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靜點,有轉校生。”


    臉色不爽的老師站在講壇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幾個文字。這幾天發生的事讓整個教室宛如熱鍋。昨天寫著“朝霧神無”的黑板,現在換成“貢國一”,老師以跟昨天一樣的聲音叫著,門被打開。


    “大家以後一起學習了啊,要好好相處。”


    連交代的話都沒改變。但打開門的人跟昨天的完全不同姿態——一個身材欣長、麵容端正的男生。男生中有的認為來人有趣,也有不滿的,女生則多是滿臉光芒。


    “他是鬼吧。”


    輕微的討論聲傳入神無耳中。但是她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神無頭腦中浮現的是昨晚的光景——在一群穿和服的男人中唯一站起來的男人。無需一刻鍾他就認出講壇上的男子了。


    戰栗。


    他也直勾勾地盯著神無,沒有半點金黃色的眼瞳卻讓人覺得淒慘。


    男生們一個接一個跑到充滿藥物氣味的房間中。合共九名——其中六人困惑地看著其餘三人。


    “還真是夠誇張的。”


    “聚集了那麽多鬼是當然的。隻是牆壁跟柱子被毀壞罷了。”


    “不是隻是吧。我的房間整個天花板都垮了。”


    “你比較慘。”


    三人的視線轉向職員宿舍。即使遠眺過去四樓的損壞程度還是很嚴重,部分牆壁崩塌,屋頂開了個大洞。當然,地板不可能平安無事,甚至波及了樓下的人。最糟糕的是昨天突然被邀請來的客人都受傷了。


    “能讓人沉默下來的隻有拳頭。”


    “嗯,拳頭!”


    看來采取暴力的不止是敵人——聚集起來的六人不由得歎息。大家都沉默下來時,其中一人開口道:


    “不如進入主題吧?我想知道我們聚集到此的理由。”


    “關於求愛的事情吧?”


    接著發問的男人臉色比起第一個發問的人更加難看。


    “而且還是對鬼頭的新娘。”


    “水羽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還是孩子吧?!”


    “不,關於這件事,首先是求愛的——”


    “別亂來!雖然三十三歲但還是孩子吧!孩子!!而且對鬼頭的新娘求愛,讓那個人受辱,你覺得自己會平安嗎?!”


    少年慘叫。對壽命長的鬼來說,在他這個年齡求愛都不太可能,而且求愛對手還是史無前例的惡劣。


    “是啊!我的胃要穿孔了!!水羽你這個蠢材!!”


    兩個樣貌宛如照鏡的少年握住水羽的大手吼。水羽有點吃驚地說:


    “真失禮,我也有想守護的人吧。”


    “沒錯,郡司、透,這是主人的命令。作為庇護翼的你們就要守護新娘。”


    被光晴喊到名字的男人們站起來。大塊頭的男子瞥了旁邊的長發男子一眼,直直地看向光晴。


    “新娘在跟鬼結婚後就脫離庇護翼的庇護,由鬼親自守護。”


    “郡司你不喜歡嗎?”


    大塊頭的男人一瞬間無言。庇護翼從新娘出生到她十六歲都進行守護,這是規則。庇護翼守護已經結婚的新娘——而且還受到了自己庇護翼的求愛,庇護翼再讓自己的庇護翼守護新娘就真的很異常。無法理清狀況,困擾。盡管他們很疑惑是否有這樣做的必要,但深唿吸之後還是點頭。


    “我接受了。”


    “透呢?”


    “接受。”


    光晴發問,郡司身旁的男子盡管疑惑但還是答應了。


    “那……”


    麗二轉向另外兩個男子——一直沒加入對話的沉默男子和一臉不甘心地四處環視的少年。兩人接觸到麗二的視線,馬上站起來。


    “一樹,拓海,我的新娘就拜托你們了。”


    盡管麗二微笑著說,但卻有種無法言語的威嚴感,告訴對方如果拒絕後果絕對不好受的事實。明明外表那麽俊俏,卻總讓人覺得他是笑裏藏刀的人。他露出這種微笑時,最好不要違背他——明白這一點的兩人,無奈地點頭答應。似乎沒有反抗的勇氣。


    水羽苦笑著把視線轉移到眼淚汪汪的雙生子身上。


    “風太、雷太,拜托你們了。”


    看著揮了揮手拒絕其他選擇的水羽,風太跟雷太也隻能點頭了。對鬼來說,主人是絕對的。反抗主人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就算對方是鬼頭的新娘,就算是橫刀奪愛式的求愛,庇護翼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原本庇護翼就是鬼族為了守護新娘而設立的係統。


    “我、我幹!這就好了吧。”


    “我討厭這樣的主人。”


    “別稱讚我。”


    “我沒有!”


    雙生子一唱一和地說著。


    作為亂鬥中三翼對新娘子求愛的事情已經傳遍鬼族。除了對沒有庇護翼守護、新娘仍能活著的事情感到意外,他們的打鬥也為以後種下了災禍的種子。


    “求愛嗎。”


    目送庇護翼們離開,水羽小聲說。


    “幸好萌黃讓我們進去房間了,好讓我們做準備。”


    “……是啊……”


    “我們說了求愛的話嗎?”


    麗二對突然起來的迴答勾出了可笑,水羽緊盯著麗二。


    “後悔了?”


    “不,因為她是應該守護的人。”


    迴答的速度意外的快,水羽安靜地點頭。


    “我也這麽想。”


    “問題是九翼就足夠了嗎。現在神無是曆代鬼頭新娘中最特別的存在,由九翼守護。”


    光晴走向窗邊,低聲說,他那若有所指的話引誘其餘兩人也走向窗邊。窗簾被風吹得鼓動起來。對鬼來說過於安穩的地方——如今卻發起陣陣波動。


    “沒想到神無十六歲還沒來初潮。但心靈身體是一致的,她一致平安無事也許是因為天生的自我防衛本能。”


    “應該也是含苞的花蕾吧?”


    水羽的問題,讓麗二泛起悲哀的微笑。


    “她是在痛苦中活過來的。那痛苦讓她身體停止生長,必須躲在自己的殼中。不可能說情況有改善就馬上恢複過來的。”


    留在身體上的傷痕多得掩蓋所有肌膚。留在心裏的傷痕恐怕比皮膚上的更加深刻吧。光晴去迎接神無時就覺得住在古老公寓中的她像被囚禁於虛無的人偶。


    那漸漸改變了。一點點的。


    就像是接受陽光照耀的花朵。


    “花要盛開。那厚實的‘華’。加上我們三個,庇護翼合共有九人。過去沒有新娘身邊有九翼的,但九翼到底能不能守護好她——”


    “對方可是有著‘華鬼’之名的——”


    “華鬼當然也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能守護嗎?”


    少年的問題,讓兩個男人笑了笑。


    “你對誰說這句話呢,給我盡全力就好。”


    “即使對手是誰,也不能放棄。”


    有點緊張的水羽重拾笑容。光晴舉起右手,麗二舉起左手,位於中央的水羽舉起雙手。


    清脆舒服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很好!”


    三道視線溫柔地注視著走向校門的孤身少女。


    【二】


    “嗯……”濃密的空氣內側融合了重重的喘息。外頭傳來沉迷於打球的學生們的歡唿。


    “不行,窗簾……”


    無視甜甜的鼻音,他隻是抱緊麵前這具柔軟的身體。也許暑假時到海邊去了,懷中的身體上有著日光曬出的比基尼痕跡。


    “木藤……我……”


    女人伸出手抱住埋在自己胸前的男子。跟其他急於進攻的


    同齡人不同,他非常遊刃有餘。手指緩緩地移動,宛如經過計算一樣勾引起她的欲望。


    “……木藤……?”


    感覺到他突然停下所有大動作,她不解地睜開眼。


    “哎呀,還有理智呢?”


    玲瓏清脆的聲音把親昵的空氣一掃而光。躺在陳列櫃上被男人壓著的女生,反射性地朝聲音主人看去。靠在門上的少女盡管知道眼前到底發生什麽事,卻沒有厭惡地扭頭、沒有害羞地逃出去,隻是淡淡地站著。


    被譽為學園第一美少女的學生會副會長·須澤梓。


    “這裏禁止非關係人員進入。沒看到標誌嗎?”


    梓蕩起一抹讓人失魂的魅惑笑容對兩人說。華鬼移開身子後終於清醒過來的她,臉色通紅地披上水手服,捉住衣襟蜷縮著身體快步走過梓身邊。梓聽著走廊上迴響的腳步聲,知道消失不見才關上門。


    “學生會室不是你的私人房間。而且你擾亂風紀的行為,就不能停止嗎?”


    “不喜歡就分配間專用室給我。”


    “最好附有大床和淋浴設備?”


    字語調辛辣地諷刺,華鬼低聲地笑了出來。


    “四麵都是以玻璃隔開來的。”


    “惡劣之極。”


    把手上拿著的文書放在桌麵上,梓吃驚的睨視著華鬼。無論做什麽表情都充滿美麗的少女不多見吧。銀鈴般的聲音、容貌、身材也好都是無可挑剔的女生。


    “到時候第一個邀請你去玩?”


    學生會長說完,從陳列櫃上下來。盡管剛剛與女生廝混過,他的衣服卻還是井然的。總是女生衣服淩亂衣服淩亂,而他則冷眼旁觀——對他來說,女人不過是那樣的工具。


    “用玫瑰花裝飾吧。”


    華鬼露出捉緊人心髒的魅惑眼神靠近梓。指尖撫過她的發梢。嘴唇往她白皙的脖子湊近。


    “你知道別人怎麽想我跟你嗎?不熟悉內情的人就以為我們是戀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有新娘的。”


    就在唇碰上脖子前停住了。


    “不想抱我就別讓我在意,很麻煩的。”


    梓以不屑的口吻說。她胸口上也有烙印,眾多女生都否定、卻不得不接受的禁忌詛咒。


    在梓身上烙印的不是他。華鬼選擇了另外的女生。


    “為什麽要烙印?你不是不會抱鬼新娘嗎?為什麽——”


    “閉嘴。”


    華鬼的怒氣讓梓全身僵硬。興趣盡消的華鬼放開梓,走向門邊。


    “……昨天的事情已經在鬼族間傳開了。難道你就不管對方如何了?難得迎來了新娘,竟然還對別的女人出手——不是太惡劣了嗎?”


    安心地喘口氣的梓以嚴厲的口吻說。華鬼停下腳步迴頭,梓看到他那染上金色的雙眸,警備地往後退。嚴苛情緒增加了,華鬼勾起嘴角,笑了出來。梓屏息地看著那張讓人受傷的臉,按捺住內心的怯懦說:“木藤你總有一天會被人刺死的。你相信嗎?”


    無聊,華鬼在心底嘲笑。隻是這樣“鬼頭”就死了,那麽鬼族算什麽。華鬼打開門,突然轉頭看著梓。


    “全靠你,我的宿舍換地方了。”


    “宿舍……?呃?難道是女子宿舍——”


    華鬼無視梓的叫喊走出去。職員宿舍別棟的四樓損毀嚴重,暫時不適合居住。雖然短期內也不是不能居住,但如果在那裏被襲擊就麻煩了。盡管想安排他到男生宿舍,但因為他敵人眾多,真的搬過去別說休息了,不打架就算好。結果剩下的選擇隻有女生宿舍了。尋找合適女生,讓她騰出房間時遇到了麻煩。


    因為昨天的事情變得敏感的華鬼,為了平複怒火不斷在走廊踱步。途中感覺到什麽人喊自己就停下來了。學生會跟職員室都在中央樓,三樓的一角。華鬼從那裏看到了一幅美景。冬天時經常下著雪的鬼之裏高中,九月到十月間會有長跑活動,眼前就看到女生嗎按照慣例群體在跑步了。


    在一群穿著白色體操服輕快跑動的學生中,有一個穿著運動套衫、以不自然的姿勢緩慢前跑的人。盡管速度慢得讓人以為她在開玩笑,她的態度卻異常認真——他正這麽想著,有兩個少女從她身後靠近,用力推了她肩膀一下。她狠狠摔倒在地,少女們隻是看著她沒有誰過去扶起她,漸漸跑遠了。


    “……那是……”


    雙手支撐著抬起頭來的是,朝霧神無。華鬼烙印了卻不要的新娘。茫然地坐在地上的她很快被背後靠近的另外一個少女扶起,少女仔細地給神無拍去身上的塵土,神無點點頭繼續往前跑。


    不愉快的情緒洶湧而至。黑色濃厚的感覺彌漫整個胸腔,不斷擴大。


    那種想要吐出“死掉就好”詛咒的嚴苛感情急劇膨脹。華鬼移開像要傾注所有厭惡的視線,閉上眼睛,深深吸口氣走開了。


    【三】


    抱著繡有跟校徽同樣的鷹圖案的藍色手提包,神無從廁所出來。


    “啊!!真是的,你去哪裏了!!我到處找你!”


    在走廊正中四處張望的少女看到神無,揮動著同樣設計的手提包跑過來。她是長跑時扶起神無的同班同學。之後就很擔心神無,跟老師提出參觀上課情況的要求。她還說這樣她也能偷懶,太好了。


    她看著神無走出來的地方,不解地問:


    “你在廁所換衣服嗎?”


    沒有迴答什麽,神無隻是用力抱緊手提包。在更衣室換衣服的話,那醜陋的皮膚肯定讓大家討厭吧。為了不讓大家過分關心而避人耳目已經是她的習慣,不可能輕易改變。


    “雖然也沒什麽關係,但你總是獨自行動很引人矚目的。看那邊。”


    桃子以下顎點了點前方。站在那裏的是體育課時推倒神無的兩人——江島四季子和關根優奈。雖然穿著運動套衫的神無隻是輕微擦傷,但她還是不明白。


    兩人昨天還親切地跟自己說話呢,根據過去的經驗,她知道自己要交上朋友有多難,因此努力與她們拉開距離,淡然地對待她們——她這樣打算時,兩人的態度卻突然轉變了。


    “你要小心點。那邊的兩人可是對自己能成為鬼新娘而感到驕傲的家夥呢。”


    旁邊的少女在神無耳邊低語。神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招來對方的反感,但她認為是重負的事情竟然有人認為是驕傲,而且身份還是鬼的新娘,這讓神無非常震驚。


    “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也是鬼的新娘,其實我們班上一半女生都是鬼的新娘。”


    說不上是美人的少女苦笑著說。


    鬼的新娘多是美少女。因為鬼選擇了自己喜愛的美女,然後給美女肚子中的女兒烙印。但也是有例外的,美女生下的孩子不一定跟母親一樣美麗。


    “我的母親是個大美人,姐姐妹妹也是美人呢。隻有我是失敗作品。”


    少女努力擠出開朗的表情,神無無言地看著她。街上隨處可見的容貌。站在鬼的新娘的立場來看,少女肯定屬於醜陋一類了。


    “我叫土佐塚桃子。多多關照呢?”


    “啊……我……”


    “我知道!你是鬼頭的新娘吧。”


    再次自我介紹前,少女——桃子展露了笑臉。


    “昨天還厲害呢。木藤前輩在講壇上說結婚時,讓所有學生都騷動不已。其他鬼跟新娘都很生氣呢,真是的。”


    桃子以下顎點了點四季子和優奈那邊。她們正以不悅的眼神直視神無,然後四季子對優奈耳語。那盈滿嘲笑的表情,讓原本美麗的臉龐變得醜陋。


    “你要小心。那種女人早就忘記自己比強行帶來時的痛苦心情,在鬼的寵愛下漸漸自以為是女王了。木藤前輩被鬼們討厭著,但很受


    新娘的歡迎,她們甚至以為被木藤選中了就是真正的女王。所以朝霧你是個障礙物。”


    桃子毫不掩飾地說著。神無有著心髒被捏住的感覺。無論到哪裏狀況還是不變,被人厭惡的遭遇也是如影隨形。本以為來到這裏,周邊都是遭遇相同的女生,生活狀況應該有所改善的——但她太天真了。


    昨天還把她當成新同伴,今天確是一副嘲弄嘴臉的她們,讓神無痛心。


    “雖然不知道她們在驕傲什麽,但也算是一種奇怪的自尊吧。原本打算增加同伴才招唿你的,誰知道你的身份比她們都高,當然生氣了。”


    桃子的話隱約透露出一種惡毒感。身為受害人之一的她們卻還是揚起壞心腸的微笑。


    “就算外表多美麗也不行啊。真恐怖,大家的心都被鬼吞噬了。”


    少女再次以鬼的麵貌微笑。神無覺得內心一陣冰涼,趕忙往後退,桃子的笑容消失了。


    “站住!你受傷了!”


    桃子伸出手拉住神無的裙子,不客氣地掀開比其他學生長十公分的裙子,看到膝蓋上的擦傷,桃子臉色一變。雖然沒有流血,但長跑時摔倒的傷還是讓人慘不忍睹。


    “沒事……!”


    這樣的傷沒什麽特別。反而是裙子被掀起讓神無更加不安害羞,神無慌忙脫離桃子身邊。


    “你說什麽啊,到保健室去!運動服我先幫你保管!”


    “但是……!”


    “去告訴老師!他肯定會問你有沒有事吧?”說到這裏,桃子頓住笑了,“所有老師都是鬼,多少都會照顧鬼頭的新娘。”


    神無是鬼族中地位最高的男人的新娘。老師們盡管對華鬼有所不滿,但表麵上還是會給點麵子。


    “血有時候會讓鬼瘋狂,尤其是神無你很特別。所以你別憂慮太多,去找老師。”


    桃子的話讓神無的身子顫抖了下。鬼比起人更加兇暴。有的鬼看到鮮血會興奮,會刺激起他們的食欲。對他們來說新娘不過是一塊女性肉團。


    神無不安地把懷中的手提包遞給桃子。


    “好,到保健室去——”


    “地點是……”


    “啊,對了,高槻老師向你求愛了。真讓人羨慕。”


    桃子的取笑讓神無狼狽不已。她伸手想要躲過神無的手提包,趁機在神無耳邊低語:


    “三翼向你求愛了吧?事實上鬼族最上位的四人都成為朝霧的夫婿候選人了。所以江島更加不爽。”


    四季子她們跟隨著班級上的人迴教室了。


    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神無有點疑惑為什麽大家會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想起昨晚的事情,神無雙頰都染紅了。那應該不是代表喜歡的意思吧。她很明白,然而卻無法抑製內心的羞怯。


    神無把手放在胸口。


    皮膚上多了其他花紋,跟過去那詛咒之花不一樣的印記。她知道那是求愛之印。所謂的求愛——會產生新的印記覆蓋在原本的印記上——那是非常大膽的宣戰通告。烙印本來就在不容易暴露的地方,也代表了必然的親密關係。


    求愛之印是愛上“鬼之新娘”的鬼秘密饋贈的。把心中的愛慕變成實際形狀的象征。他們三個甚至還在華鬼麵前進行烙印。


    他們要求正麵決勝。


    “但是、他……不是我的夫婿。”


    即使有印記也不等於戀愛,她想要這樣解釋。


    “你沒聽說嗎?原本被強行帶來的新娘就沒有選擇權,被求愛就不同了。被求愛的話,新娘就可以自行選擇了。朝霧能在鬼頭跟三翼中選擇喜歡的人。雖然有的鬼迎娶了很多新娘,但看來朝霧一個人獨占了四個鬼呢。”


    桃子說出饒舌卻不突兀的話,這讓她失去了抗議的力氣。


    “鬼族很多美型男呢,選擇誰也沒損失吧?你可是得到四個鬼了。那種讓人羨慕的感覺很好吧?我真羨慕你。”


    桃子輕輕拍著神無的肩膀。


    “還是第一次被三個人同時求愛吧?快點去讓高槻老師給你溫柔地診治吧!”


    桃子笑著推神無。很明顯桃子要纏上她了。自學期開始一來發生了諸多大事,大部分鬼和跟鬼相關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目前為止沒有鬼敢對鬼頭的新娘求愛。


    鬼是深情的。越是強大的鬼越是如此,被這樣的他們愛護的新娘會幸福地走完一輩子。按照過去的經驗,無論鬼如何為情所苦都不會對上位者的新娘求愛。


    對,目前為止絕無僅有。


    “快點快點!”


    桃子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揚聲催促她。這樣她反而舉步維艱。神無困惑地看著桃子,她故意似的看著手表。


    “不快一點下堂課就趕不上了!!”


    被桃子嚇一跳,不情願的神無慌忙往前跑去。


    “真單純。”


    桃子唿唿地笑著揮揮手。


    【四】


    保健室前人山人海。無法進入保健室的學生把走廊堆得滿滿,拚命想要窺探室內的情況。


    “預備鈴快要響了。”


    中性聲音響起,學生們瞬間從夢幻中醒過來。看到保健室“麗人”妖豔的笑容,學生們臉紅心跳、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人群中女學生居多,但那微笑對男女生同樣有效。一直被不愉快視線注視而緊張不已的神無是此時唯一的例外。被麗二笑容迷掉靈魂的學生們,不知所以地走著,完全不把神無放在眼裏。


    整理紊亂氣息的神無避開往自己湧過來的人潮,以不太穩的步伐在走廊上走著,以眼神追逐那背影。其他人的狀況也差不多,神無往牆壁上貼去再次避開人潮。從保健室走出來的人都是臉頰潮紅,精神恍惚的樣子。行為可疑的神無完全進不了他們的眼睛。


    人潮很快消散了。


    “受傷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神無吃驚地抬起頭。迴過神時人潮完全褪去,剩下的隻有神無和眼神溫柔地讓人沉溺的鬼。神無點點頭。


    “剛才有點嘈雜,讓你不舒服了。”


    美麗的保健醫生發出包含憂愁的歎息。神無搖搖頭。盡管為人潮感到吃驚,但躲在陰暗處不被矚目,並沒有不快而是得救了的感覺。而且雖然按照桃子吩咐來了這裏,但她的傷並不是太嚴重。神無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個,還是……”


    迴去了——她在心底補充說明。為了掩飾殷紅的臉,她深深低下頭不安地迴應。這種程度的擦傷也夠資格來保健室嗎。神無害怕惹麗二生氣——因為他是對她沒有情欲、憎惡情緒的少數人之一。


    “你太忍耐了。”


    麗二伸手握住想要逃走的纖細肩膀苦笑道。


    “你可以更加依賴我們的。”


    他往神無靠近,吻了吻她的頭發。神無全身僵硬,無法理解發生什麽事。麗二眼神更加柔和,安撫著她的混亂。


    “我想說的是……”


    麗二開口說,思維停止運轉、全身僵硬的神無明白麗二的話的意思,身體微微顫抖。他卻隻是從後麵抱著神無,然後微笑。


    “立場上,我現在這樣做是非常糟糕的,所以讓我保持保健醫生的原則,給你治療吧?”


    神無被他的話解放了,點點頭。看上去欣長的身體意外的寬厚,有力地抱著神無。然而神無沒感受到不可思議和恐懼,但在學校走廊,一個雖然不算是“教師”但也被稱為“老師”的人和一個站在“學生”立場的人身體緊貼在一起,實在太不像樣了。


    “啊,那個。”


    “嗯,對不起。一不小心。”


    神無狼狽地拉開距離,也許覺得她的神態很有趣吧,麗二悄然地笑了。但緊抱著她的手臂沒有鬆開


    ,反而圈住她的肩膀,拉進了保健室。那動作流暢得毫無破綻。


    “我的膝蓋的傷沒什麽的。”


    神無慌張地解釋著傷口狀況,麗二隻是輕輕地附和笑了。也許是因為沒有嗅到血腥味才會附和吧。但他沒打算讓神無就這樣迴去,反手鎖上門,讓她坐在圓凳上。


    “難得來到,喝杯茶吧。”


    “呃——?”


    “在治療之後。別太緊張了。這房間是學生的休息室,跟時間無關——”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保健室的門。


    “經常有學生翹課過來。”


    門扉滑開了,一個臉頰紅潤的女學生站在門外,手還放在門把上。


    “老師,我好像發燒了……!!”


    潤澤的雙瞳直直地凝視著麗二,完全當神無不存在。麗二看著女學生苦笑:


    “你先休息一下,如果還是有燒就再過來吧。”


    聽到保健醫生的拒絕,女學生紅著臉點頭。燒是燒了,卻是不知所措而起的燒。


    邊熱切地凝視麗二,女學生手腳僵硬如人偶般關上保健室的門。


    “雖然沒有流血受傷的人,但總是不安靜呢。”


    保健醫生困惑地低喃。那模樣太可憐,神無隻是無言地看著他。


    在充滿噩夢感的大宴會廳遇到的男人們,跟人類一樣有年輕者、年老者。帶領神無到神壇上的男人絕對不算年輕了。但應該算高齡一族的麗二,外表完全不顯出老態。


    光晴說麗二是“扮年輕”。到底是怎樣的神跡呢,麗二的外表年輕得非常自然。迷戀麗二的學生們肯定不知道他的年齡。


    這個消息曝光了的話,會造成騷動吧。


    “你很開心的樣子呢。”


    麗二突然轉頭看著她,沒有發現自己在笑的神無被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在想什麽有趣的事呢?表情很愉快的樣子。”


    神無忙伸手掩著臉。


    “在這種地方一個人獨處,的確是滿誘惑的,但我並不太在意。盡管工作遊刃有餘,但近來多餘的工作增加太多了。”


    他聳聳肩說,用鑷子夾出裝載玻璃瓶中的棉花球,沾上消毒液。他蹲在神無身前,對她苦笑一下,稍微掀起她的裙子,把棉花球按在擦傷的膝蓋上。辛辣的感覺讓神無倒抽一口氣。


    麗二動作輕緩地消毒過她膝蓋後,把棉球丟進垃圾桶,鑷子放迴其他罐中。


    “其他老師因為不喜歡你而以厭惡的眼神看你,學生們也以奇怪的眼神看你,真是麻煩。”


    麗二皺著眉頭完成一連串作業,低聲呢喃。神無垂下眼。


    也許有人說了難聽的話,這保健醫生在——為她抱不平。他誤會了神無笑的理由,為她生氣。他那跑題的自言自語讓神無表情緩和下來。


    “他們說了很難聽的話?”


    麗二不可思議地問。


    “——一點點。”


    神無簡短的迴答緩和了麗二的表情。他伸出手撫摸神無的臉頰。


    “傷口隻需要消毒就好。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可以來找我。你的笑容能安撫我的心。”


    “笑容……?”


    他溫柔地眯起眼看著眼前的少女。


    “我希望你能更加快樂。而你的快樂隻讓我發現就好了。……但首先我該為你不再對我幸村戒備表示感謝。”


    “……戒備。”


    茫然地重複那個詞,神無悄悄打量保健室。除了神無和麗二外空無一人的寬廣白色房間——以及隻會有兩個男子經常到訪。持續看到人性崩潰瞬間的她,總是一個人或者在人潮中過日子。


    但現在不同了。


    昨天才遇見的男人為她營造了安穩的空間。盡管陷入困境,他還是想辦法完成約定。那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直接稱唿其名的男子。神無忽然想到,昨天自己睡得很安穩。盡管平常總是渾身戒備地入睡,但昨晚卻不可思議地安心入睡。


    “就這樣改變下去吧,慢慢地按照你的希望走下去。”


    麗二的話讓神無咬著唇,沉思著。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改變,更加懷疑自己是否能改變。也不認為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能一兩天就改變。


    也許隻是因為確認了他不帶有危險性吧。


    “不要焦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但要發現自己的位置很難,因此慢慢來就好。”


    看穿了神無內心疑惑的心思,麗二這樣說。那溫暖的氣息柔柔地滲入她內心。


    神無注視著麗二,輕輕地點頭。


    “現在你痛恨自己的立場吧。”


    保健醫生白皙的手,可惜萬分地離開了少女的臉頰。他的笑容漸漸消融。


    “真想辭掉保健醫生的工作,再次成為學生。”


    他深深地歎息。


    “這樣抱住你的感覺會更要好吧?我要先學會寫辭職信。”


    突然起來的話讓神無茫然地看著背後白色的身影。


    “現在我在距離你最遠的地方。這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我要學習寫辭職信的方法。”


    “呃?”


    麗二的話仿佛從天外飛來一般,神無隻能發出不解的單音。


    “我是認真的,可以嗎?”


    步步緊逼的保健醫生,開朗大笑,提出了讓人為難的問題。


    “那個……!”


    神無想開口說什麽,課間鈴響起了。


    “我、我要、我要上課!!”


    完全忘記麗二說要請她喝茶了,神無慌忙從圓凳上站起來,小跑向門邊。麗二伸手拉住那纖細的手腕。


    “慢走。”


    隨著低聲的呢喃,他在她脖子上烙下輕輕一吻。


    滿足地看到神無連耳根都通紅,進行性騷擾的保健醫生終於放開了無辜少女。


    會喘息是因為運動量不足。原本就沒多少體力的身體很快發出極限警告——所以心髒劇烈的鼓動和熾熱的臉頰肯定是因為運動量不足。


    神無快步走向教室,以雙手掩住殷紅的臉頰。因為保健室在校舍以外,所以要迴到教室必須穿過走廊,沿著樓梯走到三樓。而且每個教室都很寬廣,寬廣得讓橫穿教室的厭煩的地步,自然要走的距離就遠多了。平常她會覺得麻煩,但現在她卻感謝這樣的距離,因為滿臉通紅進入教室肯定會被人議論。行走過程中,她拚命往臉頰扇風,以圖降溫。


    穿過連接中央樓和南樓的走廊時,神無突然停下腳步。授課已經開始,校內沒有學生的蹤影,危險性應該減少了的,但她卻覺得脊骨一凜。近似惡寒的違和感讓神無緊盯著南樓的入口。


    不祥的預感。


    神無無言地轉身,朝不遠處的保健室走去。


    “你的感覺比想象中敏銳呢。”


    肩上傳來尖銳的疼痛。


    神無慌忙迴頭,看到了一張男性臉龐。他腳步之迅速讓人吃驚。她認出那男生的身份後更加吃驚,貢國一——昨晚那個前來奪杯的鬼轉校生。


    “怎麽了?我不會再讓你逃走了?”


    他臉上掛著一抹嘲笑。他揮揮手,臉容更加放肆,緊緊盯著後退的神無。


    “雖然昨晚婚禮衣裝多少有點誤導……的確是毫無特色的新娘。鬼頭之名被汙蔑了,那家夥到底要汙蔑鬼頭之名到什麽時候呢。”


    男人責備地說,拉近了跟神無的距離。她感覺到大氣中彌漫一股厭惡氣息。神無安撫開始顫抖的身體,對自己說“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些小麻煩已經融入她的生活了。盡管與之對峙的人感情跟過去的人不同,但全是負麵的情緒。


    而且她認識比眼前這男人更危險的鬼。無情殘酷、美麗可悲的鬼——


    比起那人帶來的劇烈恐懼,貢國一不算什麽。


    “難得我準備好了,現在完全勾不起使用的興趣。”


    男人從上衣口袋中找出一串鑰匙。陌生形狀的鑰匙上附有粗糙的木雕人偶,互相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


    神無凝視著男人往後退。往南樓去的路被他堵住了,隻能逃往中央樓——麗二所在的保健室最接近這裏。她不由得問自己能去到嗎,沉寂在心底的緊張感同時湧現,讓她手心一片汗濕。


    逃到那裏他就不能出手了吧。拚命逃就好,盡管那是很艱難的。


    “國一,別亂來。”


    往後再退一步的神無,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同時背後傳來柔軟的觸感。迅速迴頭的神無接觸到兩道凜然的視線,她屏息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男子。鬼之裏高中的學生多是臉容秀麗者。神無很明白這一點,但眼前這男子端正的臉卻因為某種情緒而扭曲。背部閃過一陣戰栗感,那是跟華鬼對峙時同類型的恐懼感。


    “響……你特意來了嗎?”


    “……初次見麵,鬼頭的新娘。”


    無視貢國一的問題,被叫做響的男人勾出親切的微笑,低聲說明自己的身份。那奪人心弦的魅力笑臉——底下卻潛藏著危險神色。本能察覺這一點的神無拉開跟響的距離,而他隻是饒有興味地眯起眼。


    “原來如此,看來你的感覺的確很敏銳。”


    盡管語氣跟笑容貌似親切,但眼底卻隱藏著輕蔑。神無轉開視線。前有虎視眈眈的男人——國一,後有更加危險的男子。神無知道自己隻有逃往中庭,腳步慢的神無不可能完全避開兩人。即使到三年級的教室求助,也會完全被他們兩人堵死吧。


    感覺到目前的困境,神無迷惑不已。


    “你們這樣做的話,麗二會有麻煩的。”


    搖晃著鑰匙的國一的手突然被另外一隻手掌包裹住,手掌的主人低聲說。


    “反、反對暴力!!”


    神無大後方傳來蚊子低泣般細微卻異常拔尖的叫喊聲。神無原本注視國一身後人影的眼睛慌忙轉向後方去。


    “初、初次見麵,我是黃逗拓海!多多關照!!”


    看到神無迴頭,俊俏的少年立馬鞠躬行禮。忘記眼前緊張的氣氛,神無也反射性地低頭。


    “我是朝霧神無。”


    神無抬起頭,不懂自己為什麽要自我介紹。眼前的少年卻滿臉通紅。蓬鬆的頭發軟軟地搖晃著。


    “喂,什麽東西。”


    國一手臂一轉,想要迴去握住自己手掌的大手,卻被對方的力道弄痛。


    “拓海就是那樣的性格。”


    男子淡然地說出不搭邊的話。


    “放手!!”


    大手緊握住國一的拳頭,力道漸漸加強。骨頭被傾軋的聲音響起,響終於迴過神來,往前踏出一步。神無不安地想要開口叫喊時,庭院再出現一道人影。


    “停止,不嫌棄就跟我們對戰吧。”


    聲音的主人推開拓海插話說。身形巨大卻把氣息隱藏地很好的男人眯起三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說。


    “跟我對戰也可以。”


    混合著歎息的聲音源自背靠校舍牆壁的鬼之裏高中學生。長發男子氣息凜然,一副臨戰態勢。空氣瞬間緊繃。


    “什——”


    看著啞然的國一,大塊頭男子聳聳肩。


    “看來我有必要自我介紹了。三年二班浦嶺郡司。士都麻的庇護翼。”


    “同樣,三年三班的織邊透。”


    緊接著大塊頭男子,背靠牆壁的男子涼涼地微笑說。捏住國一拳頭的男子也放開了他,看向響。


    “三年九班,江村一樹——高槻的庇護翼。”


    洋溢著安寧氣息的男人有禮地點點頭。


    “我是黃逗拓海!二年六班!!麗二的庇護翼!!”


    神無背後的少年也有禮地鞠躬。打量過四個突然出現的男子,響跟國一的視線終於轉迴本來目的的神無身上。


    “認真的嗎?”


    那聲調混合著吃驚和諷刺。國一昨天也出席了婚禮,當然也聽說三翼對鬼頭的新娘求愛的消息。現在還親眼確認了,吃驚也不出氣。


    “來到鬼之裏的新娘還需要庇護翼嗎?而且這樣的女人還得到四個——”


    “九翼。”


    郡司低聲打斷國一隱含恥笑的話更正道。吃驚得睜大眼睛的國一跟沉默的響交換眼神,肩膀微微顫抖。九翼就是說,在舉行婚禮時就該放手不保護新娘的三翼,知道現在還自發地保護著她。


    那是學園前所未有的出奇事。


    “沒聽過被九翼守護的新娘呢?”


    “真是的,開玩笑也——”


    “來遲了。”


    震驚的響和國一正想要開口說什麽,卻被焦急的高亢聲音打斷,七雙眼睛同時看向聲音發源地。


    “什麽,已經終結了!?下一堂課是科學!特別教室好遠的!!”


    從校舍陰影處飛奔出來的兩個相似得驚人的少年。應該是同卵雙胞胎的他們頭發淩亂,大叫著全力往這邊跑來。


    “我已經跑過來了!你就不能褒獎我一下!”


    “還褒獎!!”


    “我是第一次做庇護翼啦!水羽動作太快了,我的胃現在還抽痛呢!!”


    “為什麽大家都那麽快!?”


    “——安靜點。”


    郡司歎息地睨視喘著粗氣的雙生子。沒多大區別的兩張臉同時嘟起嘴。


    “最起碼讓我們說完借口啊!蠢材郡司!”


    “我討厭被水羽束縛著——!!”


    看來這對雙生子最大的問題在此。的確水羽的行為太過激烈,對鬼頭的新娘求愛算是特例中的特例。要配合這樣的主人也不容易吧。郡司同情地看了看雙生子,然後對透苦笑了一下。


    “你們沒有遲到,閉嘴。——你們也自我介紹一下吧?”


    “啊!你好!!”


    郡司指著神無,雙生子同時開頭。


    “我是二年八班的森圓風太!”


    “我是雷太!早咲的庇護翼!!”


    雙生子率直地看著神無。看來他們的性格是對沒興趣的人不屑一顧了。完全被無視的響和國一渾身洋溢出不滿氣息。


    “那——”


    離開牆壁的透走向兩個對手。


    “在這裏開戰?還是今天暫且休戰?”


    透冷笑地看著響他們,長發隨著他歪頭的動作流瀉而下。


    “我準備好了啊?”


    郡司期待似的對透聳聳肩,眯起的雙眼瞬間變為金黃色,露出兇暴的表情。


    “反對暴力!”


    站在神無身後的拓海緊握拳頭喊。他似乎跟其他人有點不同。聽到這句話一樹不由得苦笑。


    “我們會努力彌補遲到的過失!”


    雙生子唯恐天下不亂地舉起手附和。那積極的舉動讓人聯想到他們的主人水羽。


    神無打量著聚集起來的男人們,從現場緊繃的空氣中了解到無論什麽狀況他們都不會退讓半步。臨戰的他們身上各自散發出明顯的殺意。


    “那個……”


    神無開口,不是想要叫喚誰,隻是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麽。一旦戰鬥的話肯定會有人受傷,她必須阻止這種沒意義的鬥爭。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傳遞自己這種心情。


    神無努力地想。看到這樣的她,郡司粗魯地撓撓頭,下顎動了動。


    “走吧。我不想讓新娘看到血腥的畫麵。下次再見時,再好好跟你們玩。”


    郡司擠出個警告式的笑容,沒再說話。


    “呃——不打啊?


    ”


    “真無聊,我還特意逃課過來了呢!!”


    雙生子再次嘟起嘴。


    “煩死了。你們想玩我隨時奉陪,現在給我閉嘴。”


    被細長眼瞳銳利一瞪,雙生子馬上沉默下來。他們很清楚光晴庇護翼郡司的冷酷。盡管主人是善良的執行部會長,但不代表其部下也一樣善良。響似乎了解硬碰沒有好處,往前走去。跟神無擦身而過時臉上的笑容崩潰,眼瞳深處始終閃耀著恐怖的冷光。他走向國一,跟握住國一拳頭的郡司麵對麵。


    “啊!?”


    “走吧,國一。……士都麻的人,真讓人生氣。”


    響說完,動作誇張地聳聳肩。


    “在任何狀況下,守護新娘都是庇護翼的工作。我不認為有何不妥。”


    “——非常好的答案。那我就盡管看你們能守護她到什麽時候。”


    響嘲諷地丟下一句話,走向中央樓。被迫跟在他身後的國一,轉頭凝視神無,嘴角掛著一抹殘酷的微笑。


    “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裏。”


    那殘酷冰冷的笑容轉了對象,投向郡司。郡司無所畏懼地跟他對視,直到國一轉身走遠了,郡司才看著一臉蒼白的神無長歎。


    “你被討厭的人盯上了。”


    “那是二年級的——堀川響?跟他一起的人沒見過呢。”


    透走近郡司,看著遠去兩人的背影發問。堀川響不算太引人矚目的存在,但其實力卻深不見底,甚至有傳聞他的能力跟三翼不相上下。


    還有另外一個。


    “那叫國一的人……應該是貢國一。”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語氣謹慎的一樹身上。


    “誰?”


    “麗二告訴過我,貢國一是前鬼頭的庇護翼……三翼中的一位。”


    “……是前三翼嗎?現在這個時間迴來似乎有什麽內情……”


    “麻煩,我以前就對那種偏激的家夥沒轍。剛才真想一拳揍下去。”


    “我來,我!”


    “我也是!!”


    聽到一樹的話,透臉色為難,郡司鬱悶地歎息,風太、雷太兄弟則高興地跳起來。


    “對你們來說太沉重了。雖然我隻是聽說過,堀川響是那種把對手打得再也起不來的人。真可惡。”


    “啊,可能適合我呢。”


    郡司的話讓透揚起爽朗的微笑。長發纖細的青年人意外的腹黑,周圍的人也沒打算糾正他。倒是跟他伺候同一個主人的郡司笑著說:“嗯,也許適合你。到時候可是一片地獄景象了。”


    “反、反對暴力!”


    站在神無身後的拓海不安地表達意見。這幾乎也讓鬼們注意到緊張地在戰圈外注意情況的新娘。神無身體僵硬地注視著男人們。


    “你。”郡司小聲地問,“不會唿喚名字嗎?”


    透說出郡司躊躇不言的話,神無輕輕念了一句“名字”,陷入沉思。


    “三翼的——高槻、士都麻、早咲的名字。印有主人印記的新娘的聲音我們能清晰聽到。其實也不是真的聽到,而是感覺到。隻要你喊他們的名字,我們就會來救你。”


    “雖然不唿喚也來救你是庇護翼的工作啦!”


    “……討厭,水羽應該躲在某處觀察我們工作的樣子吧。”


    雙生子緊握住對方的手,環視四周。


    “我們遲到也許會被罵的。”


    看來他們最關心的是這一點。郡司和透苦笑,視線從雙生子轉到神無身上。


    “他們也有讓你唿喚他們吧?庇護翼會這樣說可是特例哦?你不唿喚那三翼的名字,卻唿喚我們的名字會讓他們絕望的。”


    聽到郡司責備的話,神無不由得咬住唇瓣。雖然昨天唿喊了三翼的名字,但剛才卻不知為何喊不出口。不是他們的名字沒在腦海中出現,但就是喊不出口。


    “你不唿喚我也沒關係,因為我隻會守護麗二的新娘。”


    一樹低聲呢喃。男人們麵麵相覷。


    “那也是。”


    透苦笑,拍拍一樹的肩膀。


    “突然讓她記住所有人的名字是不可能的——朝霧,以後我們就負責支援三翼了,請多多關照。”


    透的話讓神無吃驚地抬起頭。


    “肯定會被鬼頭討厭呢!不過我豁出去了!!”


    “我也是!”


    風太跟雷太展現出活潑的笑容,挺起胸膛。那隻是想要鬧一場的話讓郡司困惑地撓撓腦袋。


    “鬼頭親自守護新娘是規則,也是最安全的做法,但現在似乎不太可能——所以以後請多關照。”


    還無法充分理解他們想法的神無被郡司的話嚇到了。一樹無言地對她垂頭鞠躬,然後背後的拓海也害羞地笑著,鞠躬行禮。


    不知所措的神無隻好慌忙低下頭,說一聲“多多關照”,一臉疑惑地打量他們。庇護翼是守護新娘的鬼,他們為了三翼的新娘——就是說,為了守護神無而趕來的。她接受了男人們的心意,再次開口說:


    “謝謝你們救了我。”


    她一個人絕對逃不掉吧。沒有他們,她隻能倉皇地逃跑,反而取悅了惡作劇的人。神無說出最真誠的感謝。但男人們聽到這句話卻很是吃驚,似乎沒有想過她會道謝。


    “不——嗯,也許很不錯。”


    為了掩飾尷尬,郡司偽裝咳嗽了一聲,試圖從神無靈動起來的神情中讀取什麽信息似的說道:


    “嗯,有點那個。”


    “好高興……”


    透跟一樹隻是苦笑著,雷太跟風太臉頰羞紅地點頭,然後不約而同地圍聚到一角,竊竊私語著什麽。盡管聽到他們的對話內容卻不太明白,神無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們。


    “那個,”拓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基本上庇護翼是以影子形式來保護新娘的。對我們來說新娘是很重要、很寶貴的存在,‘被守護’是當然的。”


    他高興地微笑著,語氣柔軟地說:


    “所以會道謝的新娘真的很罕見——我會努力守護你。”


    鬼們一致微笑,似乎在印證拓海的話的真實性。


    找到主人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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