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原本還一臉的莫名其妙,誰知抬眼就看到南麵窄門外麵兩個人,一高一矮,行跡親密,都是白衣,戴錐帽的矮個子他看不清麵孔,可高個子的男人衣著卻不是凡品,乍一看仿佛是簡單的文袍白紋緞麵,再一看就能瞧出那精致繡工內斂的粼光來。


    這什長自認是個明白人,在他們南陽這個地方,能穿這樣的衣服,能直接喊出陳全名字的,可不會是小人物,於是立刻拱手,客客氣氣道,“不知兩位有何貴幹?”


    這態度可比那個年輕守衛周全多了,可鄒吾卻沒有理會,眼皮一抬,“什長是吧?”


    什長趕緊點頭。


    鄒吾攬了攬辛鸞的肩膀,波瀾不驚道,“我們是隴文府上來的,要去徐記的玉記,沒想到被攔在這裏……”他輕描淡寫地撩起眼瞼,眼神陡然鋒利,“徐大人把西市這麽重要的差事交給你,你就是這麽替他辦事的嚒?”


    這什長聽鄒吾這麽個口風,心裏立時咯噔一聲。


    南陽的長官是徐斌徐大人,徐大人老家在信陽,這個人盡皆知的事情說出來沒什麽,但是能直接說出信陽隴文府的可不多了,這兩人哪裏是與上司陳全有舊,這分明是直指司丞徐斌大人啊!他能領西市的差事不易,不知走了多少門路才混到這麽一個肥差,此時還哪敢怠慢,立刻躬身道,“是下官失察,不知貴客遠道而來,兩位……是……?”


    此時鄒吾輕輕捏了一下辛鸞的肩膀。


    辛鸞立刻會意,抬手將頸上的玉髓摘下,遞了過去。


    辛鸞貼身之物皆敕造水準,論之稀有難得,舉國無雙。


    什長生於南陽長於南陽,在這西市玉街待了一段時間,自認識貨,也見過不少達官顯貴來此淘買良玉,卻還是差點被辛鸞這一點翠綠晃瞎了眼睛。


    他原本看辛鸞衣著尋常,一直帶著帷帽不肯露出形容,心中還有點嘀咕,此時看了這樣極品的玉種,想來若不是徐記徐大人的親眷,哪裏能用得起呢,他將玉還了迴去,諂媚道,“抱歉抱歉,今日南陽上麵下了旨,全城都在設崗忙亂,險些誤了衙內與,與……”


    隔著帷帽,什長不知辛鸞身份,一時不知如何稱唿。


    辛鸞卻好心,清泠泠地把話接過去,“是他夫人。”


    少年人的聲音不辯雌雄,什長無有懷疑,立刻會意,“險些誤了衙內與尊夫人的大事……嘿嘿,二位賢伉儷今日還一道前來,一看就是感情深厚,讓人羨慕啊。”


    鄒吾本來就沒料到辛鸞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還在想:這小孩怎麽什麽都敢亂謅?現在聽什長一說,他唿吸一緊,差點嗆住。


    辛鸞心裏倒是挺美,他心道:這就是成了啊!


    他正等著舉步進去呢,誰知鄒吾居然正色著,又把話題勾了迴去,道,“這位什長,我們夫妻二人來的匆忙,沒帶’照身貼’,聽剛才這位小兄弟說,無照身貼者不許入內。”


    “害!”


    什長此時心中有了定論,知道這是南陽的“自家人”。上麵的嚴查檢錄不得消停,說是丟了天朝的太子,他心中不屑,想著那金枝玉葉兒沒事兒還能跑到這裏不成?但眼前的可是徐大人的親眷,沒道理讓外麵的規矩因為這點小事為難了自己人。


    “誰不進您都不能不進,沒帶’照身貼’這個簡單……”他一邊打著旗要身後的馬車客貨後退,殷勤地讓人馬為鄒吾讓路,口中道,“在咱們曹倉登記一下也是一樣的。”


    辛鸞唿吸一窒,帷帽裏直接翻出一個白眼。


    ·


    身後一隊停滯許久的商隊見不得寸進居然還要後退,此時不滿地歎氣起來,辛鸞硬著頭皮亂想,心道登記也不是什麽大事,他與鄒吾就胡謅兩個姓名,反正到時候等公廨核對最早也是晚上的事情,到時候他們已遠走高飛,還怕他來查問嚒?


    掛在小門上的簡竹排被人畢恭畢敬地拿下來,再由什長畢恭畢敬的遞過來,辛鸞就要接筆了,鄒吾卻無動於衷地看了那竹排一眼,冷淡道,“什長居然還要留個案底嚒?”


    辛鸞不知道這是個怎麽路數,有點懵。


    什長也懵,解釋著:“是這個意思,衙內既然和徐記有淵源,您們也當知道,現在上麵守官關口盤查都收緊了,我們總是要留一份案底報備的。”


    鄒吾嗤笑一聲,“你也知道上麵收緊了,我家親長遣我們來本就不欲聲張,你居然還想要我們留下明麵的公文,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嚒?”


    辛鸞一想,對哦,何必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呢?


    看鄒吾這般說,又想到那什長說“上麵”,他也立馬放下筆,打起配合:“東邊棘原那邊年前就戒嚴不得走動了,現在剛倒出一口氣來,我夫妻親自來了南陽一趟,你們這樣就不怕得罪貴人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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