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隔壁大樓後門、來到室外的理刀一行人,就這樣直接從小巷子迅速撤離。等到了大街上後,他們立刻攔下一輛計程車——朝醫院出發應該就安全了!不過這麽多人沒辦法擠在同一部車內,隻好讓女孩子們先出發。
理刀與啾朵可以隨後跟去,畢竟那些家夥狙擊的目標是莎莎拉,還是得以公主的安全為優先才行。
在逃跑途中,理刀為大家傳達啾朵獲得的情報。
百香口中的「大叔小鬼」,確實是法魯爾·艾普斯坦沒錯。
寶珠也正如最先的猜想,暗藏了咒術在裏麵。
負責輸入咒術的是一名留著紅色獅子頭的女性。
法魯爾知道咒殺失敗,才會派骨破來奪取莎莎拉的性命。
理刀一邊幫啾朵傳話,一邊注意黑媛的狀態。
仍然持續暫停時間的她,額頭上已浮現豆大的汗珠。由於使用能力將近五分鍾,黑媛所承受的負擔一定相當驚人。
「黑媛,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是啊,你說得對!如果在這裏累垮,之後就沒力氣戰鬥了。」
黑媛以手擦去眼角的汗珠,同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個大個子現在又可以動了。」
黑媛表示已經解除時間暫停,絲伊特聽了不禁迴頭一望。
「都跑了這麽遠,我想應該沒問題吧?這裏的小巷子構造很複雜,如果不是當地人,根本不可能展開追蹤。」
『隻要順利抵達醫院就可以放心了。』
隻有理刀聽得見的啾朵說話聲令他心情輕鬆不少。
瞥了一邊搖曳七色秀發,一邊奔跑的莎莎拉一眼,理刀不由得唿了口氣。
黑媛與巴對望時的表情也比先前緩和不少。
毫無顧忌地單方麵決定他人生死的家夥,確實存在於這世上。不必說,那個名為法魯爾的矮小男子,正是這種卑鄙小人的代表。
要是絲啾絲跟卡卡知道了,勢必會好好修理對方一頓吧。
理刀一邊思索著這些事,一邊繼續跑著。眾人也各自調整自己的步伐,朝相同的目標邁進。
一旦彎過前麵那棟建築物的轉角,就可以看見大馬路了!隻要在馬路邊攔輛計程車,接下來……大家便可以從法魯爾的……
話說迴來,真想找機會痛打那家夥一拳啊……正當理刀思考起這件事時——
咚——!一個巨大的人影突然降臨在他麵前。
『啾——!』
啾朵的尖叫聲同時傳入耳中,理刀趕忙煞住腳步。
真令人難以相信,跳在眾人去路上的家夥竟是骨破。
明明黑媛解除時間暫停才剛過一分鍾左右……
「唔,動作還真快!」
黑媛迅速從懷中取出粉餅盒。
然而在她尚未打開蓋子前,骨破早已奮力踏過一步,順勢將粉餅盒敲落。等粉餅盒墜地,他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其踩碎。
那家夥上次中招後,似乎就學會了要警惕黑媛的能力。從他那具龐然身軀很難想像,他的動作竟然如此敏捷。
「我要痛揍頭發閃亮的女人一頓。」
骨破將視線重新對準莎莎拉。
巴則間不容發地詠唱起咒語:
「古典的聖句、最老的文獻、季節的循環,尋求在無窮光陰中欠落的詞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呀!」
骨破以巨大的咆哮聲打斷巴詠唱咒語。後者立刻縮著身子,緊緊抱住黑媛,眼角還浮現出淚光。
不過下一秒鍾,跳入骨破死角的絲伊特便狠狠踹了那家夥光溜溜的腦袋側邊一臘。
「嘎,啊啊……」
隻見壯漢按住自己的頭,踉踉跆艙地後退。
「這裏就交給我斷後,大家趕緊先逃吧!」
「不行,絲伊特!」
莎莎拉發出幾近悲鳴的聲音。
絲伊特持續緊盯骨破並同時迴答道。
「公主,請不要傷害我的自尊,我可是馮塔納家的女兒。」
然後,絲伊特又以堅決的口吻說:
「理刀,公主就拜托你了!」
理刀一聽,反射性地抓住莎莎拉的手腕,朝大馬路的方向拔腿狂奔。
「亞威同學跟美美津同學也是!」
絲伊特以尖銳的吼叫催促黑媛與巴一起邁開腳步。
啾朵也朝同樣的方向飛去。
「絲伊特!」
「莎莎拉公主,請不要讓絲伊特的好意白費!」
「……唔。」
理刀牽著莎莎拉的手,衝到了外頭的馬路上。
☆ ☆ ☆
絲伊特冷靜觀察那名壯漢的動作。
理刀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了。
「頭發閃亮的女人,休、休想逃跑。」
壯漢甩甩頭,繼續踏出沉重的腳步。絲伊特剛才那記飛踢本來想踢斷對手的頸骨,結果對方卻好像沒事……看來他還挺耐打的。若要停下壯漢的腳步,至少得讓他骨折才行吧。
即便如此……還是要阻止對手追擊。
「你叫什麽名字?」
絲伊特將壯漢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是因為腦袋的血液量不夠,還是腦袋中的血液停止流動了?壯漢果然一如絲伊特預料地停下動作,將身體轉向她。
「偶、偶偶、偶的名字是,骨破。」
「哎呀,這名字真不錯!那麽,骨破先生,你是怎麽追蹤我們的?」
「啊,你、你們的汗臭味很濃。」
看來骨破的嗅覺發達程度遠超過正常人。
這麽一來,就可以明白為何他在複雜的小巷子內還是可以追到絲伊特他們了。
絲伊特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能夠理解自己正在做什麽嗎?」
「如、如果不痛揍頭發閃亮的女人,主人會生氣。」
「骨破先生,看來你是個白癡呢。」
骨破二話不說就直接揮拳過來。
絲伊特往旁邊一跳,在對手來不及收拳前便迅速踏出一步。
「我會讓你深深地後悔今天找我單挑這件事!」
絲伊特跳向空中,對準骨破的臉部使出用盡全力的一擊。
☆ ☆ ☆
理刀等人為了盡量接近雷森醫院,隻能沿著大馬路一直跑。
偏偏這種時候就是看不到半輛計程車。就算偶爾有一部出現,上頭也已經載了其他客人。
絲伊特正單槍匹馬與骨破對決。
得快點趕到醫院才行……盡管心裏如此著急,腳步卻因疲憊而越來越沉重。
這時,理刀突然在對向車道發現一輛計程車,上頭……沒有客人!
於是他奮不顧身地衝到馬路上。
雖然喇叭聲霎時大作,駕駛們紛紛白眼瞪著他,理刀也不在乎。
「請停下來!抱歉,我們要搭車!」
『啾!這樣太危險了!』
啾朵的喊叫聲從背後傳來。千鈞一發閃過其他車輛的理刀,好不容易衝到計程車麵前。
嘰咿——!輪胎與柏油路麵發出尖銳的摩擦聲,理刀眼前的這輛計程車好不容易才急煞住,隻見那位中年司機兩眼瞪得好大。
位於對向人行道的黑媛等人也驚愕地圓睜眼睛。
不過這麽一來,至少計程車有著落了。
☆ ☆ ☆
才與骨破交手過幾招,絲伊特就明確地感覺到——
這個大塊頭的實力很強。
並不光是耐打而已
,他對於戰鬥具備天生的敏銳直覺,因應對手的動作也很靈活。
「如果能好好調教你一番,應該挺有趣的。」
絲伊特一邊仔細觀察骨破的動作,一邊持續移動腳步。
以攻擊力和防禦力來說,自己遠遠不如對手,不過幸好速度與技巧性這兩點,自己壓倒性地占上風。
發揮自己的優勢攻擊對手的弱點,正是戰鬥的常理。
絲伊特迅速移動步伐,同時幾度抓準對手的破綻采取攻擊,然而攻勢幾乎都無法造成損傷,再這樣試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罷了。
還有其他方法嗎?
雖說這裏是建築物後方的小巷子,卻絕非完全沒有路人行經。壯漢與嬌小的少女對打很輕易地吸引到旁人的目光,雖說圍觀的人群絕對不敢靠太近就是了。
如果打鬥再拖久一點,日本國的地區護衛官絕對會蜂擁而至吧……絲伊特記得這裏的人好像稱唿那種職業為「警察」。
那樣事情就會變得更複雜了。
絲伊特間不容發地閃過骨破的拳擊,同時跳起來對準對方的眼睛出招,但還是被對方給看穿了。
在半空中很難進行閃避。
即便絲伊特擺出格擋的動作,依然被橫向迎來的鐵拳打飛出去。
她的肌肉扭曲,骨骼發出被輾壓的聲響。
「咕!」
絲伊特隻覺得眼中冒出金星,身體隨即撞在堅硬得讓人痛恨的圍牆上了。
快動啊!不準停下來!繞到對手的背後!
即便癱軟在柏油路麵上,絲伊特依舊在心中對自己喊著。
可是……身體已經麻了……沒辦法隨心所欲地使喚。
馮塔納家的榮耀。
絲伊特·馮塔納的自豪。
我不能輸!
我不想輸!
對手粗魯而暴力的巨大黑影,正完全籠罩著絲伊特的身軀。
在這種狀態下,敵人如果使出全力的一擊……
依照戰鬥的不成文規定,「敗北=死亡」。
——死。
此時,某樣在絲伊特體內持續膨脹的存在,突然「啪嘰」一聲彈飛出來。
長眠於體內的野獸,終於緩緩地睜開雙眼。
來了。
就快來了。
那家夥終於抵達自己體內。
身體內的野獸露出利牙,發出咆哮。
在脆弱的皮膚底下,猛獸咬碎了束縛它的鎖鏈。
「偶、偶、偶贏了。」
骨破若無其事地揮起拳,以幾乎整個人都要跟著倒下來的氣勢毆打絲伊特。
咚!
他的拳頭嵌入了路麵,然而目標已經不在那裏了。
絲伊特正佇立在骨破的側麵。
「你、你這家夥,不要亂跑。」
骨破朝橫向巨幅揮動手臂。
然而絲伊特根本沒有移動站立的位置,隻是稍微動一動上半身,便輕易躲過這次的攻擊。她隨後露出淡淡的冷笑:
「真抱歉,要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呢!剛才雖然有說過要調教你,但我現在必須收迴那句話了。既然事情演變成這樣,我也不能再保留實力,戰鬥的結果恐怕會變得非常殘酷吧。如果你覺得害怕,最好趁現在起快逃走。隻要你背對我離開,我保證不會追擊你。」
絲伊特稍微舔了舔門牙尖。
體內的獸人之血正在奔騰。
獸化。
醜陋之姿。
暫時的返祖現象。
完全不想讓所愛之人目睹的獸貌。
即便如此……
馮塔納家的榮耀。
絲伊特·馮塔納的自豪。
還有獸人四分之一混血的意誌力。
在性命交關的場合,這種力量不可能服輸!
「你、你你、你是獸人?」
「我是四分之一的獸人,你說對了!」
絲伊特將握得不能再緊的拳頭用力揮向如鐵砧般的壯漢心窩。
「咕噗!」
骨破的口中同時吐出白沫與空氣,整張臉也滑落到絲伊特的麵前。然而為了迴敬對手先前的攻勢,絲伊特以幾乎要扭斷腰的氣勢高舉手臂,朝骨破使出強烈的右鉤拳。
「咕喔!」
他的巨體就像乒乓球一樣在馬路上滾動。
絲伊特隨即朝著被揍成這樣卻還想站起身的耐打對手走去,並拋下這番話:
「你光是麵對獸化後的我就這麽慘了,若是想與我們的護衛官對抗,大概連屍骨都不會留下吧?」
就在這時,絲伊特突然感覺有三人的氣息從天而降。
獸化後的絲伊特感官敏銳程度更勝以往,她瞬間估算好三人的距離,重新調整態勢。
是新出現的敵人嗎?
現身在她眼前的是當初與法魯爾在一塊的三名女仆。
她們並排佇立著,擺出彷佛要保護骨破的陣勢。此外,每個女仆的手中都拿著小型的刃器。
「哎呀,你們來得還真快呢。」
絲伊特將雙膝放輕鬆,保持隨時可以移動的姿勢。
右肩頂端冷不防感到一陣鈍痛,看來自己在剛才那一瞬間,已被其中一名女仆揮刀擊中了。
從動作的迅速程度判斷,可以明白對方絕非普通的女仆,想必都接受過嚴格的訓練。即便主人再怎麽不堪,她們畢竟還是艾普斯坦家的屬下。
幸好傷口並不深。
此外,由於身體已經獸化,複原速度也變快了。
敵人有三個,我方則隻有一人。
不過無論陷入何種不利的處境,絲伊特都不會感到畏懼。
為了讓公主順利逃脫而留下來戰鬥,是多麽光榮的一件事!況且,好鬥的獸人之血還在兀自蠢動呢。
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
就算敵人數目再多也一樣。
牙、爪,以及鬥誌都積極迎向對手。毆打、齧咬、踹踢、撕裂、壓爛,最後勝利。
就是這麽簡單。
「咕……?」
不過此時,絲伊特的視野突然晃動起來。
「?」
女仆的身軀線條變得歪七扭八,就連好不容易站起身的骨破也一樣……眼前的光景簡直像是在水中睜開眼睛。
這到底是?難不成……刀刃上塗了藥?
等察覺到這點時,絲伊特已經單膝跪地了。
女仆手中的兵器恐怕塗抹過某種毒藥吧。
那種毒素隻會奪走身體的活動能力嗎?或是會致命呢?
絲伊特感到非常悔恨。
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絕對不願輸給艾普斯坦那幫人!絕對不願意……
然而絲伊特最後還是雙膝跪地,兩手也撐在地上。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完全倒下,也不想倒下。
「唷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令人作惡的笑聲自頭頂上傳來,就算不抬起頭,絲伊特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法魯爾。
「馮塔納家的女兒竟然擺出了狗爬式!身為獸人的你倒是挺適合的嘛!」
咕……絲伊特咬緊牙關,努力驅使著脖子,鞭策鬆弛無力的肌肉,喚起心中不屈不撓的意誌,拚命將頭拾起。
軟趴趴的法魯爾大肚脯就在眼前,隻要伸出手,指甲便能碰觸到了。隻可惜絲伊特的手臂根本不聽使喚,光是要抗拒完全倒地,就已經耗費掉她所有的氣力。
因此,她隻好張開唯一能動的嘴:
「你……真的理解……自己在做什麽嗎?竟然對
……擁有布隆斯特萊血統的……成員出手……屆時後果……」
「啊?我隻是來人類世界度假而已耶?假~~使某個白癡魔族誤傷了公主,我也會親手收拾掉。」
「隻可惜……太遲了!公主現在……已經抵達卡卡姊姊那裏。唿唿……你有勇氣……與『獲鳳縛麒』……對抗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家排行第二的現在正在醫院吧?大笨蛋,莎莎拉會逃去醫院的這點早就在我的掌握中!」
唷嗬嗬嗬嗬嗬!趴在法魯爾大笑時會跟著晃動的大肚子前,絲伊特隻感到怒不可遏。
這家夥就算切割與名為骨破的遲鈍壯漢的關係也不足為奇。如果情況有必要,三名女仆也一樣。
先讓骨破除掉公主,法魯爾再出麵逮捕前者。至於艾普斯坦家嘛……隻要裝做跟骨破這個愚鈍的魔族毫無瓜葛就行了。
「骨破,你記住這家夥的氣味了嗎?」
法魯爾手中握著從莎莎拉身上搶來的淡紫色披肩,披肩的顏色跟絲伊特的頭發一樣。
「唔、啊……骨破記住味道了。」
「很好~~既然如此,你把這個帶去。」
法魯爾從懷中取出某樣物品並扔給骨破,那是一把能收納在手掌中、附有小型鐵球的鏈鎚。如果要給這名壯漢使用,這把武器的尺寸未免太迷你了。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骨破喃喃念了一句「鎚子·砰」以後,鏈鎚便搖身成為直徑一公尺左右的大家夥。
「你、你這大笨蛋!在這裏解放原本的尺寸幹麽!能保持方便攜帶的外型正是這把武器的優點啊!」
「唔、啊……抱、抱歉。」
「夠了!你這個智障!快去把莎莎拉幹掉!」
「啊、唔……把、把頭發閃亮的女人一口氣打爛!骨破加、加加、加緊腳步的話,比、比飛鳥的速度還快……我、我對腳程有自信。」
「我對你的自信一點興趣也沒有!還不快滾!你這個低能兒!」
「骨、骨破立、立立、立刻出發。」
扛起鐵球的骨破,為了追擊莎莎拉而大幅邁開腳步離開了。
「我也得跟去才行,快準備車子!」
站在原地不動的法魯爾很囂張地命令道。
要是能修理這個蠢蛋一下就好了……
絲伊特留下悔恨的眼淚。
連動一下手指……都無法如願。
「喔喔,我差點忘了你呢。」
法魯爾將手中的披肩軔絲伊特的臉扔去,接著又踹了她的肩膀一腳。
原本以顫抖的臂膀勉強支撐的身體,終於無力地摔在地上。不過即便如此,絲伊特還是緊抓住那條披肩不放。
我是絲伊特·馮塔納。
像這種鱉三……
「我啊!最討厭馮塔納家的人啦啊啊啊!」
劈!哩!啪!啦!轟!咚!嘩!塌!
絲伊特漸漸分不清楚自己身上是哪些部位被打、被踹了。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絲伊特隻能拚死握住披肩。
再也不能讓法魯爾搶走它,更不能讓那家夥糟蹋它。
唷嗬嗬嗬嗬嗬~~卑劣的尖笑聲還在汙染自己的耳朵。
絲伊特為了保護披肩而將其塞入胸膛下。
竟然被這種程度的家夥……痛打成這樣……
滿腔的悔恨無處宣泄。
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
絕對……不願……輸給……
可是身體已經……
再也不能動了……
☆ ☆ ☆
百香不時詢問路人,或是窺看自己的水鏡,以便追蹤絲啾絲的去向。
應該很快就可以追上她了吧,因為剛才問到的人表示在前麵不遠的轉角處看過絲啾絲。
百香不自覺加快腳步。
不過短褲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
拿出手機後,她檢視液晶畫麵。
是小都戀打來的。
百香馬上按下通話鈕:
「喂喂,你好,我是百香,剛才真是謝謝你。」
她將手機抵在耳邊,同時低頭鞠了個躬。
『百香呀,那個~我因為有點在意~所以才打電話給你~』
「怎麽了嗎?」
『我說呀~剛才~酒匂社小姐~跑來要我幫忙找人~她呀~正在找一位~頭發超級漂亮的女性唷~』
「頭發漂亮的女性嗎?」
『是彩虹顏色的頭發呢~』
是莎莎拉公主。酒匂社的工作室的確就在「kotoko館」隔壁。
八成是那個大叔小鬼委托她進行咒殺任務,所以才……
「然後呢?」
『她看起來好像很匆忙呢~酒匂小姐~還直接闖入排隊的客人~然後~我幫她看了~結果黑媛~也跟那位頭發漂亮的女性在一起~這麽一來~事情好像就不單純了~為了小心起見~我才特別打給百香呢~』
「原來是這樣呀?真是太感謝了。」
『黑媛她們~應該沒事吧~她們好像正要前往雷森醫院~所以我也順便~看了看醫院~啾朵的姊姊們~似乎也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人家好擔心呢~』
「等找到絲啾絲小姐後,我也會過去醫院一趟。」
『好~記得幫我向絲啾絲小姐打聲招唿唷~』
「那就先這樣羅~」
百香再度低頭鞠躬道,然後掛斷手機。
得到了重要的情報。
莎莎拉公主與黑姊姊正趕往雷森醫院,其他人呢?
啾朵學姊的身體目前正躺在雷森醫院裏,或許其他人看不見的啾朵學姊出了什麽事……
或是大家又遭遇了別的事件……
咒殺。
莎莎拉公主的照片。
在預視未來時,出現理刀哭喊的影像。
討厭的預感逐漸膨脹。
自己得更加緊腳步才行。
再試著打手機給黑姊姊看看吧。
正當百香考慮這麽做並拐過大馬路的轉角時,可以看到一百公尺左右的前方有一堆人正在圍觀,不知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擴散到車道上的人潮甚至影響到車行速度。
此外還有幾輛警車。
仔細一瞧,就連消防車與救護車都到齊了。
各家電視台的轉播車也集中於此,還可以看見有人扛著攝影機,或是拿著麥克風東奔西跑。
百香立刻拔腿衝了過去。
絲啾絲一定就在那堆人群的中央。
她幾乎毫不減速地衝人人牆。
被其他身軀龐大的人撞飛、被手肘頂開,或是背部被推了好幾下、慘遭左右包夾……這種情形簡直就像小朋友常玩的你推我擠遊戲一樣。不過百香依然不肯認輸,繼續向前擠呀擠,朝人群的中央挺進。
「唿……」
好不容易從人牆的最前線探出頭,百香才喘了一口氣。
坐在約二十公尺前方長凳上的,果然是她所預期的絲啾絲。隻見對方優雅地交叉雙腿,目光則落在攤開於膝頭上的一本精裝書,閃閃發亮的銀發依舊耀眼如昔。
絲啾絲對周圍的騷動似乎完全不在意。
那麽,該怎麽跟絲啾絲小姐攀上話呢?百香幾乎快按捺不住了。
眼前這塊區域已經圍了一圈寫有「禁止進入」字樣的黃色封鎖線。
封鎖線的另一邊站了許多名警官,擺明是不讓任何人打擾正在閱讀的絲啾絲。這麽一來,百香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集合在這裏的
所有群眾,應該都知道那位銀色長發女性是「魔界之至寶」吧。
幾乎所有人都試著拿起手機對絲啾絲拍照,警官們光是要推開這些人就忙得焦頭爛額。
如今,比起某些締結友好條約的外國總統,日本政府更重視魔界這些要人的維安工作——這是以前黑姊姊告訴過百香的。
因此,為了不影響絲啾絲的心情,警官們也很辛苦。
絲啾絲對周遭的騷動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繼續悠閑地翻著書頁。
要怎樣才能脫離這種進退不得的狀態呢……
首先——
「絲啾絲小姐——!」
百香試著大聲唿喊對方,但對方根本懶得從頁麵上抬起頭。畢竟還有其他許多人也在大聲叫她,百香的聲音恐怕很難引起她的注意。
百香隻好窺看掛在脖子下的水鏡,試著假定未來。
假設自己……
未來會如何……
看完以後,百香緊緊抿著唇,迅速朝左右兩邊各看了一眼。
距離自己最近的警官大約在三公尺處。就算被警官察覺,等到他追上抓人,自己至少應該可以衝刺十公尺吧。
之後則是勝負的關鍵!
「喝!」
下定決心後,百香鑽過黃色的封鎖線,隨即拔腿狂奔。
「喂,站住!」
有人從背後朝她大喊,但她裝作沒聽見。
快跑,總之能衝多遠算多遠。
「不要跑!」
聲音接近到百香的後腦杓,肩頭也被人一把揪住。
然而百香依然死命地跑。
「絲啾絲小姐!」
「別鬧了!」
與絲啾絲大約隻剩十幾公尺的距離,百香的手腕卻被人狠狠抓住,奔跑速度也不得不減緩下來。
雖然她努力想甩開束縛,但畢竟無法擾衡成年人的力氣。
於是百香放聲大叫。
「絲啾絲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啾朵學姊的朋友……」
「保持肅靜!」
警官扭住了百香的手,力氣大到弄痛了她。
就在此時,絲啾絲終於從膝蓋上的書本抬起頭。
「絲啾絲小姐!」
她的視線確實在百香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但下一秒鍾,她又再度將注意力放迴書本上了。
咦?怎麽會?之前預視的假定未來中,百香與絲啾絲明明並肩走在一塊呀……
「你給我過來!」
警官毫不講情麵的力道讓百香哭喪著臉,差點就要噴淚了!不過千萬不能就此放棄。
為了對抗扯住自己手臂的警官,百香死命立定腳步繼續大喊。
「絲啾絲小姐!拜托你!請幫助啾朵學姊!我、我真的是啾朵學姊的朋友!絲啾絲小姐!」
「你給我安分一點!」
「絲啾絲小姐,拜托……唔嗚嗚!」
正當警官以手搗住百香的嘴時——
「你把她放開吧,我認識那孩子。」
絲啾絲再度抬起頭,若無其事地說道。
警官則愣愣地交替看了絲啾絲與百香好幾眼。
絲啾絲將書本用力闔上。
「放開她。」
同時揚起冰冷至極的目光。
「是的,恕我失禮了!」
彷佛上頭帶有靜電一樣,警官的手趕忙放開百香。
百香擦拭累積在眼眶裏的淚水,再度朝絲啾絲衝過去。
現在已經沒時間哭泣了。
☆ ☆ ☆
坐在計程車助手席的理刀,努力壓抑心中的焦慮。
不管是早一分鍾或一秒都好,得趕快抵達雷森醫院,確保莎莎拉的安全才行。此外,還得迴去救絲伊特……
位於後座的黑媛與巴同樣露出嚴肅的表情,緊盯窗外。被她們夾在中間的莎莎拉則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樣,呆滯地望著前方不動。
隻有理刀才能看見的啾朵則從車頂探出頭,負責監視四麵八方的情況。
如果能這樣平安抵達醫院,順利與卡卡、麗莎,以及毒舌丸會合,就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
理刀在心中祈禱著。
計程車因紅燈而暫停,離醫院也沒多遠了。
快點,快點變綠燈吧!紅綠燈怎麽那麽慢……快,快,快啊!司機先生,等燈號變綠,你記得要立刻踩油門。
理刀毫無意義地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
『啾!理刀,剛才那個大個子追來了!』
啾朵的聲音從車頂而降。
絲伊特呢?壯漢是從哪裏追來的?他怎麽可能徒步追趕計程車?
各式各樣的疑惑一口氣爆發,讓理刀很難整理清楚。
理刀慌忙轉頭望向後座。
車後並沒有骨破的蹤影。
「怎麽了?」
黑媛微微皺著眉。
在哪裏?骨破那家夥人呢?
『啾——!在上麵啦,大家快逃!』
「大家先下車嗯!」
理刀馬上大喊。
坐在靠人行道側的黑媛反射性地推開車門。
隨後……
咚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計程車內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因為一顆大鐵球從天而降,完全砸爛了引擎蓋。
接著,骨破本人也鈍重地降落在計程車前。
「頭發閃亮的女人,找、找到了。」
骨破喃喃自語道。
「嘎、嘎、嘎……」
計程車司機被嚇得嘴巴一開一闔,半晌說不出話。
「真對不起,日後馮塔納家會負責賠償。應該吧……」理刀轉頭麵對他,並在心中如此致歉,接著便迅速跳下計程車了。
啾朵也跟在他後頭。
黑媛等人同樣連滾帶爬地逃離車輛後座。
望見骨破手中的鐵球,理刀不禁繃著臉。
那種嚇死人的武器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難道說絲伊特已經被那鐵球……
想到這裏,理刀不由得咬牙切齒。
現在隻能先顧慮保護莎莎拉的問題了。
可是……麵對拿大鐵球的對手,該怎麽應付比較好?醫院明明已經在不遠處了……
骨破再度舉起陷入汽車引擎蓋的鐵球。
『他要過來羅!』
啾朵以高度警戒的態勢叫道。
「理刀,你們先衝到醫院!」
黑媛手中拿著新粉餅盒——形狀與之前被骨破踩碎的不同——強而有力地叫著。看來她的身上隨時帶著備用的媒體。
這種時候沒有必要浪費唇舌。
黑媛一定能讓骨破停下腳步。
埋刀信任對方,於是對大鐵球露出毫無防備的背部,牽起莎莎拉的手拔腿就跑。
啾朵也緊跟著朝醫院的方向飛去。
「巴也快跟上!」
黑媛的聲音從背後逼迫著理刀繼續狂奔,他連迴頭的空檔都沒有。
他緊握著莎莎拉的手,絲毫不敢放慢腳步。
巴的腳步聲也從後頭傳來。
理刀以醫院為目標,使出全力前進。
莎莎拉雖然好幾次差點摔倒,但依舊拚命跟著。
巴當然也不落人後。
黑媛……
理刀咬著唇。
從公寓逃跑時,黑媛大概暫停了五分鍾左右的時間,當時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代表疲憊的汗珠。
這次她的時間暫停能力
,究竟還有餘力撐多久呢?
如果不趕快的話……
理刀憂心如焚地繼續踏著前往目的地的道路。
醫院終於映入眼簾了。
本來應該要繞到正麵,走一般的入口進去……不過現在沒那個閑工夫。
理刀與莎莎拉並肩跳過矮樹叢,奔入醫院後方供職員使用的停車場。
能在空中迅速飛行的啾朵已先一步抵達該處,負責檢查建築物與車輛後方的死角。
『應該沒問題,快點過來吧!』
確認這裏沒有埋伏後,理刀一行人便穿越停車場。就算到了這裏,還是要預防萬一。
他們的目標是工作人員專用的醫院入口。
然此此時突然——
「元素的皮膜、永恆的領域、絢麗的萬花筒。自至大至強的牢獄解放汝等。抓住斬斷咒鎖的幽光。懷抱對背叛之憎惡的盜子賊們,立刻響應我的唿喚。」
巴開始詠唱起咒語。
「!」
理刀趕忙環顧四周。
有追兵?還是埋伏?
唔喔羅羅羅羅羅羅羅羅羅。
好幾隻死靈冷不防穿透醫院的外牆與樹幹飛出來。
「呀啊!」
『啾——!』
莎莎拉與啾朵同時發出尖叫。
理刀也差點像女孩子一樣尖叫起來,幸好男人的自尊與毅力逼使他勉強忍住。
襲擊過來的死靈們,外表與巴所召喚的種類風格相異。
那是徹徹底底的骷髏——漆黑的眼窩、額上長角,此外還有缺損的齒列,不管怎麽看都不像人類的骨骸。
巴所召喚的五隻死靈開始迎擊那群骷髏。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靈們交錯而過,相互啃咬、拉扯、毆打、踹踢,甚至拔掉對方的頭、扭斷手臂、打碎頭蓋骨、折斷腿骨等等,展開了一場混亂至極、超脫常軌而又淒慘的戰鬥。
「春日同學,快走。」
巴停下腳步,轉身背對理刀他們。
「美美津同學……」
「請好好保護莎莎拉公主。」
『巴!』
啾朵的唿喊,巴當然無法聽在耳裏。
即便如此,她依然略微迴過頭,朝著上空露出微笑。
「啾朵,我們後會有期了。」
巴所凝視的位置雖然與啾朵所在之處略有差異,但身為一流【死靈法師】的她,或許可以感應到什麽吧。
無法看到啾朵,也無法聽到啾朵的她,口中說出了「後會有期」這句話。
意思其實很清楚。
隻見她再度轉頭,專注於死靈們的混戰。
凡是跟死靈有關的勝負,巴是不可能輸的。
理刀如此深信著。
「走這裏!」
他催促著莎莎拉,再度邁開步伐。
原本憂心忡忡望著巴的啾朵,這下子也在空中翻了個身。
理刀與啾朵可以隨後跟去,畢竟那些家夥狙擊的目標是莎莎拉,還是得以公主的安全為優先才行。
在逃跑途中,理刀為大家傳達啾朵獲得的情報。
百香口中的「大叔小鬼」,確實是法魯爾·艾普斯坦沒錯。
寶珠也正如最先的猜想,暗藏了咒術在裏麵。
負責輸入咒術的是一名留著紅色獅子頭的女性。
法魯爾知道咒殺失敗,才會派骨破來奪取莎莎拉的性命。
理刀一邊幫啾朵傳話,一邊注意黑媛的狀態。
仍然持續暫停時間的她,額頭上已浮現豆大的汗珠。由於使用能力將近五分鍾,黑媛所承受的負擔一定相當驚人。
「黑媛,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是啊,你說得對!如果在這裏累垮,之後就沒力氣戰鬥了。」
黑媛以手擦去眼角的汗珠,同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個大個子現在又可以動了。」
黑媛表示已經解除時間暫停,絲伊特聽了不禁迴頭一望。
「都跑了這麽遠,我想應該沒問題吧?這裏的小巷子構造很複雜,如果不是當地人,根本不可能展開追蹤。」
『隻要順利抵達醫院就可以放心了。』
隻有理刀聽得見的啾朵說話聲令他心情輕鬆不少。
瞥了一邊搖曳七色秀發,一邊奔跑的莎莎拉一眼,理刀不由得唿了口氣。
黑媛與巴對望時的表情也比先前緩和不少。
毫無顧忌地單方麵決定他人生死的家夥,確實存在於這世上。不必說,那個名為法魯爾的矮小男子,正是這種卑鄙小人的代表。
要是絲啾絲跟卡卡知道了,勢必會好好修理對方一頓吧。
理刀一邊思索著這些事,一邊繼續跑著。眾人也各自調整自己的步伐,朝相同的目標邁進。
一旦彎過前麵那棟建築物的轉角,就可以看見大馬路了!隻要在馬路邊攔輛計程車,接下來……大家便可以從法魯爾的……
話說迴來,真想找機會痛打那家夥一拳啊……正當理刀思考起這件事時——
咚——!一個巨大的人影突然降臨在他麵前。
『啾——!』
啾朵的尖叫聲同時傳入耳中,理刀趕忙煞住腳步。
真令人難以相信,跳在眾人去路上的家夥竟是骨破。
明明黑媛解除時間暫停才剛過一分鍾左右……
「唔,動作還真快!」
黑媛迅速從懷中取出粉餅盒。
然而在她尚未打開蓋子前,骨破早已奮力踏過一步,順勢將粉餅盒敲落。等粉餅盒墜地,他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其踩碎。
那家夥上次中招後,似乎就學會了要警惕黑媛的能力。從他那具龐然身軀很難想像,他的動作竟然如此敏捷。
「我要痛揍頭發閃亮的女人一頓。」
骨破將視線重新對準莎莎拉。
巴則間不容發地詠唱起咒語:
「古典的聖句、最老的文獻、季節的循環,尋求在無窮光陰中欠落的詞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呀!」
骨破以巨大的咆哮聲打斷巴詠唱咒語。後者立刻縮著身子,緊緊抱住黑媛,眼角還浮現出淚光。
不過下一秒鍾,跳入骨破死角的絲伊特便狠狠踹了那家夥光溜溜的腦袋側邊一臘。
「嘎,啊啊……」
隻見壯漢按住自己的頭,踉踉跆艙地後退。
「這裏就交給我斷後,大家趕緊先逃吧!」
「不行,絲伊特!」
莎莎拉發出幾近悲鳴的聲音。
絲伊特持續緊盯骨破並同時迴答道。
「公主,請不要傷害我的自尊,我可是馮塔納家的女兒。」
然後,絲伊特又以堅決的口吻說:
「理刀,公主就拜托你了!」
理刀一聽,反射性地抓住莎莎拉的手腕,朝大馬路的方向拔腿狂奔。
「亞威同學跟美美津同學也是!」
絲伊特以尖銳的吼叫催促黑媛與巴一起邁開腳步。
啾朵也朝同樣的方向飛去。
「絲伊特!」
「莎莎拉公主,請不要讓絲伊特的好意白費!」
「……唔。」
理刀牽著莎莎拉的手,衝到了外頭的馬路上。
☆ ☆ ☆
絲伊特冷靜觀察那名壯漢的動作。
理刀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了。
「頭發閃亮的女人,休、休想逃跑。」
壯漢甩甩頭,繼續踏出沉重的腳步。絲伊特剛才那記飛踢本來想踢斷對手的頸骨,結果對方卻好像沒事……看來他還挺耐打的。若要停下壯漢的腳步,至少得讓他骨折才行吧。
即便如此……還是要阻止對手追擊。
「你叫什麽名字?」
絲伊特將壯漢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是因為腦袋的血液量不夠,還是腦袋中的血液停止流動了?壯漢果然一如絲伊特預料地停下動作,將身體轉向她。
「偶、偶偶、偶的名字是,骨破。」
「哎呀,這名字真不錯!那麽,骨破先生,你是怎麽追蹤我們的?」
「啊,你、你們的汗臭味很濃。」
看來骨破的嗅覺發達程度遠超過正常人。
這麽一來,就可以明白為何他在複雜的小巷子內還是可以追到絲伊特他們了。
絲伊特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能夠理解自己正在做什麽嗎?」
「如、如果不痛揍頭發閃亮的女人,主人會生氣。」
「骨破先生,看來你是個白癡呢。」
骨破二話不說就直接揮拳過來。
絲伊特往旁邊一跳,在對手來不及收拳前便迅速踏出一步。
「我會讓你深深地後悔今天找我單挑這件事!」
絲伊特跳向空中,對準骨破的臉部使出用盡全力的一擊。
☆ ☆ ☆
理刀等人為了盡量接近雷森醫院,隻能沿著大馬路一直跑。
偏偏這種時候就是看不到半輛計程車。就算偶爾有一部出現,上頭也已經載了其他客人。
絲伊特正單槍匹馬與骨破對決。
得快點趕到醫院才行……盡管心裏如此著急,腳步卻因疲憊而越來越沉重。
這時,理刀突然在對向車道發現一輛計程車,上頭……沒有客人!
於是他奮不顧身地衝到馬路上。
雖然喇叭聲霎時大作,駕駛們紛紛白眼瞪著他,理刀也不在乎。
「請停下來!抱歉,我們要搭車!」
『啾!這樣太危險了!』
啾朵的喊叫聲從背後傳來。千鈞一發閃過其他車輛的理刀,好不容易衝到計程車麵前。
嘰咿——!輪胎與柏油路麵發出尖銳的摩擦聲,理刀眼前的這輛計程車好不容易才急煞住,隻見那位中年司機兩眼瞪得好大。
位於對向人行道的黑媛等人也驚愕地圓睜眼睛。
不過這麽一來,至少計程車有著落了。
☆ ☆ ☆
才與骨破交手過幾招,絲伊特就明確地感覺到——
這個大塊頭的實力很強。
並不光是耐打而已
,他對於戰鬥具備天生的敏銳直覺,因應對手的動作也很靈活。
「如果能好好調教你一番,應該挺有趣的。」
絲伊特一邊仔細觀察骨破的動作,一邊持續移動腳步。
以攻擊力和防禦力來說,自己遠遠不如對手,不過幸好速度與技巧性這兩點,自己壓倒性地占上風。
發揮自己的優勢攻擊對手的弱點,正是戰鬥的常理。
絲伊特迅速移動步伐,同時幾度抓準對手的破綻采取攻擊,然而攻勢幾乎都無法造成損傷,再這樣試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罷了。
還有其他方法嗎?
雖說這裏是建築物後方的小巷子,卻絕非完全沒有路人行經。壯漢與嬌小的少女對打很輕易地吸引到旁人的目光,雖說圍觀的人群絕對不敢靠太近就是了。
如果打鬥再拖久一點,日本國的地區護衛官絕對會蜂擁而至吧……絲伊特記得這裏的人好像稱唿那種職業為「警察」。
那樣事情就會變得更複雜了。
絲伊特間不容發地閃過骨破的拳擊,同時跳起來對準對方的眼睛出招,但還是被對方給看穿了。
在半空中很難進行閃避。
即便絲伊特擺出格擋的動作,依然被橫向迎來的鐵拳打飛出去。
她的肌肉扭曲,骨骼發出被輾壓的聲響。
「咕!」
絲伊特隻覺得眼中冒出金星,身體隨即撞在堅硬得讓人痛恨的圍牆上了。
快動啊!不準停下來!繞到對手的背後!
即便癱軟在柏油路麵上,絲伊特依舊在心中對自己喊著。
可是……身體已經麻了……沒辦法隨心所欲地使喚。
馮塔納家的榮耀。
絲伊特·馮塔納的自豪。
我不能輸!
我不想輸!
對手粗魯而暴力的巨大黑影,正完全籠罩著絲伊特的身軀。
在這種狀態下,敵人如果使出全力的一擊……
依照戰鬥的不成文規定,「敗北=死亡」。
——死。
此時,某樣在絲伊特體內持續膨脹的存在,突然「啪嘰」一聲彈飛出來。
長眠於體內的野獸,終於緩緩地睜開雙眼。
來了。
就快來了。
那家夥終於抵達自己體內。
身體內的野獸露出利牙,發出咆哮。
在脆弱的皮膚底下,猛獸咬碎了束縛它的鎖鏈。
「偶、偶、偶贏了。」
骨破若無其事地揮起拳,以幾乎整個人都要跟著倒下來的氣勢毆打絲伊特。
咚!
他的拳頭嵌入了路麵,然而目標已經不在那裏了。
絲伊特正佇立在骨破的側麵。
「你、你這家夥,不要亂跑。」
骨破朝橫向巨幅揮動手臂。
然而絲伊特根本沒有移動站立的位置,隻是稍微動一動上半身,便輕易躲過這次的攻擊。她隨後露出淡淡的冷笑:
「真抱歉,要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呢!剛才雖然有說過要調教你,但我現在必須收迴那句話了。既然事情演變成這樣,我也不能再保留實力,戰鬥的結果恐怕會變得非常殘酷吧。如果你覺得害怕,最好趁現在起快逃走。隻要你背對我離開,我保證不會追擊你。」
絲伊特稍微舔了舔門牙尖。
體內的獸人之血正在奔騰。
獸化。
醜陋之姿。
暫時的返祖現象。
完全不想讓所愛之人目睹的獸貌。
即便如此……
馮塔納家的榮耀。
絲伊特·馮塔納的自豪。
還有獸人四分之一混血的意誌力。
在性命交關的場合,這種力量不可能服輸!
「你、你你、你是獸人?」
「我是四分之一的獸人,你說對了!」
絲伊特將握得不能再緊的拳頭用力揮向如鐵砧般的壯漢心窩。
「咕噗!」
骨破的口中同時吐出白沫與空氣,整張臉也滑落到絲伊特的麵前。然而為了迴敬對手先前的攻勢,絲伊特以幾乎要扭斷腰的氣勢高舉手臂,朝骨破使出強烈的右鉤拳。
「咕喔!」
他的巨體就像乒乓球一樣在馬路上滾動。
絲伊特隨即朝著被揍成這樣卻還想站起身的耐打對手走去,並拋下這番話:
「你光是麵對獸化後的我就這麽慘了,若是想與我們的護衛官對抗,大概連屍骨都不會留下吧?」
就在這時,絲伊特突然感覺有三人的氣息從天而降。
獸化後的絲伊特感官敏銳程度更勝以往,她瞬間估算好三人的距離,重新調整態勢。
是新出現的敵人嗎?
現身在她眼前的是當初與法魯爾在一塊的三名女仆。
她們並排佇立著,擺出彷佛要保護骨破的陣勢。此外,每個女仆的手中都拿著小型的刃器。
「哎呀,你們來得還真快呢。」
絲伊特將雙膝放輕鬆,保持隨時可以移動的姿勢。
右肩頂端冷不防感到一陣鈍痛,看來自己在剛才那一瞬間,已被其中一名女仆揮刀擊中了。
從動作的迅速程度判斷,可以明白對方絕非普通的女仆,想必都接受過嚴格的訓練。即便主人再怎麽不堪,她們畢竟還是艾普斯坦家的屬下。
幸好傷口並不深。
此外,由於身體已經獸化,複原速度也變快了。
敵人有三個,我方則隻有一人。
不過無論陷入何種不利的處境,絲伊特都不會感到畏懼。
為了讓公主順利逃脫而留下來戰鬥,是多麽光榮的一件事!況且,好鬥的獸人之血還在兀自蠢動呢。
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好想戰鬥。
就算敵人數目再多也一樣。
牙、爪,以及鬥誌都積極迎向對手。毆打、齧咬、踹踢、撕裂、壓爛,最後勝利。
就是這麽簡單。
「咕……?」
不過此時,絲伊特的視野突然晃動起來。
「?」
女仆的身軀線條變得歪七扭八,就連好不容易站起身的骨破也一樣……眼前的光景簡直像是在水中睜開眼睛。
這到底是?難不成……刀刃上塗了藥?
等察覺到這點時,絲伊特已經單膝跪地了。
女仆手中的兵器恐怕塗抹過某種毒藥吧。
那種毒素隻會奪走身體的活動能力嗎?或是會致命呢?
絲伊特感到非常悔恨。
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絕對不願輸給艾普斯坦那幫人!絕對不願意……
然而絲伊特最後還是雙膝跪地,兩手也撐在地上。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完全倒下,也不想倒下。
「唷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令人作惡的笑聲自頭頂上傳來,就算不抬起頭,絲伊特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法魯爾。
「馮塔納家的女兒竟然擺出了狗爬式!身為獸人的你倒是挺適合的嘛!」
咕……絲伊特咬緊牙關,努力驅使著脖子,鞭策鬆弛無力的肌肉,喚起心中不屈不撓的意誌,拚命將頭拾起。
軟趴趴的法魯爾大肚脯就在眼前,隻要伸出手,指甲便能碰觸到了。隻可惜絲伊特的手臂根本不聽使喚,光是要抗拒完全倒地,就已經耗費掉她所有的氣力。
因此,她隻好張開唯一能動的嘴:
「你……真的理解……自己在做什麽嗎?竟然對
……擁有布隆斯特萊血統的……成員出手……屆時後果……」
「啊?我隻是來人類世界度假而已耶?假~~使某個白癡魔族誤傷了公主,我也會親手收拾掉。」
「隻可惜……太遲了!公主現在……已經抵達卡卡姊姊那裏。唿唿……你有勇氣……與『獲鳳縛麒』……對抗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家排行第二的現在正在醫院吧?大笨蛋,莎莎拉會逃去醫院的這點早就在我的掌握中!」
唷嗬嗬嗬嗬嗬!趴在法魯爾大笑時會跟著晃動的大肚子前,絲伊特隻感到怒不可遏。
這家夥就算切割與名為骨破的遲鈍壯漢的關係也不足為奇。如果情況有必要,三名女仆也一樣。
先讓骨破除掉公主,法魯爾再出麵逮捕前者。至於艾普斯坦家嘛……隻要裝做跟骨破這個愚鈍的魔族毫無瓜葛就行了。
「骨破,你記住這家夥的氣味了嗎?」
法魯爾手中握著從莎莎拉身上搶來的淡紫色披肩,披肩的顏色跟絲伊特的頭發一樣。
「唔、啊……骨破記住味道了。」
「很好~~既然如此,你把這個帶去。」
法魯爾從懷中取出某樣物品並扔給骨破,那是一把能收納在手掌中、附有小型鐵球的鏈鎚。如果要給這名壯漢使用,這把武器的尺寸未免太迷你了。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骨破喃喃念了一句「鎚子·砰」以後,鏈鎚便搖身成為直徑一公尺左右的大家夥。
「你、你這大笨蛋!在這裏解放原本的尺寸幹麽!能保持方便攜帶的外型正是這把武器的優點啊!」
「唔、啊……抱、抱歉。」
「夠了!你這個智障!快去把莎莎拉幹掉!」
「啊、唔……把、把頭發閃亮的女人一口氣打爛!骨破加、加加、加緊腳步的話,比、比飛鳥的速度還快……我、我對腳程有自信。」
「我對你的自信一點興趣也沒有!還不快滾!你這個低能兒!」
「骨、骨破立、立立、立刻出發。」
扛起鐵球的骨破,為了追擊莎莎拉而大幅邁開腳步離開了。
「我也得跟去才行,快準備車子!」
站在原地不動的法魯爾很囂張地命令道。
要是能修理這個蠢蛋一下就好了……
絲伊特留下悔恨的眼淚。
連動一下手指……都無法如願。
「喔喔,我差點忘了你呢。」
法魯爾將手中的披肩軔絲伊特的臉扔去,接著又踹了她的肩膀一腳。
原本以顫抖的臂膀勉強支撐的身體,終於無力地摔在地上。不過即便如此,絲伊特還是緊抓住那條披肩不放。
我是絲伊特·馮塔納。
像這種鱉三……
「我啊!最討厭馮塔納家的人啦啊啊啊!」
劈!哩!啪!啦!轟!咚!嘩!塌!
絲伊特漸漸分不清楚自己身上是哪些部位被打、被踹了。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絲伊特隻能拚死握住披肩。
再也不能讓法魯爾搶走它,更不能讓那家夥糟蹋它。
唷嗬嗬嗬嗬嗬~~卑劣的尖笑聲還在汙染自己的耳朵。
絲伊特為了保護披肩而將其塞入胸膛下。
竟然被這種程度的家夥……痛打成這樣……
滿腔的悔恨無處宣泄。
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我不想輸。
絕對……不願……輸給……
可是身體已經……
再也不能動了……
☆ ☆ ☆
百香不時詢問路人,或是窺看自己的水鏡,以便追蹤絲啾絲的去向。
應該很快就可以追上她了吧,因為剛才問到的人表示在前麵不遠的轉角處看過絲啾絲。
百香不自覺加快腳步。
不過短褲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
拿出手機後,她檢視液晶畫麵。
是小都戀打來的。
百香馬上按下通話鈕:
「喂喂,你好,我是百香,剛才真是謝謝你。」
她將手機抵在耳邊,同時低頭鞠了個躬。
『百香呀,那個~我因為有點在意~所以才打電話給你~』
「怎麽了嗎?」
『我說呀~剛才~酒匂社小姐~跑來要我幫忙找人~她呀~正在找一位~頭發超級漂亮的女性唷~』
「頭發漂亮的女性嗎?」
『是彩虹顏色的頭發呢~』
是莎莎拉公主。酒匂社的工作室的確就在「kotoko館」隔壁。
八成是那個大叔小鬼委托她進行咒殺任務,所以才……
「然後呢?」
『她看起來好像很匆忙呢~酒匂小姐~還直接闖入排隊的客人~然後~我幫她看了~結果黑媛~也跟那位頭發漂亮的女性在一起~這麽一來~事情好像就不單純了~為了小心起見~我才特別打給百香呢~』
「原來是這樣呀?真是太感謝了。」
『黑媛她們~應該沒事吧~她們好像正要前往雷森醫院~所以我也順便~看了看醫院~啾朵的姊姊們~似乎也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人家好擔心呢~』
「等找到絲啾絲小姐後,我也會過去醫院一趟。」
『好~記得幫我向絲啾絲小姐打聲招唿唷~』
「那就先這樣羅~」
百香再度低頭鞠躬道,然後掛斷手機。
得到了重要的情報。
莎莎拉公主與黑姊姊正趕往雷森醫院,其他人呢?
啾朵學姊的身體目前正躺在雷森醫院裏,或許其他人看不見的啾朵學姊出了什麽事……
或是大家又遭遇了別的事件……
咒殺。
莎莎拉公主的照片。
在預視未來時,出現理刀哭喊的影像。
討厭的預感逐漸膨脹。
自己得更加緊腳步才行。
再試著打手機給黑姊姊看看吧。
正當百香考慮這麽做並拐過大馬路的轉角時,可以看到一百公尺左右的前方有一堆人正在圍觀,不知道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擴散到車道上的人潮甚至影響到車行速度。
此外還有幾輛警車。
仔細一瞧,就連消防車與救護車都到齊了。
各家電視台的轉播車也集中於此,還可以看見有人扛著攝影機,或是拿著麥克風東奔西跑。
百香立刻拔腿衝了過去。
絲啾絲一定就在那堆人群的中央。
她幾乎毫不減速地衝人人牆。
被其他身軀龐大的人撞飛、被手肘頂開,或是背部被推了好幾下、慘遭左右包夾……這種情形簡直就像小朋友常玩的你推我擠遊戲一樣。不過百香依然不肯認輸,繼續向前擠呀擠,朝人群的中央挺進。
「唿……」
好不容易從人牆的最前線探出頭,百香才喘了一口氣。
坐在約二十公尺前方長凳上的,果然是她所預期的絲啾絲。隻見對方優雅地交叉雙腿,目光則落在攤開於膝頭上的一本精裝書,閃閃發亮的銀發依舊耀眼如昔。
絲啾絲對周圍的騷動似乎完全不在意。
那麽,該怎麽跟絲啾絲小姐攀上話呢?百香幾乎快按捺不住了。
眼前這塊區域已經圍了一圈寫有「禁止進入」字樣的黃色封鎖線。
封鎖線的另一邊站了許多名警官,擺明是不讓任何人打擾正在閱讀的絲啾絲。這麽一來,百香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集合在這裏的
所有群眾,應該都知道那位銀色長發女性是「魔界之至寶」吧。
幾乎所有人都試著拿起手機對絲啾絲拍照,警官們光是要推開這些人就忙得焦頭爛額。
如今,比起某些締結友好條約的外國總統,日本政府更重視魔界這些要人的維安工作——這是以前黑姊姊告訴過百香的。
因此,為了不影響絲啾絲的心情,警官們也很辛苦。
絲啾絲對周遭的騷動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繼續悠閑地翻著書頁。
要怎樣才能脫離這種進退不得的狀態呢……
首先——
「絲啾絲小姐——!」
百香試著大聲唿喊對方,但對方根本懶得從頁麵上抬起頭。畢竟還有其他許多人也在大聲叫她,百香的聲音恐怕很難引起她的注意。
百香隻好窺看掛在脖子下的水鏡,試著假定未來。
假設自己……
未來會如何……
看完以後,百香緊緊抿著唇,迅速朝左右兩邊各看了一眼。
距離自己最近的警官大約在三公尺處。就算被警官察覺,等到他追上抓人,自己至少應該可以衝刺十公尺吧。
之後則是勝負的關鍵!
「喝!」
下定決心後,百香鑽過黃色的封鎖線,隨即拔腿狂奔。
「喂,站住!」
有人從背後朝她大喊,但她裝作沒聽見。
快跑,總之能衝多遠算多遠。
「不要跑!」
聲音接近到百香的後腦杓,肩頭也被人一把揪住。
然而百香依然死命地跑。
「絲啾絲小姐!」
「別鬧了!」
與絲啾絲大約隻剩十幾公尺的距離,百香的手腕卻被人狠狠抓住,奔跑速度也不得不減緩下來。
雖然她努力想甩開束縛,但畢竟無法擾衡成年人的力氣。
於是百香放聲大叫。
「絲啾絲小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啾朵學姊的朋友……」
「保持肅靜!」
警官扭住了百香的手,力氣大到弄痛了她。
就在此時,絲啾絲終於從膝蓋上的書本抬起頭。
「絲啾絲小姐!」
她的視線確實在百香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但下一秒鍾,她又再度將注意力放迴書本上了。
咦?怎麽會?之前預視的假定未來中,百香與絲啾絲明明並肩走在一塊呀……
「你給我過來!」
警官毫不講情麵的力道讓百香哭喪著臉,差點就要噴淚了!不過千萬不能就此放棄。
為了對抗扯住自己手臂的警官,百香死命立定腳步繼續大喊。
「絲啾絲小姐!拜托你!請幫助啾朵學姊!我、我真的是啾朵學姊的朋友!絲啾絲小姐!」
「你給我安分一點!」
「絲啾絲小姐,拜托……唔嗚嗚!」
正當警官以手搗住百香的嘴時——
「你把她放開吧,我認識那孩子。」
絲啾絲再度抬起頭,若無其事地說道。
警官則愣愣地交替看了絲啾絲與百香好幾眼。
絲啾絲將書本用力闔上。
「放開她。」
同時揚起冰冷至極的目光。
「是的,恕我失禮了!」
彷佛上頭帶有靜電一樣,警官的手趕忙放開百香。
百香擦拭累積在眼眶裏的淚水,再度朝絲啾絲衝過去。
現在已經沒時間哭泣了。
☆ ☆ ☆
坐在計程車助手席的理刀,努力壓抑心中的焦慮。
不管是早一分鍾或一秒都好,得趕快抵達雷森醫院,確保莎莎拉的安全才行。此外,還得迴去救絲伊特……
位於後座的黑媛與巴同樣露出嚴肅的表情,緊盯窗外。被她們夾在中間的莎莎拉則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樣,呆滯地望著前方不動。
隻有理刀才能看見的啾朵則從車頂探出頭,負責監視四麵八方的情況。
如果能這樣平安抵達醫院,順利與卡卡、麗莎,以及毒舌丸會合,就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
理刀在心中祈禱著。
計程車因紅燈而暫停,離醫院也沒多遠了。
快點,快點變綠燈吧!紅綠燈怎麽那麽慢……快,快,快啊!司機先生,等燈號變綠,你記得要立刻踩油門。
理刀毫無意義地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
『啾!理刀,剛才那個大個子追來了!』
啾朵的聲音從車頂而降。
絲伊特呢?壯漢是從哪裏追來的?他怎麽可能徒步追趕計程車?
各式各樣的疑惑一口氣爆發,讓理刀很難整理清楚。
理刀慌忙轉頭望向後座。
車後並沒有骨破的蹤影。
「怎麽了?」
黑媛微微皺著眉。
在哪裏?骨破那家夥人呢?
『啾——!在上麵啦,大家快逃!』
「大家先下車嗯!」
理刀馬上大喊。
坐在靠人行道側的黑媛反射性地推開車門。
隨後……
咚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計程車內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因為一顆大鐵球從天而降,完全砸爛了引擎蓋。
接著,骨破本人也鈍重地降落在計程車前。
「頭發閃亮的女人,找、找到了。」
骨破喃喃自語道。
「嘎、嘎、嘎……」
計程車司機被嚇得嘴巴一開一闔,半晌說不出話。
「真對不起,日後馮塔納家會負責賠償。應該吧……」理刀轉頭麵對他,並在心中如此致歉,接著便迅速跳下計程車了。
啾朵也跟在他後頭。
黑媛等人同樣連滾帶爬地逃離車輛後座。
望見骨破手中的鐵球,理刀不禁繃著臉。
那種嚇死人的武器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難道說絲伊特已經被那鐵球……
想到這裏,理刀不由得咬牙切齒。
現在隻能先顧慮保護莎莎拉的問題了。
可是……麵對拿大鐵球的對手,該怎麽應付比較好?醫院明明已經在不遠處了……
骨破再度舉起陷入汽車引擎蓋的鐵球。
『他要過來羅!』
啾朵以高度警戒的態勢叫道。
「理刀,你們先衝到醫院!」
黑媛手中拿著新粉餅盒——形狀與之前被骨破踩碎的不同——強而有力地叫著。看來她的身上隨時帶著備用的媒體。
這種時候沒有必要浪費唇舌。
黑媛一定能讓骨破停下腳步。
埋刀信任對方,於是對大鐵球露出毫無防備的背部,牽起莎莎拉的手拔腿就跑。
啾朵也緊跟著朝醫院的方向飛去。
「巴也快跟上!」
黑媛的聲音從背後逼迫著理刀繼續狂奔,他連迴頭的空檔都沒有。
他緊握著莎莎拉的手,絲毫不敢放慢腳步。
巴的腳步聲也從後頭傳來。
理刀以醫院為目標,使出全力前進。
莎莎拉雖然好幾次差點摔倒,但依舊拚命跟著。
巴當然也不落人後。
黑媛……
理刀咬著唇。
從公寓逃跑時,黑媛大概暫停了五分鍾左右的時間,當時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代表疲憊的汗珠。
這次她的時間暫停能力
,究竟還有餘力撐多久呢?
如果不趕快的話……
理刀憂心如焚地繼續踏著前往目的地的道路。
醫院終於映入眼簾了。
本來應該要繞到正麵,走一般的入口進去……不過現在沒那個閑工夫。
理刀與莎莎拉並肩跳過矮樹叢,奔入醫院後方供職員使用的停車場。
能在空中迅速飛行的啾朵已先一步抵達該處,負責檢查建築物與車輛後方的死角。
『應該沒問題,快點過來吧!』
確認這裏沒有埋伏後,理刀一行人便穿越停車場。就算到了這裏,還是要預防萬一。
他們的目標是工作人員專用的醫院入口。
然此此時突然——
「元素的皮膜、永恆的領域、絢麗的萬花筒。自至大至強的牢獄解放汝等。抓住斬斷咒鎖的幽光。懷抱對背叛之憎惡的盜子賊們,立刻響應我的唿喚。」
巴開始詠唱起咒語。
「!」
理刀趕忙環顧四周。
有追兵?還是埋伏?
唔喔羅羅羅羅羅羅羅羅羅。
好幾隻死靈冷不防穿透醫院的外牆與樹幹飛出來。
「呀啊!」
『啾——!』
莎莎拉與啾朵同時發出尖叫。
理刀也差點像女孩子一樣尖叫起來,幸好男人的自尊與毅力逼使他勉強忍住。
襲擊過來的死靈們,外表與巴所召喚的種類風格相異。
那是徹徹底底的骷髏——漆黑的眼窩、額上長角,此外還有缺損的齒列,不管怎麽看都不像人類的骨骸。
巴所召喚的五隻死靈開始迎擊那群骷髏。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靈們交錯而過,相互啃咬、拉扯、毆打、踹踢,甚至拔掉對方的頭、扭斷手臂、打碎頭蓋骨、折斷腿骨等等,展開了一場混亂至極、超脫常軌而又淒慘的戰鬥。
「春日同學,快走。」
巴停下腳步,轉身背對理刀他們。
「美美津同學……」
「請好好保護莎莎拉公主。」
『巴!』
啾朵的唿喊,巴當然無法聽在耳裏。
即便如此,她依然略微迴過頭,朝著上空露出微笑。
「啾朵,我們後會有期了。」
巴所凝視的位置雖然與啾朵所在之處略有差異,但身為一流【死靈法師】的她,或許可以感應到什麽吧。
無法看到啾朵,也無法聽到啾朵的她,口中說出了「後會有期」這句話。
意思其實很清楚。
隻見她再度轉頭,專注於死靈們的混戰。
凡是跟死靈有關的勝負,巴是不可能輸的。
理刀如此深信著。
「走這裏!」
他催促著莎莎拉,再度邁開步伐。
原本憂心忡忡望著巴的啾朵,這下子也在空中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