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吾——!”


    辛鸞於噩夢中驟然睜開眼睛,心念電轉般扣緊了手中的小弩!


    然而,他的麵前沒有追兵,頭頂上的,有的隻是馬車的木質棚頂。辛鸞輕輕喘出一口氣來,隻見身邊已經沒有卓吾,側耳去聽,悄無聲息,卻有鳥語花香。


    這是哪裏?我們出了南陽了?鄒吾呢?卓吾呢?


    他心中惴惴,掙紮著坐起來,撩開了簾子,誰知抬眼之下,正看見不遠處的鄒吾。


    此時天已大亮,太陽卻還未完全升起,他們的馬車停在穀中一塊平地上,遠看正瞧見另一個山頭雲嵐繚繞,滿目的鬆林梅樹。


    而鄒吾就坐在距離他幾丈遠的一塊幹燥光滑的石頭上,白衣閑雅,用著他那把絕代的名劍,姿態閑散地烤著一隻兔子,“睡醒了?”


    鄒吾聽到聲響轉過頭來,朝著他明朗地笑了,“餓了嗎?我剛烤好。”


    辛鸞宛如置身夢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昨夜折去司丞府、如今全須全尾迴來的人。


    鳥兒的鳴叫在清晨的山穀中此起彼伏,層層相疊,昨夜的一切就好像就隻是一場夢。


    辛鸞蹙著眉,吸了吸鼻子,忽然道:“鄒吾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第43章 紅竊脂(3)


    “擔心什麽,害怕沒法跟我道歉和道謝嗎?”鄒吾看著他笑了笑,“過來,坐這裏。”


    他依樹而坐,此時從石頭上挪了塊位置,還用袖子幫他掃了一下落梅鬆針。


    辛鸞掙紮著跳下馬車,他身上的還是昨日的那一件,卓吾沒有給他換就匆匆出城了,“你什麽時候迴來的?徐斌沒有難為你嚒?”


    “沒有,我跟他說完話就出來了。”鄒吾把兔子晾在一邊,說著他懷裏掏出一張紙來,“喏,你要的邸報,最近三天的,我都從他要了一份。”


    辛鸞接過,看了時間,最近的一版近到了前天。他當時在十字街看到拘捕令,隻是慌亂中隨口一說,沒想到他居然記住了,涉險也不忘了幫他拿一份。


    辛鸞倒是沒有急著翻開,隻問:“徐斌司丞沒有生氣嚒?”


    “生氣啊,”鄒吾隔著油紙去撕兔子的腿肉,邊說邊忙,“哪裏有父母官希望自己治下賊盜往來呢,我給他招惹這麽大的麻煩,他當然生氣。”


    鄒吾的聲音輕鬆而穩當,辛鸞抬眼看他,想著:他真若無其事,好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一樣。


    “那你是如何給他交代的?”


    “太平坊橋樓街西第二街最北端的屋子,我們上車的地方,那就是我給他的交代。”


    鄒吾把兔子腿遞給了他,“嚐嚐?就是沒有佐料,但應該還可以,現在可正是打兔子吃兔子的時候呢。”


    辛鸞從昨日中午就沒進食,老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雖然好奇鄒吾是怎麽交代的,但是此時饑餓的本能占據了上峰,他想也沒想地,探著頭就著他的手就咬了一口。


    果然,這男人靠譜的時候連烤個兔子都靠譜!


    那兔子腿的外皮烤得焦黃酥脆,辛鸞這一口咬下去簡直發出了脆啪啪的聲響,裏麵的兔肉熱燙燙的,卻細嫩香濃,咬在嘴裏,齒縫瞬間盈滿了濃香的肥膏和肉汁,辛鸞沒吃過這麽地道的野兔肉,差點連帶著把自己的舌頭都咬了。


    辛鸞嘴邊浸出汪汪的油,忍不住露出滿足的笑容來,邊嚼邊對著鄒吾大力點頭:“好吃!”說著開開懷懷地就要再咬一口,鄒吾卻忽的悠然地挑眉,不做聲地把手往前一遞,“好吃自己拿著吃。”


    辛鸞的臉很快紅了起來,像是被太陽曬到了,鄒吾撐著太陽穴安靜地看他,看著他露出點兒窘迫,露出點兒害羞,還露出了點兒不自在。


    但眼前的小孩兒很快把那點微妙的情緒打散了,歡歡喜喜地從他手裏把兔腿接了過去,眼帶星星的又重複了一遍:“真的好吃!你手藝真好!”


    他的不吝誇獎讓鄒吾笑了起來。


    為對方的領情,為對方如此輕易的雀躍,為對方這全然本真的性情。


    鄒吾提起了他的諸己劍繼續烤起來,嘴上慢慢說著昨夜的事情,“徐斌其實也並不想圍老師的府,隻不過有人舉報,正撞上神京上麵的人,司務公需,他隻能配合追捕。太平坊橋樓街那個屋子,我前幾日在裏麵留了整套的行動痕跡,還留了一張畫過的地圖路線,我告訴了他,他把這個線索上報,就是立功一件。”


    辛鸞已經要習慣鄒吾輕描淡寫地說這些驚心動魄事了,想來昨夜滿城風雨,還有幾個人有他的膽量?千尋府被圍,府中人公然拒捕,按照常理來說,被通緝之人,趁著府兵撤兵,早該逃之夭夭,便是徐斌司丞自己都想不出還有人逆流而上突然探入他的府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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