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灑金般的帷帳在他手裏拉扯了幾個個兒,一時間,悲涼一層層翻湧上來,他頓時感覺沒勁透了:“你吃好了就走吧,我讓人帶你出去。”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不說這個還好,他這麽說,鄒吾也被觸到了舊時心病,負氣在原地蹲了半晌,忽地站起身大步繞了進來,聲音平板,“就算你不好管。那都有誰,這你總還記得吧?”


    “我不記得了。”辛鸞態度封閉。


    鄒吾:“那好,那我就去和向繇說清楚,把你身邊的近侍全換掉,這總不會有漏的。”


    辛鸞猛地站起來,這次是動了氣,“鄒吾你想幹嘛?這件事我是信任你才告訴你的!你想拿這種破事兒讓我遊街嗎?”


    他像個氣到了極點的家雀,抖著翅膀要跺腳尖叫,抗拒他的插手,尤其一說到‘遊街’,他好像已經清晰預見了人盡皆知的樣子,直接氣到了發抖。


    鄒吾不知道,辛鸞以他的十五年的經曆遇到這種事要多害怕,他根本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事情,他在外麵被冒犯了,他還能遇強則強,可是別人爬了他床,一起來輕薄他,他不知道這要怎麽說,最後的尊嚴隻是拚命摟住這件事,不讓它放上台麵!


    “那你怎麽辦?”


    鄒吾也要燥了,明明是受害者,卻要比加害者還要小心翼翼地藏著掖著,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憋悶氣人的事嗎?


    “你不申斥,不責罰,不驅趕,隻躲著拿小卓當擋箭牌,這就是解決辦法了嗎?”他低聲,聲音混雜著極其痛楚的味道,若不是要跟辛鸞說清楚,他現在就想把那群人全都拿到殿前,“我在你身邊,追到南陰墟又跟來渝都,不是要眼看著你遭受這些的!”


    “不想看又能怎麽樣?”辛鸞把頭直接扭開,“我在這裏隻有十幾天,對這些人後麵的靠山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會牽扯到誰,巨靈宮外的情形卻已然亂成一鍋粥了,兵民待安,內憂外患,我難道還要因為這鈞台宮的私事鬧得大動幹戈嗎?”


    鄒吾感覺跟他要講不通了,竭力地壓著火,把那憤怒表達得平靜又深刻,“阿鸞,你不要和我說別的,我們就事論事隻談解決問題行嗎。”


    “你要解決問題?”辛鸞不看他,也壓低了聲音,絞著床帳飛快地說,“好啊,我在宮廷裏生活了這麽多年,解決問題我比你懂,造謠、生事、貪瀆、害人,樁樁件件想要拿人是要有證據的,你要我申斥、責罰、驅趕,無論哪一樣我發落了她們不得說出個原因?你要我說什麽?你想我說什麽?”


    鄒吾問他解決辦法,他的解決辦法就是沒有辦法。


    他因羞恥而緘默,又因既定的宮規而無從下手,他不是看那些人順眼,他也想找那些人茬,但是一想到這樣就是仗勢欺人,他就又說服不了自己。


    “所以就這樣什麽都不做?把腦袋埋進土裏就當一切都不發生了嗎?”


    鄒吾簡直要被辛鸞的想法氣死,“那下一次她們不隻是闖殿呢?她們亂給你喂東西呢?你覺得她們是有靠山才這麽做,一定是牽扯了申不亥向繇他們,但若是有人隻是想脫出女官身份想要蒙寵呢?你什麽都不做,模棱兩可的沒有一點懲罰,這不就是在放任嗎?縱小惡,釀大錯,阿鸞你是想不可收拾了那天再收拾嗎?”


    鄒吾也不冷靜了,一腦門子的官司,簡直越說越氣:深夜有陌生人爬上床榻已經是很可怕驚悚的事情,他簡直不敢想象下一次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殿外的人聽到了爭執聲,試探地敲門,喊著,“殿下?”


    “出去!”辛鸞高聲一喝,“都離遠點!”


    他心情灰惡到了極點,更氣惱鄒吾居然一點不體諒他的難處,他胡亂地翻弄手邊的東西,強壓火,“跟你說不清楚,你別管了,我要睡了。”


    又是逐客令。


    鄒吾五髒要被他氣顛倒了,也不想跟他多說,現在冷靜一會兒對彼此都好,舉步繞過屏風就往外走。


    辛鸞坐也坐不住,煩躁不安地在榻前來迴轉圈,聽著鄒吾的腳步聲,隱隱翻出氣惱氣急敗壞地想“他居然真的走了?!”可沒等挨過五個彈指,腳步聲又由遠及近,繞過屏風,鄒吾又氣勢洶洶地迴來了。


    “你幹嘛?”


    鄒吾臉色很差,完全不是那平易近人的樣子,辛鸞戒懼地後退一步,本能地察覺危險,“你別……!”


    他想說“你別欺負我!”可是還沒來得及吐出後麵三個字,鄒吾直接走過來撈住他的後頸,低頭壓了過來!


    嘴唇上撕咬的觸感讓辛鸞的身體猛地一彈,全然陌生的經曆讓他幾近驚恐。


    鄒吾一時衝動,帶著點想嚇唬他的意圖,親得本就兵荒馬亂,可他沒想到辛鸞的味道這麽好,他又小又軟,咬住的刹那“什麽生氣”“什麽縱小惡釀大錯”瞬間全都讓他拋到九霄之外,心醉得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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