焰魔法,便等於就是把自己逼向更不利的境地。


    「美櫻姊姊,不要太勉強!」


    綠蒂站在美櫻身前,一邊肩負起前衛的責任一邊說道。


    她在發射格林機槍彈的同時詠唱出下一個咒文。


    「吾乃觸手可及巴比倫塔之頂的鎮壓者!閃電啊,遵從吾命,在吾臂上纏繞螺旋!電磁突擊槍(blitzkrieg)!」


    這是首次在實戰中使用的普羅米修斯等級4魔法。


    綠蒂的左手已經裝備上等級3魔法「超電磁結界」產生出的電磁鐵甲,此時鐵甲進一步被光輝所纏繞,加裝上了新的零件。


    那是一把足足有綠蒂身高兩倍長的巨大突擊槍nce)。


    「普羅米修斯……sto ?(突擊)!」


    綠蒂舉起長槍衝進了怪物群中。


    鐵甲製造出的電流流入槍內,綠蒂化成閃電般的流星。


    擋住去路的東西全都被貫穿、觸電,然後化成灰燼。


    綠蒂直線衝刺,來到了怪物群的背後。


    「普羅米修斯,seiden(砍斷)!」


    綠蒂一聲令下,槍的前端隨即變形,換上了銳利的刀刃。


    將「突擊槍」變形成「掃刀」之後,綠蒂在魔獸群背後開始揮舞。


    電擊之刃如同狂風吹過,將魔獸一一掃蕩。


    靠著新學會的魔法獲得大範圍攻擊能力之後,綠蒂成了殲滅戰的高手。


    「……對不起綠蒂,我一直在扯後腿。」


    美櫻還沒能讓唿吸平靜下來,氣喘籲籲地垂下了頭。


    「我隻是剛好比較擅長掃蕩嘍囉而已,而且這裏的環境本來就不適合火焰魔法……」


    綠蒂的鼓勵非常中肯,但美櫻卻沒有感到絲毫安慰,依然低垂著頭不肯抬起,對於自己在與貝亞特麗克斯那一戰中,沒能發揮作用一事,讓她直到現在都還耿耿於懷。


    「……我也想幫一樹哥的忙,可是卻老是扯後腿……」


    精神感應魔法讓綠蒂能夠感受到美櫻的心情。


    那是種如同黑暗海麵般淹沒整個心靈的不安。


    對自己的無力讓心中吹起了否定自我的寒風。


    「我好怕……要是再這樣一直讓一樹哥看見我出醜……」


    總是自信滿滿的美櫻無力地自言自語。


    嬌小的綠蒂踮起腳尖從抱住美櫻,輕拍她的背說道:


    「一樹哥哥不是那麽現實的人,不會因為一個人在戰鬥中有沒有用,而去喜歡或是討厭那個人。我們不是因為一樹哥哥想組成強大的隊伍才能夠來到他的身邊,我們是因為和一樹哥哥有了牽絆,彼此互相喜歡才聚集在一起,也因此我們才能變成如此強大的隊伍。」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我跟一樹哥在一起的時間比你長得多了。可是……我想讓一樹哥看見自己表現好的一麵,老是出醜我會很不安嘛……」


    「我們是彼此幫助的夥伴,所以要適才適所才行。嘍囉就交給我來解決,美櫻姊姊要好好保存實力,之後給敵人的頭目狠狠來一發大的吧。好了,打起精神,打起精神來~~」


    聽見美櫻自怨自艾的語氣,綠蒂半開玩笑地拍著美櫻的後背。


    「……嗚嗚嗚,明明年紀比我小卻這麽囂張啊。」


    美櫻露出賭氣的表情,兩隻手拉緊了綠蒂


    的臉頰。


    「住手嘛~~」


    雖然臉頰被拉扯,綠蒂卻發出了高興的聲音。


    「綠蒂,謝謝……我有點喜歡綠蒂了。」


    「我則是最喜歡美櫻姊姊了喔!那我們打起精神繼續往前進吧!」


    「既然有魔獸在,這裏應該已經化成魔境了,可是為什麽這個魔境沒有擴大呢?」


    兩人在通道上前進,穿越了種種陷阱之後,美櫻忽然發出了疑問。


    「魔境是會不停擴大的,要是放著不管,應該會侵蝕到魔技科的校地才對,可是魔境的界線剛好在通往地下的樓梯中間就停止了呢。」


    「這麽說來,是這樣沒錯呢。」


    「該不會有人在管理這個地方……讓魔境不會無限製擴張,而是維持在適當的範圍內,也就是說有人定期在驅除這裏的魔獸。仔細看看牆壁跟地板的水泥雖然破破爛爛的,但感覺不是因為年代久遠所造成,而是因為這裏頻繁發生戰鬥的關係……」


    化成魔境後不斷鼓動的水泥牆上有著許多遭到破壞的痕跡,這些痕跡在入口附近很少出現,但越往深處前進數量就越多。


    「為何要花費如此大的功夫來維持這個魔境呢?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答案也許就在前麵呢。」


    美櫻和綠蒂在通道盡頭發現了一扇門。想到一路以來包含地洞在內的眾多陷阱,這扇門後麵肯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這道門不是煉金硬鋼做的呢。」


    畢竟要把極其沉重的煉金硬鋼運到地底深處是件很困難的事。


    如此一來要破門就簡單了。綠蒂在左手召喚出突擊槍,把槍尖刺進鑰匙孔裏──然後用力一推,門鎖應聲粉碎,門立刻就開了。


    門內的房間裏有電腦,還有大量的螢幕。


    房間非常狹小,沒有其他值得注目的東西。看來這個房間是這整個地下空間的管製室,而這些螢幕是用來監視其他地方進行的活動吧。


    這部電腦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線索聚合體。


    但前提是要能夠啟動就是。


    「……文明的賢者,普羅米修斯,你應該對這東西有辦法吧?」


    在綠蒂的唿喚下,少年普羅米修斯的虛像現身,口中說著「喔~~喔~~這是~~」,便繞著電腦開始觀察起來。


    「這是台計算機呢,可以輸入大量的電子訊號,運算,然後輸出……嗯嗯。原來如此,這東西的名字叫做電腦是吧,太厲害了,真是革命性的發明。」


    「普羅米修斯,用我的身體試著啟動看看吧。」


    綠蒂在電腦桌前坐下來說道,普羅米修斯的虛像旋即消失。


    然後,綠蒂的手動了起來,綠蒂讓普羅米修斯附身,將部分肉體的控製權交給了他。


    電腦的電源開啟,螢幕上顯示出啟動控製畫麵,但卻是連美櫻也從沒見過的內容。這部電腦並非使用一般的作業係統,而是將內部記憶裝置(磁碟機)的資料轉化成暗號來運作的特殊作業係統。


    也就是說,就算破壞這部電腦取出其中的記憶裝置,要解析經過暗號化的資料也十分困難,必須在現場突破這部電腦的安全係統才行。


    綠蒂的雙手化為普羅米修斯的雙手,手指在鍵盤上移動。因為是第一次嚐試,普羅米修斯操作鍵盤的動作有些笨拙。


    笨拙,但卻非常精確。


    「普羅米修斯也有辦法駭進電腦嗎?」


    美櫻對這位創造出文明概念的賢者發出了驚歎。


    成了電腦駭客……這簡直像是在開玩笑。


    「還可以,就靠第六感還是什麽的感覺。好了解除,打開了。」


    普羅米修斯輕而易舉地解除了特殊作業係統所要求的密碼。


    「喔,裏麵有裝遊戲呢,是個叫做踩地雷的遊戲,我可以玩玩看嗎?這部電腦的主人留下的紀錄是五十七秒,真想超越啊。」


    「不行,請快一點。」


    綠蒂否決了普羅米修斯的提議。因為兩人的對話是共用綠蒂的一張嘴巴來進行,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光是啟動還不夠,要存取內部的資料……喔,經過了雙重加密呢。哈哈哈,小意思,解除。」


    希臘神話的賢者一邊大笑,一邊用食指笨拙地操作著鍵盤。


    雖然動作看起來就像個初學者,卻毫不留情地突破了重重的資訊安全係統。


    「嗯,接下來呢,要讀取這些資料需要專用的應用軟體,但這部電腦裏並沒有這種軟體,得從外麵帶進來才行呢。好,現在就來做出這個軟體吧。」


    「……雖然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你還真是什麽都會呢。」


    「我也沒辦法無中生有,隻是去理解還有複製既有的資料罷了。」


    美櫻目瞪口呆的同時,普羅米修斯用一根手指敲著鍵盤完成了臨時軟體。


    「不過這東西隻要求密碼跟應用軟體,卻沒用上生物特徵辨識,這點很讓人費解呢。畢竟,要是有那種東西的話,我也得舉雙手投降了……難道這部電腦的持有者之後打算更換別的肉體嗎?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更換別的肉體?


    這種事有可能做到嗎?就算可以,理由又是什麽?


    美櫻忽然想起了香耶被洛基占據身體的瞬間,整個人一陣顫抖。


    在那個時刻,肉體確實是被換掉了。


    「喔,發現這裏有個有趣的東西喔。」


    普羅米修斯用力敲了一下鍵盤的輸入鍵。


    占滿整個房間牆壁的螢幕一齊點亮。


    無數的螢幕似乎分別顯示出這個地下空間各個位置的狀況。


    有個螢幕上顯示出排列著大量培養槽的房間,有個螢幕上顯示出像競技場的圓形大廳。


    ──而在那個圓形大廳裏有一樹和小雪的身影!


    「普羅米修斯!我們能到那裏去嗎?」


    美櫻用力搖晃普羅米修斯(綠蒂)的肩膀問道。


    「資料裏沒看見這個地下空間的地圖耶,看來這部電腦的主人應該把整個地下空間的構造都記在腦子裏了,所以不需要地圖吧。如果連分享資訊的必要都沒有,那表示這個地下空間就隻有一個人在使用。倒是我找到了一個叫做『實驗結果』的資料檔案,從檔案的內容看來,實驗成果是在那個像是競技場的地方透過與魔獸打鬥來進行測試。」


    「實驗?實驗是指什麽樣的實驗?從資料上應該可以明白吧?」


    畫麵在普羅米修斯的操作下高速變換著,美櫻的眼睛根本就追不上,但普羅米修斯應該是把那些內容都看進了眼裏。


    而麵對美櫻的問題,普羅米修斯沒有正麵迴應。


    「這個嘛……該怎麽說,總之是個很難用言語來描述的實驗。」


    普羅米修斯按下輸入鍵,從電腦的磁碟機當中退出了一張urd(超短波長光碟)。


    所有的資料都複製到這個大容量記憶媒體當中了。


    ?


    一樹和小雪一麵打倒魔獸一麵在通道上前進。


    幸運的是,他們沒有再遇到先前那種「爛泥般的肉色敵人」。


    小雪推測那東西原本是妖精。


    要是再次遇上那東西,自己是否該拔劍相向呢……


    「精靈說,如果遇到那種曾經是妖精的東西,應該要打倒以讓她得到解脫。」


    小雪方才受到了巨大的震驚,到現在說起話來還是有氣無力。


    原本就很白皙的臉色,現在更是變得連一點血色也沒有。


    這麽說來,那個怪物在被打倒的時候,似乎也對一樹表達了感謝之意。


    自己並非殺了那東西,而是將她從那種狀態中解放……這種想法會不會隻是在逃避呢?


    話說迴來,精靈竟然能夠代為傳達那種怪物的心情。


    「精靈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不知道……但每當我在魔境裏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是可以聽見他們的聲音。他們總是給我建議,給我許多的幫助,所以我想,現在我們也是聽他們的比較好。」


    「隻有妖精才能享有的精靈加持是吧,看來這就是小雪可以一直單獨行動的秘密呢。」


    「……其實在遇到陷阱的地洞之前,也有叫我不要往前走……隻是那時我沒有聽從。」


    在通道上前進的兩人最後來到一處圓形的開闊空間,雖然周圍沒有觀眾席,但空間的形狀讓人聯想到競技場。整個空間的牆壁還有地板,都與先前的通道一樣是由水泥製成,但隨處都能看見細小的傷痕及破損,顯得有點破爛。


    「這個地下空間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啊?」


    「雖然這隻是我的想像……」


    小雪緊張地對著正四處張望的一樹說道:


    「這裏的入口雖然設了結界,但防備實在稱不上是嚴密。雖然除了聖痕魔法使之外無法進入,但反過來說,隻要是聖痕魔法使都能輕易進入這裏,甚至可以說是歡迎的感覺。」


    確實如此。雖然聖痕辨識裝置具有限定入侵者身分的功能,卻不足以作為防止入侵行為發生的保全係統。


    這個地下空間拒絕劍技科學生進入,卻沒有拒絕魔技科的學生。


    「而且剛才我們遇到的東西,是先天擁有強大魔力的妖精所『變化成的東西』,我的判斷根據就隻有這兩點,雖然隻有兩點,但兩者綜合起來思考的話……」


    說到這裏,小雪頓了一下。


    彷佛猶豫著該不該把那恐怖無比的想像說出來。


    她緊緊握住一樹的手,然後終於開口說道:


    「妖精和聖痕魔法使是合適的實驗材料。這裏或許是個用來加工人心,以人工方式強化人類魔力的人體實驗場。」


    入侵者是受到歡迎的──以實驗材料的身分。


    「──一點也沒錯。歡迎光臨,這個國家的王與隨從的少女。」


    若這個圓形空間是競技場,對麵的通道就是競技對手出場的方向,此時,從那裏傳來了肯定這個恐怖想像的迴答。


    喀、喀、喀,皮鞋在地上踩出規律的腳步聲。


    一樹和小雪屏息望著走向他們的男人。


    現身在他們眼前的,是一位西裝筆挺的壯年紳士。


    音無月久郎,騎士學院的校長。


    「我打從心底歡迎你們來到這裏啊。先前為了確實捉住你和夏綠蒂費了不少功夫,沒想到你們現在竟然自投羅網。如此一來……在攻陷劍技科的反叛分子這件事上,就沒有必要再猶豫了。」


    「你就是這個地下空間的所有者嗎?」


    一樹不得不重新確認這件擺明在眼前的事實。


    對方是這所學院的校長,同時也是──輝夜學姊的父親。


    「是啊,沒錯。」


    全身散發可靠氣息的挺拔紳士傲氣地點了點頭,彷佛在宣示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值得非議之處。


    「魔力即是精神力,若能以人工方式強化精神力,便能誕生出更強大的魔法使。為了讓日本這個國家得到足以壓倒他國的力量,這是必要的措施,因為這是其他被要求信仰的魔法先進國絕對做不到的事,這種嚐試有可能成為我國最大的優勢。」


    對強製人類信仰的神話來說,過度發達的科學技術經常被視為人類傲慢的象徵。


    人體實驗當然更不用說。


    「雖說是人體實驗,當初政府其實認為不需付出太大的犧牲便能成功。人的精神說穿了就是大腦活動的結果,而腦細胞的活動方式早已經過了科學研究,隻要找出是哪種器官、哪種電訊與魔力有關,再加以加工的話……事情應該很簡單才對。」


    音無校長用食指戳著自己的太陽穴說道。


    「但那其實並沒有那麽簡單。煉金術師瓦西雷歐斯?瓦西雷翁所創造的賢者之石,在人類的大腦中製造出了科學無法探明的領域。理論上正確的手術一次接著一次失敗,令實驗對象自我崩潰。崩潰的精神讓魔力失控,而那些魔力……令現實扭曲的力量將自身的肉體變化成了與扭曲的自我相配的肉黏土。那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實驗結果,在魔力的影響下,精神崩潰竟然會導致肉體崩潰,科學完全無法預料到這種事發生!」


    音無校長將戳著太陽穴的手指指向小雪,接著說道:


    「而這個實驗的少數成功例子就是妖精。」


    ……他說什麽?


    小雪更用力地握緊了一樹的手,原本蒼白的臉色開始發青。


    「……難道妖精不是自然產生,而是人工製造出來的嗎?」


    「這個實驗在魔法誕生的同時就已經開始,方法是隨機挑選出生在日本的嬰兒作為實驗對象,在醫院內秘密進行加工。結果大部分的實驗都失敗了,並被當成嬰幼兒猝死症候群暗中處理掉。因為成功率過低,這項妖精計畫最後被迫終止,就連身為最成功案例的冰燈小雪也隻是與同年齡的高材生……天咲美櫻不相上下而已,隻能說這是個很不合成本的實驗。」


    「成本……?」小雪因為這不堪入耳的話語而表情一變。


    「你把那些失敗的人們……說是成本……!」


    這個男人為何能夠如此冷漠地說出這樣的話呢?


    一樹也因為同時湧出的驚恐與憤怒而全身顫抖。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的繁榮,隻要付出極少數的犧牲就能確實帶來繁榮。林崎一樹,當身為王的你決定保護夏綠蒂的時候,我真的很失望啊。」


    「就算不靠那種付出犧牲所得到的力量,所羅門72柱也會給我們力量不是嗎!」


    「你說聖痕啊。妖精計畫失敗之後,我們接著就把著眼點放在聖痕上了。透過聖痕行使的召喚魔法有兩個問題,第一,這種力量受到所羅門72柱這種來曆不明的秘密主義者左右,國家最大的軍事力絕不可以仰賴國家主權範圍外的對象。」


    「所羅門72柱是在測試我們,看我們能不能正確地使用其力量啊。」


    「那就叫做高姿態。我們『人類』不需接受任何測試,若非如此就不是個獨立國家。」


    蕾梅現界在一樹身邊。


    「這種說法……不用信仰來束縛,給予你們自由力量的結果,就是這樣嗎?」


    「哎呀,這不是所羅門72柱之王,雷蒙蓋頓大人嗎。」


    「……蕾梅喜歡人類,喜歡每一個人類。你說的話讓我非常不高興,告訴我,你……不,這個國家的政府,為了國家的繁榮到底犧牲了多少人?」


    所羅門72柱之王,雷蒙蓋頓的語氣中充滿了不信任。激起蕾梅的不悅很可能會帶來可怕的結果,但校長仍蠻不在乎地說了聲「天曉得」。


    「但是得到幸福的人肯定比犧牲者更多喔。」


    「……為何你從一開始就以犧牲為前提呢?」


    一樹忍不住插嘴道,綠蒂那時候也是這樣。


    沒錯,確實是會出現迫不得已必須付出犧牲的情況。


    但明明還沒有努力到最後一刻就輕易犧牲他人,這種作法是絕對不願原諒。如果,我是王的話……!


    「明明就什麽都還沒開始不是嗎!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為何你能說得出必須要有人犧牲這種話!為什麽不去挑戰在不犧牲任何人的情況下贏得繁榮!隻因為你擁有能夠確保自己安全的權力,所以才會放棄努力跟挑戰,去選


    擇輕易製造出犧牲者的做法!但那樣的做法既得不到夥伴的信賴,也得不到所羅門72柱的信賴。如果我是王的話……我會成為與大家並肩作戰的王。」


    「一樹說的沒錯,蕾梅看著你,就隻會覺得傷心而已。」


    透過螢幕,美櫻和綠蒂還有普羅米修斯也聽見了這段對話。


    普羅米修斯悄然說道:


    「那個男人說得沒錯,其他神話不會允許用科學強化魔力這種實驗,這的確是這個國家才有的優勢。但是……竟然把科學用在這種地方……」


    為了讓人與人能夠彼此守護而將文明之火授予人類的賢者,為此感到無比沉痛。


    「奇怪,為什麽你們無法肯定我的理論呢?擁有自我的人就是這樣……」


    音無校長用人偶般的木然表情表示不解。


    「算了,我們繼續聊吧,否則我將得不到救贖。針對所羅門72柱所給予的聖痕研究是以我為中心來進行,透過研究,我們首先發現契約具有很強的強製力,就算力量的使用方法不符合所羅門72柱本身的意願,所羅門72柱也不能拒絕出借力量。沒錯,分析神話的內容就能了解,所羅門72柱中有一大部分被基督教視為惡魔,惡魔必須要遵守契約,而我們正應該利用這種契約,好好來利用這些惡魔。」


    的確,輝夜學姊的阿斯莫德召喚魔法,便毫不留情地襲擊了雷蒙蓋頓的契約者一樹,可見得其中存在著不可違抗的強製力。


    「所羅門72柱其實是在契約的強製下為聖痕魔法使服務,而且這種契約無法中途解除,但是這仍然不能讓我們在所羅門72柱麵前占有優勢,因為所羅門72柱可以選擇不將謎痕給予我們的下一代。人類的魔力在二十來歲的顛峰期過後就會開始衰退,聖痕魔法使的職業生涯很短,隻有幾年時間而已,到頭來我國還是隻能任由所羅門72柱擺布。」


    「是這麽說沒錯……但你就這麽懷疑我們嗎?」


    钜細靡遺的研究調查讓蕾梅麵露不悅。


    「所以接下來的研究目標就是聖痕的移植手術。如果能將聖痕從魔力衰退的人身上移植給年輕人,那麽就算不能與所羅門72柱締結新的契約也毫無問題。傳承下去的聖痕可以強製吸取所羅門72柱的力量,我們將能夠脫離所羅門72柱而自立,進而支配他們,或者可以說是寄生在他們身上。」


    這番話讓雷蒙蓋頓也變得臉色蒼白。


    「……你、你把我們所羅門72柱當成什麽了?竟然把我們在信任基礎上締結的契約當成……單純的力量供給來源,你打算把當成自己的奴隸嗎!」


    「然而問題在於聖痕與精神之間的連結極為強固,我們進行過好幾次人體實驗,從陷入重度魔力醉而無法恢複意識的騎士和騎士學院學生身上抽出聖痕,然後移植到我們大量囤積的妖精失敗作身上。」


    騎士以及騎士學院的學生們之中,每年都有數十人陷入魔力醉,或是在魔境裏失蹤,而這些犧牲者中的一部分……原來成了這裏的實驗材料!


    「實驗結果……隻能說是慘澹收場,不管嚐試多少次,接受聖痕移植的妖精可說是必定會精神崩潰。你們在路上看見的那團會用魔法的肉塊就是實驗結果,我特地送了一隻過去讓你們見識見識啊。」


    那個像是肉色黏土的東西……在被一樹打倒的瞬間,確實從嘴唇中說出了「謝謝」。


    一樹感到自己幾乎要昏倒。


    「……你瘋了。」


    「沒這迴事,我很正常。在得到自我必定會崩潰的結果之後,政府決定停止這種聖痕移植研究,但我的想法不同……軍隊是不需要自我的。不需要自我,也不需要臉,更不需要名字,就連意誌也不需要。研究結束之後,我被派任到騎士學院擔任校長,但我還是在私底下繼續研究,並且將這項研究取名為人柱計畫(project caryatid)。」


    「這個學院的名字……!」


    騎士學院「卡莉亞蒂德(caryatid)」,這就是學院的名字!


    「當然,表麵上被賦予了不同的意思。為了將與所羅門72柱締結契約的少女們表彰為『社會的支柱』,所以將這所學院命名為卡莉亞蒂德。但是……我的命名方式才更接近這個名詞的本質,這所學院是我贏得光輝未來的實驗場!學生們就是人柱……!」


    地下……就在一樹度過快樂時光的魔女之館的地下──


    「實驗很順利,現在我已經能夠抽取出純度比較高的聖痕了,隻要將之移植到『自我比較稀薄的人類』身上,就能在維持人類形體的情況下,創造出聽命作戰的理想聖痕魔法使。我會改變這個國家的騎士團,而我所創造出的最強魔法使將扛起大旗,這個人……這個國家的王……」


    音無校長麵無表情地指向一樹。


    「不是你,而是我的女兒──輝夜。」


    這個男人竟宣示要對自己的女兒進行手術。


    ……光是聽著這個人說話,都會教人的理性出現裂痕。


    這家夥真的是輝夜學姊的父親嗎?


    「我對輝夜施加了最適當的教育,那孩子就天資來看是個不如冰燈小雪的普通人類,但我的暗示教育和催眠,成功促進了她魔力的後天發展。我從她小的時候就灌輸她『自己必須成為最強魔法使』的義務感,讓這種義務感將是她人生的最優先目標,而強大的意誌會促進魔力成長。然後,我給了她學生會長之位,再灌輸她『必須盡到最強魔法使的責任』的觀念。最後我催眠她,當我說出理論判斷時,她必須拋下一切的情感,以最強魔法使的身分去執行我的判斷。」


    聽起來這家夥是把自己的女兒培養成了一個機器人。


    當然,輝夜學姊的本性,是個善良又充滿人情味的人。


    但是……學姊確實有過勉強去壓抑自己情感的時候,那時候的學姊一定換上了這個人製造出的機械人格。


    「現在的輝夜在接受了我的暗示之後會馬上放棄自我,這時再把從你身上抽出的『王之聖痕』移植到她的身上,就可以將精神的崩潰程度壓到最低。我的女兒會成為新的王,那孩子就可以登上淩駕一切的頂峰,為此,我的手再怎麽骯髒都不在乎。我算什麽,我變成怎樣都沒關係。沒錯,我算什麽。」


    這時,一直麵無表情的音無校長像是突然失去了精神的平衡。


    「我算什麽、我算什麽……」他開始不停重複同一句話。


    一樹忽然產生了一個遲來的疑問。


    眼前這個人的精神是正常的嗎?


    「音無校長……你是非法魔法使嗎?」


    難道他的人格受到侵蝕,並已經開始變得異常了嗎?


    「我……我……非法?你說我?什麽意思?」


    「這個地下室的入口必須要有聖痕才能進入,所以你應該是跟某人連結了關係,而且正是這個人讓你精神失常的吧?」


    「某人?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自由意誌在行動,我沒有瘋。沒錯,一切都是由我來決定,但是我怎樣都沒關係。咦?……這樣啊,原來如此。」


    音無校長忽然用雙手蓋住自己的臉。


    「沒錯,我早就舍棄了自我,但這樣一來我到底是誰?是誰都不重要,我不需要臉,沒錯,我不需要臉!」


    音無校長突然用指甲開始猛抓自己的臉。


    「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


    他像個壞掉的錄放音機般不停地自言自語,施加了異常力道的指尖將肌肉纖維一根根扯斷,指頭鑽進肌肉的裂縫中,從中拉出更多的肌肉,在飛散的血沫中顯露出了白骨。


    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讓一樹和小雪忍不住後退。


    眼球噗的一聲掉落在音無校長腳下,此時,音無校長臉上的所有起伏都被削去,變得一片平坦。


    接著,音無校長像是捏黏土似地,用兩手開始揉起殘留在臉上的肌肉,被揉過的肌肉漸漸變黑,像一片汙漬般地不斷擴大。


    「不需要臉……我是無貌之神……」


    音無校長的雙手從臉上移開。


    他的臉變成了一片漆黑的平麵。


    沒有眼睛和鼻子,隻剩下帶著笑意的嘴唇掛在漆黑的臉上。


    「沒錯,我直到最後都沒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放棄了自我,我早就已經變成了我,我早就已經完成了侵蝕。沒錯……我是奈亞拉托提普,是克蘇魯神話的。」


    「奈亞拉……克蘇魯神話?聽都沒聽過。」


    麵對螢幕,希臘神話的普羅米修斯疑惑地自言自語。


    美櫻也是一樣,自己明明在神話學的課堂上學過了所有神話的概要,但這種發音異常拗口的卻是連聽也沒聽過。


    「我知道這個,以前在動畫裏看過。」


    綠蒂說道。


    「動畫……?不是神話而是動畫?」


    「嗯,在那個動畫裏是叫做奈魯拉托荷提普。」


    「名字這種東西隻是連串沒有意義的發音罷了,也有人把我的名字發音成奈魯拉托提普或是奈魯拉托荷提普,人們為了理解我,盡最大的努力為我取了各式各樣的名字,但不管是名字還是這相貌都隻是變換無窮的夢想中一個小小段落,人類到頭來根本無法理解我們的本質,偏偏現在的我就被『人類的理解』給束縛……但比起我,還是來聊聊月九郎的事吧。」


    黑色的平板臉指了指散落在腳下那些自己扯下的臉部肉塊和眼球,喋喋不休地說道:


    「……這個男人直到最後都沒有發現自己被侵蝕了,他變得無法區別我的願望和他自己的願望,把我的耳語當成了自己的心聲。然後又因為不敢麵對自己的罪惡,他停止了自我反省,最後失去了自我。人類之王啊,洛基似乎也在你麵前誇耀過自己的手段,但論起手段的犀利程度,我可是更勝好幾籌喔。畢竟沒有人比我們克蘇魯神話還更擅長使人類瘋狂呢。」


    奈亞拉托提普將漆黑的臉轉向一樹,開始蠕動起他的嘴唇。


    一樹感到自己的背後正直冒冷汗。


    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遇上實體化的……!


    這個地下空間的邪惡魔力其實早已讓他預料到事情與非法魔法使有關。


    但對方一直隱藏著沒有鬧出任何事件,所以一樹以為對手的肉體還沒有被占據。


    沒想到竟然如此輕易地完成了占據……!


    「這個男人很可憐,剛開始他對政府派給他的人體實驗研究工作抱持很深的罪惡感,所以他一直告訴自己這個實驗對國家來說是必要的,之後他更開始夢想自己的女兒以統治者的身分君臨這個國家。為了國家,為了女兒……這些話說出來很舒服吧。於是他陶醉於為了崇高目的不惜弄髒自己雙手的榮譽感,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從此他就能不帶任何情感地繼續進行研究了。此時的他已經瘋狂,徹底的瘋狂,但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瘋了,要明白不是隻有你們知道的非法魔法使那樣胡鬧才叫做瘋狂。那個時候我便已經完成了侵蝕,很犀利吧。」


    奈亞拉托提普說了聲「好緊的衣服」,並動作瀟灑地鬆開了那身筆挺西裝的領口。


    頓時從襯衫的領口湧出了無數的觸手。


    「你剛剛說你讓音無校長代替你實現了願望是吧。你的願望到底是什麽?」


    音無校長從頭到尾都堅持「讓日本騎士團變強」是正義。


    但眼前這個的目的不可能是促進日本的繁榮。


    雖然過程相同,但這個一定有著完全不同的目標。


    「要談我的事嗎?我想我是很有效地利用了音無月九郎的研究,他一直盼望的『新騎士團』……是寄生於所羅門72柱力量之下的人工魔法使集團,我會把這個集團據為己有,然後把月九郎精心培育出的最強魔法使……音無輝夜當成我的新肉體。都是因為把魔力已經衰退的音無月九郎當成主體的關係,現在我的力量還不完全。月九郎已經幫我完成了令音無輝夜喪失自我的準備工作,接下來隻要靠我的專屬魔法就能輕易奪取她的肉體,當然這一切都要等搶到你的聖痕之後再說,如此一來我就能得到最強的肉體與最強的騎士團──然後贏得遊戲的勝利。」


    「……遊戲?」


    突然冒出的這個名詞讓一樹忍不住反問。


    出現在世界的究竟有什麽目的,直到現在都還是個謎,但眼前這個奈亞拉托提普卻明講了出來。


    奈亞拉托提普口中的「遊戲」是什麽?


    麵對一樹的疑問,奈亞拉托提普突然發怒道:


    「沒錯,就是屬於這個世界所有神話的……可恨的遊戲!我們克蘇魯神話不被這個世界承認為純粹的神話,結果就是一天比一天衰弱!太荒唐了!偉大如我們從來無須去在意人類的理解,但現在我們卻失去了宇宙恐怖(ic horror)的本質,眾多邪神遭到了封印!隻有我這個『阿撒托斯之信使』得到了神格!但是隻有一個的神話勢力……到底算是什麽東西!這個世界太過以人類為中心了,經過增幅的人類精神形成世界的靈魂,隻有人類能夠解釋的才被允許存在,本質是『人類無法理解的事物』的克蘇魯神話卻遭到扭曲……為了讓我們克蘇魯神話贏得這場遊戲,我非得獨自一人奔走,在暗中活動,徹底利用其他的神話不可。我會運用月九郎的研究成果,率領人工魔法使的騎士團,利用所羅門72柱的力量贏得遊戲,然後親手奪取所有神話都渴望得到的世界魂(astrum)。將世界魂染上我們的色彩之後,所有的人類都會發狂,『蠢動於大宇宙的渾沌之霧』,阿撒托斯終將複活!」


    世界魂……?們的目的是占領相當於人類精神世界的歪界嗎?但這又是代表了什麽意義?


    隻是,奈亞拉托提普並沒有繼續迴答一樹的疑問。


    「你們主動來到這裏正和我意,如此一來我就可以放手去消滅劍技科那些膽敢違抗我的魔技科的人……向你們介紹月九郎那褻瀆的研究成果中的其一,來吧……四痕魔法使(quad-agica)!」


    宛如迴應奈亞拉托提普的號令,從對麵的通道上傳來無數的腳步聲。從那夢遊症患者般不規則的腳步聲聽來,來者一共有十二人。


    出現的是十二名戴著麵具的銀發少女──妖精們,她們身上穿著黑色的皮革製拘束具,細瘦的手腳上刻滿了聖痕。


    「這是政府過去推動的妖精計畫再加上月九郎的人柱計畫的副產品,我在狀態比較好的廢棄妖精身上各移植了四個抽出後純度比較高的聖痕。妖精的魔力加上四個聖痕,太棒了對吧。當然她們隻能勉強維持人的形體,人格早就已經崩潰了。雖然和月九郎心目中的理想騎士之間還有一段距離……總之這些孩子現在是我的軍隊,畢竟克蘇魯神話就隻有我一個人而已。現在就讓其中一位來解決你們吧,我自己還有非得要去做的事情呢。」


    奈亞拉托提普忽然望向天花板一角──黑臉對著藏在那裏的監視攝影機鏡頭露出獰笑。


    「可不能讓知道秘密的人逃離這裏呢。無意間闖進禁忌之地,知曉了太多秘密的人們,在麵對恐怖的真相之時發狂……很美妙的劇本不是嗎?真的是有幾個身體都不夠用啊……那麽,還未成熟的人王啊,讓我為你的奮戰祈禱吧。當然,就算你們能活下來,也沒辦法逃離這個地下空間就是了。」


    奈亞拉托提普轉過身。


    「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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