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帝越說越悲廖,說著說著自己也惱怒起來,“罷了罷了!說這些做什麽呢,怪傷感的,總之都過來了。”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遠聲很好,騎馬彎弓、讀書策論,宗室中他永遠是最拔尖的,阿鸞年紀尚小,國事人事皆不知,若不是有遠聲在旁陪伴,我不能如此寬心。天冷,我也不多留你了,常慶宮那裏我給遠聲傳過話,他今日也迴府去,你們父子二人再敘。”


    說著天衍帝吩咐著子升去傳抬輿,還讓備了一碗熱湯讓濟賓王喝下暖一暖再走。


    濟賓王眼眶通紅,聞言也不抬頭,隻含糊地躬身,“那臣弟告退。”


    “去罷。”


    濟賓王再不流連,轉身就要掀那厚厚的門氈。


    天衍帝坐在榻上卻忽然想起一事,他迴頭喊道,“對了!”


    濟賓王停住腳步。


    天衍帝道:“遠聲並沒有遲到。堂上的琴,那是他彈的,他不知道與你說些什麽,便練琴討你歡心,當時你若誇一誇他,他興許就從屏風後麵走出來了——”他補充道,“你該多誇一誇他的。”


    景陽鍾聲一聲一聲地傳來,子牌時分,夜已深了。


    赤炎的軍令被濟賓王捏得火熱,他沉默地點了點頭,告退了。


    第14章 手足(2)


    天衍十五年陽月初五,欽天監早早測算了是個好日子。


    因著前一日大雪,天地素然一新,鸞烏殿的宮人們忙忙碌碌,在殿外一邊掃雪,一邊掃著那兩棵大桑榆甩落一宿的枯葉殘枝。辛襄入宮闈如入自家後院,步伐輕快地邁過殿中積攢的一簇一簇的雪堆,推著殿門大步就往辛鸞的內室裏走。


    溫暖幹燥的空氣兜頭籠罩過來,伴著某種花香,暖和得如春天一般,辛襄先是和殿內趾高氣昂的鸞鳥撞了個照麵,接著向殿中西翼拐了過去,快到寢室的時候,隻見屏風外麵站了一排等候辛鸞洗漱的宮人,許尚宮和幾個老嬤嬤不知道哪裏去了,隻剩一清水的年輕麵孔。


    一列宮女向他行禮,辛襄指了指殿內:“這都幾時了?還沒起?”


    打頭的紅衣宮娥羞澀地點頭,“叫了,殿下不肯起。”


    沒有幾個年長嬤嬤去喊,她們幾個年輕姑娘都扛不住辛鸞早上的胡鬧的。


    辛襄輕輕嘖了一聲,情緒似乎很好,“我去叫!”說著撥開層層帷簾繞過了屏風。


    辛鸞的寢室裏還捧著坐火盆,比剛來的一道還暖和,辛襄三兩下脫了自己的大氅外衫,走到辛鸞的榻前想也不想,直接把剛才捧過雪的手直接伸進了他的後脖子。


    外間的宮人們隻聽到殿下“啊——”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一聲怒吼:“辛遠聲!你作什麽!”


    內室的辛襄才不怕他,短促一笑,“趕緊起來!豬都比你起得早!”


    說著用手冰他還不過癮,又來掀他的薄被。


    辛鸞簡直要煩死了,罩著腦袋就往後躲,“你起得比我早有什麽奇怪的?走開走開!”


    辛鸞拐彎抹角地罵他,辛襄忍不住“嘿!”了一聲,也不脫靴子,直接跳上辛鸞床榻撲過去掐人。辛鸞迷迷瞪瞪地剛睡醒,被這麽一個死沉的人壓住,立刻就喊上了,“辛遠聲你下來!”


    辛襄威脅道:“起不起?”


    辛鸞被吵醒已經很惱怒了,這個時候蹬著腿死命往被褥裏縮,大聲道,“辛遠聲你弄痛我了!你發什麽癔症!讓我再睡一會兒!好不容易不用上課,睡一會兒也不行嗎?”


    隻是他那點勁兒根本扳不過辛襄,辛襄壓製他找了個很好的位置,笑眯眯地說了句“不行”,接近著兩腿直接隔著被褥箍住了他的腰,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腦袋撥楞出來。辛鸞一邊叫一邊翻滾,也不知道起氣得還是被逗的,他從被子裏伸出手無力地想抓住辛襄的手腕,卻被他一下子就順進了被子裏,伸進他的腋窩咯吱他。


    “來人啊!”


    “救命啊!”


    辛鸞笑瘋了,死命地朝外麵喊了起來!


    他和辛襄從小長大,小時候隻要幾個年長的女官嬤嬤不在,就興高采烈地在整個鸞烏殿打這種瘋狂野蠻的架,殿裏那些瓷器擺件玉枕案幾甭管是什麽,通通亂擺一通搞成路障,而太子殿下和公子襄就各自拿著枕頭氅尾互毆,一直打到氣喘籲籲、趔趔趄趄砸碎幾樣東西,才吃驚地曉得停手,然後手忙腳亂地踩著女官迴來的時辰開始收拾一塌糊塗的戰場。


    那都是很小的事情了,大概是是辛鸞很久沒這樣鬧了,莫名地就很興奮,他用力地拿兩隻手擒住辛襄,躺在床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而他笑成這樣,辛襄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外間的鸞鳥沒見過這陣仗,被這倆人驚得直撲騰,婢女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倆兄弟的吵吵嚷嚷,屏風上映著她們一個個苗條的身影,從頭至尾沒有人往裏麵張望,甚至連一步都沒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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