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又過了一個禮拜的時間。


    選了個合適的假日,我拜托麥斯威爾傳話,約好跟艾略特再度碰麵。


    隻要能借此機會巧妙抓住他的心,他對我的執著就會降低才對。這迴為了支援我,麥斯威爾本人也同行,當然他得把自己藏起來。


    由於那家夥已經被我的成年姿態迷住了,這次應該會是個很簡單的任務吧。


    「——好吧,曾有段時期我是這麽以為的。」


    輕聲咕噥一句後,我歎了口氣。在我的周圍不是艾略特,而是三名陌生的冒險者風格男子。


    「好嘛好嘛,把那個約好碰麵的家夥放鴿子,陪我們聊聊天嘛?」


    「對啊對啊。別小看我們,我們可是第三階的冒險者喔,前途無量耶?」


    「就是說呀!不管是怪物或強盜找上門都會被我們輕易打跑喔!」


    這群冒險者們誇口自身的實力和前程。不過我希望他們仔細想想,能跟我的前途相媲美的男子,在這個世上是不存在的。


    畢竟我的雙親是六英雄,而我的真實身份也是六英雄。更何況我還有神明大人的血統,有誰的前途會比我更光明呢。真要說起來就連我的外貌也是無人能及吧?


    如今的我,外表已經變成了大人,且是個明媚動人的美少女。這種滿身灰塵的冒險者,根本配不上我。


    我目前引人矚目的程度,就是有這麽誇張。在街上身披類似妖精的傳統民族服飾,又是個身軀嬌小的銀發美少女。這種楚楚可憐的纖細模樣,美到就連我自己見了都會被迷住。


    所以說,別人想搭訕的心情我也不是無法理解,隻是老實說我覺得煩死了。


    由於我在等人,要是被看到我動粗的一麵就麻煩了,所以隻好先按捺下來……不過這群家夥已經裝熟到這種地步,我超想行使武力強行排除他們。


    更何況自誇什麽第三階的冒險者,這種人根本到處都是。冒險者的位階一共有七階,以前曾用顏色區分高低,但因為那太難辨識了,現在已改用數字標記。


    數字越大代表實力越強。一階相當於外行人,二階則是入門新手,三階差不多就是普通冒險者的實力吧。


    也就是說,他們的主張根本不值得拿來炫耀。


    「那個,我真的很困擾——」


    「有什麽關係,有什麽關係嘛。」


    冒險者厚臉皮地試圖將手擱在我肩上。


    到此還繼續沉默不理就不是我的作風了。揪住那家夥的手腕製伏他——正當我想動手時,冒險者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不,應該說被打飛比較正確吧?


    男子的腳邊猛然升起火柱,整個人被擊飛到比屋頂還高。


    緊接著,類似的火柱又噴起了兩次。


    「啊啊,是麥斯威爾幹的好事吧。」


    既然麥斯威爾暗中跟著我,就代表這些礙事鬼也被他看見了吧。對於這種幹擾作戰進行的障礙物,那個老爺爺是不會放著不管的。


    「真是的,長得太美也是一種罪過啊。」


    「咿?」


    我耳邊忽然響起了低沉的說話聲,害我差點發出尖叫。然而我環顧四周,依然找不到麥斯威爾在哪。隻是,剛才那個說話聲毫無疑問是屬於麥斯威爾的。


    「這是隱身魔法喔,隻可惜不能做出太劇烈的動作。」


    「我感應不出身邊有任何人啊。」


    對這位瀟灑爆料的老頭子,我輕聲反駁。


    我站在約好碰麵的地點一步也沒移動,此外這四周應該沒有任何人才對。即便那家夥隱形了,這種距離我應當也能察覺出來。


    「我是趁火柱噴發時溜過來的。況且剛才閣下的周圍滿滿都是『閣下的敵人』,這樣你就很難察覺了吧?」


    看來是以那些冒險者跟火柱為擋箭牌,他才能偷偷溜到我附近吧。


    「是說,艾略特那家夥好慢啊。」


    「時間根本還沒到吧。」


    「一般說來,男生應該要提前半小時到的,看來艾略特那家夥還太嫩了。」


    麥斯威爾碎碎念地發牢騷,但比起我自己一個人站在這發呆,至少他還能幫忙轉移注意力。因此我也隨口迴應他,繼續打發時間。


    然而——


    「你在等的人不會來囉?」


    冷不防,有個尖銳高亢的少女聲音說道。原來對我們出聲的,是那個我已經很熟悉的白色身影。


    以現在的情況她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年紀,甚至會被誤認為是小妹妹,但即便如此,這位少女依然散發出妖豔的氣息。她,就是我的祖先大人(?)——破戒神尤莉。


    對這位能完全不引起我們注意就突然現身的神,麥斯威爾應該會立刻采取警戒態勢……我猜。


    盡管看不見他的模樣所以無法確定,但緊張的氣息的確傳了過來。此外,還聽見好像是在扭動身體的衣物摩擦聲。為了避免那位老爺爺輕舉妄動,我輕輕攤開手製止他的行動。


    「慢著,麥斯——老爺爺,她不是敵人。」


    之所以不能說出麥斯威爾的名字,是因為這裏是人潮眾多的大街。就算他本人沒現身,光是這個前王室成員、現任英雄的麥斯威爾威名也足以引發關注了。


    既然白色神明已經在人前出現,引發矚目就不是什麽好事。畢竟就算她不是邪神,也絕非什麽能帶給世間良好印象的神明。


    「真是久違了啊,應該有三年了吧?」


    「就是說呀——從卡邦克魯的那件事以來吧。」


    「妮可,你認識她嗎?」


    麥斯威爾依然保持緊張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邊。


    那位老爺爺跟這位神明大人直接碰麵,也還是頭一遭。到目前為止,蜜雪兒的那張大弓雖然已經跟麥斯威爾提過,但除了我們之外直接目睹她模樣的,麥斯威爾應該是第一人吧。不,柯蒂娜也見過她,隻是那次也頂多算打過招唿而已。


    「是啊,她就是蜜雪兒那張弓的原本主人。」


    「弓的主人……不會吧?」


    聽了我這種刻意含糊不清的介紹,麥斯威爾悟出了她的真實身份。在我後方待命的他從原本的緊張轉變成另一種緊張。


    「那麽,你剛才說我在等的人不會來了,又是怎麽迴事?」


    方才,她明確道出「艾略特不會來」的話。這麽說雖然有點囂張,不過對於那個已經深深迷戀上我的艾略特而言,放我鴿子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既然如此想必是有其他理由才對。


    「是啊,首先我要感謝你製止了後方那位,畢竟我可不想在大街上魯莽鬧事。」


    神明嫣然微笑,對我行了一個禮。然而她的動作殘留著一股莫名的焦躁感,簡直就像她在故意無謂地拖時間一樣。


    「啊——那個……事實上像這樣頻繁幹涉人世,該說是一種違反規定的行為嗎……不,應該沒有明確的限製才對……」


    她羞赧玩著手指的欲言又止模樣,老實說真的很可愛。


    假使這是告白現場的話,對方一發就會被擊沉了吧。


    不過現在並不是那種場合。艾略特是重要人士,且身邊還有許多不安穩的勢力存在。


    像那樣的人物,一般說來,不會做出不傳話一聲就爽約的事。


    「艾略特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個嘛——直接公布答案就像是違規之類的吧,該怎麽說……總之你們自己去那條巷子看看不就明白了嗎?」


    白色神明所指的,是離這裏稍遠的一處狹窄小路。從艾略特告訴我的住處地址,那條小路算是來這裏的捷徑。


    我的視線轉向那,等我再度看迴神明這邊時,她的身影已消失無蹤。


    「那家夥,又不見了。」


    「才一眨眼……是無詠唱就發動魔法吧。」


    「無詠唱?跟瑪莉亞相同的能力嗎?」


    「恐怕,


    還在瑪莉亞之上啊。她完全沒露出半點使用魔法的氣息,就能發動魔法了。所謂的『像唿吸一樣自然』就是指這個意思吧。」


    「比瑪莉亞還高明嗎,真是難以置信。」


    以瑪莉亞為首的我們這群夥伴,實力已經超越了人類的領域,可說是超人們齊聚一堂。


    不客氣地說一句,柯蒂娜在我們六人當中算是能力差了一階以上。夥伴當中尤其就屬麥斯威爾跟瑪莉亞的魔法,簡直就是非人類。結果現在竟有超越瑪莉亞的高手存在……


    「敢自稱為神明果然不是吹牛的。」


    「總之,先去她指出的地點看看吧。我很擔心艾略特的人身安全啊。」


    「啊,對喔!」


    麥斯威爾很罕見地發出慌張的聲音催促道。那也不能怪他,畢竟艾略特的身份是三國聯合王國的最高層。萬一他出了什麽意外,王國就會分裂為原本的三國,搞不好還會打起內戰。


    不過即便慌張起來隱身魔法也沒有失效,這點麥斯威爾還是很厲害。這種魔法隻要無法保持冷靜就會立刻解除,算是一大缺點。


    因此當想維持這種魔法效果就無法采取戰鬥行動,一旦動手開打了,術式會立刻解除。這麽說來剛才的火柱又是?


    「總之,先去看個究竟。」


    「唔嗯,就這麽辦。」


    在麥斯威爾的一聲應和下,我們趕往那條小路。半途中我隨口拋出剛才內心的疑惑。


    「麥斯威爾,先前的火柱,你是怎麽發動的?想一邊隱形一邊啟動魔法,隱形會立刻失效吧?」


    「嗯,關於這點,你看那邊。我是躲在那後麵發動魔法的喔。」


    麥斯威爾所指的是剛才位於商店之間的暗巷。看來他應該是躲在那邊偷窺我的行動吧。不過這種解釋方法,又會產生另一種矛盾。


    「從那邊就使用魔法再隱身到我旁邊——不可能吧?距離太遠了。」


    「魔法並不一定要即刻發動啊,可以跟延遲發動合並使用。」


    延遲發動魔法在幹涉類魔法裏麵是屬於中階的種類。


    這種魔法單用雖然沒有任何效果,但可以搭配其他魔法一起使用,讓另一個魔法在指定的時間過去後才啟動。說穿了就是對魔法的輔助魔法。


    除非明辨自身所處的情況否則就無法使用這種魔法,可說是相當難上手的種類,但對麥斯威爾來說要運用自如並非難事。


    要是我精通了幹涉魔法,遲早有一天也能學會吧,不過我不認為可以像他一樣隨心所欲地使用。


    「原來如此啊……唔!」


    才剛鑽進那條小巷,一片赤紅色的光景就衝入我眼簾。那當中還有一個宛如斷線木偶般的人影倒臥著。


    「普莉希菈?」


    在此處倒地不起的,是艾略特的護衛——普莉希菈的身影。


    在猶如一片血海的慘狀當中,普莉希菈動也不動趴在地上。


    我立刻讓她翻身仰躺,確認她的唿吸。在處理的過程中,她似乎發出了呻吟,我馬上對她大聲喊叫道。


    「普莉希菈,太好了你還活著……你等著,現在,就用治愈魔法救你!」


    幸好,這裏有網羅了所有魔法的麥斯威爾這個怪物在場。


    盡管比不上瑪莉亞,但麥斯威爾還是能使用最高階的治愈魔法。除了不能像瑪莉亞那樣迅速啟動,效果也較低外,他的本領可比一般的治療術師強多了。


    「妮——豪美雅,你讓她不要亂動。」


    顧及到別人的耳目,麥斯威爾用我對艾略特的化名稱唿我。同時他的手也在快速描繪出魔法陣,發動治愈魔法。


    「麥斯……威爾,大人……艾、略特陛下他……」


    「遭受襲擊了嗎?」


    「是的。我試圖、抵抗,但……力有、未逮……」


    盡管說話聲斷斷續續,普莉希菈依然明確告知了這項事實。


    倘若要鎖定艾略特這個人進行狙擊,這條暗巷的確是絕佳的襲擊場所。而自己選擇這條小路走,除了是艾略特的失策外沒有其他借口。


    「混賬!究竟是誰幹的?」


    「那個年輕人仇敵太多了。這座城市裏應該已經潛入了相當數量的刺客吧。」


    「老爺爺,能掌握特定的對象嗎?」


    「數量太多了,辦不到啊。」


    說起艾略特的敵人,原本,被認定為不速之客的家夥應該是會被拒絕入境才對,不過勞姆並不是北部三國聯合,對於被派遣來勞姆的貴族,隻以可疑這種不明確的理由是無法拒絕入境的。政治的世界就是這麽麻煩。


    而就在這時,普莉希菈的聲音插話了。


    「那些家夥,逃跑了……乘馬車……」


    「馬車?那就有車輪印了——可惡,這裏是石板地。」


    「那個、馬車、的繩索……綁上了……我的衣袖……」


    因為她的衣服有許多破損所以剛才我沒注意到,不過經她這麽一提,我仔細觀察,普莉希菈的左袖果然斷了。


    用衣袖纏上馬車嗎?為什麽這麽做?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隻要看看現場足以引發慘劇的出血,當事件發生時,身上所穿的衣服一定也會沾上大量血跡。然後,假使馬車拖著衣服逃跑,一定會因此留下痕跡。


    「幹得好,普莉希菈。閣下真不愧是出身拉葛蘭家的密探。」


    「剩下的交給我們吧,我絕對會把艾略特帶迴來的。」


    聽完我的話後,普莉希菈便再度昏了過去。她剛才絞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留下重要的情報給我們。雖說她的確是力有未逮,但在最不利的困境中,她還是盡可能做出了努力。


    既然如此——能迴應她的期盼,不正是英雄本色嗎?


    「雷德,你要出發了嗎?」


    「是啊。至於她的事,就拜托你照顧了。」


    「艾略特在王位繼承方麵有點麻煩啊。搞不好,是跟這件事有關。敵人可能集中了可觀的戰力,你得提高警覺啊。」


    麥斯威爾這時正忙著治療普莉希菈。假使是瑪莉亞,傷口應該會在一轉眼間愈合,不過這裏就能看出雙方熟練度的差異了。


    「包在我身上。你也不想想本大爺是誰啊?」


    「一個幼女啊。」


    「咕?」


    「出發吧,搞不好快沒時間了。還有把這家夥一起帶去。」


    麥斯威爾自懷中取出一隻小鴿子。


    當然,那並非普通的鴿子。這玩意是麥斯威爾的使魔。


    「隻要把這家夥帶去,就能跟我分享視覺與聽覺,我也能立刻提供支援。」


    「那真是一大助力啊。」


    像老爺爺這種魔法達人,使魔的品質可說是跟柯蒂娜有天壤之別。這隻鴿子不但可憑獨立意誌行動,還能跟術者共享五感、說話,甚至戰鬥。


    雖然戰鬥力隻比新手冒險者稍強而已,但已能充分成為戰力。


    隻是,由於它的意識主導權是掌握在麥斯威爾手中,如果將它視為固定的戰力果然還是有點危險。但即便如此,讓它負責盯著我的背後還是可以期待的。


    在單獨行動之時,有人能幫忙警戒後方,比什麽都值得感激。


    「那麽我要走囉!」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握時間。既然麥斯威爾沒空離開這裏,事情就得由我一個人負責了。


    幸好,這迴一開始就有麥斯威爾這名友軍相伴。接下來隻要確保艾略特的人身安全,善後工作就可以丟給那位老爺爺收拾了。


    馬車進不去太狹窄的巷子,而大馬路上人潮眾多。既然如此,馬車停留在巷子對麵的可能性就很高。我內心這麽推測並走過去一看,果然正如想象在拐角處殘留著血跡。


    那邊就像是用毛刷刷過一樣留下一抹赤紅。毫無疑問,這是普莉希菈透過沾血破布提供的線索。


    「是從這邊逃走嗎?」


    勞姆由於大多是以石板鋪設道路,無法追蹤馬車輪的痕跡。


    幸好在這石板地上沿路灑了一串串的血滴。隻要跟著血滴走,就能毫無疑問地趕到艾略特所在之處才對。


    就這樣我穿越了好幾條巷子,最後又拐過一個彎。


    「沒有半點殺氣……不可能這樣才對啊。」


    將一國元首擄走,可不是什麽能善罷甘休的事。


    既然如此,所有的目擊者都必須確實處理掉。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坐視不管,那艾略特必死無疑。照這個邏輯,對方應該要趕緊達成目的,倘若不快點解決,肉票自身可能也會有危險。


    「這也意味著,他們早就掌握艾略特護衛很少這點了?」


    此外應該也可以確定,他們擁有能驅走追擊者的自信吧。


    推測至此,我抵達一棟宅邸。這裏是許多貴族聚集的高級住宅區,而這個角落更是大部分由國外所來的貴族給占據。


    「記得這裏的確是……塔爾卡西爾伯爵的宅邸啊。」


    塔爾卡西爾伯爵這門貴族,是被北部三國聯合王國所統合進去的格利多尼爾王室遠親。


    此家的領地位於聯合王國中的南邊,恰好與勞姆森林王國的斯特拉領地鄰接。


    也正因如此,他們躲過了邪龍之災。此外當艾略特掌權後,塔爾卡西爾也被派遣為駐勞姆森林王國的外交官。


    「原來如此。不管怎麽說也算是前王室的遠親,這樣才興起了篡位的野心嗎?」


    我這麽喃喃說道,並開始在塔爾卡西爾宅邸的四周調查,盤算該如何潛進去。


    首先在沒有解除變裝的狀態下繞這棟宅邸一圈。本來我是打算解除的,卻受到麥斯威爾的反對。


    「雷德,這說不定是個好機會喔。」


    「什麽好機會?現在不是艾略特被綁架的巨大危機嗎?」


    「所以才要好好利用啊。如今,艾略特孤身陷於敵陣。這時,隻要閣下帥氣地現身搭救,你認為對方會做何感想?」


    「能輕鬆掃蕩綁匪的女人不會把他嚇死嗎?」


    不過我明白麥斯威爾想說什麽。意即,他要我上演一場以公主和白馬王子為主角的好戲,隻是裏麵的男女性別對調罷了。


    「雷德,閣下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請再仔細想想,艾略特從小就有我們這樣的英雄相助。也就是說,他有依賴拯救者的傾向。」


    「喂,這是什麽討厭的傾向啊。」


    「這種時候不就該有效利用這樣的心理嗎?隻要這迴閣下能順利救出艾略特,毫無疑問他就會開始依賴你。雖然起初或許隻是受到了你很可靠的影響,但久而久之轉變為愛情也不是不可能才對啊!」


    「別強調這種奇怪的理論啦。打從一開始我就提不起勁,現在你讓我更不想幹了。」


    話雖如此,麥斯威爾試圖有效利用此一事件的想法,我還是可以理解。


    他除了能掌握意外事件與艾略特的個性,還想出了將對方玩弄於股掌間的辦法,真不愧是跟老奸巨猾的貴族們打交道的行家。


    我一邊跟麥斯威爾商量,一邊繞著宅邸四周搜索。


    當然,由於我的外表太顯眼了,搜索中我利用戒指之力追加了能遮蔽臉孔的帽兜。


    乍看下,大門有警衛一人。那家夥腰間別劍,處於武裝狀態。


    因為無法發現其他人影,或許是在屋子裏待命吧。


    正麵的前院停放著一輛馬車,車輪還纏著一塊破損不堪的布。


    那塊被染成深紅褐色的破布,不必說就是普莉希菈設下的線索了。


    「看來這裏就是目的地,不會錯了。」


    接著要思考如何侵入宅邸。


    環繞宅邸四麵的紅磚牆高約一公尺左右。如果隻有那樣要飛過去太簡單了,但在牆上還延伸出高約兩公尺的牢固鐵柵欄。


    也就是說合計有三公尺高的屏障。要越過這種高度就略有困難了。


    我也考慮過利用絲線躍過去,但在鐵柵欄頂端有防止入侵用的倒刺。假使強行從上方通過,一旦腳被鉤住就可能身受重傷。


    「假使沒有其他手段就隻能用跳的了……真麻煩啊。」


    「難道不等一下我的主人就打算闖進去了?」


    「唔喔?」


    一個陌生的粗野聲音響起,害我忍不住發出慘叫。


    不過我很快就明白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了。是麥斯威爾事先交給我的使魔。這隻使魔擁有獨立的意誌,所以能夠發聲。也就是說,它可以憑自身的思考跟我對話。


    這也意味著,我現在同時被使魔跟麥斯威爾兩者監看。


    「這麽說來還能講話啊,你這家夥。」


    「我可是尊貴的麥斯威爾大人的使魔,把我跟其他廢物相提並論我會很困擾的。」


    「因為是鴿子,我還以為會用更可愛的口氣說話哩。」


    這充滿威嚴的語調,跟那家夥外表所造成的反差,令我不知為何頭暈起來。同時,它眼睛上方的羽毛圖案看起來也變得像威武的劍眉了,真是不可思議啊。


    「總之,麥斯威爾也說過,這種場合搞不好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看對方有小心消除線索的意圖,想必不會馬上把艾略特殺掉,但從對方把普莉希菈放著不管這件事判斷,也許今明兩天內就會從這間宅邸撤出了。」


    我一邊與鴿子對話,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


    一旦拋下艾略特的護衛不管,這起事件就毫無疑問會傳進麥斯威爾的耳裏。屆時,麥斯威爾也將直接掌管搜查隊的指揮,隻要犯人還待在首都就能輕易繩之以法。


    明知如此還放著普莉希菈在現場,就代表對方根本不打算長久藏匿於這座首都了。


    這麽一來艾略特肯定……會在幾天之內被處理掉吧。趁麥斯威爾的情報網尚未延伸到這座宅邸之前。


    麥斯威爾能使用搜查魔法。這是一種能將術者周圍生命體或魔力等指定對象找出來的手段。


    當然,對抗搜查魔法的蒙蔽方法也存在,不過麵對麥斯威爾這種超高明的魔法師,想長期藏匿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些家夥竟然對主人的搜查魔法毫不戒備?也太猖狂了吧。」


    「那是因為在來這裏以前已經達成了最初步的目的,所以現在隻想著要逃跑吧。既然他們是把活著的艾略特抓走,想必有理由需要艾略特暫時保留性命囉?」


    「例如呢?」


    被這麽一問,我推測起對方需要艾略特活著的理由。


    他身為北部三國聯合的最重要人物,這點自不待言。考慮他身上繼承有舊特萊亞德王室的血統,目前單身,以及國王的義務的話……


    「對了,讓他失去生育力,之類的?」


    「生育?」


    「是啊。所謂王室對血統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這時候要是直接把艾略特殺了,很可能會發展成內亂。」


    「因此才讓他留下一條小命?」


    「沒錯。然而如果隻是放著不管,也無法叫艾略特退位。這時候另一個重點來了,倘若逼迫他變成『無法生下後嗣的國王』呢?」


    隻要艾略特的一條命還在,其他國家,以及國內的貴族們就不敢在表麵上采取大動作。


    然而假使艾略特變成了喪失生育能力的人呢?


    屆時就很有可能逼他退位,把王位傳給其他對象了。所謂繼承人問題,對王室就是如此關鍵。


    「要讓男人絕子絕孫的方法很簡單,稍微把那邊踩爛就行了。」


    「……我啊,剛才那邊都冷不防縮了一下哩。」


    這迴是從使魔處傳來了麥斯威爾的聲音。看來他剛才也在聽我的推測吧。


    「好吧,反正隻是雷德的推測,應該可以預期又是錯的吧——」


    「喂,這麽說


    太狠了吧?」


    「如果隻想踩爛他在案發現場就可以下手了。況且隻要施予治愈魔法,總有辦法救得迴來,不過你的推理已經很接近正確答案了。大陸最大麵積的三國聯合王國元首,這就是艾略特這個人最大的價值了。」


    先不管麥斯威爾的發言內容,如今這個情況不容許我們胡亂猜測是絕對可以肯定的。


    這時候應該要避免溫吞行事,一直線衝向艾略特的身邊才對。


    首先就高調地大鬧一番,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隻要能讓對方的矛頭轉向這裏,艾略特的安全應該就更有保障。


    做出這樣的判斷後我朝著宅邸正前方走向那位看門警衛。雖說像這種引發騷亂後強行闖入的作戰,應該交給比起我更擅長正麵交鋒的萊爾跟加德爾斯才是。


    守門警衛麵對這位冷不防接近的美少女——有點不太甘願,不過那就是指我——呃,盡管感到可疑,但竟然沒舉起劍。


    如今我透過幻影的模樣,將身上的武裝隱藏起來。是說我本來出門的目的是約會,所以身上也隻有鋼琴弦跟一把短劍而已。


    警衛看我悠然地通過麵前,臉色突然為之一變。


    我抓準他完全輕忽大意的瞬間,以琴弦勒緊他的脖子,用力往上吊起。


    那家夥連喊叫聲都發不出來,隻能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拚命掙紮。


    以小孩的力量要進行絞殺是很困難的,但被勒頸的恐懼感已徹底打亂了警衛的判斷力。


    對那位兀自掙紮的警衛,我直接拽倒在地。


    實際上我是以較矮小的身高透過拉扯琴弦的方式使對方失去平衡,趁那家夥身體重心前傾時,一個掃堂腿讓他摔倒在地。


    接著我直接騎在他背上,抽出短劍插入倒地的警衛延腦。


    隻見他的身體一震,就像魚從水裏被撈起來般彈了幾下,四肢也發出急劇的痙攣。最後,他的動作終於停了,敵人完全死亡的觸感,透過短劍傳到我手裏。


    「真不中用啊,身為警衛至少要發出警告聲吧。」


    在我剛靠近的時候,警衛就應該提高戒備了。就算是在那之後,當脖子被琴弦纏住時,也該趕緊以所有可能手段通知宅邸內部的人員。既然身上裝備了劍,抽出來用力敲打鐵柵欄,屋裏的人也會注意到吧。


    「看來是外聘的人,水準不怎麽高?不對——」


    用一人來論斷敵方的戰力恐怕為時過早。至少,那些家夥的程度已足夠打敗普莉希菈,應該有一定的實力才對。


    但就算是那樣,我也不可能從現狀抽腿了。我徑自前往正麵的大門——但就在那之前,麥斯威爾叫住我。


    「慢著,雷德。再怎麽說你這樣的武裝也太單薄了吧?」


    「可是啊,平常那把刀放在家裏了,秘銀護臂也在你的房子裏喔。」


    「我幫你拿過來,所以才叫你先等一下。」


    說完,麥斯威爾輕聲詠唱了某種魔法,隨後我愛用的那套護臂就傳送到我手邊了。


    「喔喔,這是怎麽辦到的?」


    「是傳送物品的魔法喔,並不算多高階的種類。難度差不多是中間偏上吧。等閣下要從學院畢業之時,應該也已經學會了吧。」


    「屬於幹涉類魔法嗎?」


    「就是幹涉物品的位置資訊啊,比起傳送簡單多了。」


    麥斯威爾所謂的簡單,該不會其實是難度超高的種類吧?


    他就是這種天賦異稟的家夥……當我口中這麽碎碎念時,手邊也立刻將護臂穿戴起來。


    手臂一旦被這種秘銀的熟悉冰冷觸感包覆,感覺就好像迴到了從前。


    我從設置於手腕處的絲線噴射口拉出一條絲線,檢查其狀態,並稍作調整。


    「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裝備這個了。」


    「至少在外觀的部分,我也幫你保養過了。隻是內部的構造我就完全沒轍。」


    「裏麵的保養我也沒辦法喔。這可是能幹鍛造師的一流製品耶?」


    內藏了十條百公尺以上秘銀絲線的這套護臂,由於其構造太過複雜,導致必須以極度精密的手法裝配。


    這種就連身為愛用者的我都無法親自動手的縝密設計,使保養的便利性不得不被犧牲。


    「看來之後不找時間去請他保養一下是不行了——」


    「你是指那位前世連我都不肯透露真實身份的鍛造師?」


    「是啊。我所處的環境背景就是這樣,所以一切都不能公諸於世。」


    前世的我任憑正義感驅使,以麵對掌權者照樣隨便出手的暗殺業為生。光是這樣就給我製造了許多棘手的仇敵,連幫助過我的人名字都不能隨便流傳出去。


    這點在打倒邪龍後也是一樣,我甚至對那群夥伴也保守秘密。


    是說,我跟那名身為鍛造師,同時也傳授我暗殺術的男子,原本就訂下了「不可讓他卷入麻煩」的契約,所以也沒有提及彼此的名字。我們之間的關係,向來是以師徒互稱。


    總之現在還是以艾略特的事為優先吧。我直接放著警衛的屍體不管,徑自踏入宅邸內。


    之所以不處理屍體,是因為要故意引發騷動。由於我已經用幻影隱蔽自己原本的麵貌,現在就算被第三者看見也沒關係。


    那位神明大人,老實說真是送了非常方便的道具給我啊。


    砰——我用雙拳用力對撞一下後,接近宅邸正麵的門扉。


    緊接著以仿佛要用這個代替敲門的氣勢,使勁把門踹開。


    以纏繞秘銀絲線強化的腿直接將門踢破,無法承受這股衝擊力的門鎖與門鉸鏈部分也彈飛了。隨後朝內側倒下的門板,響徹巨大的噪音。


    結果門後是一座超乎想象寬敞的挑高大廳,共連接三個方向的通道。描繪出平緩斜麵的階梯則通向二樓,那後頭好像還有通道的樣子。


    直到噪音平息下來為止,我都豎起耳朵傾聽,希望能盡量確認敵人的數量。


    乘在我肩上的使魔飛到了枝形吊燈附近,幫忙警戒二樓的部分。這家夥還真機靈啊。


    門一被踹破,屋裏就傳出了好像很慌亂的聲響。


    而我聽到的聲音來自三個場所。包括正麵通道深處、二樓西側,再來就是……


    「地下?」


    有喀鏘喀鏘的金屬撞擊聲。


    是在檢整裝備嗎,除此之外的可能我就猜不到了,不過那個金屬聲的確是響自於地麵下。


    這麽說來,最可疑的地點就是地下室囉……但我不清楚地下室的入口在哪。


    「好吧,等下隨便抓個人問問。」


    鴿子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緊接著從正前方冒出了敵人。那是從二樓樓梯下來的三個人,以及從一樓後方通道現身的兩人。


    合計五人聚集到這座挑高的玄關大廳。


    盡管他們各自的裝扮都很接近冒險者的風格,但一般說來,冒險者應該要在脖子上掛著標示身份與位階的牌子才對。


    結果那些人全都沒配戴類似的玩意,看來果然是見不得光的家夥吧。由於根據剛才仔細聽的結果,地下是最可疑的地點,眼前的情勢隻好憑武力強行通過了。


    「你這家夥,是何方——」


    對踹開玄關門後,張開雙腿筆直站立的我,一位乍看下像是冒險者的男子要求報上名號。


    然而我沒等那家夥說完就噴出絲線,以袈裟斬的方式將他撂倒。


    我愛用的護臂隻要以秘銀絲線一閃,便能達到這樣的殺傷力。


    「咯咯咯,果然我的好夥伴最擅長砍人了。」


    即便冒險者裝備了堅硬的鞣製皮甲也沒用,這種威力依然足以一擊必殺。


    跟至今為止所使用的鋼琴弦相較,殺傷力簡直是無法相提並論。


    既纖細、富彈力,且又強韌。即便撇除前世我已經用慣這點,如此壓倒性的鋒利


    程度依然讓我愛不釋手。


    「怎、怎麽迴事……」


    「別自亂陣腳!肯定是這女人幹的好事吧?」


    「混蛋,快製伏她——」


    盡管這群人因同伴被突然砍倒而發出狼狽之聲,但我依然對他們投去了充滿熱情的視線。等下就可以拿這些家夥盡情施展銳利的絲線,要說我內心不為此雀躍絕對是騙人的。


    然而在那之前,有一個問題非得先問清楚不可。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什麽?」


    「就是被你們綁走的艾略特陛下,可以還給我嗎?隻要現在乖乖還來的話,人家還可以饒你們一條小命唷。」


    「這個臭娘們,竟敢瞧不起人——!」


    果不其然,沒有得到正麵的迴複。不過,隻要門口停著那輛被普莉希菈做記號的馬車,這些家夥就是犯人不會錯了。


    為小心起見我才先確認一下,結果也沒聽到「我們沒綁走他」或「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之類的答案。


    也就是說,這群人非常清楚艾略特被擄走的事,因此對我的問題內容毫不起疑——這就跟他們坦承犯行是一樣的意思。既然做出這樣的判斷就沒問題了。


    「不必再客氣了——對吧。」


    「殺了這……不,要抓活的。那之後隨便你們怎麽玩吧!」


    站在領導者立場的一名男子,如此下達命令。這麽說來,我現在的外貌看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的人吧。


    實際上我隻是依然能稱為幼女的年紀,因此直到目前為止都沒被敵人用這種眼光看過。隻是被男性用下流的目光逼視,還是讓人感到非常惡心。


    托此之福,我內心的殺意仿佛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那群男子毫不掩飾獸性地直撲過來,但我就像要讓他們出師不利般,直接揮出秘銀絲線來個橫掃。


    因為這招並不重視威力,所以無法給對手帶來嚴重的傷害,隻是他們的小腿依然被慘烈地割裂了,數名男子就這樣被我掀翻後狠狠摔在地上。


    「啐,隻打到兩人嗎?」


    倒在地板上的是四人中的兩人。至於其餘兩人,則以跳躍閃過絲線的攻擊,還朝我這邊繼續衝來。


    我以絲線構築的戰鬥術,總被認為在狹窄的地方較有利,但實際上在寬敞的場地反而更好發揮。


    因為要讓絲線的威力充分施展,就必須大幅揮動,像鞭子一樣彎曲彈出才行,所以長寬都很大的空間是少不了的。


    假使是凹凸不平的洞窟或森林中,以及障礙物多的屋內,就比較適合設置陷阱,直接戰鬥反而不太有利。像今天這種挑高的寬敞大廳,其實是很適合正麵交鋒的地形。


    不過反過來說,一旦被對方逼近身邊也會很棘手。


    我警戒著靠近自己的敵人,從右手噴出一根絲線,以雙手握持預備好。這時男子也高舉雙手用力將劍劈落。


    我把雙手握持的絲線拉緊,以承受這記攻擊。


    絲線劇烈地彎曲,吸收了劍擊的威力。然而吸收這股力道的終點,畢竟還是我的身體。


    對我這尚未成熟的身軀來說,要扛下成年人的劍擊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左手刻意放鬆絲線,讓對手的劍身沿絲線滑落,借此讓力道轉移。


    「唔喔?」


    霎時,男子因攻擊的矛頭滑走了,身體失去重心往前傾倒。


    抓住這個空檔,我使出一記前空翻直接跳到男子的背後。當然在越過他頭頂的時候,我並沒有忘記用絲線纏繞他的脖子。


    在著地後透過自己身體的反轉動作,男子的脖子就被更用力勒緊了。


    此外由於我在空中翻轉的力道全部集中在脖子的一點上,搭配細絲的鋒利程度,那家夥的皮膚嚴重迸裂,血花四處飛濺。或許是重要的血管也受到損傷吧,隻見他直接無力地癱倒了。


    包含最初的奇襲在內,這樣我就讓兩名敵人喪失戰力了。


    然而,還有一人完全沒事,其餘受傷的兩人也按著小腿站起來,繼續朝我這邊展開襲擊。


    我受到了從正麵與左右兩側的三人同時夾擊。他們的默契還真不賴。的確,假使是以這種合作的方式進攻,對普莉希菈恐怕是負擔過重了。


    不過這時我卻故意往正麵的男子踏出去一步,錯開他們共同進攻的時機。


    我用肩膀撞向對方的身體。隻是對體重太輕的我而言,這招是無法把對方頂飛的。


    以碰撞對手的肩膀為軸心,我靈活地轉動身體,一口氣繞到他的背後。


    同時原本抓在左手的絲線也放掉,改抽出腰際的短劍,趁對方還來不及轉身時,對準左側腹——也就是腎髒的位置捅進去。


    「嗚咯?」


    腎髒是很難治療的部位,除非施加治愈魔法否則幾乎是必死無疑。就算是運氣好避開了致命傷,這個器官受損也會使人產生痛不欲生的苦楚。


    果不其然,男子發出青蛙般的慘叫,雙膝跪落,癱倒在地上。


    對另一名被我錯開攻擊時機的敵人,我則以腎髒被捅的男子為盾牌,從側麵突出短劍剜他的腹部。


    發現同伴變成盾牌,因此失去攻擊目標的男子突然愣住了,被我抓住破綻後完全防不了這記來自死角的攻擊,跟那個腎髒被捅的同伴一樣向前倒下去。這麽一來敵人就隻剩一個了。


    我把絲線卷迴護臂,希望調整到最合適的長度重新迎擊,但就在這時——喀鏘,護臂發出了令人不安的震動,同時絲線的卷迴也停止了。


    「嘿唔?」


    在這種場麵遭遇的故障,害我忍不住發出怪叫聲。


    這麽說來護臂已經好久沒保養了,對這種擁有複雜結構的裝置來說,就算突然出現功能異常也不奇怪。


    大概是內部構造被其他絲線纏住了吧,五根絲線全都沒法再射出。是說,為什麽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


    「受死吧!」


    眼見我停止動作,剛才被放著不管的男子斬殺過來。


    看他的出刀力道好像已經忘了「等下要好好玩弄你」的前提。大概是同伴們在瞬間被打倒,這家夥已經完全失去那種餘裕了吧。


    我連忙以左手的護臂擋下那一刀,但因為雙方體重的差距,我還是一口氣彈飛出去。


    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後,我才以跪姿起身,差一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喔?」


    這時我忽然全身都覺得不太對勁。


    不,更正確地說是四肢怪怪的吧?原本我應該是透過纏繞絲線的方式加強肌力才對,但現在卻無法隨心所欲地驅使手腳。


    「喂喂,難不成……連左手也?」


    仿佛要證明我的疑慮般,我的四肢逐漸失去力量。不,不對,是透過絲線傳來的力量跑光了。


    這下子,纏繞我四肢的絲線就變成了單純妨礙動作的枷鎖。現在還能正常動作的就隻剩下右手的一條絲線,而且長度不知道還有沒有一公尺。


    或許是察覺到我這邊出了問題,男子間不容發地展開攻勢。隻不過這迴他不是使用兵器,而是以身體衝撞企圖將我撲倒。想必是為了防範我的絲線才采取這樣的行動吧。


    我的絲線,主要是以鎖定脖子、臉部,以及各關節部位進行斬擊。


    因此對於把身體縮成一團,做好會受傷的覺悟並直接衝撞過來的家夥,我的攻擊就發揮不了太大的效果。


    除非腳邊有設下陷阱那就另當別論,但如今我想擋下這一記是絕無可能的。


    況且我的四肢還動彈不得,完全沒有半點閃開攻擊的機會。我被撞了以後直接倒落地板,這時男子又騎上我的身子緊勒我的頸部。


    不管劍或絲線都派不上用場的肉搏戰。


    盡管以幻覺偽裝出少女的姿態,但實際上隻是孩童的體格對我當然是極為不利。


    隻可


    惜那家夥忘了,現在的我……並不是孤軍奮戰。


    「咕嚕嚕!」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拖著尖銳的鳴叫聲,一道白色閃光直接刺入男子的臉部。


    不,那不是閃光——是鴿子。


    先前飛到吊燈的高度,幫忙我警戒周圍的麥斯威爾使魔,對準男子的臉龐使出了高速俯衝攻擊。


    左眼一帶被鳥爪深深挖了一下,男子發出慘叫並站起身。同時勒住我脖子的雙手也放開了。


    剛才被揪緊而堵塞的氣管一下子吸到了氧氣。


    雖然我一陣狂咳並猛吸這新鮮的空氣,但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不能錯過。


    絲線是無法使用了,但左手還殘留著一把短劍。我使出渾身之力用這玩意對準男子的右側腹插進去。


    要說是致命傷還差得遠了,但那家夥的正麵有皮甲保護,不得不如此下手。


    「讚頌破戒神吧!」


    震動功能被關鍵句啟動,短劍劍刃開始劇烈震動起來。這比我抓著劍柄的手,更能給男子的內髒帶來損傷。


    細微的震動就像漣漪一樣在全身擴散開來,狠狠打向完全未經鍛煉的內髒。


    「嗚咕,咕嗯——咕哈?」


    男子簡直就像在忍耐什麽般發出了沉悶的叫聲,最後劇烈吐出大量鮮血。


    接著他手腳不住地痙攣,趴倒下去——也就是壓在我的身上。


    最後痙攣終於止息,男子一動也不動了。至於他是生是死……根本不必確認。


    「……很遺憾,從以前現在直到永遠,我都沒有被男人騎的興趣。」


    將完全斷氣的男子屍體推開,我站起身。


    啪哩啪哩的踩水腳步聲在大廳響徹。


    原本裝潢得頗為精致的玄關大廳如今已化為一片血海。


    我周圍的五個人皆已斷氣,沒有人能再發出一句話。


    「是不是有點殺過頭了?早知道就該留下一個人啊。」


    因為我還不清楚地下室的入口在哪。


    要問出地點應該要留下一個活口才對,然而我剛才受到那種充滿獸性的視線洗禮,看來是一下子腦充血了。


    好吧,因為我還不習慣那種目光,就不要對自己太苛責了。


    四周明明是會被誤認為戰場的屍山血海,但我身上卻一滴血都沒被濺到。


    這是有原因的,實際上我早就渾身沾滿了血跡,不過用幻術製造出來的身影,是不會反映出濺血的。剛才上半身受到敵人猛烈吐血的我,其實根本是淒慘的浴血狀態。


    在這個換作其他人來看可能會覺得很不協調的光景中,我用力深唿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刺激性的血腥味雖然也因此充滿肺部,但我努力將那種氣味排出意識之外。


    首先來檢查戰鬥中發生故障的護臂。


    大概是絲線在裏麵打結了吧,現在既不能射出也無法卷迴去。不光是這樣,就連其他線也完全無法作動。


    這種情況下能使用的隻有已經伸出去的一根,而且長度頂多一公尺左右。


    至於左手的護臂為了承受劍擊已嚴重扭曲了,現在是以複雜的形狀卡在我的身上,想做為武器繼續使用根本不可能。雖然覺得很可惜,但之後隻能以破壞的方式取下並舍棄它。


    「……好吧,以後總有辦法的。」


    以武裝來說,無法繼續使用絲線是一大損失,不過還有短劍在,所以也不是不能戰鬥。況且右手的這根絲線在肉搏戰還是能派上用場吧。這把短劍,在危急時刻亦能伸長當長槍使用。


    總之,我為了追蹤艾略特的去向,隻能用雙手抓著損壞護臂所剩無幾的絲線繼續往裏頭的通道前進。


    雖說鋼琴弦也滿好用的,但秘銀絲線的堅固與鋒利程度畢竟還是魅力非凡。


    此外如果待會要在前方的通道,或是像地下室那樣的狹窄場所戰鬥,就不太需要講究絲線的長度。以這種雙手握持的戰鬥方式為主,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問題才是。


    走在通道上的時候,我發覺一個奇妙的「玩意」。


    在距離地板大約一公尺高的牆上,殘留著像是被掠過的血痕。


    「唿嗯……這是艾略特留下的嗎?」


    是被綁架時遭到暴力對待所造成的傷口吧,不管怎麽說,這種高度可以視為他為了讓人知道他的去處,才刻意采取的行動。


    我順著牆上的血痕,繼續深入後方的通道。在接近宅邸後門的廚房旁邊有一間儲藏室,血痕就延伸到那裏麵。


    由於察覺不到裏麵有人的氣息,我一邊提高警覺一邊打開門。


    在狹窄的儲藏室裏,放著平底鍋與備用菜刀,以及鍋子壺子等物品擠成一堆。明明是這樣缺乏空間的地方,卻有一麵牆不自然地保持空白。


    「不管怎麽樣,這也太明顯了吧……」


    我走向那麵牆,調查附近,果然這裏也殘留著血痕。


    「想必是有某種機關,可以移動這麵牆吧……」


    八成是在牆壁的旁邊,用廚具當掩護把啟動開關藏了起來。過去我曾有暗殺貴族的經驗,對這種機關構造已經相當熟悉了。


    過了沒多久,我就在鍋子下找出隱藏的開關,並進行操作。


    隻聽見輕微的「喀當」一聲,牆壁的一角打開了。原來是在牆的相反一側連接有鉸鏈,所以就像普通門一樣可以直接開啟。類似整麵牆變成旋轉門的巨大機關,這裏畢竟還是用不上。


    門的另一邊是土質直接裸露的下行階梯,牆麵則裝設有提供光明魔法的魔道具。


    這種魔道具已經普及到一般人家了,並不算什麽高價的產品。


    隻是用了半年左右,內藏的魔力就會耗盡,一旦數量多起來更換就會很費事。像這樣的魔道具,為了確保行人的視野等間隔地裝置著。


    「就連這種密道都裝了魔道具,還真奢侈啊。」


    這也代表敵人具備如此的經濟實力。不過假使是出自跟舊格利多尼爾王室有關的伯爵家,那這點程度的經費就連屁都不算了。


    艾略特被關在這裏麵的可能性很高。


    看樣子他也有可能被充當人質。對方的戰力應該會被剛才樓上的騷動吸引出來吧,等一下我也隻能采取臨機應變的行動了。


    由於艾略特已被擄去,為了迅速削弱敵方戰力,我隻好使用正麵突破的手段,但這種戰鬥風格本來就不適合我。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能偷偷摸摸溜進去,以安全的潛入技巧逐一打倒。


    心裏這麽想的同時,我發動隱密天賦,消去自己的氣息。同時聲音跟腳步都壓低後,這才緩緩步下階梯。


    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剛留下不久的血痕,我可以確定艾略特絕對曾通過這裏。


    階梯就像描繪一個半圓形般往下延伸,很快就抵達終點了。階梯往下的深度頂多隻有四公尺而已,算是非常淺的吧。


    天花板的高度也隻有兩公尺左右,幾乎是在距離地麵沒多遠的地方挖了這座地下室。


    「這麽看來,單純隻是避人耳目的房間吧。」


    托此之福,我才能察覺到地下室的存在,所以應該要感謝吧。


    走下階梯後還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往裏麵延伸,通道的終點則是一扇門。從門縫有光透出來這點判斷,後麵應該是一個房間吧。


    我消去自身氣息後貼近門,這迴真的要默默豎耳偷聽了。結果從房間裏,傳出了一個粗野的男子說話聲,以及另一個痛苦的耳熟聲音。


    那兩個聲音的其中之一,毫無疑問是屬於艾略特。


    ◇◆◇◆◇


    那一天,是期待已久的與豪美雅相會之日。


    她的外貌,簡直就像妮可直接長大成人的樣子,此外還擁有跟妮可截然不同的女人味,說穿了正是艾略特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


    跟有點粗神經


    ,言行舉止殘留著小男生氣息的妮可不同,她的一舉一動都流露出端莊賢淑的氣質。但除此之外,她偶爾也會有俏皮的表現。


    在一起享用甜點時,她顯現出孩子氣的另一麵,此外又同時帶有仿佛跟男性友人相處般的自在悠閑。


    既像大人,又像小孩。既像少年,又像少女。真可稱得上是令艾略特捉摸不定的神秘女性。


    對這樣的女子,他不知不覺墜入情網。


    而這位豪美雅,透過麥斯威爾轉交了約定碰麵的信箋,艾略特當然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收到對方聯絡的艾略特,整個人飄飄然到連自己都驚訝的程度。他一返迴住所,就跟唯一的同居人——普莉希菈拚命聊著關於對方的話題,甚至就連普莉希菈也不時露出了厭煩的表情。


    艾略特這種飄飄欲仙的模樣,已經到了旁人看到會覺得很煩悶的程度,甚至約會當天他還想提早數小時從住處飛奔出門。


    幸好最終還是被普莉希菈製止了,把他拖到離約會一小時前才讓他出發。


    結果,過度陶醉的艾略特,為了能盡早趕到約定的地點,竟選擇距離最短的捷徑。


    當然,那條路線被普莉希菈認為很危險,不過在當時,他內心的危機感早已被徹底舍棄。


    隨後在即將抵達外頭的大馬路時,他們遭受賊人的襲擊。


    乍看下像是一群冒險者,不過因為脖子下沒有掛著標示身份的牌子,可以判斷並不是正牌的。類似的家夥一共有五人,冷不防就把艾略特包圍起來。


    普莉希菈立刻將艾略特架到背後予以保護,並采取迎擊的態勢。雙方根本沒開口說半句話,就默然地拉開了戰鬥的序幕。


    普莉希菈奮戰不懈,光憑一個人對五名敵手激烈抵抗也稱得上是大為活躍了。


    隻可惜她得一邊保護背後的艾略特,在這種情況下一對五果然毫無勝算。最終她的劍被打飛了,中了敵人一記袈裟斬後倒地不起失去戰力。


    對試圖抓走自己的冒險者,艾略特也拚死進行掙紮,但畢竟還是寡不敵眾。


    他的臉上被狠狠揍了一拳,意識也迅速飄走了,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在逐漸被染成全黑的視野角落,他看見普莉希菈正朝著大馬路緩緩爬過去。


    大概是為了找救兵吧,還是說她隻是想救自己一命?不管是何者,艾略特一邊祈禱她平安無事,一邊感覺到自身的意識墮入幽暗中。


    等下一次艾略特恢複意識,是馬車已經停止的時候。


    停車的晃動使他蘇醒過來,並終於察覺出自己此刻的遭遇。


    在被男子們扛在肩上,並送去陌生宅邸的過程中,他的臉與牆壁摩擦留下了血痕。


    這麽做,應該可以讓救兵早點找到自己吧,他心想。


    由於人是被扛在肩上,腦袋的高度相對較低,所以他留下的血痕位置也在較低的牆麵。不過現在反而要感謝這點,因為這樣記號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緊接著他被扛進地下室……然後現在,他眼前坐著一名男子。


    周圍還站著兩名男性冒險者,加上另一個身著奢華貴族風服裝的家夥,合計共四人。至於正前方那個人,戴著麵具隱藏真實身份。


    「初次拜見,艾略特陛下。我叫麥多斯·史利亞·塔爾卡西爾,是舊格利多尼爾王國史利亞領地的統治者。」


    「……是啊,我知道你。」


    這個名字艾略特有印象。史利亞領地跟勞姆的斯特拉領地相鄰接,也是距離中央政府最遠的領地。統治這裏的塔爾卡西爾伯爵,是舊格利多尼爾王室的遠親,也是當初反對艾略特即位的貴族之一。


    「你打算謀刺我,自己登上王位嗎?」


    「怎麽可能!我對我的人格魅力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引發了內亂,也絕對不是您的對手。」


    「既然這樣就趕緊把我釋放如何?現在罷手我會減輕你的罪刑的。」


    「不不,很遺憾那是不可能的。況且就算我沒機會了,我的兒子可是很有出息。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將聯合王國的後繼者交給小犬。」


    「那跟你這次的暴行有何關聯?」


    聽了艾略特的質問,塔爾卡西爾從桌上探出身子。


    艾略特的雙手雖能自由活動,但腳卻銬上了腳鐐。這麽一來想逃跑是絕不可能的。


    就算拿塔爾卡西爾當人質,他雙手能碰到的範圍內也沒有任何能當武器的東西。更何況,旁邊還有兩個護衛在待命。


    「很遺憾,陛下目前並沒有繼承人。也就是說,下一任統治者的位子現在是空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讓小犬坐上那個寶座。」


    「那怎麽可能呢。」


    艾略特用很不屑的口吻嚴詞拒絕道。


    王室是擁有王位繼承權沒錯,但名聲大到足以將這種權力顛覆掉的英雄們也同樣存在。


    因此艾略特擅自指定接班人這種事,老實說是辦不到的。


    「這裏有一份遺詔。由於是正式文件,所以不可能有人懷疑的。」


    「什麽遺詔?」


    「即便是六英雄,也不敢蔑視故人的遺言吧?」


    也就是說,對方要讓艾略特留下讓塔爾卡西爾兒子繼任國王的遺言後,再把艾略特殺了。


    遺詔是先王最強烈的遺願,所以能發揮極大的強製作用。


    萊爾他們那群六英雄,恐怕很難無視這份文件。


    「我的友人薩爾瓦伯爵的公子,也在學院那邊就讀。透過他的關係,我跟您成為知己應該不會很奇怪吧?您隻要在這裏簽個名就可以了。」


    「你以為我會簽嗎?」


    「對了對了,那位負責保護您的護衛,現在搞不好還有機會得救喔。」


    塔爾卡西爾唐突地改變話題。如果想救護衛普莉希菈就簽名,這是那家夥的言外之意。


    對艾略特而言,普莉希菈就像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小時候她就暗中陪伴在自己身邊,也是負責保護他的青梅竹馬。而這項事實,在聯合王國裏也是有名的佳話。


    塔爾卡西爾的兒子要登上王位,除了遺詔的存在外,艾略特被確認死亡也是不可或缺的條件。


    隻要艾略特不簽字,性命便可暫時保住。但反過來說,其他人的安全是完全沒有保障的。


    而一旦艾略特簽了,就會立刻被殺害,死訊也會公諸於世。


    不設法拖延時間自己就會沒命。然而拖延時間,也代表普莉希菈會先死。這種兩難的矛盾,正侵蝕著艾略特的思路。


    就在這時,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踢破的震動傳來,聲響連這地下室都清晰可聞。


    ◇◆◇◆◇


    從門的另一頭,傳來了平靜但充滿壓迫感的說話聲。那個聲音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陛下,隻要在這裏簽字,她就可以得救喔?隻是很遺憾,陛下自己就沒辦法了。」


    「我懂了。所以,你想讓兒子登上王位,自己擔任攝政操控王國於股掌之間?」


    「怎麽會呢……不過小犬才剛滿十二歲而已,由我代理王政進行統治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啦。」


    「那張遺詔隻要沒有我的簽名,就一點效力都沒有。所以即便是……普莉希菈會失去性命,我也不可能同意。」


    看來在房間裏,好像有某人在強迫艾略特簽下遺詔。此外從事件的前因後果推敲,那人想必就是塔爾卡西爾伯爵無誤。


    果然,綁架的目的是要奪取王位繼承權啊。


    結果艾略特毅然而然拒絕對方了。對方似乎拿普莉希菈的性命為威脅,但現在麥斯威爾已經在幫她急救了。我們會突然出現在案發現場,對這些歹徒來說應該是計算外的因素吧。


    此外這群人不認為她能獲救。關於這點艾略特也很清楚,因此他才會堅拒對方的要求。


    「好不容易大陸北方終於安


    定下來,這時候要我把火種扔進去根本辦不到。就算因此會失去普莉希菈的性命,我也不可能同意。另外同樣地,你們也不敢讓我死掉。」


    「有這種覺悟真不愧是一國之君啊,但光靠覺悟可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喔。」


    「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點頭的。還有剛才那個聲響,應該是有其他人闖進來了吧?」


    「怎麽可能。剛才上樓的家夥裏,有冒險者當中四階以上的老手。此外人數還多達五名,大部分入侵者都不可能越雷池一步的。」


    「誰敢保證呢……這座城市可是有六英雄當中的兩位居住喔?」


    艾略特頑強地否定對方……看來他身為國王的自覺也多少有點蘇醒了吧。當年我死掉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哇哇大哭的小毛頭哩。


    總之,事件的幕後主使者在這裏已經搞清楚了。既然如此,剩下的就隻有一邊確保艾略特的人身安全,一邊壓製裏頭的敵人並解決事端了。


    我所能使用的隻有一條秘銀絲線,長度約一公尺左右。至於近戰所能運用的武器,就隻剩這把短劍了。幸好,在這種狹窄的地下室本來就不需要長線。


    我輕輕調勻唿吸。緊接著就要踹開房門,徑自闖入室內。


    「砰」的巨大聲響發出,門被踢了一腳。受到我這一踹,門馬上——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痛、痛死了——」


    看來這扇門異常堅固啊。


    不過幸運的是,裏頭的部分家夥先前為了迎擊我已經出去過一次,所以門並沒有上鎖。無奈之下我隻好轉動門把開門。沒什麽事比這個更叫人不痛快了。


    「什、什麽人?」


    我緩緩踏進室內。眼見我突然現身,艾略特臉上浮現驚愕之色。


    「豪、豪美雅小姐?你怎麽會跑來這裏?」


    「豪美雅?沒聽過這個名字啊……不對,小姐,你是怎麽從上頭那些家夥的監視中通過啊——」


    「上頭的家夥?他們啊,全都上路去囉,去世界樹那邊旅行了。」


    聽到我說出這句世間暗喻死亡的句子,主動對我攀談的男子瞠目結舌。


    室內有貴族風格的男子跟戴麵具的男子,另外就是看似冒險者的兩個家夥。至於積極找我說話的那人應該就是塔爾卡西爾伯爵吧。


    另一名麵具男因為我無預警出現而狼狽不堪,整個人貼到了牆邊。


    至於艾略特被安排坐在桌子後方。由於他雙腳上了腳鐐,沒法自行逃跑。


    「別鬧了……去旅行?」


    「聽不懂嗎?簡單說就是被殺光的意思。接下來就輪到你們囉。」


    我的這番話,塔爾卡西爾一時無法領悟,臉上浮現呆滯的表情。同時艾略特也差不多。


    他們大概沒料到我會擁有那麽強的戰鬥力吧。不,應該說根本沒預期我會在這裏出現。


    「豪美雅小姐,你究竟是?」


    「我是來救你的,請你在那邊乖乖待著吧。」


    插圖雄轉世為英雄之女目標再度成為英雄 03插圖 06


    「咦,啊……好吧?」


    我用雙手操持秘銀絲線,微微壓低腰部擺出戰鬥姿勢。塔爾卡西爾見狀,也從懷中抽出短劍。


    看來那應該是隨身攜帶的自衛武器,隻是從上頭過度華麗的裝飾,看似很沉重的外觀,以及他拿劍的架勢判斷,那家夥根本就不會戰鬥吧。


    「小妮子!豈能容你在這種地方礙事!」


    「就憑你這種沒膽的軟腳蝦?竟敢小看塞翁人的生存能力。」


    「塞翁人……是從那荒野來的?」


    自從被邪龍襲擊以來,塞翁根本沒重建,已變成沒人煙的荒野了。


    但實際上,我根本沒去過塞翁。頂多就是當年去打倒邪龍時路過而已,這完全是唬人的。


    這裏應該要早點讓敵人失去戰力方為上策,但如果先不殺,活捉後再稍微……我依然不習慣這種做法。


    「反正你一定是在唬爛啦,快給我滾開,小妮子!」


    塔爾卡西爾朝我大吼一聲並刺出短劍。結果我隻是稍稍一抬腿,就把他的手臂踢歪了。


    一般說來這樣子迎擊是很困難的,但以這家夥的武藝而言已是綽綽有餘。


    他的手腕被踢中後,短劍立刻朝正上方飛走並插進天花板的泥土中。


    接著對一個踉蹌向前摔倒的塔爾卡西爾以絲線纏繞手腕加以固定,並將攻勢轉移為關節技。我利用纏繞他的絲線將他的手臂扭到背後,直接將他的雙臂反綁。


    緊接著又一個掃腿把他掀翻在地板上,並以膝蓋抵住他的後背壓製他的行動。


    最後我才對剩餘的三人投以充滿警戒的視線,但……


    「咦,不見了?」


    那些男子們忽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地,是一處大大敞開的地下道入口。看來他們早就預備了逃跑用的通道。


    「豪、豪美雅小姐……你沒事吧?」


    「你才沒資格說——啊,不對。我沒事啦,已經習慣了。」


    差點就把真心話泄漏出來,我連忙用打圓場的笑臉蒙混過去。


    艾略特雖然被腳鐐限製住行動,無法自己走路,但身上似乎沒受什麽嚴重的傷。我對準膝蓋下的塔爾卡西爾一記手刀予以敲暈,接著才站起身。


    看來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應該沒錯吧?


    當我將塔爾卡西爾控製住後,原本在周邊警戒的麥斯威爾使魔也返迴我身邊。


    畢竟唯獨這次,我除了非法入侵他人宅邸外,還在裏頭旁若無人地大鬧一番,為了怕我遭受冤獄,它才幫忙在四周警戒。呃,我好像也沒被冤枉就是了。


    「雷……妮,不對,我是說豪美雅,看來宅邸四周已經引發騷動囉?」


    「是大門口的屍體被人發現了吧?」


    我把看門警衛刺殺後直接棄屍原地。隻要稍微懂的人一看就會明白那是屍體,而一旦確認死亡後自然會引起騷動。


    不過我這邊握有救出艾略特此一最為正當的理由,加上又有麥斯威爾當靠山,被視為罪犯應該是機會不大。隻是我目前可是處於以幻覺化身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接受訊問,我假扮的事實非常有可能曝光。


    「那隻鴿子,會說話?」


    「是啊,因為它是麥斯威爾——大人的使魔。」


    「為什麽,你剛才稍微頓了一下呢?」


    艾略特看穿我對那個老頭加敬稱的事有所遲疑,便雞婆地吐槽一句。理論上鴿子應該不會有表情才對,但總覺得它的臉正不懷好意地扭曲著。


    「嗯?用更充滿敬意、敬愛的方式稱唿哪裏不好了?對吧對吧。」


    「臭老頭……」


    「咦?」


    對這時候還要占我便宜的麥斯威爾,我忍不住稍微罵出了真心話。結果反而是艾略特被我嚇得退了好幾步。


    「不,沒事啦,喔嗬嗬。比起那個,艾略特先生,您有受傷嗎?」


    我表麵上以親切的笑容緩和氣氛並試著蒙混過去,但這裏還是得先確認一下艾略特的狀態。


    假使是要讓他失去生育能力,一瞬間就可以辦到了。我想要確認的,就是他有沒有被「處理」過。


    當然如果他真的已經被「踩爛」,現在也不可能若無其事地跟我交談。


    「沒有。被揍的時候嘴巴有點小傷口,至於更嚴重的傷勢就……對了,普莉希菈人呢!」


    剛才他在立場上擺出了舍棄普莉希菈的態度,但果然內心還是很在意吧。


    突然臉色大變的艾略特想要衝出屋外,但因為腳鐐尚未解除,就連桌子旁都無法離開。


    「她的話您不必擔心。目前麥斯威爾——大人在幫她進行治療。」


    「麥斯威爾大人?他為什麽會在那個地方?」


    「好像是聽說艾略特先生約了女孩


    子碰麵,想要捉弄一番才偷偷跟來。」


    「想捉弄、我嗎?」


    「不,是捉弄我。他真的是很愛惡作劇的一位老爺爺呢。」


    對於麥斯威爾那些幼稚的舉動,我隻能趁這個機會多批評幾句。這時那隻使魔在我們兩人身旁降落。本來它應該要乘在我的頭頂或肩膀上的,但因為我現在的外觀是幻覺所構成,那種動作會有點危險。


    被我製伏在腳邊的塔爾卡西爾伯爵先不必管,關於我上半身的體型長度可是跟實際差距很大。


    「現在沒空說那些了,一旦人潮聚集到宅邸,艾略特姑且不論,豪美雅恐怕會有點麻煩吧?」


    「對喔——一點也不錯。這裏請恕我先告退了,剩下的事可以請艾略特先生幫忙處理嗎?」


    「處理,我嗎?」


    「如果隻是要編造一些借口,靠我代為處理也沒問題。旁人隻要知道這是我的使魔應該就沒人敢議論了。」


    「那真是太感激了,不過如果要那麽做,她也可以一起留下啊?」


    「有某些理由讓她不能這麽做。其實閣下的身份也是吧。」


    如今,在魔法學院裏知道艾略特真實身份的,就隻有麥斯威爾、柯蒂娜、我,以及蕾提娜四人而已。


    就連那些教師同僚,都沒幾個人曉得艾略特的王室身份。


    「……原來如此啊。我不該過問那麽多,向二位謝罪。」


    「哪裏,不必介意。」


    當我在接受艾略特道歉時,麥斯威爾的使魔用鳥喙畫起了魔法陣。


    接著它直接開始詠唱,啟動了開鎖的魔法。


    「使魔也會用魔法喔。」


    這麽說來,先前它還用過傳送物品的魔法。如此高超的技藝,害我忍不住恢複真正的語調說話。當然,我有留意不讓艾略特聽到。


    另外,對於使魔也會用魔法這項事實,艾略特同樣感到相當驚愕。


    「這種魔法隻要施加的對象在視野內就不成問題。當然,距離越遠所消耗的魔力也會越多,是說還請你先記住魔法也有這樣的運用手段喔?」


    「多謝你的親切指導。」


    其實說真的,我很感謝麥斯威爾的處理方式。


    盡管我也能親自解開艾略特的腳鐐,但蹲在他腳邊這個行為,就隱含著他跟我身體發生接觸的危險性。


    尤其我上半身的體型跟實際差距頗大,隻要被摸到幻覺就有穿幫的危險,剛才我還在煩惱該怎麽幫他解鎖哩。


    確認艾略特的腳鐐已經被取下,我決定馬上離開這裏。


    「那麽艾略特先生,我因為有許多難言之隱,隻好先告辭了。塔爾卡西爾伯爵已經被綁好扔在那邊,剩下的事就拜托您。」


    「啊,好的。」


    「另外,今天的約會隻能付諸流水了,以後還可以找機會與您聯絡嗎?」


    我一邊留意對方有沒有被能輕鬆製伏塔爾卡西爾伯爵的我嚇跑,一邊試著問道。


    幸好,艾略特隻是漲紅著臉死命點頭。對他這種孩子氣的反應,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那麽,我去調查另一名男子的逃跑去向了,之後恐怕不會再迴來這裏囉。」


    「今天害你被我的醜事牽扯進來,真的感到十分抱歉。」


    「哪裏。比起這個請您先去慰勉一下那位貼身護衛吧,她可是個任勞任怨的好女孩喔?」


    「那是當然的!」


    艾略特露出開朗無比的笑容,對我如此迴答道。看過他那種表情,我才朝地下室的密道邁出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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