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睦此時的神色才稍露動容之色,斂眉低目,徑直走到辛鸞麵前,作勢下跪行禮,“先帝罹此不幸,臣沒能親臨南陰墟,是臣之過。”


    辛鸞哪敢讓他真的跪?何況申睦也不想真的跪。辛鸞雙手齊出,迅速地抬住男人厚重的兩臂,殷殷道,“南君為國征戰,保一方百姓平安,實在情有可原。”


    申睦隨即起身,和辛鸞你來我往地迅速見禮完畢,緊接著目光轉向向繇,道,“安哥兒給吵醒了,你去看看。”向繇立刻點頭,朝著辛鸞行禮,立刻拂袖而去。


    申睦沒有坐向繇剛剛的位置,而是坐在辛鸞的一邊,二人隔著一張木桌和一台香爐,南君的目光先是在暖閣內掃視了一周。


    辛鸞看著鄒吾主動介紹:“這位是鄒吾,相比南君也聽說了他的身份。現在掛職武道衙門,今夜是陪同我過來旁聽的。”


    申睦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兩個男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匆匆交匯,又各自劃開。


    “小豪,你也坐吧,一起聽。”此時暖閣內文臣官府,武臣披甲,唯獨申睦寬鬆便服,氣定神閑地接住了整個會議的主持,氣勢籠蓋四方,“來吧,都各自說說吧,這事兒我還不清楚,你們慢慢說,一起談。”


    房大人抹著額頭上的汗,顫顫巍巍爬起來坐在了椅子上,此時,文官們都肅然了,抖擻了,背脊挺直,垂眸沉肅。


    申不亥遲疑著,開口,“主公,這若是談下去,恐怕會牽涉到軍費開支等,這實屬機密……”


    辛鸞立刻表態:“非禮勿聽,若是右相需要我迴避,我與鄒吾立刻出去。”


    申豪神色一動,忽地就有些不安地看了辛鸞一眼。


    申睦大手卻直接抬起擋住辛鸞,“殿下安坐,您沒什麽不能聽的,”說著朝著下麵道,“本君對內情也不是很清楚,你們不用藏著掖著,有什麽說什麽罷。”


    辛鸞垂著眼,心裏可算是吐出一口氣來了。


    這南境總算有個能擔當的人了,態度先擺好才能談,這一場鬧劇終於可以過去了。


    ·


    神京,含涼殿內。


    辛澗已經顧不上女孩了,獨臂直直撩開帷幕,低聲道,“上前說話,你說是誰叛逃?”


    齊二雙膝趨行到龍榻前的兩步外,將快報舉過頭頂,“迴陛下,是赤炎三番將軍巢瑞,十五番主將何歸,在垚關換防時公然越出東朝!”


    辛澗忽地厲然一笑,“好啊!好啊!第二批了!赤炎軍背恩忘義,枉我還將重任委任,是當孤東境戒嚴令是一張廢紙不成!”


    齊二眉頭一蹙,猛地伏地叩首,“陛下請息怒!”


    辛澗深深吸氣:“神京裏莊珺那班老夫子是不是還在宮門外請命?要孤徹查我兄長薨逝?”


    齊二:“卯時而聚,七日不輟了。”


    辛澗:“好啊,他們這麽願意請命,這麽願意熱鬧,那就去詔獄裏冷靜冷靜,去傳令——”


    齊二:“是!”


    辛澗:“抓人,生死不計。”


    辛澗輕描淡寫,便是齊二也是心頭一驚,他霍地抬頭,“莊珺德高望重,此事會否引起百姓物議……”


    辛澗:“那告訴這群無事生非之人,即日起天衍進入戰時狀態,從神京起行‘弭謗’之令,若讓孤聽到一句閑話,不論是誰,與叛國同罪。”


    言以誅人,刑之極也。


    齊二了然了天煬帝的態度,大聲道:“是!”


    “還有!”辛澗靠在軟枕上,陡然睜開滿眼狠厲的精光,“調查曾獻誠含章太子的八十六人,若有同情辛鸞,包藏禍心者,夷九族;推行‘典簽’令,你那私署中凡五品以下者皆可獲訓後成典簽人——典者,典領文書,簽者,實名簽署,孤要十日之後行所有典簽者到各級將領、各方文官身邊去,掌其文案,直接對孤負責!凡有舉報不法者,升官!揭穿叛逆者,加爵!……齊策,爾聽明白了嗎?”


    齊二:“明白!民之畏懲,吏之懼禍,才能斂行!【1】若非如此,不得殺此以下犯上、以下篡上之風!”


    辛澗對他的迴答很是滿意,點頭道,“你還是識大體的,之前你之前所請,孤準了。林氏國秘術,催十歲孩童化形,此事可行,你酌情辦吧!”


    齊二大喜:“是!給臣一年,臣必然練忠心耿耿之師,定強過當年赤炎盛狀!”


    辛澗對他這番話倒是沒有特別的表示,放下帷幕,擺了擺手,道,“去辦吧。”齊二叩謝天恩,當即膝行倒退而去,含涼殿內更漏聲聲寒,一時沉寂。


    少女縮了好久,隻等著男人發完怔,才緩緩開口,“陛下,妾還活著,剛剛的約定還算數麽?”說著赤身從錦被中爬出來,五體投地,一字一句,“兒媳西旻,拜見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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