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憤憤:“三爺!”


    “確是我失禮在先。”男子轉對陰十七拱手一揖,“在下冒犯小姐了!”


    “公子言重了。”已重戴上幃帽的陰十七也沒了再挑選給兄長的禮物,隨即輕聲與紅玉道:“走吧。”


    夥計也是機靈,見事情不怎麽對頭,上前奉上最高格待客之道的虔誠八顆牙微笑,趕緊將包好的五樣小玩意雙手捧著遞到紅玉眼前。


    這會兒夥計抱著討好且小心翼翼的態度,全然不見初時的疲懶與中間被紅玉瞪一眼後不得不強打起來的精神,完全是嚴陣以待。


    剛剛入店前,這姑奶奶僅對他瞪了一眼,實在是輕了!


    連樓家三爺緊盯著她家小姐眼兒發直些,這姑奶奶就敢這般惡言相向,真真是惹不得!


    這姑奶奶家的小姐來頭定然更是不小,更非他一小小夥計能惹得了的!


    阿彌陀佛,待會他一定得出店門去瞧瞧這家小姐所坐的大車有沒有族徽,看看到底是哪一家的掌珠!


    夥計心裏活動頗多,且個個是感歎了又感歎,麵上卻是半點不敢怠慢,那十分專業的八顆牙微笑簡直暖得能笑進人的心窩裏去。


    紅玉接過夥計包得妥妥當當的五樣小玩意,看著夥計態度熱情又得宜,心頭火下了下,何況自家小姐既已開口,她自是不敢再多言惹事的。


    可免不了臨出百年小店前,她還是忍不住迴頭瞪了年青男子一眼。


    目送著紅玉與陰十七雙雙走出百年小店後上了大車離開染懷街,男子的小廝啐了一口:


    “呸!這是哪家的丫寰!擺的譜倒是比她家小姐還要大!”


    年青男子站在街上目送著陰家大車漸漸消失在染懷街拐彎路口,往前走了幾步,方不舍地收了想追上去的步伐:


    “那是個忠心護主的丫寰,嗯,是個好丫寰!”


    小廝聽著自家主子爺竟還讚起那個惡言相向的丫寰,胸口悶了悶,嘴上也不敢再埋忒紅玉,同望著早已無人無車的遠處街頭路口,問:


    “三爺,咱還買不買那水晶美人球了?”


    男子卻仿若沒聽到,腦海中盡是陰十七被紅玉護主架勢逗樂的那一抹笑容,呢喃道:


    “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


    牛頭不對馬嘴。


    唉,他家三爺的魂兒都跟著那輛大車走了!


    小廝看著男子魂不守舍,也知道方將自已的問話是白問了。


    男子在街上略站了片刻,又迴想起那輛快速離去的大車,臉色微變:


    “那族徽……好似是陰家的……”


    夥計不知什麽時候就站在男子身側,他也是同目送著大車遠去直至消失的人。


    聽到男子這話,也是男子常來百年小店,夥計更是與男子的小廝全福頗熟,不禁接話道:


    “樓三爺,那就是陰家的大車!那族徽小的特意去瞧了個仔細,真真的!就是陰家大車!”


    這迴莫說樓從芝臉色有異,就是打小跟在樓從芝身邊的全福也白了白臉色。


    坐在車廂裏,紅玉還一臉氣唿唿又自責沒護好陰十七的愧疚中,陰十七瞧著不禁道:


    “行了,也沒什麽,瞧你,好好的一張臉蛋竟氣成這般醜了!”


    聽著陰十七笑話她,紅玉也不在意自已臉上是不是真氣得變得形,她就是怪自已不該離開陰十七去挑什麽小玩意的:


    “往後,奴婢再不離開小姐身邊半步了!”


    陰十七笑笑沒說話。


    不過是被盯著看了幾眼,於她而言真沒什麽。


    那放在現代,許多女孩兒還挺高興呢,這不是說明長得好看麽,有什麽好生氣的?


    然她也明白,這是在古時燕國,像方將那青年男子那般直盯著她瞧,確實有幾分不妥,說唐突冒犯也不為過。


    “那位公子舉止確有幾分不穩重,我方才還站在櫃台邊,他卻像是沒瞧見我似的直逼近我身前,如此這般行徑確非大家公子所為。”陰十七頓了頓,“不過看他周身氣派,卻也不像小門小戶的公子爺,可惜他是騎著馬兒來的,要是坐車來,倒是可以從車上有無族徽瞧出個一二來。”


    紅玉道:“小姐要知道那人是誰,奴婢倒是曉得!”


    “你知道?”陰十七一聽奇了,淺淺笑道:“沒想到滿京城的地方被你記了個七七八八,連人物你都能認個一二,真不愧是我家氣性不小的紅玉啊!”


    “小姐就別笑話奴婢了!”紅玉一想剛才她疏忽之事,她的眼眶都要紅了。


    這要是讓老爺與大爺曉得,可如何是好?


    特別是大爺,她想想就覺得自已快見不到天日了!


    “好好好,你說說那位公子是誰?”陰十七不笑了,紅玉那微紅的眼眶她怎麽會看不見,看來這讓陌生男子唐突到她,還真讓她的這個大丫寰十分在意與自責。


    “倘若奴婢沒有認錯,那應當是樓家的三爺!”紅玉道,“奴婢在小姐未迴京之前,便時常自已出府在京城裏各處走動,是為了認認路,也是為了多長見識,有一迴在酒樓裏,這位樓三爺在酒樓裏與人起了爭執,奴婢上前去看個熱鬧,方認了個臉。”


    樓家三爺?


    那不就是林士珍看上的那個樓從芝麽?


    這難得出門閑逛,一碰便碰到了此人,倒是讓她始料未及。


    陰十七問:“樓從芝經常來百年小店?”


    紅玉搖頭:“這個奴婢不曉得,可要奴婢去打聽打聽?”


    “那倒不必,不曉得便算了。”陰十七見大車停了下來,問:“這是在哪兒了?”


    紅玉先下了大車,車夫早取了腳踏侍候,她伸出手去扶著陰十七下車,道:


    “百年小店是在外城西邊,這是東邊的東城,近廣渠門的應懷街。”


    陰十七戴著幃帽往跟前這家店門頂上的招牌望了望,念道:


    “古來淘?”


    車夫依舊是去將大車停到一旁去等著,紅玉則隨著陰十七進了古來淘:


    “小姐,這家古來淘雖不比百年小店的曆史悠久,但這裏麵賣的東西也大都稀奇古怪,即便正常些,也是平日裏少見之物。”


    對紅玉這般剔透會安排,陰十七很是滿意,真真是個不錯的導遊。


    古來淘的夥計要比百年小店的夥計有眼力得多,陰十七主仆一進店,夥計便在前前後後地介紹,熱情得讓陰十七覺得,要是不光顧點什麽,還真是對不住這夥計的一腔口水。


    選了一會兒,陰十七被櫃台上一架小巧玲瓏僅十寸餘的紅褐色古琴吸引住了目光:


    “這琴……”


    夥計一聽,便笑逐顏開地接上話開始詳細介紹:


    “小姐好眼光!此袖珍鳳凰琴乃栒木所製,色澤紅褐,堅實細致,不翹不裂,最為耐濕!琴身又刻有《鳳求凰》整首曲子,實乃佳物!”


    “栒木?”紅玉怪道,“奴婢隻聽聞製琴所用木材有桐木梓木,不然還有鬆木杉木或漆木,這栒木倒是頭一迴聽說。”


    “《左傳?襄公十八年》中有提及:‘晉侯會魯同伐齊,孟莊子斬其栒,以為公琴。’這大概是用栒木製琴的有關記載。”陰十七接下道,“色澤紅褐倒是喜慶,這琴身凹刻上的《鳳求凰》曲子倒也應了這袖珍鳳凰琴的名頭!”


    夥計連連讚道:“小姐好見識!小的給您包起來?”


    陰十七笑:“包起來吧!紅玉去付銀子,付完我們便迴府了。”


    紅玉應聲跟著夥計去付銀兩,眼還時不時看一眼陰十七這邊的狀況,惹得陰十七頗有自已方將三歲的錯覺。


    買完鳳凰琴再迴陰府,這一路倒是順利,沒再遇到什麽唐突的人。


    一進驕園,陰十七便讓發話將禮物各自送去岩英園與峻園。


    紅玉不敢怠慢,侍候陰十七迴寢屋半躺著歇息的當會,她與藍脂親自各走了一趟,將兩份禮物送到陰啟岩和陰峻手上。


    陰啟岩與陰峻收到禮物時皆很是高興,不到晚膳時間便齊齊到了驕園,擺明了要在驕園蹭飯。


    紅玉趕緊讓藍脂親去小廚房一趟,把菜色多添了兩三道自家老爺與大爺愛吃的。


    葉子落沒再到陰府,曾品正與黑子也到日暮方歸的家。


    還未進驕園,曾品正便聽到一路下人都在說小姐送了老爺與大爺禮物,老爺與大爺一喜之下又在府裏賞了不少銀錢,把下人們個個樂得像過年似的。


    到暖房見已擺了碗筷,曾品正給陰啟岩和陰峻見禮後入座,見之兩人果真是如下人們所言那般,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不禁看向陰十七。


    陰十七見狀問道:“事情可進行得順利?”


    曾品正點頭:“順利!”


    到了點用膳,黑子自沒跟著進暖房,而是自去用膳去。


    除卻紅玉與藍脂在桌旁侍候,也就陰十七與她父兄,還有曾品正共四人在暖房膳桌上用膳。


    用晚膳期間,陰啟岩得知陰十七送陰峻的是一架小巧不過十寸餘的鳳凰琴,不禁問:


    “十七,你送為父的雙麵石板刻畫正是為父平日裏喜歡收藏的喜好,又是百子千孫的好寓意,真真是送到為父的心坎上去了!可你送你哥哥的小小鳳凰琴又是何意?你哥哥可是半點也不通音律的!”


    “父親!”陰峻聽陰啟岩這般揭他的老底,也是微有不好意思,怕在自家妹子麵前落了個不學無術的印象,忙跟著解釋道:“十七,哥哥雖對琴棋書畫不甚精通,一二不敢說,但三四還是有的!你送哥哥的那架袖珍型鳳凰琴,哥哥很是喜歡!”


    陰十七被父兄一人揭底一人自誇的兩番話逗得樂了,眉眼俱是彎彎:


    “父親與哥哥喜歡便好!”


    出府去挑買禮物之前,她便差紅玉去岩英園和峻園打聽過父兄的喜好。


    岩英園跟在父親身邊的老人說,父親喜歡石板刻畫,於是她在百年小店裏見到那寓意百子千孫的雙麵石板刻畫時,當即便決定買下了。


    至於峻園裏打聽兄長的喜好,則沒那麽順利。


    峻園裏的人都說,大爺沒什麽具體的喜歡,看著是什麽都喜歡可又什麽都不喜歡的樣子,實在不知大爺的喜好。


    初聽到時,足讓她怔了幾息。


    好不容易在百年小店挑到那顆水晶美人球,卻又被樓從芝橫加奪去,雖未著惱吧,卻也是出師不利。


    所幸到了古來淘,又讓她看到這架袖珍鳳凰琴,可謂對上了胃口滿足了她的需求。


    此刻聽父兄皆收了歡喜,她也甚是歡喜。


    方將父兄未來之前,她還聽紅玉說,父兄又在發賞錢了,喜得闔府上下所有下人都樂得跟過大年似的。


    父兄此舉雖是誇張,可到底是因她送禮之故。


    旁的她不知,她隻知道從這一件事上,又足見父兄是多少看重她。


    這般一想,不由想起她瞞父兄的她與司展顏的那件事兒,心下不由寡寡。


    陰峻眼尖問道:“十七,怎麽了?可是事情不順利?”


    說著他不由看向曾品正,但又想著曾品正方將則應道順利,便又轉迴目光落在陰十七臉上。


    陰啟岩被陰峻這麽一說,也同問了句:


    “有何需要為父與你哥哥幫忙的,你盡管說來,要人或要其他,都行!”


    陰十七斂了斂微沉的心神,笑著輕鬆道:


    “沒有,事情很順利,就是聽父親問為何送哥哥那袖珍鳳凰琴,不免想起那琴身上麵凹刻著的《鳳求凰》,此曲方真正是我要送哥哥那珍袖鳳凰琴的用意所在!”


    “《鳳求凰》?”陰啟岩不疑有他,“你這是在催你哥哥快些為你娶個嫂子迴來?”


    陰十七看向陰啟岩:“是啊,父親難道不想哥哥盡快給陰家開枝散業麽?”


    “自是想的!”說起這個,陰啟岩不免又要自責,也有些被陰峻固執的脾性氣著,他轉對陰峻道:“從前十七未找迴來,你總說妹妹一日不找迴來,你便不娶妻!如今十七已安然歸家,你說說,你這親事應當如何?”


    陰十七倒是沒料到陰峻未娶親一事,其中竟還有因她之故:


    “哥哥,父親說的可是真的?那如今我迴來了,哥哥應當如何?”


    “自是真的!”陰峻輕曬一笑,“如今你已迴來,哥哥也自應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驕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烏瓏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烏瓏茶並收藏驕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