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時間就是那麽巧,等他再路過宮門口的時候,正是鄒吾疾步走過來的時候。鄒吾被守衛盤查停在了門內,看到辛鸞還明顯地愣了一下。


    而旁觀全程的大女使,就眼見含章一副“哎呀!我才到,你也才到啊!”的造作模樣,神在在地朝著宮門口的守衛擺了擺手,吩咐道,“放行!他也是來與會的。”這才矜持地朝鄒吾一點頭,也不等人家,直接舉步朝中殿快步走去。


    一眾女使:……


    很顯然,讓她們摸不著頭腦的還在後麵,就在快走到巨靈宮中殿的時候,含章太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聲不吭地又開始慢慢走。


    其時按照南境禮儀,位尊者前,位卑者後,女使們簇擁著辛鸞走在前麵,鄒吾理應陪駕在右後方綴著,但是含章太子最開始還邁大步,最後中後段這步子啊,是越邁越小,越邁越慢,走得女使三列根本是邁不開腳,最後一個個都識趣地推薦,主動走到鄒吾身後。


    來來來,我們礙事,你們並肩,你麽並肩!


    最後,在辛鸞接二連三的“不以為意”中,終於在最後的四百步,他和鄒吾從一前一後走成了平肩之禮。


    中殿麵闊九間,進深足有十架椽,外觀之宏偉,體量之巨大,難以想象。直邁上中殿的台階,辛鸞終於正色,被向繇的女使引著快步往議事正廳去,直等著兩扇緊閉的厚重石門開啟,他像是平地的情緒像是無意中牽起了小小的褶皺,無人注意中,迅速地用手背碰了下鄒吾的手背——


    兩個使女引著,石門在四個人身後緩緩合攏,掩住了殿外巨大的瀑布之聲。議事廳石木相交,混金彩畫,雄偉奢靡中絲毫不亂,除了兩排南海黃花梨木的大椅和長桌,一方偌大的銅香爐矗立中央,香煙嫋嫋不散。


    “殿下,這邊走,在西偏殿暖閣。”


    辛鸞點了點頭,朝西剛折了幾步,一聲高聲叫嚷就撲了過來:“向副啊——!你可不能這樣啊——!”


    辛鸞一懵,登時被這一句江湖路遠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聽暖閣中的人繼續吼道:“你是左副相,我是右相,論職別,我們也是平級!我們之前說好多少人啊?四千人!之前就來了三批人了,今晚兩艘船,一船是赤炎軍的將官和家眷也就算了,一船可都隻是老百姓!……這群人不知道在南陰墟聽了什麽風言風語說辛澗要殺人,結果全都往南境跑!一船就快要一萬多了!……別跟我說沒那麽多,我還看不出吃水嗎?我們渝都才多少人?都畿三山兩川也就是六十萬而已,渝都三層塢台也隻有四十萬而已!你現在就塞了一萬人給我,那後麵還有沒有要來啊?這麽多人,這麽多張嘴,你讓我往哪放啊?!”


    辛鸞和鄒吾飛速對了今晚第一個眼神,彼此皺了下眉頭,又迅速地滑開往前走:果然,今夜這場會,申不亥才是那個召集人。


    此人除了是申家這一代資格最老的族長,南境的右相,還兼任著渝都府尹,直接管轄渝都地區大小事務。從這麽短短的一段話裏,辛鸞也聽明白了,他們這群人半夜從榻上被提溜起來是因為東境前來歸順人數過多,申不亥拒絕安頓,半夜殺上巨靈宮來討要說法來了。


    而此時,暖閣內被直接噴口水的向繇更是一肚子憋氣、憤懣不堪,看到辛鸞匆匆而入,簡直像是黃鼠狼看到雞一般,眼睛登時一亮,迭聲道:“殿下?殿下您可算來了!”


    滔滔不絕的申不亥在這溫暖宜人的巨靈宮中罵得是一臉油汗,聞聲扭過頭來,趕緊道,“太子殿下……老臣請太子殿下安。”


    申不亥六十不足,五十有餘,體格高大威武,略有發福,同齡人中也算是保養不錯。


    而進了暖閣辛鸞這才看清楚,原來暖閣中坐在申不亥這邊的還有另外三個人,都是一身官服,一臉被人從睡夢攪擾醒的麻木不仁,見辛鸞進來眼皮倏地抬起來了,但是不是衝著辛鸞,而是衝著他和鄒吾身後幾個貌美的使女。


    見她們複命之後緩緩退下,這三個官員的眼神也隨即暗淡了,中規中矩地扶著木椅起身朝著辛鸞行禮:“臣,請含章太子安。”


    辛鸞目光平穩地在這些人的臉上掠過,一邊點頭一邊舉步,應了句“恭安,各位繼續議吧。”說著做到上首去,而鄒吾一聲不吭地坐在向繇一側的最末把椅子,端然坐下。


    向繇看到辛鸞來了,似乎有了點底氣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起得太倉促,頭發沒有束好,隻是簡單地綰了結的原因,他的氣質今晚瞧著柔軟溫婉,倒是罕見的弱勢。


    向繇:“右相說的都有道理,我也不敢和您平級,我是副相,隻是因為戰時特殊情況才調任到這個位置,您才是正相。收容東境臣民的事情,我的確是失察在先,但是現在船已經到了山趾碼頭,您不派您的武道衙門安排人下舷,那這些人要怎麽辦?放了一個船的赤炎軍,難保另一個船一萬人不會暴亂,再說赤炎軍看到自己東境的子民不允下船,他們難道不會幹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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