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吾一顆心剛才被紅竊脂折騰得七上八下,此時蹙緊了眉頭,問,“公良柳?”


    “神京的貴人我可不認識,就是看年歲挺大的,老頭腿腳都不利落了,不頤養天年,居然還從神京一路折騰到這裏。”


    那就應該是公良柳了。


    現在正處朝政動蕩之時,文臣不調武將,除非是典武事的司馬,且如今申豪因“剿虺”而來,能讓他俯首聽命的,除了私署的最高長官,還能有誰呢。


    隻是想不到,公良柳如今,竟然會為辛鸞做到這個地步。


    鄒吾歎了一口氣,薄薄的眼皮一撩,看了紅竊脂一眼,“下次說話一口氣說完罷,我可沒有姐姐這麽能折騰。”


    紅竊脂嘿嘿一笑,推了他肩頭一把,“別急啊,這我也還沒說完呢。”


    鄒吾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那二品老頭下令是下令了,但是申豪沒立刻聽他的,徐斌、申睦、公良柳、千尋師傅就在府門前對峙來著,最後他們散了,是因為那個叫齊策的過來喊人了,說在你太平坊橋樓街那個屋子搜到了重大線索!”


    鄒吾倏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呢?”


    紅竊脂倒是詫異了,“你自己布置的地方難不成自己不清楚?”


    鄒吾抿了抿嘴角,心道:不該。


    他在屋子裏留下的線索徐斌應該早就拿去邀功,不可能齊策二次來查會查到,還說是“重大線索”,可是昨夜天黑,他和辛鸞卓吾又匆匆忙忙,弄不好真的漏下了什麽把柄下去。


    鄒吾向紅竊脂投去灼灼目光:“你之後跟上去探查消息了嗎?”


    紅竊脂這次卻茫然地舉起了雙手:“他們查到什麽這我可真的不知道了,赤炎高手太多,我也沒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梁上君子啊……”


    鄒吾眉頭一蹙,一拳輕輕砸進自己另一個手心。


    “搜山!”


    南陽的公府後堂,齊二捧著一方灰色的手帕,忽地拍案而起。


    “這是藥,我問了醫家,是專治外傷的藥!他們能在院子裏車轍印旁泄下,一定是有一定的囤積,既然囤積,必然就是有人受了重傷。鄒吾卓吾兩個喪盡天良之徒殺我柳營衛如此狠辣,想來一定不是他們,那定然就是含章太子!”


    齊策的眼中綻出火一般的光來,十一日,他窮盡人力物力財力十一日,今日終於抓住了他們的尾巴!


    他早該想到的,辛鸞膚肉骨脆,怎麽能抗得過這一連番的追逃,“賊人顧忌小太子的性命,一定不會貿然上路徒增奔波,他們在等著風聲過去!”齊二聲音鏗鏘,朝著一堂人斬釘截鐵道:“搜山大索!鄒吾他們一定就在附近!”


    第46章 降世(1)


    齊策一番話說得氣血激蕩,然而後堂中座上三人,聽後卻無人出聲。徐斌是訥訥不敢言,公良柳是閉目沉吟,唯獨申豪不以為意,卻隻因顧忌公良柳還在場,沒有貿然開口。


    後堂沒有侍婢,隻有幾個五大三粗的赤炎軍士,三位有品級的文官武將依照官職自上而下地坐著,手邊各有一盞尚好的茶品。


    徐斌小媳婦兒一樣叨陪末座,讓人上的茶雖是好茶,卻茶沫浮蕩,可見整個官衙都跟著他這個司丞恐懼,點茶這樣的細枝末節處便可看出南陽的慌亂不屬來。


    齊二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神情陰鷙地掃過一眾人。


    這個時候,申豪才慢慢開口,不輕不重道,“齊主事這是開玩笑呢吧。”


    他沒再稱齊策為衙內,但是口氣卻依然不善,眼風一瞟,盡是嘲諷,“您見過賊人擄人,還要照顧人質舒不舒坦、高不高興的嗎?鄒吾若有這個心,那還抓什麽人啊?”


    申豪說的更符人之常情。


    加上他本就是軍旅之人,更有覺悟,知道縱然太子尊貴無極,但是此時已淪為刀下魚肉,斷然不可能再過之前的好日子了。


    而齊二被這麽一堵,仿佛被人瞬間拿捏住了三寸,頓時啞口無言。


    他神色變了又變,變了又變,最終從信誓旦旦站起來的姿勢,尷尬且悄沒聲息的、又坐了迴去。


    公良柳眯開一條眼縫,沒有說話。


    他知道齊二的分析是對的,他也知道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鄒吾也絕對不會在太子受傷的時候強行趕路。


    但是這件事,他和齊二各有難言之隱,都不能明說。


    其實此時就能看出濟賓王的高明之處了。


    他的高明之處從來都不在於宮變當夜劍指王庭、手起刀落,而是在於宮變之後他毫無遮攔,引禍於鄒吾,昭彰於天下。


    今歲時,濟賓王暫代朝野卻遲遲不居主君之位,百官臣僚數次請登大寶,他卻隻於王座另設一木椅聽政,且每每一身縗綕,神色哀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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