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豪像個看見長輩的小孩一樣,林林總總說了一堆,向繇聽著,偏偏隻抓著一句,“什麽?你說濟賓王不肯重用於你?”


    申豪,又稱小“飛將軍”,最擅往來唿嘯、快馬突襲,是赤炎這一輩中最拔尖的少將軍。雖然說不上朝野看重,但也是天子驕子,哪裏受的了他人冷落?


    向繇長眉狠狠一挑,護短之心乍然騰起,冷冷道,“我說北境請功單子你的名字怎麽就能排到第二頁去了,你擅突襲,濟賓王排兵布陣這是瞎了眼才能把你安排在大軍團混戰的右翼,你且細細說來,我來為你做主。”


    這般體己貼心的話,非向繇申睦不能說,申豪聞言一個負氣地把杯子撂下,像是沙袋開了口子一般開始宣泄:“嬸嬸,我原也不是想跟小叔叔你們說的,我赤炎拱衛的到底是東境的神京,許多事情說多了,總要被別有用心之人說是心懷二意,與封君私相授受,最差別人也要說我年少不經事,擺不平了,就要躲在你們身後為我撐腰,我真刀真槍上戰場,原也不想被人說的那麽沒用!但濟賓王實在是欺人太甚,北境一役對我多方避嫌,我原以為是自己多心,可是他最後寧可提拔一個山溝裏的放牛娃去突擊,也不任用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現在更是……嬸嬸,你可知道他齊家如今囂張到什麽地步了!”


    縱然向繇也在東境安插眼線,但到底鞭長莫及,許多消息來源並不靈通。向繇眼中露出疑惑,申豪忽地抓住他的袖子,扯了扯,低聲道,“嬸嬸可知道齊嵩就要去北境管事?”


    向繇聞言,姣美的眼睛狠狠一眯,“你說什麽?”


    眼前荏弱的男人眼神中陡然現出凜利的殺氣,申豪被他氣勢所迫,忽然就怯了三分,懊惱起剛剛言有歧義,“嬸嬸別急,我也是聽人說的……好像是濟賓王怕齊嵩這個文臣壓不住陣,他有意另設一職務,不給北君的頭銜,但先讓他統攝北君事務。”茶水被重重一磕,猛地飛濺出來!


    “荒唐!”


    向繇蒼白的五指攥緊了杯壁,握得手指淒厲到慘無血色,“要一介文臣和裂土的封君平起平坐,濟賓王他是想羞辱誰?!”


    第63章 南陰墟(6)


    申豪不想向繇居然如此氣憤,見狀也有些畏懼,輕聲道,“……不過,傳言說並不給齊嵩北君之職來著,侄兒以為濟賓王隻是虛晃一招,或許是意在左提右挈,想收四君相互製約之效……”


    “小兒糊塗。”向繇眉頭緊鎖,煩躁不安地敲了敲桌子。


    “這若是個中平之人行此一招,我不會多想,可那是濟賓王,當年我也與你小叔叔和他一起上過戰場,此人行事幽深難測,步步殺機,今日他許齊嵩行北君之事,卻不給他北君之職,這用心就很值得琢磨了,隻怕是要給自己留下可進可退的餘地,進,他可掌握北境,安插人手,退,他可以連通著你叔叔一起削藩降爵,削平三君……南境兵事連綿,濟賓王這段時間卻百般掣肘,我隻是不知齊家到底跟他達成了什麽協議,居然可以有底氣如此幫他!”


    “那,那怎麽辦?要聯動其他兩君封駁嗎?”


    向繇再也坐不住了,披著大氅站起身來。這一站,才看的出他長發極長,濃密的青絲幾乎到委地的程度。向繇憂心忡忡地繞了幾圈,撚著手指慢慢盤算,“現在這南陰墟看起來四角齊全,實際隻有中君在位,西境派的是使臣,南境來的是我,越俎代庖貿然行事,恐怕還會被人反製一招。”


    “那嬸嬸打算到事態最壞的時候,等濟賓王真的搬出明麵的鈞令、四角齊全了再行事?”


    “先帝喪禮在前,濟賓王在這個時機放出這個消息,其實已是不戰屈人……我可以先聯係其他二君,隻是先帝於你小叔叔和我有大恩,我……不能在他的喪禮期內發難。”


    申豪目光一動,心中大奇。


    他是赤炎嫡出,對高辛氏忠貞不二,然少年人心中忌諱無多,總像是人死燈滅,先帝既喪,那他效忠小太子才是正道。隻是他沒想到,十五年不出南境的小嬸嬸,向來連神佛宗祠都不放在眼裏,今日居然說要為先帝避諱。


    向繇沒留意侄兒的目光,沉吟著,沉吟著,忽地抬起眼睛,問,“對了,我不行,但是有人可以。你說奉命尋找小太子,可有什麽眉目?他若是能現身位歸正統,直接釜底抽薪,也免得我們與濟賓王這般周旋。”


    “我來時倒是接到了線報,說巴東郡附近看到了類似的人的形容,已經讓下屬探查過去了……但是最近線報太多,很多人隻是為了騙取賞金,是故我也不能確定。”


    向繇不解:“為何不是關口盤查?而是讓百姓以形容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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