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周假期當中。街頭和校園中沒什麽人煙,四處一片寂靜。
春紗學園的男生宿舍橘寮的住宿生們幾乎都返鄉探親去,宿舍內靜悄悄的。住宿生不在,當然也就沒有人負責做飯還有清潔環境,休假期間如果想要住在宿舍裏,食物就隻能去餐廳或是便利商店解決,洗澡也隻能光顧公眾澡堂。
「也就是說,一定要外出才可以解決生活問題……嘿嘿嘿。」
藏身在宿舍庭院茂密樹叢中,架著單眼望遠數位相機的,是擔任學生會副會長的高中部二年級學生冰室江利子。分成兩邊的中長直發加上眼鏡給人知性的印象,是個經曆過各種打工的苦學生。
雖然是黃金周假期,年輕女孩子竟然一整天躲在茂密樹叢中,這是有原因的。要解釋理由可得要花掉不少篇幅,簡單地說就是,「江利子喜歡三年級兼任學生會長的近衛右京」→「右京喜歡大和撫子般的千金小姐-座堂莎拉」→「估計莎拉一定會在新木陣的房間出沒」→「抓到她的小尾巴,出場安慰傷透心的右京的就是我冰室江利子!」,大致上就是這樣啦。
根據弟弟冰室啟太的情報,陣的雙親好像把房子賣掉,到國外去進行考古挖掘調查。也就是說,他在黃金周假期內,除了待在男生宿舍並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江利子自己下了結論。不過她的推論,根本就大錯特錯了。
「嗬嗬嗬……今天的勝利一定是我了,座堂莎拉!我要精準地拍到妳潛入禁止女性進出的男生宿舍,進行不純的異性交往現場實證,就由我來揭開妳那偽裝成大小姐的假麵具吧!」
江利子一副好像已經獲得勝利的模樣,高聲地笑出聲來。
可是,等了大半天就是沒有人出來。到了晚上,宿舍的房間全都一片黑暗。隻有一盞……燈光點亮著,是二樓角落的房間。
「哎啊?那間房間……?」
江利子把鏡頭焦距拉長,看著房內。右京的側臉出現在窗口邊。修長的身形,長發,端正的鼻梁……江利子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會……會長!您沒有返鄉去嗎?難道,是留在宿舍守門?怎麽如此有責任感啊,我冰室江利子真是越來越尊敬您了!」
江利子連忙把公文包打開,取出裏頭的望遠鏡頭裝上相機。這連串的動作如此熟練,似乎是因為曾經有過在照相館打工,訓練出來的經驗。
把鏡頭伸到最長,清楚地看著右京的放大畫麵。根本就沒在觀察陣的房間了。
「啊啊,今天那些老在旁邊擋路的幹部住宿生們不在,您一個人悠閑地度日啊?平常總是穿著劍道服裝,真正私生活中,意外地竟然是穿著運動服呀。」
「閱讀的書籍名稱是……新渡戶稻造的『武士道』!坐擁學生會長權威的地位,絲毫沒有沾染腐敗頹廢的氣息,常抱著切腹的覺悟堅持執行職務,充滿責任感的身影,真不愧是武士的傳人!」
「哎啊,肚子餓了要用餐啊……哇,身為會長也是吃便利商店的壽司,竟然還是最便宜的助六壽司(注:豆皮壽司及海苔卷壽司的綜合。)!不上不下的時間去店裏購物,大概就沒什麽好買的吧,真是可憐……以我曾經在便利商店打工過的經驗來看,深夜去店裏,就是麵類和意大利麵食材的上架時段。雖然很想告訴您這個訊息,不過這樣就會被發現我躲在這裏偷看……實在很抱歉,會長,今晚就請您忍耐著享用助六壽司,不過我也喜歡海苔卷跟豆皮壽司啦。」
「接下來練習揮竹刀……果真是文武雙全,才色兼備,近衛右京真正是完美的沒有缺點!可惜的是,現在沒有穿和服,也沒有脫下上衣來揮刀……總之先拍張照片吧!哇,記憶卡已經滿了……」
江利子頗為惋惜地放下相機。右京也結束揮刀練習,把燈給關了。
「咦,沒有洗澡嗎?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已經洗好了吧……好可惜。既然如此,我應該要更仔細地監視才對啊!可惡。」
江利子完全就忘記當初的目的是要揪出莎拉,就這樣鑽進睡袋裏就寢,這些簡易帳篷和睡袋,以及一組飯鍋炊具,都是在登山用品店打工時獲贈的商品。
「明天早點起床,去便利商店買新的記憶卡,無論如何一定要拍到會長起床的照片才可以!」
熱情完全朝不同的方向燃燒著,江利子就這樣進入夢鄉。
「晚安了,會長。」
江利子滿足地抱著塞滿偷拍右京照片的記憶卡睡去……
隔天早上,在江利子還沒睜開眼睛前,橘寮裏響起尖銳的喊聲。
「喂喂,你在幹什麽?怎麽可以讓女人等!你是什麽意思啊?」
江利子嚇得從睡袋裏跳起來。橘寮裏怎麽可能會有女人的聲音出現。而且,站在宿舍玄關前的,是有著模特兒般的豐滿體型,嘴唇左邊有顆痣,渾身充滿成熟風韻的女生宿舍櫻寮的舍監,同時也是右京的同班同學——雅麗亞。
(為,為什麽那女人會在這裏!)
江利子無法掌握情況,陷入輕微的混亂狀態。穿著便服的麗亞,露出肚臍把襯衫衣擺綁在前頭,配上短褲還有靴子,一身性感活潑的造型。腰線明顯凹凸有致,一點贅肉也沒有。而且,更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是……右京他竟然從橘寮走了出來。還穿著繪有白色火焰圖樣的重金屬風黑色t恤配上黑色牛仔褲,一身普通男孩子的打扮。
「會,會會,會長……這身輕薄的打扮是……」
江利子躲在茂密的樹枝後,緊張地觀察著狀況。兩個人好像在交談什麽,不怎麽聽得清楚。她把手邊的樹枝折成兩半,用兩手遮著,偽裝成樹幹,慢慢地靠近那兩人。
「不是我讓妳等。是妳太早來了。」
「那是當然的啊,不趕快出發的話,根本就沒辦法玩到所有的遊樂設施!昨天我不是在電話裏跟你約好了嗎!」
「俗話不是說欲速則不達嘛。阿鼻叫喚尖叫樂園十點才開耶!」
「反正都要去啦!人家期待這一天,一直等了好久耶!」
麗亞用力地拉著右京的手。江利子緊張地按住了胸口。
「雅,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吧?」
右京微笑著……那一瞬間,江利子的眼中,彷佛潰堤一般,淚水湧了出來。
「啊……怎麽搞得會這樣?究竟是怎麽了,我的眼睛……」
江利子連忙按著眼睛,但是淚水卻停不下來。
(阿鼻叫喚尖叫樂園,是有很多會讓人尖叫的刺激遊樂設施,情侶最愛去的遊樂園。高中生約會的時候,幾乎都會選擇的場所……)
把莎拉當做假想敵的時候,居然忽略雅麗亞的侵略……江利子感到非常灰心。右京跟麗亞同樣都是舍監,應該是彼此反目成仇的啊!原本認為會長跟麗亞是敵對的,她深信會長絕對不會跟她交往。
(但……但是,仔細想想,雅同學跟會長真是速配。兩個人的成績都很優秀,長的又好看,深受住宿生們的信任,同樣身為舍監,想必話題也很合得來吧……?)
不管觀察幾遍,這兩個人都是閃亮亮的最佳情侶。跟麗亞比起來,江利子根本就沒有地方能夠贏過她。怎麽看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包子。樸實的性格忠實地呈現在外表上,土氣的發型,簡樸的眼鏡。要說是知性美……聽起來還算好聽,(其實是根本沒有值得炫耀的地方,或許隻好靠讀書來補足缺點吧……可是,男生喜歡的應該還是像雅或是座堂那樣,外表好看又華麗的女孩子吧……)
胸口發疼,讓她痛苦不已。可是身為勤勞女高中生的江利子,還有一個武器,那就是在除夕夜還在努力打工,分配要郵寄的賀年卡,所培養出的不屈不撓的耐性跟毅力。
(不……不可以,不能夠放棄,
既然自己沒有華麗的外表,那就想辦法得到就好啦!我都能夠努力念書了,打扮得好看、漂亮,隻要努力也能做到!會長如果喜歡雅的話,我就把雅的優點全都給學來!座堂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這一點,是自己怎麽努力都沒辦法變成她那樣的,可是如果是雅的話,雅有一半都是靠著感覺妝點出的感覺型美女!)
江利子握著拳頭,氣宇軒昂地站起身來。右京他們已經走遠……但她知道目的地!
「阿鼻叫喚尖叫樂園!今天一整天,就讓我好好地觀察雅同學吧!」
當然,看到右京跟別的女生約會,她早有覺悟這是很辛苦的煎熬。抱著悲痛的決心,江利子跟隨在那兩人身後。
坐上電車,右京跟麗亞抵達阿鼻叫喚尖叫樂園。
阿鼻叫喚尖叫樂園……是在可以看到富士山的樹海而建成的寬闊遊樂園。
全園都是會讓人玩到尖叫的遊樂設施,甚至有人說會玩到沒辦法活著迴去。在一片深綠中,以富士山為背景的高空彈跳台聳立其中。高度有五十公尺。雲霄飛車最高的高度也有八十公尺,一圈又一圈地轉動著。
「好了,從哪個開始玩呢?」
麗亞把一票玩到底的門票輕輕地含在唇邊,凝視著右京的臉問道。雖然她擺出一副完全不像高中生的風騷姿態,可是右京的表情仍然絲毫不為所動。
「我從那個開始都可以。」
「是嗎,我也是不管從那個開始都可以喔。」
在邊走邊挑選遊樂設施的兩人身後,有個東西緊緊跟著。啪搭,啪搭……麗亞注意到猶如被雨淋濕時的腳步聲,嚇了一跳迴頭看。
「是,是誰?」
在他們身後的是個秋刀魚人偶。明明是秋刀魚,可是卻弄了個武士的發型。是阿鼻叫喚尖叫樂園的吉祥物——「秋刀毛」。有人覺得「搞不清楚是什麽意思」、「跟阿鼻叫喚一點關係也沒有」、「好像是抄襲日光江戶村的吉祥物吧」、「似乎有腥臭味」、「本來就不可愛」,是個評價不怎麽好的秋刀毛娃娃。在人偶裏麵的是江利子。
(嘿嘿嘿……我可是在打工的時候有表演過人偶秀。穿上人偶裝就絕對不會發現是我在裏麵,就算跟著他們兩個也不用擔心會被懷疑啦!)
江利子心情頗為開心。但她的舉動根本就非常怪異。
「為……為什麽,梳著武士頭的秋刀魚會跟在我們的身後呢?」
(不要看她的眼神。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麗亞跟右京帶著緊張的表情,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很快地,眼前出現的是高空彈跳台。
「啊,這個這個!來試試看吧,近衛同學。」
「這,這個……嗎?應該有個……五十公尺高吧?」
抬頭望著彈跳台,右京用力吞了口口水。麗亞眼神一挑,開口說。
「……如果怕的話也不要緊,我自己一個人去玩喔。」
「日、日本男兒的字典裏麵沒有『害怕』這個字眼!」
右京半是不太甘願地說出這句話,就擔麗亞一起登上高的嚇人的彈跳台台階。兩個人一起做彈跳時,必須抱在一起用一根繩索來跳。江利子的心裏,熊熊地燃起嫉妒的火焰。
「那女人!第一炮就給我挑高空彈跳?故意裝成柔弱又膽小的女孩子,打算趁機會抱緊會長!還真是會盤算!」
江利子in秋刀毛,躲在彈跳台旁的茂密樹叢中,用望遠鏡一直觀察著兩人的舉動。在彈跳台上的麗亞跟右京,隨著工作人員的引導,緊緊地抱在一起,這是為了把彈跳用的繩索綁在兩人身上。
「不好意思,請兩位再靠緊一點。」
聽從工作人員指示,麗亞貼近著右京。秋刀毛則驚呆在原地。
(啊啊,那女人!竟敢這麽粘著我的會長!)
麗亞被襯衫包裹著的豐滿胸部,軟綿綿地壓在右京的側腹。讓右京嚇了一跳,低頭看著麗亞。麗亞胸口的鈕扣是開著的,往內擠壓的胸部就像正月的年糕般往中間集中,兩邊的胸部貼近著形成很深的乳溝。
「……啊,別靠那麽近啦。」
右京慌忙地抬起頭。一顆顆的疹子,噗滋噗滋地從全身冒了出來。麗亞小聲地笑了下,像個小惡魔般睜大眼睛視線往上凝視著右京說:
「不靠近的話就沒辦法高空彈跳吧?還是說你在怕我呢?」
麗亞眼帶媚意盯著右京,彷佛在挑逗他似的,用食指輕撫著他的下巴。
(那女人!隻不過有點胸部,就給我那樣色誘我的會長!)
嫉妒的火焰,幾乎要讓秋刀毛當場變成燒烤秋刀魚。右京僵硬著身子,按著麗亞的肩膀,讓自己跟她多少拉開一點距離。
「所謂的武士道即為知死之道!時常抱著必死覺悟的我,沒有任何東西讓我害怕!隻不過,男女從七歲之後就不該坐在一起,這句格言是我必須恪守的!像玩這種遊戲時,根本就沒有必要兩個人一起做吧!」
「你在說什麽啊。兩個人才會加重力道,更能夠加速,才會更刺激吧?」
「加速和重量沒有關係吧?伽利略從比塞塔上,同時丟下重的球和輕的球,兩者同時著陸,這個實驗妳沒聽過嗎?」
「哎啊,聽說那個實驗是編造出來的喔。」
「什麽?那,實情是什麽狀況?」
「那,就讓我們來實際調查看看如何?」
麗亞賊賊地笑著,用力地抓住右京的身體,
「let’s高空彈跳!」
麗亞露出開朗的笑容十分輕鬆地,就從彈跳台上跳了下來。
「……!」
右京他,絲毫沒有表情……應該說根本是僵著一張臉。彈哪彈地,橡皮的彈跳繩索被拉扯著,兩人就像裝了水的氣球般一上又一下。麗亞的大胸脯就這樣隨著慣性原理,唿嚕嚕~唿嚕嚕地在右京的視線範圍內大大地搖晃著。秋刀毛躲在茂密樹叢中,忿忿地踩踏著地板。
(啊,那死女人。!為什麽約會一開始就選擇高空彈跳,原來是為了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豐滿胸部啊!怎麽這麽會算計!)
「喔嗬嗬嗬嗬!啊——好好玩,雖然高度是有點不太夠哪!」
腳踏上彈跳台下麵的地毯,麗亞邊解開繩索邊笑著。右京慘白著一張臉,腳步有些搖晃地說:「對,對啊。一點都不恐怖嘛,真是無趣哪。」
右京喃喃說話的語調就像機器人似地硬邦邦地。
接下來,玩的是急流泛舟。漂啊漂地,緩緩流動著的圓木舟上,麗亞在前,後麵坐著右京,緊緊跟在他們後頭的,是秋刀毛乘坐的圓木舟。
(又給我選這種不像約會會去玩的怪異遊樂設施……這裏的急流泛舟可是落差高達三十公尺,最大坡度六十度的怪獸級設施。要約會的話,不是應該挑選像是劃船之類更和平,更能卿卿我我的遊樂設施嗎?)
秋刀毛的內心充滿了懷疑。麗亞開口喊坐在後頭的右京:
「現在還來得及,從旁邊的緊急逃生階梯逃跑喔?」
「不用妳操心。妳才是,想要溜走的話就走沒關係喔。」
追在後頭的秋刀毛看的到兩個人在講話,但是水聲千擾下,並沒辦法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終於,右京他們的圓木舟順著坡度一溜煙兒滑降下去。
「呀唿——!」
麗亞順勢舉起雙手。右京仍舊無言地僵著身子。滑下斜坡,圓木舟降落到水麵,咚吵一聲,激起極大的水花。
「啊哈哈哈哈,全身都濕透啦。」
麗亞發出開朗的笑聲,邊從圓木舟站起身來走到搭乘台。右京看起來一副還有些腳步不穩的模樣。
「你不要緊吧?要不要去搭下一個遊樂設
施啊?」
「好,好啊。當然,有什麽問題!」
右京嘴上這麽說,眼神卻已經開始遊移不定。
開始滑入河流的秋刀毛,看到搭乘台的情景非常地驚訝。從頭濕了一身墮麗亞,頭發跟衣服都濕透了。衣服緊貼著身子,豐滿的乳溝線條畢露,蕾絲內衣透過濕衣服隱隱約約看得出來。秋刀毛怒火中燒地想著:
(原、原來是這樣!為了誘惑會長,故意搞得全身濕,才挑上急流泛舟玩啊!實在有夠故意!)
怒氣在秋刀毛的心中不斷地攀升,同時她也冷靜地分析著現在的狀況:
(可是……男人說不定就是喜歡女人這樣露骨的暗示?是了,費洛蒙如果不散發出來就不會被發現!)
就在這瞬間,轟隆一聲衝擊,秋刀毛的圓木舟開始滑進急流。
「啊,等等……太高太高太高!好快好快好快!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嗚哇!」
幾乎是垂直掉下來的角度及速度,讓秋刀毛慘叫出聲。在搭乘台搖搖晃晃站著的右京,驚訝地拾起頭。朝出口走去的麗亞,訝異地迴過頭來。
「怎麽啦?要去玩下一項囉!」
「剛才,好像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耶……」
這時候,秋刀毛的圓木舟已經衝進水中,坐在船上的秋刀毛身影已經被噴高的水花給擋住。麗亞哼聲笑道。
「不想去的話,就誠實說出來嘛?就算你放棄逃走,我也不會在意喔。」
「誰,誰要逃啊……!盡管放馬過來去玩吧!」
右京賭氣地快步從出口走了出去。麗亞臉上帶著笑追上去。等到弄得渾身濕,魂都快要飛掉了一半的秋刀毛站上搭乘台時,已經看不到兩人的身影了。
插圖058
秋刀毛因為害怕,還有被水淋濕的寒冷,身體喀噠喀噠抖得不停。
(太……太恐怖了!不是那種約會時,讓女生可以邊尖叫,還有辦法緊抱著男生的遊樂設施,我根本就沒辦法承受。)
秋刀毛壓著砰砰跳個不止的心髒,追著右京他們跑去。
他們離開急流泛舟後,正慢慢地走著。麗亞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走著,單手舉起伸了個懶腰。濕透的衣服也慢慢地開始幹了。
「急流泛舟,不是還挺有趣的嗎?」
「哼,什麽。摟、摟哩巴唆的,真丟倫。」
「怎麽,你的表情還有講話的語調都很僵硬喔?還有啊,你現在走路同手同腳喔。」
「穿、穿和服的時候為了防止衣服鬆開,要同時伸出同一邊的手腳啦!我我我我我,怎麽可能會被這種程度的遊樂設施給嚇到!」
「你今天穿的不是和服耶?」
「反,反正!大聲嚷嚷的妳,才是膽小鬼啦!」
右京用力指著麗亞。麗亞無趣地噘起嘴唇,指著有些高度的不遠處佇立著的四層樓建築。
「那好,接下來去玩那個吧?」
「……什麽,那個是什麽?」
右京懷疑地皺起眉頭看了過去。在他們身後的秋刀毛聽到話嚇了一跳。
(啊,那是阿鼻叫喚尖叫樂園最有名的,金氏世界紀錄也有認證的超大鬼屋!將真正的廢棄學校改建,由真正的人來嚇人的超真實學校怪談!話說迴來,有傳聞說,裏麵有一半原本就是學校裏就存在的「真鬼」,不需要花什麽人事費用就能夠嚇唬客人,直接放著就能營業……!為,為什麽這兩個人明明是約會,卻都挑選這些耗損身心的遊樂設施啊?)
右京用力地倒吸一口氣。
「什麽鬼屋……怎麽會這麽大?」
「從入口到出口總共兩公裏。如果害怕的話,現在放棄也可以喔?」
「誰,誰說要放棄!妳自己才要小心點,不要半途嚇哭出來,被鬼怪拎著從緊急出口送出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右京說著說著就吼了起來。
(哇啊——!要進去,那間鬼屋啊!)
秋刀毛顫抖了起來。
說實話,江利子曾經在夏天時,在鬼屋打工,扮演幽靈嚇人。
當日的工作結束領取日薪時,連續幾天都碰上不管怎麽算都會「多一封薪水袋」的情況。也就是說,鬼屋中有人消失不見。可是究竟是哪個人消失,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江利子都想破了腦袋都想不起來。
每一天都會少掉一個人,終於到了某天,打工的人隻剩下江利子一個人。如果明天還去上工的話,消失的肯定會是自己……江利子想到這點,隔天就蹺班了。無論雇主打了多少次電話來,全都轉接到錄音機,不接電話。
又隔了一天,江利子心想不知道狀況如何,便到鬼屋去瞧瞧。沒想到,那裏根本就沒有什麽鬼屋,隻有一片空地。詢問路過的人,才知道那裏以前是墓地。那麽,自己曾經工作過的那間鬼屋是哪來的?消失的打工夥伴們究竟被帶到什麽地方去了?頓時讓她覺得「如果我昨天,就乖乖地打工的話,我會碰上什麽狀況呢…………哇哇哇哇」。
江利子慌忙地趕迴家中,把留言播放出來聽。那是雇主打了很多通的電話留言。顫抖的手指,戰戰兢兢地按下播放鍵,從電話裏傳來低沉的嗚咽聲。嗚~……嗚~……來啊……一起來吧……一起……
「就是你——!」
秋刀毛指著天空喊出聲來。讓周遭的情侶們,嚇的往後退了一大步。秋刀毛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糟,糟糕。一不留神,就莫名其妙地喊出『哇——!』或是『就是你——!』之類嚇唬別人用的,幼稚地不得了的舉動。而且還一不小心把漂亮地濃縮成短篇的鬼故事給加上配樂,沉浸在迴憶中……重點是,因為這樣,本人對鬼屋最沒輒了啦!)
引導出這個結論前,讓她花了很長的時間繞圈圈。還是先在外麵,望著右京他們走進了鬼屋,秋刀毛決定先在外麵等著,就一屁股在出口旁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可是……從出口走出來的情侶們,全都緊緊地貼在一起。
「啊。嗯,好恐怖啊☆」
「不要緊的啦。我說過啊小瑪莉有我來保護☆」
「哇啊☆小廣廣,好可靠喔~☆」
「哈哈哈。小瑪莉真可愛哪☆來——☆碰碰☆」
「好討厭哪小廣廣~☆人家要迴擊喔,碰碰☆」
「碰碰☆」
「碰碰☆」
「我碰碰☆」
看到眼前甜蜜蜜地談情說愛的情侶,秋刀毛的背後,一股火焰般的光芒轟隆隆……地燃燒起來。秋刀毛奮力站起身,一副要翻桌的氣勢,把長凳給翻了過去。
「哼——!不要在這裏卿卿我我!」
「哇——!秋刀魚發狂了!」
正在親熱的情侶,慌張地連忙逃開。秋刀毛冷靜下來,用魚鰭按著胸口,緊張兮兮地迴頭看著鬼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難,難道說,會長跟雅同學也……」
想象著兩個人在鬼屋中,也像剛才那對情侶一樣卿卿我我,秋刀毛就怎麽樣都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情緒,直接衝進了鬼屋內。
鬼屋裏麵,穿著守門警衛服裝,渾身是血的強屍,搖啊晃地走了過來。
「嗚屋~……嗚喔~……」
僵屍用低聲吼著。這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咚咚咚咚跑過來的秋刀毛,拚死命地抓住僵屍的胸口。
「聽好!剛才有沒有一個頭發很長、身材高挑、眼睛漂亮、鼻梁又挺的好看年輕男子,跟一個雖然長得美,卻個性糟糕、庸俗又沒什麽氣質的女人經過這裏?」
「嗚喔~……」
「答話應該講『有』或『沒有』吧!
父母親沒有數過你要有禮貌嗎!」
「在鬼屋裏,不能讓客人不愉快,鬼怪不可以觸碰客人或是跟客人交談。還有,那兩個人大概在十分鍾前已經走過這裏了。」
「十分鍾前嗎!」
「如果妳是他們兩個的朋友,可以稍微幫忙注意一下嗎?那個女孩子,上個星期也有來過,拿著一票玩到底的門票,一整天不知道在鬼屋裏頭繞了多少次……我們隻要有客人在裏麵,因為人手不足,隻好不停地在鬼屋裏麵東奔西跑到處去嚇人……」
僵屍抱怨到一半,秋刀毛聽都沒聽就把僵屍一把推開,
「我知道了!」
她喊完便跑開了。其它僵屍扶著被推倒在地的僵屍,站起身來。
「秋刀毛到底是在幹什麽啊?」
「誰知道……」
把呆呆目送著她跑開的僵屍拋在腦後,秋刀毛奮力地奔向校舍中。
「嗚嘎——!」
用廚房大鍋烹煮人類,身穿配給食物阿姨服裝的僵屍,揮舞著菜刀攻了過來,卻被秋刀毛的胸脯用力一撞倒了下來。
「嘩啦——!」
理科教室的骨頭標本和人體模型都飛奔過來,可是全都讓秋刀毛的迴旋飛踢給打得粉碎。
「赫阿阿阿阿!」
音樂教室中,貝多芬和莫紮特都從畫框內跑出來,揮舞著樂器攻擊著,
「不要來搗亂!」
秋刀毛舉起「自動演奏的浴血大鋼琴」,將陸續攻擊過來的作曲家們給打倒。
(這場約會本來想要默默地守著觀察……可是實在忍不下去了!我絕對無法容許,會長跟雅同學像剛才那對情侶那樣卿卿我我!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們!)
秋刀毛丟下已經魂飛天外的假作曲家們,繼續往前跑。她大鬧了一頓,人偶服裝開始破裂,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躲在裏頭的是江利子了。
這時,右京和麗亞快要靠近出口。右京鐵青著臉身體還在抖著,麗亞則是用毫不在意的表情,高聲笑道:
「喔嗬嗬嗬!嚇的說不出話來了吧,這種假造的鬼怪怎麽會可怕呢。」
「吵,吵死了安靜點!誰說恐怖了啊!」
「可是剛才在視聽教室播放詛咒錄像帶時,不是有人拚命忍住想尖叫的衝動嗎?」
「啊,那個是打嗝啦!」
「嗬嗬嗬……那,就當作是打嗝吧!要不要再玩一次呀?」
「再,再一次?」
右京的臉扭曲著。麗亞的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是啊。既然不怕的話,對你來說隻是牛刀小試吧?」
「嗚嗯……」
右京的太陽穴不住地跳動著。麗亞瞇起了眼睛,笑了出來。
(嘿嘿嘿……我可是在上個星期好好地預習調查過,十分清楚知道什麽地方會出現那種鬼怪。玩第二次也可以配合鬼怪出現的時機來嚇他,這次我一定要讓他敗在我的手下……)
突然,鬼屋咚咚咚咚……地搖晃起來。
「發,發生什麽事?」
「地震嗎?」
麗亞跟右京嚇得睜大眼睛環顧四周。下一秒鍾,麗亞背後的牆壁就轟隆一聲倒了下來,有隻白手臂伸出來。
「啊——.!」
「救命啊!」
有人伸手抓住麗亞的頭發,麗亞放聲尖叫,不顧一切地衝出鬼屋。
右京看到麗亞那瘋狂的舉動被嚇住,傻傻地呆站在原地。崩毀的牆壁,啪噠一聲坍塌。原來是用木材貼上三合板的假造牆壁。穿著破破爛爛的秋刀毛人偶服裝的江利子,跟著牆壁一起倒了下來。
「啊啊!眼鏡眼鏡……」
她在黑暗中跑得太快,狠狠地撞上了牆壁。近視眼加上鬼屋內的光線昏暗,沒有眼鏡的話,江利子什麽也看不到。右京驚訝地低下頭來,看著拚命地伸出手摸索的江利子,發現眼鏡就掉在自己的腳邊,便撿起來遞給江利子。
「在這裏。」
「啊,謝謝您的好心,雖然不認識您,但我衷心地感謝您。」
江利子有禮貌地道謝著,戴上了眼鏡。模糊的視線立刻變清楚的瞬間,發覺眼前出現了右京的身影,江利子嚇得心髒都快要跳出喉頭。
「會……會會,會長!」
江利子慌亂了起來。
(該,該不會被發現我在跟蹤他吧。以會長那麽正直的個性,跟蹤別人這種見不得人的行為一定會被他討厭……可是,這種狀況下又沒辦法解釋。總不能說,我是衝破牆壁碰巧遇上會長的吧……)
陷入混亂的江利子,根本就沒發擔騰亞不在這裏。
「對,對不起,會長,我,我是有原因的……」
看著江利子滿臉通紅,既焦急又非常懊惱的模樣,右京露出了溫柔的微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這裏沒辦法好好地說話。去喝點東西吧,我請客。」
「咦……」
噗通,江利子的心髒狂跳著。與右京見麵時總是在學生會教室中,從來就不曾在校外場合一起喝過茶。
離開快被破壞殆盡,陷入一團混亂的鬼屋,丟下那些扮演鬼怪吵吵嚷嚷的人,兩人移動腳步到不遠處的露天咖啡座。
白色的桌上,撐著多彩的遮洋傘。江利子坐在白椅上,緊張得全身僵硬起來。
露天咖啡座的女店員把咖啡和柳橙汁放在兩人麵前。右京喝著黑咖啡,開口對穿著破爛秋刀毛人偶裝的江利子說:
「副會長連黃金周假期都在打工……真了不起。」
「啊?」
江利子搞不清楚為什麽會被讚美,睜大了眼睛。
「妳是在做吉祥物人偶的臨時工吧?對女孩子來說應該是滿不好意思的,可是妳卻一點都不怕丟臉。為了弟弟的學費,不辭辛勞地工作,實在是很了不起。妳這一點,總是讓我很尊敬呢!」
「咦……啊!」
江利子的視線看向穿著破爛人偶裝的自己。看來,右京似乎剛剛好誤會了自己。江利子連忙不住地點頭,搭腔說:「是,是的。沒想到會碰到會長,真的是非常偶然!」
江利子故意裝傻帶過話題。右京語帶擔心地問她說。
「冰室啟太是優秀的住宿生,不需要付住宿費……可是連黃金周假期都得要出來打工,看來妳們家的經濟狀況還是很苦嗎?」
「啊……不,不,不是這樣的。」
江利子的手舉在臉前麵拚命搖動著。
「別,別說了,會長您自己一個人?」
想把話題從自己身上扯開,江利子裝蒜地問右京。右京的視線看著麗亞逃走的方向,嗬嗬笑了出來。
「不是。本來是跟女生宿舍的舍監一起……因為她跟我下了挑戰書。」
「挑戰書?」
聽到意外的答案,江利子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
「沒搞錯吧,不是……情書?」
「那個女人為什麽要遞情書給我呢?」
「可是……挑戰書,為什麽要選在遊樂園呢?」
「男生宿舍對抗女生宿舍之戰中,因為座堂莎拉的幫助讓女生宿舍得到勝利。可是,座堂並不是女生宿舍的住宿生。也就是說,我跟雅之間的戰鬥,還沒有得到正式的結果。所以她才提議購買遊樂園的一日玩到底套票,坐遍每一台尖叫遊樂設施來比試膽量。」
「比試膽量?在遊樂園,裏麵嗎?」
本來以為來約會盡挑選尖叫遊樂設施乘坐挺怪異的,原來真相是這麽一迴事啊,江利子總算理解了。江利子想起剛才守門員僵屍說過的話,那時候完全沒在意,被她當成耳邊風……
「
啊,對對。她為了要贏過會長,早就先來過這間遊樂園做過調查了!」
「看來是的……她大概打算在鬼屋裏,一股作氣把我打敗吧?我正覺得奇怪,她似乎對怪物出現的時機相當熟悉。正因為她熟知怪物的信息過度自信,反而被妳出乎意料的登場,給嚇得魂不附體吧……多虧妳的幫忙,這場比試讓我得到了勝利。」
「能夠幫上會長的忙,我覺得很光榮。」
江利子打從心底說著,心裏也放下一顆大石頭,約會原來是自己的誤會。右京似乎不怎麽舒服地拉扯著t恤的領口。
「她說要乘坐遊樂設施,最好穿容易活動、不會被鉤住的服裝,我才穿上家裏寄來的衣服,可是怎麽樣都不習慣,感覺很不舒服。我看還是迴宿舍去換衣服吧……」
「您已經要迴去了嗎?」
噗通,江利子的心髒狂跳著。
右京跟麗亞並不是在約會。而現在,自己跟右京在同一間遊樂園裏。雖然自己並不喜歡麗亞,但是有些東西可以跟她學習。即使她想要誘惑右京這迴事,其實隻是江利子的誤會……
(如果不像雅同學那樣多多少少把自己的魅力散發出來,隻是封閉著自己,不肯放下身段,就算想要傳遞心意對方也感受不到。我喜歡會長的心意若不做點表示,怎麽能夠傳達我的想法呢?)
可是,麵對根深蒂固地認為男女從七歲之後就不該坐在一起的右京,太露骨地表現,說不定會讓他覺得困惑或是輕視自己。
(這麽一來,以往建立的會長和副會長間的關係就會破壞掉。該怎麽做才好呢?)
江利子的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著,幾乎都快要撕裂了。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勇氣,囁嚅地出聲說。
「那,那個,會長……」
右京的視線看向江利子。看見他的眼神,江利子越來越緊張。
「……難得都買了一票玩到底的票券,隻拿來比試膽量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江利子難過地用手按著心跳快速地有如晨鍾般的胸口,右京有些猶疑地說。
「浪費?」
「所以……到打烊之前,要不要盡量享受一下園內的設施?」
要說出這些話已經費盡力氣,怎麽要就是沒辦法說出告白的話。
(啊啊,我還是做不到!不管雅同學有沒有出現,都還是一樣!)
自己覺得很窩囊,江利子用手遮著臉。
右京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江利子的模樣,開口說:
「不錯的主意,可是……一個男人單獨在遊樂園裏乘坐遊樂設施,不會很不好意思嗎?而且,我很少來這種地方,實在不太了解這裏。」
右京如此表示。江利子拾起頭來,看見右京溫柔的眼神正在微笑著。
「如果妳願意跟我一起坐的話,我想應該就沒問題。」
「咦……我,我跟會長一起?」
江利子的眼前冒出了火花。這原本是自己想要對右京說的話。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竟然被右京說了出來。
「還是說,妳不喜歡跟我一起?」
「不……不是的!怎麽會呢!」
江利子不停地用力搖著頭。
「那麽,先從那個開始玩呢?我不是很清楚,就從妳想玩的開始吧?」
「可,可以從我想要玩的開始嗎?」
江利子手忙腳亂地看了看周遭。
太陽西沉慢慢地被染成金色的天空中,映入眼簾的是聳立著的巨大摩天輪。算起來,摩天輪是很不刺激的遊樂設施。可是江利子覺得,比起誇張的尖叫係遊樂設施,自己比較喜歡這種平穩的感覺。
(畢竟最適合情侶的當然是摩天輪了!在無人能幹擾的密室中兩人獨處……)
心兒砰砰跳著,想著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拿出勇氣來一定會後悔。右京不太會來遊樂園,他自己剛才也講過,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
「啊……可以,去坐摩天輪嗎?」
江利子小心翼翼地問著,心髒噗通噗通地跳著,滿懷著期待的心情。
(我原本就是個運氣不太好的人,就算要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用掉也無所謂,神啊,拜托您了!請您一定要讓會長跟我一起坐摩天輪……)
看到緊緊地閉上眼睛,拚命在祈禱著的江利子,右京有一點不知所措。看著遠處的摩天輪,平靜地說,
「……啊,好啊。」
他答道。江利子難以置信既開心又害羞,臉頰慢慢紅了起來。
可是……當江利子緊張又非常期待地排隊等著搭乘摩天輪,正當要踏入摩天輪車廂時,工作人員無情地說:
「啊——不好意思,排隊的人很多,可以跟其它人一起坐嗎?」
她一傻住,右京便爽快地接話說。
「好啊,不要緊的。」
(欸欸——!)
江利子很驚訝。而且,在六人座的大型車廂內,除了自己和會長外,還擠進了尚未念小學的四人兄弟姐妹,哇啦哇啦開心地在車廂內跑來跑去騷動著。
「好棒喔!好高好高!」
「這個大哥哥,頭發好長!好像女生喔!」
「哇——啊,我也要拉拉看!」
「可以綁成辮子嗎?」
江利子失望地低下頭來。
(啊……剛才真的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給用光了?應該多少要留下一點才對哪……)
右京被編著辮子,一直安安靜靜地看著小朋友。江利子小心翼翼地對右京說。
「對,對不起。這麽地吵鬧……」
「不要緊,我這樣還比較能夠放鬆下來呢。」
右京往後坐著,視線看著貼在窗邊看風景,而且還喧嘩不已的小孩子,若無其事地說:「萬葉集中曾寫到『盡管那些白銀、黃金、寶玉有千萬數,抵不上兒女的珍貴信。』。珍惜小孩是日本自古以來的精神,是重視傳統的大和之心呢!而且我們家親戚有很多小孩,我已經很習慣跟小孩子相處。」
「但是,勉強您陪我一起坐這麽樸實無趣的遊樂設施還……」
「的確是有些樸實無趣。」
右京打斷了老是態度客氣的江利子的話。
「追求刺激的誇張遊樂設施,並不對我的味。像這類以往就有的樸實又沉穩的遊樂設施,比較符合我的喜好。」
「咦……」江利子小鹿亂撞地看向右京。不知道是因為他說出跟自己內心所想相同的話而心頭一動……還是因為覺得像是在描述自己而怦然心動。
(不,還以為是什麽暗喻的,根本就是我自己想太多,別再想了,那根本就像是跟蹤狂的妄想!妳要克製自己,江利子!)
江利子盡量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是仍然很想要開口問問,右京究竟是如何看待莎拉?然後,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啊,那個,會長……」
她一陣混亂,問題正準備脫口而出時,摩天輪的車廂抵達最高點,窗邊立刻照進了一片橘色的光線。右京馬上把視線轉向窗外說:「啊啊,看到富士山了。」
「咦,在哪裏在哪裏!」小孩子們用稚嫩的聲音喊著,紛紛貼在窗邊。被編成辮子發型的右京指著窗外,跟小朋友相處完全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看,就在雲霄飛車的右邊。」
「找——不到!」
「啊,看到了看到了!」
右京的側臉沐浴在淡淡橙紅色的夕陽中,看起來跟平日嚴肅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同,給人一種溫柔和煦的感覺。
(嗯……今天還是別開口問了。搞不好會破壞現在的氣氛……)
插
圖067
距離摩天輪抵達地麵,還有大約五分鍾。小朋友們吵嚷的聲音,照顧他們的右京溫柔的聲音,以及跟他們在一起的自己……江利子想起小的時候,跟著爸媽還有弟弟一起去坐摩天輪時的迴憶,彷佛陷入了自己跟右京已經結婚,有了孩子般的錯覺。江利子的心中,洋溢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受。
(擔心了老半天,迴頭想想我根本就忘記要監視座堂莎拉,就結果論來說,能跟會長一起坐摩天輪真是太好了……他的發型是有點怪異啦……)
雖然隻有短短的時間,江利子打算就好好享受這想象的空間。看著被小朋友圍繞,頂著辮子頭的右京,江利子的臉旁也被夕陽的顏色暈染出幸福的淡紅色。
這時,麗亞跑進遊樂園的詢問台。
「真的!鬼屋裏麵,真的有幽靈出現!」
她拚命地控訴著,詢問台的工作人員隻能苦笑著安慰她說:
「是是是,我們園裏的鬼屋是很逼真,不過,那全部都是演員扮的。」
「不是的,我去過很多次,早就把鬼怪出沒的位置都記熟了!」
「啊——聽演員說過有個女孩子來過很多次,原來就是妳啊!妳的興趣有點怪力亂神喔,難怪會看到奇怪的幻象!」
「我都說這是真的了!」
摩天輪靜靜地旋轉著的遊樂園內,響遍了麗亞的叫喊聲。
插圖068
春紗學園的男生宿舍橘寮的住宿生們幾乎都返鄉探親去,宿舍內靜悄悄的。住宿生不在,當然也就沒有人負責做飯還有清潔環境,休假期間如果想要住在宿舍裏,食物就隻能去餐廳或是便利商店解決,洗澡也隻能光顧公眾澡堂。
「也就是說,一定要外出才可以解決生活問題……嘿嘿嘿。」
藏身在宿舍庭院茂密樹叢中,架著單眼望遠數位相機的,是擔任學生會副會長的高中部二年級學生冰室江利子。分成兩邊的中長直發加上眼鏡給人知性的印象,是個經曆過各種打工的苦學生。
雖然是黃金周假期,年輕女孩子竟然一整天躲在茂密樹叢中,這是有原因的。要解釋理由可得要花掉不少篇幅,簡單地說就是,「江利子喜歡三年級兼任學生會長的近衛右京」→「右京喜歡大和撫子般的千金小姐-座堂莎拉」→「估計莎拉一定會在新木陣的房間出沒」→「抓到她的小尾巴,出場安慰傷透心的右京的就是我冰室江利子!」,大致上就是這樣啦。
根據弟弟冰室啟太的情報,陣的雙親好像把房子賣掉,到國外去進行考古挖掘調查。也就是說,他在黃金周假期內,除了待在男生宿舍並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江利子自己下了結論。不過她的推論,根本就大錯特錯了。
「嗬嗬嗬……今天的勝利一定是我了,座堂莎拉!我要精準地拍到妳潛入禁止女性進出的男生宿舍,進行不純的異性交往現場實證,就由我來揭開妳那偽裝成大小姐的假麵具吧!」
江利子一副好像已經獲得勝利的模樣,高聲地笑出聲來。
可是,等了大半天就是沒有人出來。到了晚上,宿舍的房間全都一片黑暗。隻有一盞……燈光點亮著,是二樓角落的房間。
「哎啊?那間房間……?」
江利子把鏡頭焦距拉長,看著房內。右京的側臉出現在窗口邊。修長的身形,長發,端正的鼻梁……江利子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會……會長!您沒有返鄉去嗎?難道,是留在宿舍守門?怎麽如此有責任感啊,我冰室江利子真是越來越尊敬您了!」
江利子連忙把公文包打開,取出裏頭的望遠鏡頭裝上相機。這連串的動作如此熟練,似乎是因為曾經有過在照相館打工,訓練出來的經驗。
把鏡頭伸到最長,清楚地看著右京的放大畫麵。根本就沒在觀察陣的房間了。
「啊啊,今天那些老在旁邊擋路的幹部住宿生們不在,您一個人悠閑地度日啊?平常總是穿著劍道服裝,真正私生活中,意外地竟然是穿著運動服呀。」
「閱讀的書籍名稱是……新渡戶稻造的『武士道』!坐擁學生會長權威的地位,絲毫沒有沾染腐敗頹廢的氣息,常抱著切腹的覺悟堅持執行職務,充滿責任感的身影,真不愧是武士的傳人!」
「哎啊,肚子餓了要用餐啊……哇,身為會長也是吃便利商店的壽司,竟然還是最便宜的助六壽司(注:豆皮壽司及海苔卷壽司的綜合。)!不上不下的時間去店裏購物,大概就沒什麽好買的吧,真是可憐……以我曾經在便利商店打工過的經驗來看,深夜去店裏,就是麵類和意大利麵食材的上架時段。雖然很想告訴您這個訊息,不過這樣就會被發現我躲在這裏偷看……實在很抱歉,會長,今晚就請您忍耐著享用助六壽司,不過我也喜歡海苔卷跟豆皮壽司啦。」
「接下來練習揮竹刀……果真是文武雙全,才色兼備,近衛右京真正是完美的沒有缺點!可惜的是,現在沒有穿和服,也沒有脫下上衣來揮刀……總之先拍張照片吧!哇,記憶卡已經滿了……」
江利子頗為惋惜地放下相機。右京也結束揮刀練習,把燈給關了。
「咦,沒有洗澡嗎?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已經洗好了吧……好可惜。既然如此,我應該要更仔細地監視才對啊!可惡。」
江利子完全就忘記當初的目的是要揪出莎拉,就這樣鑽進睡袋裏就寢,這些簡易帳篷和睡袋,以及一組飯鍋炊具,都是在登山用品店打工時獲贈的商品。
「明天早點起床,去便利商店買新的記憶卡,無論如何一定要拍到會長起床的照片才可以!」
熱情完全朝不同的方向燃燒著,江利子就這樣進入夢鄉。
「晚安了,會長。」
江利子滿足地抱著塞滿偷拍右京照片的記憶卡睡去……
隔天早上,在江利子還沒睜開眼睛前,橘寮裏響起尖銳的喊聲。
「喂喂,你在幹什麽?怎麽可以讓女人等!你是什麽意思啊?」
江利子嚇得從睡袋裏跳起來。橘寮裏怎麽可能會有女人的聲音出現。而且,站在宿舍玄關前的,是有著模特兒般的豐滿體型,嘴唇左邊有顆痣,渾身充滿成熟風韻的女生宿舍櫻寮的舍監,同時也是右京的同班同學——雅麗亞。
(為,為什麽那女人會在這裏!)
江利子無法掌握情況,陷入輕微的混亂狀態。穿著便服的麗亞,露出肚臍把襯衫衣擺綁在前頭,配上短褲還有靴子,一身性感活潑的造型。腰線明顯凹凸有致,一點贅肉也沒有。而且,更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是……右京他竟然從橘寮走了出來。還穿著繪有白色火焰圖樣的重金屬風黑色t恤配上黑色牛仔褲,一身普通男孩子的打扮。
「會,會會,會長……這身輕薄的打扮是……」
江利子躲在茂密的樹枝後,緊張地觀察著狀況。兩個人好像在交談什麽,不怎麽聽得清楚。她把手邊的樹枝折成兩半,用兩手遮著,偽裝成樹幹,慢慢地靠近那兩人。
「不是我讓妳等。是妳太早來了。」
「那是當然的啊,不趕快出發的話,根本就沒辦法玩到所有的遊樂設施!昨天我不是在電話裏跟你約好了嗎!」
「俗話不是說欲速則不達嘛。阿鼻叫喚尖叫樂園十點才開耶!」
「反正都要去啦!人家期待這一天,一直等了好久耶!」
麗亞用力地拉著右京的手。江利子緊張地按住了胸口。
「雅,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吧?」
右京微笑著……那一瞬間,江利子的眼中,彷佛潰堤一般,淚水湧了出來。
「啊……怎麽搞得會這樣?究竟是怎麽了,我的眼睛……」
江利子連忙按著眼睛,但是淚水卻停不下來。
(阿鼻叫喚尖叫樂園,是有很多會讓人尖叫的刺激遊樂設施,情侶最愛去的遊樂園。高中生約會的時候,幾乎都會選擇的場所……)
把莎拉當做假想敵的時候,居然忽略雅麗亞的侵略……江利子感到非常灰心。右京跟麗亞同樣都是舍監,應該是彼此反目成仇的啊!原本認為會長跟麗亞是敵對的,她深信會長絕對不會跟她交往。
(但……但是,仔細想想,雅同學跟會長真是速配。兩個人的成績都很優秀,長的又好看,深受住宿生們的信任,同樣身為舍監,想必話題也很合得來吧……?)
不管觀察幾遍,這兩個人都是閃亮亮的最佳情侶。跟麗亞比起來,江利子根本就沒有地方能夠贏過她。怎麽看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包子。樸實的性格忠實地呈現在外表上,土氣的發型,簡樸的眼鏡。要說是知性美……聽起來還算好聽,(其實是根本沒有值得炫耀的地方,或許隻好靠讀書來補足缺點吧……可是,男生喜歡的應該還是像雅或是座堂那樣,外表好看又華麗的女孩子吧……)
胸口發疼,讓她痛苦不已。可是身為勤勞女高中生的江利子,還有一個武器,那就是在除夕夜還在努力打工,分配要郵寄的賀年卡,所培養出的不屈不撓的耐性跟毅力。
(不……不可以,不能夠放棄,
既然自己沒有華麗的外表,那就想辦法得到就好啦!我都能夠努力念書了,打扮得好看、漂亮,隻要努力也能做到!會長如果喜歡雅的話,我就把雅的優點全都給學來!座堂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這一點,是自己怎麽努力都沒辦法變成她那樣的,可是如果是雅的話,雅有一半都是靠著感覺妝點出的感覺型美女!)
江利子握著拳頭,氣宇軒昂地站起身來。右京他們已經走遠……但她知道目的地!
「阿鼻叫喚尖叫樂園!今天一整天,就讓我好好地觀察雅同學吧!」
當然,看到右京跟別的女生約會,她早有覺悟這是很辛苦的煎熬。抱著悲痛的決心,江利子跟隨在那兩人身後。
坐上電車,右京跟麗亞抵達阿鼻叫喚尖叫樂園。
阿鼻叫喚尖叫樂園……是在可以看到富士山的樹海而建成的寬闊遊樂園。
全園都是會讓人玩到尖叫的遊樂設施,甚至有人說會玩到沒辦法活著迴去。在一片深綠中,以富士山為背景的高空彈跳台聳立其中。高度有五十公尺。雲霄飛車最高的高度也有八十公尺,一圈又一圈地轉動著。
「好了,從哪個開始玩呢?」
麗亞把一票玩到底的門票輕輕地含在唇邊,凝視著右京的臉問道。雖然她擺出一副完全不像高中生的風騷姿態,可是右京的表情仍然絲毫不為所動。
「我從那個開始都可以。」
「是嗎,我也是不管從那個開始都可以喔。」
在邊走邊挑選遊樂設施的兩人身後,有個東西緊緊跟著。啪搭,啪搭……麗亞注意到猶如被雨淋濕時的腳步聲,嚇了一跳迴頭看。
「是,是誰?」
在他們身後的是個秋刀魚人偶。明明是秋刀魚,可是卻弄了個武士的發型。是阿鼻叫喚尖叫樂園的吉祥物——「秋刀毛」。有人覺得「搞不清楚是什麽意思」、「跟阿鼻叫喚一點關係也沒有」、「好像是抄襲日光江戶村的吉祥物吧」、「似乎有腥臭味」、「本來就不可愛」,是個評價不怎麽好的秋刀毛娃娃。在人偶裏麵的是江利子。
(嘿嘿嘿……我可是在打工的時候有表演過人偶秀。穿上人偶裝就絕對不會發現是我在裏麵,就算跟著他們兩個也不用擔心會被懷疑啦!)
江利子心情頗為開心。但她的舉動根本就非常怪異。
「為……為什麽,梳著武士頭的秋刀魚會跟在我們的身後呢?」
(不要看她的眼神。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麗亞跟右京帶著緊張的表情,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很快地,眼前出現的是高空彈跳台。
「啊,這個這個!來試試看吧,近衛同學。」
「這,這個……嗎?應該有個……五十公尺高吧?」
抬頭望著彈跳台,右京用力吞了口口水。麗亞眼神一挑,開口說。
「……如果怕的話也不要緊,我自己一個人去玩喔。」
「日、日本男兒的字典裏麵沒有『害怕』這個字眼!」
右京半是不太甘願地說出這句話,就擔麗亞一起登上高的嚇人的彈跳台台階。兩個人一起做彈跳時,必須抱在一起用一根繩索來跳。江利子的心裏,熊熊地燃起嫉妒的火焰。
「那女人!第一炮就給我挑高空彈跳?故意裝成柔弱又膽小的女孩子,打算趁機會抱緊會長!還真是會盤算!」
江利子in秋刀毛,躲在彈跳台旁的茂密樹叢中,用望遠鏡一直觀察著兩人的舉動。在彈跳台上的麗亞跟右京,隨著工作人員的引導,緊緊地抱在一起,這是為了把彈跳用的繩索綁在兩人身上。
「不好意思,請兩位再靠緊一點。」
聽從工作人員指示,麗亞貼近著右京。秋刀毛則驚呆在原地。
(啊啊,那女人!竟敢這麽粘著我的會長!)
麗亞被襯衫包裹著的豐滿胸部,軟綿綿地壓在右京的側腹。讓右京嚇了一跳,低頭看著麗亞。麗亞胸口的鈕扣是開著的,往內擠壓的胸部就像正月的年糕般往中間集中,兩邊的胸部貼近著形成很深的乳溝。
「……啊,別靠那麽近啦。」
右京慌忙地抬起頭。一顆顆的疹子,噗滋噗滋地從全身冒了出來。麗亞小聲地笑了下,像個小惡魔般睜大眼睛視線往上凝視著右京說:
「不靠近的話就沒辦法高空彈跳吧?還是說你在怕我呢?」
麗亞眼帶媚意盯著右京,彷佛在挑逗他似的,用食指輕撫著他的下巴。
(那女人!隻不過有點胸部,就給我那樣色誘我的會長!)
嫉妒的火焰,幾乎要讓秋刀毛當場變成燒烤秋刀魚。右京僵硬著身子,按著麗亞的肩膀,讓自己跟她多少拉開一點距離。
「所謂的武士道即為知死之道!時常抱著必死覺悟的我,沒有任何東西讓我害怕!隻不過,男女從七歲之後就不該坐在一起,這句格言是我必須恪守的!像玩這種遊戲時,根本就沒有必要兩個人一起做吧!」
「你在說什麽啊。兩個人才會加重力道,更能夠加速,才會更刺激吧?」
「加速和重量沒有關係吧?伽利略從比塞塔上,同時丟下重的球和輕的球,兩者同時著陸,這個實驗妳沒聽過嗎?」
「哎啊,聽說那個實驗是編造出來的喔。」
「什麽?那,實情是什麽狀況?」
「那,就讓我們來實際調查看看如何?」
麗亞賊賊地笑著,用力地抓住右京的身體,
「let’s高空彈跳!」
麗亞露出開朗的笑容十分輕鬆地,就從彈跳台上跳了下來。
「……!」
右京他,絲毫沒有表情……應該說根本是僵著一張臉。彈哪彈地,橡皮的彈跳繩索被拉扯著,兩人就像裝了水的氣球般一上又一下。麗亞的大胸脯就這樣隨著慣性原理,唿嚕嚕~唿嚕嚕地在右京的視線範圍內大大地搖晃著。秋刀毛躲在茂密樹叢中,忿忿地踩踏著地板。
(啊,那死女人。!為什麽約會一開始就選擇高空彈跳,原來是為了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豐滿胸部啊!怎麽這麽會算計!)
「喔嗬嗬嗬嗬!啊——好好玩,雖然高度是有點不太夠哪!」
腳踏上彈跳台下麵的地毯,麗亞邊解開繩索邊笑著。右京慘白著一張臉,腳步有些搖晃地說:「對,對啊。一點都不恐怖嘛,真是無趣哪。」
右京喃喃說話的語調就像機器人似地硬邦邦地。
接下來,玩的是急流泛舟。漂啊漂地,緩緩流動著的圓木舟上,麗亞在前,後麵坐著右京,緊緊跟在他們後頭的,是秋刀毛乘坐的圓木舟。
(又給我選這種不像約會會去玩的怪異遊樂設施……這裏的急流泛舟可是落差高達三十公尺,最大坡度六十度的怪獸級設施。要約會的話,不是應該挑選像是劃船之類更和平,更能卿卿我我的遊樂設施嗎?)
秋刀毛的內心充滿了懷疑。麗亞開口喊坐在後頭的右京:
「現在還來得及,從旁邊的緊急逃生階梯逃跑喔?」
「不用妳操心。妳才是,想要溜走的話就走沒關係喔。」
追在後頭的秋刀毛看的到兩個人在講話,但是水聲千擾下,並沒辦法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終於,右京他們的圓木舟順著坡度一溜煙兒滑降下去。
「呀唿——!」
麗亞順勢舉起雙手。右京仍舊無言地僵著身子。滑下斜坡,圓木舟降落到水麵,咚吵一聲,激起極大的水花。
「啊哈哈哈哈,全身都濕透啦。」
麗亞發出開朗的笑聲,邊從圓木舟站起身來走到搭乘台。右京看起來一副還有些腳步不穩的模樣。
「你不要緊吧?要不要去搭下一個遊樂設
施啊?」
「好,好啊。當然,有什麽問題!」
右京嘴上這麽說,眼神卻已經開始遊移不定。
開始滑入河流的秋刀毛,看到搭乘台的情景非常地驚訝。從頭濕了一身墮麗亞,頭發跟衣服都濕透了。衣服緊貼著身子,豐滿的乳溝線條畢露,蕾絲內衣透過濕衣服隱隱約約看得出來。秋刀毛怒火中燒地想著:
(原、原來是這樣!為了誘惑會長,故意搞得全身濕,才挑上急流泛舟玩啊!實在有夠故意!)
怒氣在秋刀毛的心中不斷地攀升,同時她也冷靜地分析著現在的狀況:
(可是……男人說不定就是喜歡女人這樣露骨的暗示?是了,費洛蒙如果不散發出來就不會被發現!)
就在這瞬間,轟隆一聲衝擊,秋刀毛的圓木舟開始滑進急流。
「啊,等等……太高太高太高!好快好快好快!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嗚哇!」
幾乎是垂直掉下來的角度及速度,讓秋刀毛慘叫出聲。在搭乘台搖搖晃晃站著的右京,驚訝地拾起頭。朝出口走去的麗亞,訝異地迴過頭來。
「怎麽啦?要去玩下一項囉!」
「剛才,好像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耶……」
這時候,秋刀毛的圓木舟已經衝進水中,坐在船上的秋刀毛身影已經被噴高的水花給擋住。麗亞哼聲笑道。
「不想去的話,就誠實說出來嘛?就算你放棄逃走,我也不會在意喔。」
「誰,誰要逃啊……!盡管放馬過來去玩吧!」
右京賭氣地快步從出口走了出去。麗亞臉上帶著笑追上去。等到弄得渾身濕,魂都快要飛掉了一半的秋刀毛站上搭乘台時,已經看不到兩人的身影了。
插圖058
秋刀毛因為害怕,還有被水淋濕的寒冷,身體喀噠喀噠抖得不停。
(太……太恐怖了!不是那種約會時,讓女生可以邊尖叫,還有辦法緊抱著男生的遊樂設施,我根本就沒辦法承受。)
秋刀毛壓著砰砰跳個不止的心髒,追著右京他們跑去。
他們離開急流泛舟後,正慢慢地走著。麗亞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走著,單手舉起伸了個懶腰。濕透的衣服也慢慢地開始幹了。
「急流泛舟,不是還挺有趣的嗎?」
「哼,什麽。摟、摟哩巴唆的,真丟倫。」
「怎麽,你的表情還有講話的語調都很僵硬喔?還有啊,你現在走路同手同腳喔。」
「穿、穿和服的時候為了防止衣服鬆開,要同時伸出同一邊的手腳啦!我我我我我,怎麽可能會被這種程度的遊樂設施給嚇到!」
「你今天穿的不是和服耶?」
「反,反正!大聲嚷嚷的妳,才是膽小鬼啦!」
右京用力指著麗亞。麗亞無趣地噘起嘴唇,指著有些高度的不遠處佇立著的四層樓建築。
「那好,接下來去玩那個吧?」
「……什麽,那個是什麽?」
右京懷疑地皺起眉頭看了過去。在他們身後的秋刀毛聽到話嚇了一跳。
(啊,那是阿鼻叫喚尖叫樂園最有名的,金氏世界紀錄也有認證的超大鬼屋!將真正的廢棄學校改建,由真正的人來嚇人的超真實學校怪談!話說迴來,有傳聞說,裏麵有一半原本就是學校裏就存在的「真鬼」,不需要花什麽人事費用就能夠嚇唬客人,直接放著就能營業……!為,為什麽這兩個人明明是約會,卻都挑選這些耗損身心的遊樂設施啊?)
右京用力地倒吸一口氣。
「什麽鬼屋……怎麽會這麽大?」
「從入口到出口總共兩公裏。如果害怕的話,現在放棄也可以喔?」
「誰,誰說要放棄!妳自己才要小心點,不要半途嚇哭出來,被鬼怪拎著從緊急出口送出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右京說著說著就吼了起來。
(哇啊——!要進去,那間鬼屋啊!)
秋刀毛顫抖了起來。
說實話,江利子曾經在夏天時,在鬼屋打工,扮演幽靈嚇人。
當日的工作結束領取日薪時,連續幾天都碰上不管怎麽算都會「多一封薪水袋」的情況。也就是說,鬼屋中有人消失不見。可是究竟是哪個人消失,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江利子都想破了腦袋都想不起來。
每一天都會少掉一個人,終於到了某天,打工的人隻剩下江利子一個人。如果明天還去上工的話,消失的肯定會是自己……江利子想到這點,隔天就蹺班了。無論雇主打了多少次電話來,全都轉接到錄音機,不接電話。
又隔了一天,江利子心想不知道狀況如何,便到鬼屋去瞧瞧。沒想到,那裏根本就沒有什麽鬼屋,隻有一片空地。詢問路過的人,才知道那裏以前是墓地。那麽,自己曾經工作過的那間鬼屋是哪來的?消失的打工夥伴們究竟被帶到什麽地方去了?頓時讓她覺得「如果我昨天,就乖乖地打工的話,我會碰上什麽狀況呢…………哇哇哇哇」。
江利子慌忙地趕迴家中,把留言播放出來聽。那是雇主打了很多通的電話留言。顫抖的手指,戰戰兢兢地按下播放鍵,從電話裏傳來低沉的嗚咽聲。嗚~……嗚~……來啊……一起來吧……一起……
「就是你——!」
秋刀毛指著天空喊出聲來。讓周遭的情侶們,嚇的往後退了一大步。秋刀毛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糟,糟糕。一不留神,就莫名其妙地喊出『哇——!』或是『就是你——!』之類嚇唬別人用的,幼稚地不得了的舉動。而且還一不小心把漂亮地濃縮成短篇的鬼故事給加上配樂,沉浸在迴憶中……重點是,因為這樣,本人對鬼屋最沒輒了啦!)
引導出這個結論前,讓她花了很長的時間繞圈圈。還是先在外麵,望著右京他們走進了鬼屋,秋刀毛決定先在外麵等著,就一屁股在出口旁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可是……從出口走出來的情侶們,全都緊緊地貼在一起。
「啊。嗯,好恐怖啊☆」
「不要緊的啦。我說過啊小瑪莉有我來保護☆」
「哇啊☆小廣廣,好可靠喔~☆」
「哈哈哈。小瑪莉真可愛哪☆來——☆碰碰☆」
「好討厭哪小廣廣~☆人家要迴擊喔,碰碰☆」
「碰碰☆」
「碰碰☆」
「我碰碰☆」
看到眼前甜蜜蜜地談情說愛的情侶,秋刀毛的背後,一股火焰般的光芒轟隆隆……地燃燒起來。秋刀毛奮力站起身,一副要翻桌的氣勢,把長凳給翻了過去。
「哼——!不要在這裏卿卿我我!」
「哇——!秋刀魚發狂了!」
正在親熱的情侶,慌張地連忙逃開。秋刀毛冷靜下來,用魚鰭按著胸口,緊張兮兮地迴頭看著鬼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難,難道說,會長跟雅同學也……」
想象著兩個人在鬼屋中,也像剛才那對情侶一樣卿卿我我,秋刀毛就怎麽樣都沒辦法壓抑自己的情緒,直接衝進了鬼屋內。
鬼屋裏麵,穿著守門警衛服裝,渾身是血的強屍,搖啊晃地走了過來。
「嗚屋~……嗚喔~……」
僵屍用低聲吼著。這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咚咚咚咚跑過來的秋刀毛,拚死命地抓住僵屍的胸口。
「聽好!剛才有沒有一個頭發很長、身材高挑、眼睛漂亮、鼻梁又挺的好看年輕男子,跟一個雖然長得美,卻個性糟糕、庸俗又沒什麽氣質的女人經過這裏?」
「嗚喔~……」
「答話應該講『有』或『沒有』吧!
父母親沒有數過你要有禮貌嗎!」
「在鬼屋裏,不能讓客人不愉快,鬼怪不可以觸碰客人或是跟客人交談。還有,那兩個人大概在十分鍾前已經走過這裏了。」
「十分鍾前嗎!」
「如果妳是他們兩個的朋友,可以稍微幫忙注意一下嗎?那個女孩子,上個星期也有來過,拿著一票玩到底的門票,一整天不知道在鬼屋裏頭繞了多少次……我們隻要有客人在裏麵,因為人手不足,隻好不停地在鬼屋裏麵東奔西跑到處去嚇人……」
僵屍抱怨到一半,秋刀毛聽都沒聽就把僵屍一把推開,
「我知道了!」
她喊完便跑開了。其它僵屍扶著被推倒在地的僵屍,站起身來。
「秋刀毛到底是在幹什麽啊?」
「誰知道……」
把呆呆目送著她跑開的僵屍拋在腦後,秋刀毛奮力地奔向校舍中。
「嗚嘎——!」
用廚房大鍋烹煮人類,身穿配給食物阿姨服裝的僵屍,揮舞著菜刀攻了過來,卻被秋刀毛的胸脯用力一撞倒了下來。
「嘩啦——!」
理科教室的骨頭標本和人體模型都飛奔過來,可是全都讓秋刀毛的迴旋飛踢給打得粉碎。
「赫阿阿阿阿!」
音樂教室中,貝多芬和莫紮特都從畫框內跑出來,揮舞著樂器攻擊著,
「不要來搗亂!」
秋刀毛舉起「自動演奏的浴血大鋼琴」,將陸續攻擊過來的作曲家們給打倒。
(這場約會本來想要默默地守著觀察……可是實在忍不下去了!我絕對無法容許,會長跟雅同學像剛才那對情侶那樣卿卿我我!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他們!)
秋刀毛丟下已經魂飛天外的假作曲家們,繼續往前跑。她大鬧了一頓,人偶服裝開始破裂,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躲在裏頭的是江利子了。
這時,右京和麗亞快要靠近出口。右京鐵青著臉身體還在抖著,麗亞則是用毫不在意的表情,高聲笑道:
「喔嗬嗬嗬!嚇的說不出話來了吧,這種假造的鬼怪怎麽會可怕呢。」
「吵,吵死了安靜點!誰說恐怖了啊!」
「可是剛才在視聽教室播放詛咒錄像帶時,不是有人拚命忍住想尖叫的衝動嗎?」
「啊,那個是打嗝啦!」
「嗬嗬嗬……那,就當作是打嗝吧!要不要再玩一次呀?」
「再,再一次?」
右京的臉扭曲著。麗亞的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是啊。既然不怕的話,對你來說隻是牛刀小試吧?」
「嗚嗯……」
右京的太陽穴不住地跳動著。麗亞瞇起了眼睛,笑了出來。
(嘿嘿嘿……我可是在上個星期好好地預習調查過,十分清楚知道什麽地方會出現那種鬼怪。玩第二次也可以配合鬼怪出現的時機來嚇他,這次我一定要讓他敗在我的手下……)
突然,鬼屋咚咚咚咚……地搖晃起來。
「發,發生什麽事?」
「地震嗎?」
麗亞跟右京嚇得睜大眼睛環顧四周。下一秒鍾,麗亞背後的牆壁就轟隆一聲倒了下來,有隻白手臂伸出來。
「啊——.!」
「救命啊!」
有人伸手抓住麗亞的頭發,麗亞放聲尖叫,不顧一切地衝出鬼屋。
右京看到麗亞那瘋狂的舉動被嚇住,傻傻地呆站在原地。崩毀的牆壁,啪噠一聲坍塌。原來是用木材貼上三合板的假造牆壁。穿著破破爛爛的秋刀毛人偶服裝的江利子,跟著牆壁一起倒了下來。
「啊啊!眼鏡眼鏡……」
她在黑暗中跑得太快,狠狠地撞上了牆壁。近視眼加上鬼屋內的光線昏暗,沒有眼鏡的話,江利子什麽也看不到。右京驚訝地低下頭來,看著拚命地伸出手摸索的江利子,發現眼鏡就掉在自己的腳邊,便撿起來遞給江利子。
「在這裏。」
「啊,謝謝您的好心,雖然不認識您,但我衷心地感謝您。」
江利子有禮貌地道謝著,戴上了眼鏡。模糊的視線立刻變清楚的瞬間,發覺眼前出現了右京的身影,江利子嚇得心髒都快要跳出喉頭。
「會……會會,會長!」
江利子慌亂了起來。
(該,該不會被發現我在跟蹤他吧。以會長那麽正直的個性,跟蹤別人這種見不得人的行為一定會被他討厭……可是,這種狀況下又沒辦法解釋。總不能說,我是衝破牆壁碰巧遇上會長的吧……)
陷入混亂的江利子,根本就沒發擔騰亞不在這裏。
「對,對不起,會長,我,我是有原因的……」
看著江利子滿臉通紅,既焦急又非常懊惱的模樣,右京露出了溫柔的微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這裏沒辦法好好地說話。去喝點東西吧,我請客。」
「咦……」
噗通,江利子的心髒狂跳著。與右京見麵時總是在學生會教室中,從來就不曾在校外場合一起喝過茶。
離開快被破壞殆盡,陷入一團混亂的鬼屋,丟下那些扮演鬼怪吵吵嚷嚷的人,兩人移動腳步到不遠處的露天咖啡座。
白色的桌上,撐著多彩的遮洋傘。江利子坐在白椅上,緊張得全身僵硬起來。
露天咖啡座的女店員把咖啡和柳橙汁放在兩人麵前。右京喝著黑咖啡,開口對穿著破爛秋刀毛人偶裝的江利子說:
「副會長連黃金周假期都在打工……真了不起。」
「啊?」
江利子搞不清楚為什麽會被讚美,睜大了眼睛。
「妳是在做吉祥物人偶的臨時工吧?對女孩子來說應該是滿不好意思的,可是妳卻一點都不怕丟臉。為了弟弟的學費,不辭辛勞地工作,實在是很了不起。妳這一點,總是讓我很尊敬呢!」
「咦……啊!」
江利子的視線看向穿著破爛人偶裝的自己。看來,右京似乎剛剛好誤會了自己。江利子連忙不住地點頭,搭腔說:「是,是的。沒想到會碰到會長,真的是非常偶然!」
江利子故意裝傻帶過話題。右京語帶擔心地問她說。
「冰室啟太是優秀的住宿生,不需要付住宿費……可是連黃金周假期都得要出來打工,看來妳們家的經濟狀況還是很苦嗎?」
「啊……不,不,不是這樣的。」
江利子的手舉在臉前麵拚命搖動著。
「別,別說了,會長您自己一個人?」
想把話題從自己身上扯開,江利子裝蒜地問右京。右京的視線看著麗亞逃走的方向,嗬嗬笑了出來。
「不是。本來是跟女生宿舍的舍監一起……因為她跟我下了挑戰書。」
「挑戰書?」
聽到意外的答案,江利子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
「沒搞錯吧,不是……情書?」
「那個女人為什麽要遞情書給我呢?」
「可是……挑戰書,為什麽要選在遊樂園呢?」
「男生宿舍對抗女生宿舍之戰中,因為座堂莎拉的幫助讓女生宿舍得到勝利。可是,座堂並不是女生宿舍的住宿生。也就是說,我跟雅之間的戰鬥,還沒有得到正式的結果。所以她才提議購買遊樂園的一日玩到底套票,坐遍每一台尖叫遊樂設施來比試膽量。」
「比試膽量?在遊樂園,裏麵嗎?」
本來以為來約會盡挑選尖叫遊樂設施乘坐挺怪異的,原來真相是這麽一迴事啊,江利子總算理解了。江利子想起剛才守門員僵屍說過的話,那時候完全沒在意,被她當成耳邊風……
「
啊,對對。她為了要贏過會長,早就先來過這間遊樂園做過調查了!」
「看來是的……她大概打算在鬼屋裏,一股作氣把我打敗吧?我正覺得奇怪,她似乎對怪物出現的時機相當熟悉。正因為她熟知怪物的信息過度自信,反而被妳出乎意料的登場,給嚇得魂不附體吧……多虧妳的幫忙,這場比試讓我得到了勝利。」
「能夠幫上會長的忙,我覺得很光榮。」
江利子打從心底說著,心裏也放下一顆大石頭,約會原來是自己的誤會。右京似乎不怎麽舒服地拉扯著t恤的領口。
「她說要乘坐遊樂設施,最好穿容易活動、不會被鉤住的服裝,我才穿上家裏寄來的衣服,可是怎麽樣都不習慣,感覺很不舒服。我看還是迴宿舍去換衣服吧……」
「您已經要迴去了嗎?」
噗通,江利子的心髒狂跳著。
右京跟麗亞並不是在約會。而現在,自己跟右京在同一間遊樂園裏。雖然自己並不喜歡麗亞,但是有些東西可以跟她學習。即使她想要誘惑右京這迴事,其實隻是江利子的誤會……
(如果不像雅同學那樣多多少少把自己的魅力散發出來,隻是封閉著自己,不肯放下身段,就算想要傳遞心意對方也感受不到。我喜歡會長的心意若不做點表示,怎麽能夠傳達我的想法呢?)
可是,麵對根深蒂固地認為男女從七歲之後就不該坐在一起的右京,太露骨地表現,說不定會讓他覺得困惑或是輕視自己。
(這麽一來,以往建立的會長和副會長間的關係就會破壞掉。該怎麽做才好呢?)
江利子的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著,幾乎都快要撕裂了。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勇氣,囁嚅地出聲說。
「那,那個,會長……」
右京的視線看向江利子。看見他的眼神,江利子越來越緊張。
「……難得都買了一票玩到底的票券,隻拿來比試膽量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江利子難過地用手按著心跳快速地有如晨鍾般的胸口,右京有些猶疑地說。
「浪費?」
「所以……到打烊之前,要不要盡量享受一下園內的設施?」
要說出這些話已經費盡力氣,怎麽要就是沒辦法說出告白的話。
(啊啊,我還是做不到!不管雅同學有沒有出現,都還是一樣!)
自己覺得很窩囊,江利子用手遮著臉。
右京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江利子的模樣,開口說:
「不錯的主意,可是……一個男人單獨在遊樂園裏乘坐遊樂設施,不會很不好意思嗎?而且,我很少來這種地方,實在不太了解這裏。」
右京如此表示。江利子拾起頭來,看見右京溫柔的眼神正在微笑著。
「如果妳願意跟我一起坐的話,我想應該就沒問題。」
「咦……我,我跟會長一起?」
江利子的眼前冒出了火花。這原本是自己想要對右京說的話。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竟然被右京說了出來。
「還是說,妳不喜歡跟我一起?」
「不……不是的!怎麽會呢!」
江利子不停地用力搖著頭。
「那麽,先從那個開始玩呢?我不是很清楚,就從妳想玩的開始吧?」
「可,可以從我想要玩的開始嗎?」
江利子手忙腳亂地看了看周遭。
太陽西沉慢慢地被染成金色的天空中,映入眼簾的是聳立著的巨大摩天輪。算起來,摩天輪是很不刺激的遊樂設施。可是江利子覺得,比起誇張的尖叫係遊樂設施,自己比較喜歡這種平穩的感覺。
(畢竟最適合情侶的當然是摩天輪了!在無人能幹擾的密室中兩人獨處……)
心兒砰砰跳著,想著如果不趁這個機會拿出勇氣來一定會後悔。右京不太會來遊樂園,他自己剛才也講過,這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
「啊……可以,去坐摩天輪嗎?」
江利子小心翼翼地問著,心髒噗通噗通地跳著,滿懷著期待的心情。
(我原本就是個運氣不太好的人,就算要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用掉也無所謂,神啊,拜托您了!請您一定要讓會長跟我一起坐摩天輪……)
看到緊緊地閉上眼睛,拚命在祈禱著的江利子,右京有一點不知所措。看著遠處的摩天輪,平靜地說,
「……啊,好啊。」
他答道。江利子難以置信既開心又害羞,臉頰慢慢紅了起來。
可是……當江利子緊張又非常期待地排隊等著搭乘摩天輪,正當要踏入摩天輪車廂時,工作人員無情地說:
「啊——不好意思,排隊的人很多,可以跟其它人一起坐嗎?」
她一傻住,右京便爽快地接話說。
「好啊,不要緊的。」
(欸欸——!)
江利子很驚訝。而且,在六人座的大型車廂內,除了自己和會長外,還擠進了尚未念小學的四人兄弟姐妹,哇啦哇啦開心地在車廂內跑來跑去騷動著。
「好棒喔!好高好高!」
「這個大哥哥,頭發好長!好像女生喔!」
「哇——啊,我也要拉拉看!」
「可以綁成辮子嗎?」
江利子失望地低下頭來。
(啊……剛才真的把一輩子的好運都給用光了?應該多少要留下一點才對哪……)
右京被編著辮子,一直安安靜靜地看著小朋友。江利子小心翼翼地對右京說。
「對,對不起。這麽地吵鬧……」
「不要緊,我這樣還比較能夠放鬆下來呢。」
右京往後坐著,視線看著貼在窗邊看風景,而且還喧嘩不已的小孩子,若無其事地說:「萬葉集中曾寫到『盡管那些白銀、黃金、寶玉有千萬數,抵不上兒女的珍貴信。』。珍惜小孩是日本自古以來的精神,是重視傳統的大和之心呢!而且我們家親戚有很多小孩,我已經很習慣跟小孩子相處。」
「但是,勉強您陪我一起坐這麽樸實無趣的遊樂設施還……」
「的確是有些樸實無趣。」
右京打斷了老是態度客氣的江利子的話。
「追求刺激的誇張遊樂設施,並不對我的味。像這類以往就有的樸實又沉穩的遊樂設施,比較符合我的喜好。」
「咦……」江利子小鹿亂撞地看向右京。不知道是因為他說出跟自己內心所想相同的話而心頭一動……還是因為覺得像是在描述自己而怦然心動。
(不,還以為是什麽暗喻的,根本就是我自己想太多,別再想了,那根本就像是跟蹤狂的妄想!妳要克製自己,江利子!)
江利子盡量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是仍然很想要開口問問,右京究竟是如何看待莎拉?然後,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啊,那個,會長……」
她一陣混亂,問題正準備脫口而出時,摩天輪的車廂抵達最高點,窗邊立刻照進了一片橘色的光線。右京馬上把視線轉向窗外說:「啊啊,看到富士山了。」
「咦,在哪裏在哪裏!」小孩子們用稚嫩的聲音喊著,紛紛貼在窗邊。被編成辮子發型的右京指著窗外,跟小朋友相處完全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看,就在雲霄飛車的右邊。」
「找——不到!」
「啊,看到了看到了!」
右京的側臉沐浴在淡淡橙紅色的夕陽中,看起來跟平日嚴肅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同,給人一種溫柔和煦的感覺。
(嗯……今天還是別開口問了。搞不好會破壞現在的氣氛……)
插
圖067
距離摩天輪抵達地麵,還有大約五分鍾。小朋友們吵嚷的聲音,照顧他們的右京溫柔的聲音,以及跟他們在一起的自己……江利子想起小的時候,跟著爸媽還有弟弟一起去坐摩天輪時的迴憶,彷佛陷入了自己跟右京已經結婚,有了孩子般的錯覺。江利子的心中,洋溢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受。
(擔心了老半天,迴頭想想我根本就忘記要監視座堂莎拉,就結果論來說,能跟會長一起坐摩天輪真是太好了……他的發型是有點怪異啦……)
雖然隻有短短的時間,江利子打算就好好享受這想象的空間。看著被小朋友圍繞,頂著辮子頭的右京,江利子的臉旁也被夕陽的顏色暈染出幸福的淡紅色。
這時,麗亞跑進遊樂園的詢問台。
「真的!鬼屋裏麵,真的有幽靈出現!」
她拚命地控訴著,詢問台的工作人員隻能苦笑著安慰她說:
「是是是,我們園裏的鬼屋是很逼真,不過,那全部都是演員扮的。」
「不是的,我去過很多次,早就把鬼怪出沒的位置都記熟了!」
「啊——聽演員說過有個女孩子來過很多次,原來就是妳啊!妳的興趣有點怪力亂神喔,難怪會看到奇怪的幻象!」
「我都說這是真的了!」
摩天輪靜靜地旋轉著的遊樂園內,響遍了麗亞的叫喊聲。
插圖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