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蕾塔與巴林在伊斯提利亞和一良分別後,隔日深夜。


    位於葛利夏村的巴林家客廳內,背靠著牆的薇蕾塔緊抱著膝蓋。


    她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四小??時了。


    地爐的火早已熄滅,由於窗戶緊閉,月光照不進屋裏,四周一片黑暗。


    薇蕾塔迴到家後,仍是一臉消沉地將貨物從馬車上卸下,為巴林準備好晚餐。之後她什麽都沒吃,一直抱膝坐著。


    巴林看薇蕾塔這個樣子,也擔心地叫了她好幾次,她卻和昨天一樣沒做出什麽令人安心的迴應。


    結果就這麽放棄的巴林先行睡去,現在隻剩薇蕾塔獨自待在客廳裏。


    薇蕾塔暫時維持這個姿勢動也不動,然後不經意地抬起臉將目光轉向房子的入口。


    入口的門似乎微微地響了一聲。


    「……誰?」


    薇蕾塔低聲詢問的同時,入口的門緩緩開啟,月光照亮了門邊的地板。


    以往薇蕾塔在就寢前都會替門掛上木製門栓,偏偏今天她還沒有做這個步驟。


    「……一良先生?」


    該不會是一良迴來了?這個想法瞬間閃過薇蕾塔腦中,她以空洞的神情站起身,想要往入口走去??。


    但在下一秒,薇蕾塔的表情因為恐懼而僵住了。有名男子手拿出鞘的長劍,從入口處現身。


    「……!還有人醒著!在他逃走前先把人幹掉!!」


    進入家中的男子朝背後叫道,同時有手持長劍與短劍的四名男性從入口蜂擁而入。


    一發現站在客廳的薇蕾塔,男人們一麵揮著武器反射光芒,一麵逼近。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薇蕾塔不禁「咿」的一聲發出悲鳴,並從原處往後退。


    「嗯?是女人耶,而且還是上等貨色。」


    身材高大的男子看出薇蕾塔是女性,快速將手裏的長劍收進鞘裏,用雙手捉住了她。薇蕾塔被人抓住兩手的手腕,就那麽順勢被壓倒在地。


    「啊!爸爸!!」


    薇蕾塔被男子按倒在地上,使力向多半在裏頭房間睡覺的父親大聲叫道。


    隻是男子感覺完全不在意薇蕾塔的舉動,而是以赤裸裸的視線看著她的身體。


    「我先稍微嚐嚐味道,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男子雙眼緊盯著薇蕾塔,出聲向陸續侵入房裏的其他男人說道。


    其他男性邊咂著嘴邊走過薇蕾塔他們旁邊,踏進屋子深處。


    「因為沒什麽時間了,我會快點結束的,你就放心吧。」


    「咿、不要!」


    男子一麵說,一麵把臉靠近她的頸部。恐懼到極??點的薇蕾塔流著淚,身體也跟著不停顫抖。


    不過,男子在即將舔上薇蕾塔頸部的前一秒,就因為房屋深處傳來的怒罵聲與破壞聲而停下動作。


    「……怎麽啦?」


    噪音與叫聲在屋內深處迴蕩,古怪的氣氛令男子不由得抬起臉來。


    與此同時,應該踏進裏頭房間的兩名男子慌忙衝進客廳。


    「那家夥是哪來的!?怎麽迴事啊!?」


    「冷靜點!我們兩個人同時砍過去!」


    「喂、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看到迴來客廳的男性滿臉慌張的模樣,壓著薇蕾塔的男子出聲叫道。


    「在、在裏麵的那家夥他——!!」


    在男人開口想要迴答的那一刹那,便被從裏麵房間飛出的某種東西打中,倒著飛向房子的入口。


    「喂!動靜太大了……咿!?」


    由於屋內的動靜過大,在外頭待命的幾名男子從房子入口探頭進來。


    然後在看到頸部被割開一半、氣絕身亡的同伴屍體,還有因為目睹屍體造成的血海而呻吟的同伴,他們紛紛安靜了下來。


    「薇蕾塔!」


    男子們被撞飛到入口的同伴奪去了注意力,而全身濺滿敵人鮮血的巴林就在這個時候衝了出來,手裏還緊握著從男人那裏奪來的長劍。


    巴林看到被男子按住的薇蕾塔,表情因憤怒而轉為猙獰。


    「你們這些家夥!!」


    「不、不準動!不然我就勒斷這個女人的喉嚨!!」


    即便畏懼巴林,男子仍將右手貼上薇蕾塔纖細的頸部。


    被勒住脖子的薇蕾塔突然舉起獲得自由的右手,握住打算勒緊自己頸部的男子右手腕。


    接著,她咬緊牙根激勵自己,狠狠地握緊對方的右手腕。


    「嗚咕!?你幹什麽……!?」


    突如其來的劇痛促使男子將目光轉往自己的手腕,而他的雙眼瞬間染上了驚愕之色。


    男子的右手以薇蕾塔的左手為支點,彎成了く字形。


    也就是說,他的手腕被薇蕾塔給握碎了。


    「嘎噗!」


    薇蕾塔鬆手放開被自己握碎的男子手腕,用左拳用力地揍向男子的顏麵。


    當拳頭打中的那一刻,空氣中響起像是骨頭碎裂的沉重聲響,男子自口鼻噴出鮮血,昏倒在地。


    「你、你們這些怪物————!」


    目擊同伴轉眼間就被打倒,剩下的男人邊發出尖叫邊砍向巴林。


    可是巴林卻以雙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揮劍擋開對方的斬擊。


    接著巴林順勢將反彈迴去的刀刃砍進男子的肩頭,從肩膀開始一口氣砍到腹部中間。上半身身被切成兩半的男子驚愕地瞪大雙眼,就那麽倒向前方。


    巴林用腳踩上倒下的男子腹部,狠狠踢開那具身體以便拔出劍。


    隻是拔出的劍刃長度隻剩下原本的三成,似乎是在斬裂男子的那一刻就折斷了。


    「嗚、嗚哇啊啊!」


    從入口呆愣地望著這幅光景的強盜一與巴林對上視線,便陷入恐慌狀態,爭先恐後地逃跑。


    「薇蕾塔,你沒事吧?」


    巴林絲毫不去管逃走的男子,而是衝到癱坐在地上、放下心來的薇蕾塔身邊。他單膝下跪,手放上女兒的肩膀。


    在巴林的手放到肩上的那一刻,薇蕾塔的肩膀瞬間抖了抖。


    薇蕾塔露出膽怯的模樣,卻仍勉強點頭迴應擔心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巴林確定薇蕾塔沒有受傷後,放心地鬆了口氣,接著走近昏倒的男子身旁。


    然後他扔開已經折斷的劍,拔出插在男子腰際的劍。


    巴林毫不猶豫地把劍刃插進男子的頸部,了結他的性命。


    黏糊的血液從切口流出,在地板上擴散。


    「薇蕾塔,敲響那邊的鍋子把村裏的人都叫起來,我去追那些家夥。」


    「咦!?等、等等!爸爸!!」


    做得比說得快的巴林,他留下阻止自己的薇蕾塔,衝到屋子外麵。


    在跑出房屋之際,他順便踢飛了仍在入口處徘徊的男子,讓對方徹底昏迷。


    「那些家夥是什麽人啊!?大家都被殺了!」


    「是怪物……我們居然對怪物的住居出手了……」


    男子們一衝出巴林家,便使盡全力往村外的森林跑去。目睹剛才那超現實的一幕,這群強盜人人驚惶不已。


    他們就這麽邊咆嘯邊逃跑,沒想到後頭竟然傳來了擊打金屬似的鏘鏘聲。


    是薇蕾塔正敲著鍋底叫醒村人。


    「可惡!得在村裏的人追來前趕緊逃走!被抓到的話會沒命的!」


    在背後傳來的金屬聲中,焦躁地拚命奔跑的男子們總算抵達同夥等待的馬車。


    「你們這群廢物,.竟然失敗了嗎!?其他人怎麽了!」


    男子們無視在馬車等待的老大怒吼,趕忙上了


    馬車。


    「趕快出發!我們必須逃走!!」


    看到他們非比尋常的激動模樣,在馬車周圍等待的同伴也急忙搭上馬車或騎上拉塔。


    「喂!我在問你們其他人怎麽了!!」


    「他們被幹掉了!那些家夥不是人類,而是怪物!!」


    見到手下以顫栗的樣子叫喊,身為老大的男子啞口無言。


    他讓十名手下前去偷襲村中的住居,卻有一半的人被殺,幸存者則逃了迴來。這就表示,被襲擊的那家居民在戰鬥這方麵非常老練囉?


    當老大想到這裏時,馬車突然緊急煞車。同時,手下們喊叫著什麽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喂,怎麽了!?」


    老大急忙衝出馬車,森林裏一片黑暗,而在馬車前方約十公尺處,有一位拿著劍、正值壯年的男性站在那裏。


    一同跑出馬車的五名手下看到那名男子的身影,嘴裏漏出「咿」的細微慘叫聲。


    「……扔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就殺了你們。」


    持劍的壯年男子——巴林——一說出這番話,強盜們便產生了周遭溫度急速下降的錯覺。


    巴林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太過強烈,令他們的生物本能響起警報。


    這家夥很棘手。


    「別、別開玩笑了!你們,把這家夥圍起來!」


    因為這份殺氣而忍不住退縮的手下聽了老大的命令後,即刻取迴了神智。


    騎著拉塔的男子也跳了下來,強盜全體手持劍與短槍擺好架勢,散開來打算包圍巴林。


    巴林什麽也沒做,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男子們站定位置。


    「你是笨蛋嗎?被這麽多人包圍,你以為自己可以獨自戰勝我們?」


    眼見巴林完全被手下困住,老大以鄙視的表情放話。


    巴林聽到老大這麽說,露出像是感到驚訝的神情。


    「包圍?你說是誰被包圍了?」


    「……啊?除了你以外還有誰啊,你該不會是因為害怕所以腦袋壞了吧?」


    老大吃驚似地這麽說道,然後以一聲「算了」重新振作起精神,並勾起不堪入目的笑容麵對巴林。


    「我是不會讓你輕易死去的。小子們,給我……」


    「等一下。」


    巴林打斷老大要手下攻擊自己的命令,以環顧周遭的視線看了一圈。


    「……留下這家夥跟另一人就行了。」


    當巴林這麽說完的瞬間,站在老大身旁的手下頭顱便飛走了。


    「什麽!?」


    部下沒有頭顱的屍體噴出鮮血,當場倒下。


    黑暗中突然出現好幾名村人,手持短劍及斧頭,並以迅雷般的速度襲擊強盜的手下。


    突襲來自身後,而且還是以這種脫離常軌的速度,強盜們還未弄清楚發生於自己身上的事情,便被一擊貫穿要害,濺出鮮血一個個癱倒在地。


    附近頓時充滿鮮血的味道。


    「咿、咿!」


    其中一位幸運的手下偶然沒被選為目標,卻在目睹這有如地獄般的光景後嚇得腿軟,直接癱坐在地上,褲底還有失禁的痕跡。


    「扔掉武器。」


    巴林走近愣愣地??呆站原地的老大身旁,毫不猶豫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是誰?停下來!」


    在帳篷周圍看守的護衛兵察覺到在黑暗中靠近此處的人影,大聲說道。


    聽到這名男子的聲音,其他護衛兵也馬上從帳篷裏拿著武器衝出來。


    「我是葛利夏村的巴林!」


    「……巴林先生?」


    聽見人影說的話,護衛兵們看了看彼此的臉。


    身為護衛兵的男子在帳棚旁??的營火點燃一支火把,接著靠近那個人影。


    「巴林先生,到底怎麽……喂,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


    「不,這是敵人濺出來的血。」


    被火光一照,巴林渾身浴血的模樣便逐漸浮現在眾人眼前,護衛兵男子滿臉錯愕。看到他的反應,巴林急忙解釋。


    「剛才有強盜來襲擊村子,這都是當時被我殺掉的家夥的血。」


    「強盜!?村民都沒事吧!?」


    「嗯,沒有任何人受傷,而且我們還抓到了三個強盜。不好意思,明天可以請你們返迴村子,把強盜帶走嗎?」


    聽了巴林的敘述,男護衛兵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過他馬上收起這樣的神情,迴頭望向背後的同伴。


    「不了,還是現在就去吧。各位,快做準備。」


    在葛利夏村經曆強盜襲擊的隔日。


    時間是早上五點。


    伊斯提利亞的天空已經開始微微轉白,但太陽卻還位於地平線的另一邊。


    由於太陽還沒露臉,納爾森邸在這天早上除了巡邏各處的警衛兵外,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影。


    隻是在宅邸的其中一個房間內,房間主人早早就想從附有豪華床罩的床上爬出來。


    「嗯——」


    莉婕小心地不讓手壓到自己睡得有些淩亂的長發,設法爬出床鋪。


    她睜著睡眼惺忪的雙眼坐在床邊,打了一個大嗬欠並伸了伸懶腰。


    莉婕伸手去取放在床旁的水壺,在銅杯裏注水,接著捧起杯子將水含入口中。


    她咕嚕咕嚕地漱了漱含在嘴裏的水,最後將水吐進放在小桌子上的銀製容器內。


    重複了幾次這樣的過程後,莉婕移動到裝了麵青銅大鏡子的梳妝台前。


    她用木製發圈撥起頭發,使用與發圈一起放在桌上的別樣容器中的水洗臉。接著她用柔軟的布巾擦拭濕淋淋的臉龐,並拿下發圈。


    脫下拿來當作睡衣的及膝純白束腰外衣後,她穿上短褲與上衣。


    莉婕用與發色相同的深褐色布製發圈,熟練地用手把頭發在背後整理成一束,綁了個馬尾。


    她側過臉斜眼確認完頭發綁起來的樣子後,又移動到房間的正中央。


    莉婕坐到地上,將雙腳打開到角度幾乎與地板平行,細心地開始做伸展運動。


    「一、二、三、四——」


    她用雙手捉住右腳尖,一邊喊出吆喝聲,一邊把額頭抵上右小腿。


    結束後,她同樣地用額頭抵住左小腿,交互反覆好幾次這樣的動作。


    之後,莉婕花了近二十分鍾,重複做了好幾迴能夠喚醒全身意識的伸展運動。


    做完伸展動作後,她輕巧地穿上放在化妝台旁、長度延伸到膝下的單薄上衣,並將皮帶緊緊束在腰間。


    莉婕拿起放在化妝台上的小布袋,微微打開袋口確認裏頭的物品,然後用皮繩綁住袋口,把小布袋放入口袋。


    「槍、我的槍。」


    她套上皮靴,伸手去拿靠在床邊的短槍,打開門鎖走出房間。


    「莉婕小姐,早安。」


    「早,賽雷德,我今天也要去中庭。」


    「我明白了,您慢走。」


    莉婕與在房前看守的年輕女警衛兵打過招唿後,便往中庭走去。


    途中,每遇見一個警衛兵,她都會叫出那個士兵的名字,還跟幾人交談了數句。


    負責屋裏半夜到早上期間警備的士兵幾乎都是固定成員。


    莉婕總是會在早晨獨自一人前往中庭,每個士兵看到此景都不會來詢問她的去處。


    她到達中庭時,這一帶的天也亮得差不多了。


    中庭的草木被朝露打濕,反射開始落下的早晨陽光,看起來閃閃發亮。


    莉捷移動到中庭的開放場所,靴子在行走期間被朝露浸濕。


    然後她淺淺地籲了口


    氣,舉起短槍,以流暢的動作揮舞起來。


    當莉婕在中庭揮動短槍的時候,一良正在納爾森的辦公室,以左臉貼在桌上的姿勢沉睡。


    昨晚,一良在與包含莉婕在內的伊斯提一家用過第二次晚餐後,比納爾森等人早一步迴到辦公室,吃了好幾個從日本帶來的罐頭。


    然後等納爾森、哈伯加上艾薩克和吉珂妮亞都迴來之後,眾人專心地整理工程文件,幾乎沒有休息。


    途中,一良以外的人們為了處理其他工作,曾在辦公室進進出出好幾次。


    隻是當所有人都剛好不在房裏時,一良的集中力便中途斷掉,就那麽趴在桌上睡到現在。


    一良的肩上蓋了張似乎是某人拿來的薄毛毯,少量的口水從他嘴角滴落。幸好文件已經被整理到桌子角落,除了一良的麵子和桌子以外,沒有任何事物成為口水的犧牲品。


    「喝!?」


    原本睡得一臉幸福的一良突然抖了下身體,倏地抬起臉,不斷地四處張望。


    「啊,我睡著啦……痛痛痛。」


    因為用奇怪的姿勢睡覺,他的身體正隱隱作痛。


    昨天一良白天也和哈伯一起去視察河川,晚上則一直都在整理文件,所以身體似乎累積了不少疲勞。


    「對大家真是不好意思,早知道這樣,就乖乖借個房間休息……啊!」


    說到這裏,一良突然慌忙地看了看桌上,拿起放在角落的鬧鍾,指針式時鍾的指針顯示目前快要到早上六點半了。


    「好、好微妙的時間……她還??在嗎……」


    一良放下時鍾站起身,趕緊離開房間。


    「唿……畢竟才過沒幾天,應該是不會來了吧……」


    經過將近一小時的鍛煉後,莉婕用短槍的槍尾頂著地麵,將小布袋從口袋中取出,解開皮繩拿出裏頭的物品。


    「……好漂亮。」


    莉婕凝視著鑲了銀邊的心形項鏈,低聲呢喃。


    銀邊內側埋了顆通透的乳白色寶石——人工蛋白石。這顆寶石經過早晨的陽光照耀,發出彩虹般的光輝,每當變換角度就會反射光線,讓莉婕大飽眼福。


    「莉婕小姐,早安。」


    莉婕察看了項鏈好一陣子,拿著布巾的艾菈就在此刻到來。


    「請問,一良大人他……」


    「嗯,他今天可能不會來了。」


    莉婕將項鏈放迴布袋,接過布巾擦拭頸部流下的汗水。


    「呐,那個人真的就是掉了這條項鏈的人嗎?」


    「絕對不會有錯,一良大人看起來也記得我。」


    前天與一良一起用過晚餐後,艾菈慌慌張張地來到莉婕的房間。


    然後艾菈告訴莉婕,之前在伊斯提利亞街上不小心撞到她的那位男性,跟納爾森以友人身分介紹給自己的一良是同一個人。


    如果這是真的,那麽一良肯定就是遺落這顆寶石的人。


    除了確認一良是否真的是寶石的主人,莉婕也想著要以此為契機,跟他建立起個人的交流。


    於是就在昨晚,莉婕讓艾菈去找用完晚餐後離席的一良,請他明天早上來中庭,自己有事想跟他說。


    莉婕感覺到一良似乎很中意自己,因此她認為若自己提出邀請,對方一定很快就會搖著尾巴過來,可惜……


    「莉婕小姐,如果那條項鏈是一良大人個人的所有物,您打算怎麽辦?」


    當莉婕望著連接宅邸的中庭入口,想著一良會不會現在才要過來時,艾菈卻膽怯地這麽問道。


    從那個表情來看,她應該也大略預測到自己的答案了。


    「嗯——要是他有錢到可以擁有這種東西,那就像以往引誘那些豬哥一樣讓他迷戀上我,叫他送我許多禮物囉。不過,我也很在意之前母親大人說的事情。」


    「吉珂妮亞大人?」


    「嗯,據說那個名叫一良的人出身於某國的大貴族,然後那個貴族家非常有錢。他自己也擁有很多珍奇物品或奇怪的東西,有多到怎麽用都用不完的錢。」


    「……我第一次聽到現在這種世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人,他是哪一國的貴族呢?」


    「這個嘛,母親大人不肯告訴我他是哪國人……不過我也親眼看過在休戰後,王都的王族還有跟隨他們的貴族仍然過著令人無法置信的奢華生活,如果他真是個超級有錢的貴族,那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啊,來了。」


    在兩人說得正起勁時,從中庭通??往宅邸的門敞開,一臉慌張的一良自裏頭跑了出來。一良一看到站在中庭裏的莉婕,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一步步走近她。


    「一良大人!」


    莉婕以雀躍的聲音唿喚一良的名字,就那麽快步地跑向他,而且手裏還拿著短槍。


    艾菈沒有追在她身後,隻是站在原地彎腰低下頭。


    「早安,然後對不起,我遲到了。」


    「早安,不好意思,突然在早上叫您出來……請問、這樣是不是給您帶來麻煩了?」


    比一良還矮一個頭左右的莉婕睜著一雙滿溢不安的眼眸,由下往上地看著一良。一良望著這樣的莉婕,露出溫柔的微笑。


    「不不不,怎麽會麻煩呢。我也想跟莉婕說說話,所以我很高興你願意邀請我。」


    「哎呀,真是謝謝您。」


    即使嘴裏說著像是社交辭令的迴答,莉婕也表現得像是真的很高興似的。看到莉捷向著自己露出燦爛笑容,一良的臉頰看起來變得有些紅。


    「你、你是在練槍嗎?」


    「是的,這是我每天早晨的功課。身為伊斯提家的人,必須習慣如何使用武器才行。」


    莉婕這麽說道,並將目光移往左手所持的短槍。


    短槍的長度約140公分,被身材嬌小的莉婕一拿,看上去就更大了。


    莉婕穿著與平常不同的輕便服裝,肌膚上泛著的薄汗配上綁起的頭發,給人一種活潑健康的印象。


    一良不由自主地看得入迷,心想沒想到光是發型和服裝,就能讓人的印象產生這麽劇烈的變化。


    一良目不轉睛地凝視莉婕,注意到這股視線的莉婕看似疑惑地歪著頭。


    「啊,對了,我聽艾菈說,你有事情要跟我說?」


    「是的,其實我有一樣東西想給一良大人看看……」


    一良像是要掩飾自己的視線般含糊說道,莉婕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在意的模樣,隻是從口袋中取出那個小布袋。


    然後她從中拿出心形項鏈,放在手掌上遞到一良麵前。


    「這是一良大人的東西吧?」


    「嗯?」


    一良看著莉婕遞出的項鏈,一臉訝異。接著,他專注地凝視放在莉婕手掌上的項鏈。


    ——咦?


    莉捷本來以為一良會露出更加驚訝的表情,因此為他的反應而感到泄氣。


    她開始認為或許隻是艾菈記錯,之前撞到艾菈的人跟一良是完全不同的人物。


    「這是……啊,原來如此,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啊。」


    一良看了項鏈數秒,以像是領會到什麽的神情點頭。


    「莉婕會拿著這個,就表示是我之前撞到艾菈時掉的吧。我都沒注意……不是!因為想著不見了,所以我到處找呢!」


    「呃!是、是的!好像是那時候偶然掉進艾菈的圍裙口袋裏了……」


    ——他剛剛是想說自己沒注意到吧!?掉了這種高價物品,居然至今都沒發現,這人的神經到底長成什麽樣啊!?


    聽到一良說的話,莉婕暗暗吃了一驚。


    這顆寶石顯然相當珍貴,莉婕至今從未見過,而這人竟然想說


    自己根本沒注意到東西弄丟了。一般來說,發現自己丟失這種東西時就該大鬧了。


    「一良大人果然就是那時撞到艾菈的人啊,您當時是微服出巡嗎?」


    「呃……對啊,就是那種感覺。那時候多虧了莉婕出手幫忙,謝謝你。」


    一良肯定得並不幹脆,於是莉婕判斷最好不要再繼續深入下去。


    盡管不曉得一良這麽做的原因,但應該是有什麽事情讓他必須在街上裝作普通市民行動吧。要是隨便打探,隻會令一良對自己的印象變壞。


    「不會!那時是我的護衛擅自行動,讓一良大人遇上這種過分的事情,真是對不起……然後,這個就還給一良大人了。」


    莉婕以宛如真心感到非常歉疚的表情向一良謝罪,並將項鏈放進布袋遞給他。


    可是一良接過布袋,想了幾秒後又把東西遞迴給了莉婕。


    「謝謝你,不過這個就送給莉婕吧,就當作是之前的謝禮,還有我們相識的紀念。」


    「咦!?」


    莉婕驚訝地睜大雙眼,交互看著布袋與一良的臉孔。


    「這、這麽貴的東西我不能收……」


    「沒關係啦。」


    看到莉婕驚慌似的為難神情,一良露出微笑。


    「雖說隻是偶然,但若不是莉婕和艾菈幫我保管,我也不會再次找到這東西了。反正我也是半放棄了,所以請你收下吧。」


    ——不對吧,你根本就沒注意到啊!


    見一良爽朗地這麽主張,莉婕在心中偷偷吐槽,卻沒透漏半點口風,而是收下布袋緊緊地握在胸前。


    「……謝謝您,我會珍惜它的!」


    然後她對著一良擺出自己看起來最燦爛的笑臉。


    一良被這種最上等的笑容直擊,不由得紅著臉僵在原地。


    ——這個人是個遠遠超過其他家夥的有錢人!而且還超大方的!!


    莉婕看著這樣的一良,在內心暗暗握拳。


    而兩人相處的樣子,都被吉珂妮亞從麵向中庭的二樓窗前看到了。


    吉珂妮亞一發覺一良因為莉婕露出的笑容而紅了臉,嘴角漾起淺淺的微笑後便離開此處。


    而同一時間的另一處。


    在宅邸的某個房間內,艾薩克一臉愕然地與納爾森麵對麵。


    哈伯就站在艾薩克身旁,但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動搖的模樣,隻是像在同意納爾森所說的事一般地點頭。


    「那麽,今後是要我們以成為一良大人的親信為目標去接近他嗎?」


    「嗯,注意千萬不要做出讓他不高興的事情。先確實地處理好一良閣下的指示,極力增加接觸的機會以獲取他的信賴與信用。至於引出更多支援的行動,就等到一良閣下有想要主動停止協助的征兆時再開始……怎麽了,艾薩克,你有什麽不滿嗎?」


    「……納爾森大人,就算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對於現身拯救我們的葛雷西歐爾大人,卻策劃要引出更多支援的行動實在是……」


    納爾森皺起臉看向一臉難受地迴應的艾薩克,而哈伯就在艾薩克身旁用非常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艾薩克,你知道巴貝爾與我國阿爾卡迪亞的國力有多少差距嗎?」


    「……是的。」


    「那麽想必你也清楚吧。雖然還不清楚一良閣下打算采取什麽樣的手段,我們就先假設伊斯提地方的糧食問題將會得到解決;治水及衛生問題,甚至連經濟也會有所起色。而四年後,我國就在這種狀態下與巴貝爾開打,那你認為我們贏過巴貝爾的可能性有多少?」


    「……若是再次與休戰前的同盟國聯手合作,應該不至於會輸吧。」


    「你說得對,但誰能保證那些國家不會在四年後成為我國的敵人?或是他們會不會幹脆不與我們合作,決定靜觀其變?上次的同盟是因為巴貝爾看輕南部的諸國,而采取了同時攻擊所有國家的愚蠢之舉,才得以成立的。再加上那次攻擊與北方蠻族對巴貝爾的大攻勢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戰況才會對我們有利。」


    「所以納爾森大人是認為,若是下次與巴貝爾發生戰爭,我們是會敗北的嗎?」


    聽了納爾森的說明,艾薩克露出意外的神情反問。


    「意思是根據狀況,我國是有可能敗北的。我們有在做戰爭的準備,也有進行外交好維持同盟關係,不會那麽簡單就輸掉這場仗的。」


    「那為什麽又要采取這種方法!」


    艾薩克用責備的口吻質問道,而納爾森將身體靠到身後的椅背上,輕輕歎息。


    「……在約一個月前,巴貝爾與一部分北方蠻族締結了和平協定。」


    「什麽!?」


    「他們應該也有??在進行與其他蠻族締結和平與停戰協定的動作吧,這是打算先確保背後的安全,以便再次攻打過來啊。」


    艾薩克啞口無言,旁邊的哈伯也驚訝似地睜大雙眼。


    巴貝爾與蠻族締結和平條約,就代表他們在下迴戰爭時,不需要同時應付兩邊的戰鬥。


    不隻如此,他們還可能雇用蠻族的傭兵加入自己的陣營。


    「這、這場仗已經沒辦法避免了嗎?」


    看著像是硬擠出這句話的艾薩克,納爾森搖搖頭。


    「他們甚至與讓自己煩惱至今的蠻族結下和平協定,肯定會攻過來的。而且那些家夥在三年前廢止征兵製,改采誌願製,從貧民階層雇用大量的人員作為士兵,大幅增加常備軍的數量。雖然他們的外交官說這是『經濟政策的一環』,但這迴與蠻族締結和平契約一事,讓他們的目的也跟著清楚了。」


    「……不過明明才剛休戰,國家竟能準備大量的武器,還能提供經費維持常備軍——巴貝爾居然有這種程度的財源,那個國家究竟是怎麽迴事呢?在上一迴戰爭中,我記得還曾聽說巴貝爾的錫礦不足……難道是發現了大規模的錫礦礦脈嗎?」


    納爾森一說明完,沉默至今的哈伯開口道。


    想維持軍隊,就必須要有莫大的資金。


    以阿爾卡迪亞為首,大多數國家都是采用征兵製。在發生戰爭之際,從一般市民中募集士兵,等一切恢複如常就解散軍隊,這種做法讓他們在特定期間才需要負荷維持軍隊的費用。


    而且在這個世界中,最常見的做法是被征召的士兵需要自己準備符合軍中階級的武器。


    也就是說,征兵這一方要負擔的費用,大概隻有根據召集兵從軍期間而支付給他們的相應補助,還有維持軍隊必要的糧食費用等經費。


    但是巴貝爾最近采用的誌願製就完全不同了。


    包含哈伯剛剛說的『武器由國家準備』在內,巴貝爾的誌願製有三點重要的要素。


    第一點是由國家提供武器給雇用的士兵,當然也有支薪。


    因為這個政策,沒有財力調度武器的貧民隻要自願從軍,就能憑借獻出自身得到軍人這個職位,也能脫離貧窮。此舉不但能夠救濟貧民,還能增加常備兵並提升貧民的生活水準,達成穩定治安的目標,簡直是一石二鳥。


    第二點,士兵的從軍時間被定為25年。


    定下明確的從軍期限,要實行長期的作戰計劃也會更加容易。


    另外這樣的話,照顧農作物的農民便不需在國家進行征兵時跟著服兵役,也不會對國內的糧食生產造成重大影響。


    第三點是,士兵在退役時可以領到退職金或土地。


    透過這項措施,士兵也就不需擔心從軍結束後的生活了。


    換句話說,隻要平安度過從軍這段時間——雖然也要視期間存的金額而定——要過上悠閑自在的退休生活也不再隻是夢想。


    隻是要一次滿足這三個條件,就需要許多資金。


    士兵們一般都是使用青銅製的武器。


    用來製作青銅這種合金的銅與錫產量甚少,特別是錫礦因為產地有所限定,因此價格非常高昂。


    錫礦這種東西,不是隻要有錢就能買到的。持續到四年前的那場戰爭中,也曾流傳過巴貝爾的錫枯竭的傳言。


    除了武器,還有支付給雇用士兵的薪資與進行訓練的經費等等,需要用錢的地方數也數不清。


    「這個嘛……大量雇用的所有士兵都能拿到高價的青銅武器,這種事突然到讓我也難以置信,但實際上他們的誌願製就是以『武器由國家提供』為號召,所以就算沒辦法馬上實現這點,也會想辦法準備吧。而且我也收到報告指稱巴貝爾最近的木材生產量急速增加,或許真如哈伯所說,是發現錫礦的礦脈了。」


    納爾森說到這裏,便再次將目光轉向艾薩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葛雷西歐爾大人迴應我們的要求,對這個國家伸出了援手,而我們卻自私地想從他那裏榨取更多支援,你無法輕易讚同這種形同冒犯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啊,艾薩克——」


    納爾森讓後背離開椅背,朝艾薩克探出身體。


    「我們必須這麽做。你自己也很清楚敗給巴貝爾的國家會變成什麽樣吧。土地與財產會全被奪走,幸存者也會被迫成為奴隸。即使先行投降,整國被並入巴貝爾,仍免不了土地與財產的損失。跟他們戰鬥,若是沒獲得勝利,就會永遠失去自由。即使隻有一點也好,為了提高勝利的可能性,我們必須采取各種手段。」


    「……」


    艾薩克露出無法忍受的表情低下頭,納爾森在心底暗暗歎氣,再次將身體靠上身後的椅背。


    「我想說的隻有這些,艾薩克,哈伯,拜托你們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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