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辛鸞沒有留意這些,那一刻裏他心裏一軟,嘴唇顫了兩顫,開口問濟賓王,卻固執地不去看他。他問,“王叔是不是見了我父王的最後一麵,他……他有說什麽嗎?”


    鄒吾當時就感覺到不妙了,辛鸞在他的警覺算計中撕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然後他那點痛楚和孺慕便驚濤駭浪地湧了出來……可是他糊塗了!他怎麽能問一個殺人兇手這樣的話?!


    “他有說。”


    “他說了什麽?”


    “殿下在乎嗎?真的想知道嗎?”辛澗的目光且痛且切。


    辛鸞怔住了。


    辛澗卻抓住了這一點,直取中軍,“殿下若是當真在乎?為什麽不肯迴來呢?你知道你父親在等你嗎?你不是沒有脫險,不是還身處險境,朝中重臣都等著你主持你父親的喪儀大典,都等著你到南殷墟的祭台前誦念悼文,為人子者養生喪死,你怎麽就不肯迴來呢?!”


    “我……”辛鸞這才反應過來,可是他神思不屬,張口結舌,已經插不進話了!


    “殿下當天既然已經到了南陰墟,為什麽不肯登台?為什麽不肯當眾現身露麵?若當時殿下登台,是不是就省去了無數的波折麻煩!也不必你懷疑與我,覺得我暗衛僅有的四百人能變作八百人的隊伍!你若出現,難道還會釀成之後的慘禍不成?難道文武百官還會阻止於你不成!”


    辛鸞萬萬不曾想到,辛澗居然已經到了用他父親、他親兄長來迷惑他了,他被氣得渾身亂顫,哆嗦得直罵,“陰險小人,枉我還以為你真想與我談談……”


    “我就是在與殿下談!”


    “我隻是不能理解殿下如今是什麽心思,當日不肯現身,如今卻又一副受害的樣子,你如今據於垚關,列軍陣前,幾萬人因你大動幹戈,兵戎對壘!將本王架在火堆上炙烤也就罷了,可你今日除了我之意外,所圖為何?所欲又為何?又想脅迫於誰!”


    辛澗這番話,字字珠心,便是向繇看著瞬間扭轉的局麵都有些愣住了,偏偏辛澗還在情嘶意切地追問質疑,他道,“兄長生前曾對我說起你,說阿鸞你性格柔善,但可守大節,雖然生不能逢亂世,治不能遇悍臣,但兄長所期從來簡單,不求你德才兼備,隻求你做個無功無過的守成之君,堂堂正正之君子,可是你做了什麽呢?行止不端,德治有虧,如今正邪忠奸上更是糊塗!你是君,我為臣,可殿下也別忘了,以輩分論,我還是你的長輩,兄長遺訓,我作為你的叔父也是請得動祖宗家法的!你設若還不思悔改,來日釀成大錯,危機整個天衍,到時候可別怪我不教而誅!”


    是辛鸞料錯了,他隻以為他王叔有翻雲覆雨的手腕,原來他王叔還有翻雲覆雨的口舌!


    這一番話,簡直是當他是八歲孩童在教訓,他心頭陡然火氣,因為辛澗攀扯他父親顯得更加怒不可遏,他大吼,“辛澗你說清楚些,什麽叫做我行止不端不思悔改!你若說不清個是非曲直,單憑你攀扯我父親一條,我今日絕不放過於你!”


    “你有什麽資格提你父親!”辛澗更怒,他迎頭大喝,“我原想顧全你臉麵迴到神京再做計較,可我今日若不說,隻怕被你這一群黨羽冤死了,也沒人再知道真相了!”


    濟賓王言辭鑿鑿,此時便是辛襄都驚得不知父親手中還有什麽底牌了,隻見濟賓王郎然道,“高辛氏不肖子孫辛鸞,勾結外賊,謀害我兄長性命在內!且任由其逃逸在外!至今叫囂跳踉於長輩麵前,不思悔改!”


    辛鸞那一刻怒道發狂:“你渾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害過我父親!”


    “我渾說?”濟賓王輕輕一笑。


    鄒吾的臉霎時白了。


    卻見濟賓王胸有成竹道,“你想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我且不必各位老將軍要耗費數個時辰去南陰墟一趟!”說著他揚手一指鄒吾,大聲一喝,“含章太子殿下,你敢不敢說一說你身邊的人是誰!這麽重要的人證,你還想要什麽證據!”


    刹那間,辛鸞省悟過來了!


    可是刹那間,他竟百口莫辯!


    濟賓王陰冷一笑,朝著兩側的赤炎將軍、前後三萬餘人大聲道,“大家還不知道吧?含章太子身邊的,就是弑君的兇徒,鄒吾!”


    陡然一聲“唿”的吸氣!


    此話一出,萬人皆驚!


    “若不是有人將此事披露於我,我到如今也不敢置信這位就是當時潛入王庭的亂臣賊子!他易去形容,經查證,他還是西南王族的餘孽,天衍建朝初期亂黨悲門的首座人物!說他沒有禍心,說他不是處心積慮的弑君!我也不信!”


    “砰”!地一聲,濟賓王從馬鞍後拎出一個個小小的包裹來!“裏麵的簡牘證據皆在!辛鸞,你掩護這樣的亂臣,此時還敢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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