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紅光輝抵達古連丹前。


    曾祖父的亡骸消失在大地之中。


    也許是因為超越生物定律存活許久的關係吧,曾祖父的亡骸有如沙子般消逝了。


    這種消失方式完全沒有曾經活過的感觸。


    妮娜隻能呆呆旁觀這幅光景時,浮現在腦中的竟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要怎麽向父親解釋才好呢?」


    她指的是曾祖父的死。連亡骸都沒有,告知此事時要用什麽當證據才好呢?


    如此思考的妮娜,察覺地麵滾落著兩柄鏈金鋼。


    是祖父之物。


    能帶迴去的隻有這個而已。


    不過,這樣或許也不錯。亡骸本身不能用流浪巴士運送。既然如此,將亡骸就地埋葬,隻把遺物運迴家鄉應該算是很合理的做法吧。


    在都市外麵死去應該就是這麽一迴事。


    無法沉眠在故鄉的大地上。


    「咕……」


    理所當然的道理引發頭痛,身體也擅自顫抖起來。


    懊悔與悲哀不停湧出。


    「咕,嗚嗚嗚嗚嗚……」


    她發出低吟。


    曾祖父——吉爾托雷·安多克。


    漫長的光陰。


    妮娜出生的好久好久……好久之前,就下定決心麵對世界危機,為此做著準備,而且等待至今。


    這就是曾祖父。


    守護妮挪,守護安多克家族,守護著仙鶯都市。


    這樣的人,如今,死在這裏了。


    等待著的世界危機就在眼前,然而他卻倒下了。


    敗給了蕾娃媞。


    把一切托付給妮娜,然後就消逝了。


    「托付給我這種人……」


    她不曉得自己這樣做了多久。


    掉落在幹燥大地上的水滴一下子就被吸幹。


    迴過種時,暖和的光線包圍了妮娜。


    右手邊是態度狂妄的少年電子精靈。


    背後是年齡與妮娜相仿的青年電子精靈。


    左手邊是擁有沉著氛圍的美女電子精靈。


    然後,正麵是……


    「你們……」


    妮娜抬頭低喃。


    正麵是乘坐在巨花上,擁有少女外貌的電子精靈。


    花之少女名為阿瑪頓。


    右手邊的少年是吉夏雷。


    背後的青年是天德利姆。


    左手邊的美女是法蘭蘇達。


    她們都是曾與曾祖父並肩作戰的電子精靈。


    而且,也是被妮娜所繼承的電子精靈。


    不同於妮娜體內的廢貴族梅爾尼斯,這四隻電子精靈打從最初就下定決心將自己存在的一切轉變為武藝家戰鬥之力。


    「……這樣的我,行嗎?」


    妮娜保留著臉頰的濕潤感觸,就這樣望向阿瑪頓如此問道。感覺起來她似乎是這四個電子精靈的領袖。


    「我無法成為曾祖父那種偉人,我隻是一個可悲的人類。」


    是一個隨時會受到挫折,不握住別人的手就無法站起的軟弱人類。


    打從她還在修奈巴爾時便是如此。


    總是在重要關頭失敗。


    妮娜曾認為隻要去都市外麵修行就能變得像樣些,但在潔爾妮的努力卻也沒得到那麽大的成果。


    然而,曾祖父卻將一切托付給妮娜,然後就逝世了。


    她怎麽可能會有自信。


    「……我一直認為自己非做不可。」


    知道娃媞·蕾的真麵目後,妮娜為了變強而努力至今。她覺得自己的努力有所成果,至少身為武藝家的自己應該變強了。


    然而,心靈呢?


    心靈也變強了嗎?


    自己成功擁有了足以繼承曾祖父遺誌的堅強心靈嗎?


    成為了能讓這四個電子精靈認可的人嗎?


    妮娜擁有為了與世界危機戰鬥這個目的而奉獻一切的堅強心誌嗎?


    她沒有這種自信。


    「我一直努力想要變強……可是,我沒有自信。」


    「……既然如此,就請你變強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正麵發出。


    是阿瑪頓。


    「請你變強,然後繼承這份責任。現在立刻。」


    花之少女繃緊帶有圓潤曲線的臉龐,並且凝視妮娜。


    「我們期望你擁有吉爾托雷的強大之處——鋼鐵之心。」


    「鋼鐵之……心?」


    曾祖父也說過類似的話語。


    「力量我們會準備,我們需要你擁有可以統合這股力量的鋼鐵之心。」


    她說的是統合力量與意忘。


    「靈活運用力量需要的是技術與心靈,我們需要你擁有這些事物。」


    阿瑪頓重複了類似的話語。


    她沒將視線從妮身上移開過。


    她以堅硬的表情,以及濕潤的眼瞳凝視著妮娜。


    妮娜望向周圍,其他電子精靈也露出類似的表情。


    沒錯。


    因曾祖父之死而悲傷的人不是隻有妮娜。


    電子精靈們也很悲傷。


    仔細想想,她們與曾祖父度過的時光比妮娜更多,比妮娜更濃厚。


    她們的哀淒絕非妮娜可以比擬。


    即使如此,電子精靈們仍然強忍淚水站在這裏。


    這個事實擊打胸口,讓妮娜覺得電子精靈們望著自己的眼眸,就是吉爾托雷看著自己的眼神。


    讓我們見識你與曾祖父再會,而且違逆他時的那種氣慨吧。


    她覺得電子精靈們對她這麽說。


    「……我真是可悲呢。」


    癱坐在地麵的隻有妮娜一人。


    「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戰鬥——曾祖父大人等待著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而且,他已經死了。


    「在這裏的人隻剩下我。而我發過誓要從頭到尾見證從現在起發生的一切,也要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自從來到潔爾妮後,妮娜被卷入種種事件之中。而且她體驗了古連丹之戰,知道發生在這個世界的戰爭,也決定要涉入這場戰役。


    妮娜站了起來。


    她站起來,然後望向電子精靈們。


    「我沒有正確繼承曾組父遺誌的自信。」


    妮娜正麵迎向它們的視線,並且編織出話語。


    她順應著自己的坦率心情如此說道:


    「可是,我還是有我想要見證這場戰役的心情,也有著想要參加這場戰役的願望。」


    妮娜沒把握自己能照著某人的心願去行動,因為至今為止她連自己的願望都無法滿足。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


    「我不想背叛我自己。而且,不想背叛自己的我,就是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事物的我。所以……」


    所以……


    在編織出這句話前,妮娜大大吸了一口氣。產生的空檔雖然短暫,她卻覺得這段時間有著極沉重的重量。


    雖然最終還是要說出那句話,妮娜卻明白說出口的瞬間,自己就確定處於再也無法逃避的場所了。


    換言之,如果是還沒把話說死的現在,就還來得及迴頭。


    (怎麽可能。)


    妮娜在思考愚昧之事。


    就算浮現這種想法,即使明白這種想法很不中用,她還是無法輕視這個選項。


    現在發生的這場戰爭關係著這個世界的命運。被鎖定的是世界的性命。一旦敗北,不管是誰都會死去。


    根本無處可逃。


    想活下去唯有一戰。


    想活下去的話。


    也就是說,這裏還有讓另一個選項存在的餘地。


    如何死的選項。


    名為不戰而亡的選項。


    考量到在戰鬥中抵抗恐懼,不斷穿越生死夾縫所造成的精神負荷,考慮到麵對這種事的恐怖,隻恐怖一次就死要來得輕鬆太多了。


    妮娜心中產生了這種想法。


    不,這種想法一直在她心中。


    這是以武藝家這種被迫戰鬥的存在在這個世界得到生命、成長、受教育的過程中,不知不覺萌發的想法。


    是一直以來被妮娜唾棄為膽怯念頭,一直不肯正視的想法。


    隻要死亡,就用不著戰鬥了。


    不用揮舞武器戰鬥也無所謂。


    可以得到解放。


    變得輕鬆。


    啊啊……


    一直唾棄著的話語,令妮娜感到無法化為言語的誘惑。


    (我真的是一個膽小鬼呐。)


    妮娜再次產生這個體認。


    妮娜並不是被無法徹底抹拭的正義感所驅使。她明白隻要將她自認為是正義感的情感略加稀釋,那個瞬間自己就會連站都站不起來。


    因為她知道真正的自己是膽小又懦弱的可悲存在。


    所以,她必須在恐怖追上來前搶先一步衝過去。


    幹脆地死去就輕鬆了——她必須逃離察覺這種事實的恐怖。


    在不知不覺間,她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既然如此,這一次我也逃得開。)


    發現事實後,這個選項成為甘美誘惑一口氣壓向妮娜心中。


    然而,這卻是混合在腐臭中的甘美。


    她無法選擇這個選項,無法做出決定。


    (我明白。)


    她也看穿了逃亡動機的存在。


    (我不希望別人覺得自己是個可悲的家夥。)


    被誰?被大家。


    尊敬的人、自己敵視的人、敵視自己的人、鄰居、朋友、熟人,以及那些妮娜不認識但他們卻認識妮娜的人們……妮娜不希望這些人認為妮娜·安多克是一個可悲的家夥。


    而且,這也是為了讓可悲的自己振作的那家夥。


    為了成為自己的目標的那家夥。


    一己在什麽都無法對那家夥說的情況下戰鬥著。也就是因為這樣,她不希望讓逃走這種不誠實之舉更加玷汙這種背叛。


    為了留下至少自己戰鬥到最後的事實。


    對妮娜來說,並不存在逃跑這種選項。


    (所以,不要緊的。)


    她可以承受這種覺悟。


    她可以前往戰場。


    或許她的心並非鋼鐵,或許這隻是軟弱的覺悟。


    然而,卻是不逃避的覺悟。


    是可以戰鬥的覺悟。


    所以……


    感覺雖然漫長,這些思緒卻在做深唿吸這種短暫時間中完結了。


    「所以……」


    引導出結論了。


    決定選項的最後一瞬間終止了。


    「把力量借給我吧。」


    話語原封不動地讓結論成形,將它傳達至電子精靈那邊。


    「了解,新的主人啊。」


    對他們而言這是不是最好的答案,妮娜無從得知。


    然而,戰鬥已經開始了。


    而且,他們麵前隻有妮娜。


    電子精靈們沒有選擇。隻要不舍棄戰鬥這個選項,就隻能選擇麵前的妮娜。


    比任何人都悲哀的存在或許就是他們。


    (因為他們隻能選擇我這種人。)


    可是,也就是因為這樣,妮娜不能背叛他們的期待。


    她隻能戰鬥。


    妮娜體內的力量膨脹了。


    ※


    她沒被力量的控製所玩弄。


    或許這是因為打從最初彼此就有共識的關係吧。


    還有另一件跟曾祖父不同的事,那就是溢出身軀的到光染成了赤紅色。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或許跟曾祖父那時不同,這是因為妮娜體內有廢貴族存在的關係。


    「梅爾尼斯,沒事吧?」


    (沒事的,主人。你才不要被玩弄喔。)


    「我明白,阿瑪頓。」


    迴答梅爾尼斯後,妮娜直視前方。


    「我要放棄這個都市,已經沒時間把這個運去古連丹那邊了。」


    (明白。跟古連丹的緣已連係上,隨時可以動身。)


    也可以完美地做到意見上的溝通。


    意思就是跟他們的融合成功了。


    也有意外的副產物。


    那就是,比他們還早跟妮娜融合的梅爾尼斯存在感變得更強了。


    還有另一個。


    妮娜也能感受到比梅爾尼斯更早跟自己融合的那隻——連名字都沒有的電子精靈的存在。


    小時候試圖拯救,卻反而被他拯救的小小存在。年幼電子精靈成為妮娜剄脈的一部分。


    妮娜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可以感受到那孩子也還活著。


    這個事實令她既驚又喜,而且也確認了古老的舊傷。


    (我不可能逃跑。)


    成就現在自己的初始經驗就在那裏。


    在那裏守護著妮娜。


    年幼電子精靈維係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妮娜無法背叛他的期待。


    (一起去吧。)


    如此唿喚後,剄脈微微發疼。


    感覺起來也像是年幼電子精靈的迴應。


    「好!」


    集中意識後,妮娜可以看見眼前那個像是黑暗洞穴的物體。


    那就是被稱為「緣」的電子精靈通信空間的入口。


    妮娜飛身躍入。


    無數光線在黑暗之中奔走著。現在的妮娜明白那一條條光線都是電子精靈在交換情報時的意誌碎片。


    雖然覺得掠過身邊的光線帶著奇妙的騷動氛圍,妮娜卻沒有時間確認它的真麵目。


    妮娜瞬間被運送至古連丹上空。


    飛出洞穴的瞬間,她也同時沐浴在煙霧的洗禮之中。不過旱在煙霧被吸進體內前,就被釋出的剄流波動吹散了。


    在煙霧另一側,腳底下方展開的是都市正在燃燒的光景。


    「居然到這種地步……」


    妮娜一邊墜落一邊眺望都市的慘狀,這讓她啞口無言。戰鬥產生的破壞餘波以王宮為中心,並且以幾乎是同心圓的形式掃倒了建築物。火舌從那些斷壁殘垣之中冒出,自動機械的滅火作業根本趕不上火勢的蔓延。


    有如要弄亂破壞之圓似的,都市表麵有著數條深溝。都市的地表部分被挖開,而且那些地方都融解了。


    都市的腳也有好幾根慘遭折斷或是脫落的下場。


    這座都市是不是已經死亡了?這就是一幅讓人產生如此念頭的光景。


    然而,它並沒有死。


    還有人在戰鬥。


    即將墜落的地點噴出一道特別激烈的濃煙。


    從那邊有如伸長般出現的東西是——擁有可怕表麵的繩狀怪物。


    「那是什麽?」


    (因月亮崩壞之故,存在於那一邊的事物降臨了。)


    阿瑪頓如此告知。


    「月亮?」


    如此低喃時,妮娜在地麵著陸了。


    著地後,妮娜抬頭仰望天空。順著自己墜落的軌跡抬高視線後,出現在那兒的是已經崩壞的月亮。


    浮在空中的大質量團塊正散向四周。


    (隊長。)


    就在妮娜的目光


    被這幅壯大光景所吸引時,接近而來的念威端子響起了耳熟的聲音。


    「是菲麗嗎?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這是我想問的問題,而且我也想針對你現在的狀態提出種種詢問,不過還是先關注現狀吧。需要說明嗎?)


    「拜托你了。」


    菲麗在這裏的事實令妮娜吃驚,但她心中卻也有一點點這種預感。


    既然如此,雷馮應該也在某處吧。


    即使妮娜說自己不能道出真相而拒絕雷馮,雷馮卻還是表示自己會追上來。而且,事實上他也離開了潔爾妮。


    所以,雖然不知道他來到這裏的來龍去脈,妮娜卻覺得他在這裏的事實本身並不讓自己感到驚訝。


    因為,古連丹是他的故鄉。


    (那麽……)


    菲麗開始說明。


    從蕾娃媞入侵古連丹開始,一直到天劍繼承者們的攻防,還有他們讓蕾娃媞的一部分入侵地底,以及雷馮與林戴斯追著她而去的事。


    「……雷馮在地底嗎?」


    (是的。地下設施正處於念威無法通過的特殊狀態,所以無法收集情報。情況究竟如何就……)


    「我明白了。」


    雷馮就在這裏。


    在地底戰鬥著。


    妮娜有一點焦躁。


    雖然說蕾娃媞把潔爾妮所有居民都當成人質,妮娜卻還是一直把這件事當成秘密。


    這種內疚心態,還有即使如此卻還是被雷馮搶先一步來到古連丹的事實互相重合,讓妮娜產生了焦躁的心情。


    然而,現在不是拘泥於這種心情的時候。


    異形就在麵前。


    「不先收拾掉這家夥,就沒辦法前往地底呢。」


    對這種東西置之不理的話,不曉得在避難所裏麵的人們會變成怎樣。而且它前往地底跟蕾娃媞會合的話也會很棘手。


    (天劍繼承者們已經累了。)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會想辦法對付它。」


    (咦?)


    對菲麗的疑問聽而不聞,妮娜將手伸向劍帶。


    劍帶上有四個鏈金鋼。


    兩個是潔爾妮賜予之物。


    兩個是曾祖父的遺物。


    妮娜的手緊緊抓住潔爾妮賜予的鏈金鋼,並且將它複原。


    不習慣的剄壓在習慣的手感中奔馳。


    「來吧,這是第一次的實戰。」


    如此說道後,妮娜奔向繩狀怪物。


    以活剄強化的腳力令地麵爆散,將妮娜投入神速的世界。


    「咕!」


    始料未及的壓力加諸全身,妮娜咬緊牙根。


    視野扭曲變形,但妮娜立刻強化神經加以修正。除此之外,她也配合被強化的剄力取得活剄的平衡。


    妮娜一邊朝聳立眼前的怪物前進,一邊舉起鐵鞭。


    怪物看起來沒對這邊采取行動。是因為它沒發現妮娜,或是它正集中精神治療著受傷的軀體呢?


    或許它大意了也不一定,就像它認為身為矮小存在的人類產生的破壞力不可能超越自己的再生能力似的。


    然而,妮娜就是為了執行這件事才會在這裏。


    「擊碎吧!」


    她大吼。


    釋出招式。


    活剄衝剄混合變化——雷迅。


    毫無迷惘的一擊。


    是貫徹信念的一擊。


    是不被允許逃避之人的一擊。


    是繼承統合之力,選擇前進的妮娜的一擊。


    包裹妮娜的赤光在大地上描繪出紅線,刺進怪物的根部。


    爆炸。


    爆炸。


    爆炸。


    火炎與爆炸音接連響起。滲進怪物內部的衝擊波不斷反射,並且在表麵引發著爆炸。


    破壞餘勁也影響著大地。


    「嗚哇!」


    腳底產生的爆炸將妮娜拋至半空中。


    如果沒及時使出金剛剄,妮娜就會因為自己的招式而受到重傷。


    「……好險呐。」


    (沒事吧?)


    「沒事!」


    (隊長顯然差一點就自爆了,真的沒事嗎?)


    「我……我沒事啦!隻是還有一點不習慣而已!」


    (是這樣的話就好。)


    菲麗從念威端子傳出了冷淡的聲音,妮娜則是焦急地想著要如何掩飾變燙的臉頰。


    (關於都市的損害情況,在地表部分雖然勉強撐了下來,不過這是因為古連丹都市建造得特別堅固之故。請隊長使用力量時再多加思索一番。)


    菲麗無視妮娜的這種心情,淡淡地重疊著字句。


    妮娜的變化沒讓她訝異嗎?


    「菲麗……」


    (……請在不破壞都市的情況下盡情地戰鬥,追隨你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輕輕丟進句子後半段的那些話語,讓妮娜浮現胸口一緊的心情。


    即使狀況特殊,妮娜卻還是沒對菲麗她們說出真相。


    對第十七小隊這些同甘共苦的同伴們,她什麽也不能說。


    菲麗的話語刺進這種內疚感之中。


    不過,感覺卻不痛。


    被刺的傷口擴散出暖暖的感觸。


    「對不起。」


    (你跟雷馮都是無可救藥到極點的人呢。)


    「……咦?」


    (這種時候要做的不是道歉,而是道謝吧。)


    「……嗬,說的也是。謝謝你。」


    (那麽,請隊長直接殲滅敵人,因為戰鬥還在進行著。)


    「明白了,我會做的。」


    明明被那種程度的爆炸蹂躪,繩狀怪物卻依然沒露出疲態。


    「真了不起……可是,我不會再讓你們破壞任何東西了。」


    這座都市的慘狀,就是蕾娃媞做了某事所造成的。


    眼前這隻怪物與蕾娃媞是否相同尚不得而知。然而,兩者的確是同伴。


    既然如此,一般就會認為它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由我來擊碎你!」


    如此大吼後,妮娜再次衝向怪物。


    她舉起鐵鞭準備釋出雷迅。


    她朝向目標,愚笨地、耿直地,毫無旁騖地直衝而去。決定自己隻能做到這件事似的突進著。


    隻是忠實地執行著授招者的教誨。


    這就是——雷迅。


    這就是——愚者的一擊。


    對明白一旦迴頭就有恐怖在等待著自己的妮娜來說,這個選項是比任何做法都還要好的一步棋。


    突進,然後是破壞。


    隻有這樣才能為妮娜帶來鋼鐵般的意誌。


    然而……


    (妮娜,妮娜……)


    在疾走時,某人唿喚了妮娜。


    在這種狀況下對自己說話,對菲麗來說是不可能的事。念威做不到這一點。


    那麽,是誰呢?


    不,根本用不著思考吧。


    「修奈巴爾。」


    (沒錯。妮娜,請你等一等。)


    這是藉由緣進行的通訊。


    不藉由聲音的情報交換方式,可以在疾馳的情況下實現密集的對話。


    (你在這裏使出全力的話我們會很困擾,請保留體力。)


    「在說什麽啊,這種悠哉的……」


    (從月亮墜落的事物不隻這個。倒不如說,這個隻是殘骸般的存在罷了。)


    「你說什麽……?」


    (你也認識的人們所抵達的終末立刻就會落在此處,那才是你應該戰鬥的對象。)


    妮娜不懂修奈巴爾這番話的意義。


    「不曉得會發生什麽——你應該有這樣說過才對。」


    這場戰鬥不曉得會如何演變。命運會在這場戰鬥中匯聚,然後迎接某一方的終末。


    為了迎接屬於這個世界的終末,妮娜現在才如此戰鬥著。應該是這樣才對。


    「你明明說自己不曉得,現在為何又知道了?」


    (因為月亮碎掉了。)


    麵對妮娜的激烈詰問,修奈巴爾冷靜地提出答案。


    (妾身可以看見從月亮釋放而出的事物,那是一個戰鬥的結果。)


    「你說什麽?」


    戰鬥的結果。


    這句話裏麵似乎貫注了不好的預感,妮娜的背脊顫抖了起來。


    (你的力量應該發揮在那事物降臨的那一刻。你現在隻要思考如何習慣這股力量就行了,請你抑製體力上的消耗。)


    「可是,這種想法會!」


    (不用擔心。從月亮釋放出來的事物不全是壞東西。)


    修奈巴爾如此說道安慰妮娜的不安。


    (那個可以說是在古連丹戰鬥的人們的王牌。)


    王牌?


    那個王牌難道不是莉琳?


    從月亮降下了某物?


    (明白了吧。)


    在這句話之後,妮娜明白修奈巴爾的氣息逐漸遠去。


    「咕!」


    對話停止了。


    然而,疾馳仍然持續著。


    意識迴到眼前,模糊的視野恢複鮮明。


    怪物近在咫尺。手中的是鐵鞭,剄流不斷提升至爆發境界,而且已經停不下來了。


    疾馳也是如此。她已經朝向目標揮出鐵鞭,隻要衝擊波讓她銳不可擋,這一擊就不會停止。


    愚者的一擊就是如此。


    即將釋出隻能釋出的攻擊時,浮現心中的是修奈巴爾的話語。


    剄流以衝天之勢迸射而出,心卻搖擺不定。


    鐵鞭擊打敵人的感觸也頓時一軟。


    爆炸就如同先前那樣連續發生。


    然而,威力卻沒之前強悍。


    (對地上部造成的損害很輕微,隊長成功控製力道了嗎?)


    菲麗應該隻是淡淡地告知狀況而已。


    然而,這句話感覺起來卻有如諷刺似的,這讓妮娜緊緊咬住嘴唇。


    不能消耗體力這種事……


    「喝呀!」


    不過,即使如此妮娜還是非戰不可。


    天劍繼承者們也出動了。


    妮娜配合這個行動,再次舉起鐵鞭擺出架勢。


    在月亮上,還有在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有如被引力捕縛似的,頭頂與腳底緊緊拉住妮娜的意識。


    ※


    赤色斜斜地奔馳而過。


    奔過莉琳的視線。


    她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是血。


    噴出的血因戰鬥的衝擊波而立刻霧散,隻有緊黏鼻孔的鐵鏽味化為殘渣留存了下來。


    在距離莉琳略遠的地方,愛爾榭拉停止了動作。


    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她的背部。即使如此,還是可以知道她左肩附近的手臂肌肉變少,而且漸漸染成紅色。


    對莉琳來說,戰鬥的過程全部都看得見。


    女王之所以負傷,是因為她閃躲蕾娃媞的貫手卻失敗的關係。


    可是,那並不是單純的閃躲失敗。


    是蕾娃媞試圖超越女王的戰鬥速度所引起的結果。


    也就是說,那不是閃躲失敗,應該說避不開才是正確答案。


    「……嗯,真是敗給你了呢。」


    愛爾榭拉沒因為痛苦而呻吟,而是以一如往常的輕挑態度如此說道。


    「咕!」


    雷馮的聲音從上方傳人耳中,他的衝剄撒落至敵人身上。


    蕾娃媞試圖踏進可以攻擊女王的範圍之中,卻因為這一擊而拉開距離。預測到這個動作的林戴斯的鋼絲猛襲而來。


    然而,這些攻擊也隻是徒勞。


    先不論雷馮為了牽製而釋出的衝剄,連林戴斯搶先一步發動的鋼絲攻勢也被避開了。


    她現在並未使用不久前那種針對被攻擊部位瞬間進行分解、再構成,看起來像是攻擊穿透身體的迴避方式。


    她判斷出鋼絲攻擊的集中點,然後加以閃避。


    這是什麽意思呢?


    結論顯而易見。


    「該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被她超越了吧?」


    愛爾榭拉的低喃就是事實。


    蕾娃媞變強了。


    「這種事……」


    著地後,雷馮低喃著這種話語。


    蕾娃媞在短時間內提升了戰鬥能力。


    這種狀況,就隻有這個可能。


    「……雖然不曉得她動了什麽手腳。」


    林戴斯也發出低喃。


    「她的確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呢,因為她的動作與先前截然不同。」


    「是的,她打算避開我們發出的所有攻擊,也不使用讓攻擊穿透身體的那一招了。」


    「她舍棄了再生的空檔,用來提升運動能力嗎?」


    「或許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隻要命中目標說不定她就會死呐。」


    「如果有辦法命中的話。」


    「哼。」


    雷馮與林戴斯在高速下討論著這種事,然後再次衝向蕾娃娓。


    二人當然感到疲累,卻幾乎沒受到任何像是傷勢的傷害。蕾娃媞應該遠比兩人動得更快速才對,但他們卻一邊閃避蕾娃媞的攻擊,一邊發動無數次的攻勢。


    然而,比兩人更強的女王卻受了傷,連動作都有被壓製住的感覺。


    為何有這麽大的差異呢?


    是實戰經驗的不同嗎?


    聽說愛爾榭拉因為太強大之故,所以上戰場的機會並不多。就這層意義而論,他們不斷戰鬥最終才成為天劍繼承者,所以實戰經驗當然豐富。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莉琳會變成怎樣呢?


    如果實戰經驗這種因素在這一戰中帶有重要性的話,那莉琳會變成怎樣呢?


    如果莉琳也打算參輿這場戰鬥的話,那狀況會變成她比雷馮跟林戴斯還無力戰鬥嗎?


    「沒有……」


    這種事——她想這樣說。


    事實上戰鬥時要如何行動才好,這種事已經在莉琳的腦海裏麵成形了。她有辦法一邊看著愛爾榭拉等人的戰鬥,一邊做出「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這樣行動才對」的思考。


    然而,這些想法行不通嗎?


    莉琳思考的戰術畢竟隻是紙上談兵嗎?


    如果事情變成這樣的話,那莉琳是為了什麽目的站立在這裏的呢?


    那不就變成她誤闖了這個場所嗎?


    不對,莉琳很明白。


    她知道雷馮或是林戴斯無法戰勝蕾娃媞。


    就算繼續打下去,他們也不可能會贏。


    隻要無法給予決定性一擊的事實存在,蕾娃娓總有一天會超越兩人。


    換言之,兩人會死。


    為了不讓結果變成這樣,女王才會在這裏,而莉琳也在這裏。


    自己與女王在這裏就是為了與蕾娃媞戰鬥。


    然而,三人之中第一個幾乎要陷入險境的人難道不是女王嗎?


    存在於女王體內的強大力量是近乎莉琳體內事物的存在。換句話說,在眾人之中除了莉琳外,第二能跟蕾娃媞戰鬥的存在就是女王了。


    然而,在三人中第一個幾乎被死神踩到影子的


    人也是女王。


    這難道不能顛覆莉琳認定的事實嗎?


    莉琳無法獲勝嗎?


    毫無前兆降臨至莉琳身上的命運,正在將此戰的結果導向敗北嗎?


    「這種事情!」


    怒火般的情感突然湧現。


    不,我可以戰鬥。


    心靈狠狠咬住膽怯。感到的痛楚是對自己的警戒,是對確信的迴歸。


    「如果是我的話,就做得到!」


    她如此說服自己。


    不,這是事實。


    因為……


    她可以看得見蕾娃媞的動作。


    也有自信擋住蕾娃媞的攻擊。


    確定自己動得比蕾娃媞更快。


    隻要我參戰就能取勝。


    這是唯一確定的未來。


    在很多事都不曉得的世界裏,唯有這個是明明白白的事實。


    在充滿不安的世界裏,唯有這個是讓她站在這裏的真實。


    「這是隻有我能做到的事。」


    就算雷馮來到這裏,就算他挺身戰鬥,這件事還是不會改變。


    所以,不能在這種地方……


    「莉琳!」


    她正準備向前踏出一步。


    阻止這一步的是愛爾榭拉的一句話。


    「約定。」


    愛爾榭拉微微迴頭,對吃了一驚的莉琳露出笑容。


    「陛下……」


    那是溫柔的叱責笑容。


    「不要忘記喲。」


    如此說道後,女王也動了。


    她的出血已經停止。


    剩下的隻有黏在莉琳鼻腔內的殘漬。


    約定。


    血的氣味與這句話讓莉琳開始沸騰的思考恢複了原狀。


    訂下那個約定,是她和女王一起前往地底時發生的事。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愛爾榭拉用一如往常的輕鬆口吻說出了這種話。


    「是的?」


    是什麽事呢?她心想。


    在這種時候女王打算說些什麽呢?


    「戰鬥的時候啊,可不可以讓我先上呢?」


    「咦?」


    「莉琳先在旁邊看一下。」


    「這……這是什麽意思?」


    「嗯~」


    麵對因意外話語而慌張的莉琳,愛爾榭拉輕撫後頸,一邊把頭發撩起來一邊思索字句。


    「該怎麽說呢,雖然對莉琳不好意思……」


    「嗯……」


    「意思就是一開始我想一個人打啦。」


    「咦?」


    「莉琳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哎,雖然我也不曉得自己活著時事情會不會變成這樣就是了。」


    「…………」


    「總之,即使如此我還是想過喔。」


    「嗯。」


    「想過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我活著時要怎麽做。」


    「……嗯。」


    「哎,所以我就想說要一個人戰鬥啦。畢竟我不曉得天劍會不會到齊,就算到齊也不曉得他們會不會比我強。」


    「……………………嗯。」


    「我後來才發現自己一直,一——————直想著這種事呢。就是一個人戰鬥的事。」


    「…………嗯。」


    「所以呀,突然要兩人齊上,或是輔助某人的戰鬥方式,這一類的想法完全沒浮現在我的腦袋裏。我沒信心做好這種事呢。」


    「…………」


    「所以……總之可以先讓我一個人戰鬥嗎?如果不行的話我會開口求助。」


    「…………真的會說嗎?」


    「我會說啊,畢竟我又不想死。」


    如此說道後,愛爾榭拉笑了。


    她一直笑著。


    「如果一個人戰鬥還是不行的話,我會大喊『抓住她』或是『一起上呀』之類的話。」


    「我不喜歡這樣。」


    這種結局令人討厭。


    「我也討厭啊。」


    愛爾榭拉仍然笑著。


    可是,她絕對沒有笑。


    她的眼神沒有笑意。


    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的話,愛爾榭拉會開口唿救吧。


    之所以老是在胡鬧,是因為不這樣做就會撐不下去的關係。


    是不胡鬧心靈就會瀕臨崩潰之故。


    所以,她打算用戲謔的方式處理一切。


    一切。


    連自己的性命,還有命運都一樣。


    愛爾榭拉表現出輕挑態度,毫不在意地拋棄一切,藉此行使不斷束縛自己的血之義務。


    或許這樣做她才能初次成為自由之身。


    也就是因為莉琳的際遇變得跟女王一樣,所以她才能理解這種事情。


    所以,老實說莉琳很想拒絕。


    「欸,所以答應我吧?」


    如此說道後,愛爾榭拉豎起小指朝向這邊。


    她要求自己進行孩子氣的約定方式。


    拒絕的話語無法說出。


    為了讓她想這樣做,為了成全作為愛爾榭拉·亞爾莫尼斯而誕生的她,莉琳做下了這個約定。


    其實莉琳想說的是「一起戰鬥吧」。


    然而,這句話卻說不出口。


    一動也不能動的莉琳思考著這種事。


    戰鬥持續進行著。


    戰況演變成愛爾榭拉從正麵跟蕾娃媞交鋒,雷馮與林戴斯則是負責掩護的形式。


    極自然地演變成這種穩定的形式。


    然而,與其說是愛爾榭拉讓陣型演變成這樣,倒不如說是雷馮等人促成了這種形式比較正確。


    在戰場上肆虐的力量幾乎都是女王與蕾娃媞所發出來的,不過控製戰鬥流向的人卻是雷馮他們……


    看起來像是這樣。


    這樣好嗎?


    愛爾榭拉不是說想要一個人戰鬥嗎?


    那個約定變成怎樣了?


    「因為雷馮他們不曉得……」


    沒錯,雷馮他們不知道有這種約定存在。畢竟這是愛爾榭拉與莉琳之間的約定,雷馮他們不可能知道。


    所以,這樣好嗎?


    莉琳待在原地,隻有莉琳遵守約定,這樣愛爾榭拉會滿足嗎?


    這表示自己遵守了約定嗎?


    「嗚嗚……」


    沒有這個……道理。


    既然如此,那自己要怎麽做?要打破與愛爾榭拉的約定嗎?自己也要出戰嗎?


    「隻要我出戰……!」


    莉琳明白。


    她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麽。


    她可以像武藝家那樣戰鬥。


    比武藝家更能戰鬥。


    也能做到更多的事。


    因為存在於莉琳體內的是成為武藝家之祖的存在——艾連的因子。


    在蕾娃媞的世界中被稱為異民的存在。


    可以與蕾娃媞抗衡的存在。


    不,是可以打倒她的存在。


    「如果是我的話!」


    莉琳大吼。


    她發出吼聲,這次她向前踏了一步。


    手中寄宿著剄流。超壓縮的剄流成為指尖大小的光點,接著被釋放。


    軌跡呈一直線。


    穿過愛爾榭拉身邊,襲向蕾娃媞的胴體。


    這是看穿以超高速進行的戰鬥,完全判讀出敵人動作後釋出的一擊。


    光彈會命中瞄準的地方,她是這樣想的。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


    蕾娃媞的身影模糊,然後消失。


    殘像?


    「


    糟糕……」


    因為精神太集中之故,莉琳追丟了蕾娃媞的動作。


    「在哪裏……」


    上麵。


    疑問與答案幾乎同時出現。


    因為是「幾乎」,所以仍有偏差。


    在超高速戰鬥中,這個偏差也是致命性的偏差。


    拾高視線時,蕾娃媞的無機質表情已近在咫尺。


    看起來就像死亡的聚合體。


    愛爾榭拉呢?她的姿勢因為莉琳擊出的到彈餘波而失去平衡,所以追過來時已慢了一步。


    林戴斯呢?鋼絲緊逼而來。可是,蕾娃媞移動時產生的衝擊波卻延緩了它迎擊的速度。


    雷馮呢?他的位置相對較近。不過,也隻是比較近而已。


    「……啊。」


    蕾娃媞的表情就在眼前。


    不過,還沒完呢。


    還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是莉琳的右眼。


    眼罩自然而然地鬆開。眼瞳暴露在被攪亂的地底空氣之中,有一點點麻痹似的感覺。


    不過,她做得到。


    自己已經做過這種事。


    發動它。


    莉琳有一種壓力竄過右眼的感覺。


    下個瞬間,視野產生變化。


    為了守護持續沉眠的少女,守墓者的視線成為棘剌插向侵略者。


    棘刺之毒是永遠的沉眠。


    是前往夢世界的邀約。


    是化為艾連世界的同化。


    這恐怕是將敵人送迴月亮的意思吧。


    不曉得算不算是想法的思緒閃過腦海之際,效果出現了。


    無數球體產生了。


    看起來就像玻璃珠似的。


    不過,它比玻璃更堅硬,比玻璃更透明。


    看起來像眼球。


    不,它就是眼球。


    它就是薔薇環十字這個刻印形成的——莉琳的右眼。


    換言之,這就是艾連的眼睛。


    那兒產生了無數眼球,然後掉落。


    不,是被彈飛了。


    「怎麽會……」


    對勝利的確信也霧散了。


    挨了視線之毒,蕾娃媞應該會變成球體才對。應該是這樣沒錯。這一招或許可以用無限的再生力進行防禦,但蕾娃媞現在應該沒時間這樣做才對。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球體有如被撞開般散向四周,從另一側出現的是蕾娃媞。


    「為什麽!」


    莉琳大吼。


    然而,卻沒有人給她答案。


    時間化為碎片,蕾娃媞緊逼而來。


    麵無表情的臉孔有如宣告死亡的使者般逼近她。


    思緒被疑問壓潰形成雜音,成為尖銳的金屬聲響。


    看起來甚至像是全白的思緒,被高音搖出一條波動。


    這是死亡就在眼前的心靈風景,塗掉它的是包裹著厚重剄流的斬光。


    她不曉得這是什麽。


    蕾娃媞的身影突然消失。


    飛馳而過的光芒斜斜地穿越蕾娃媞剛才的位置,接著刺進地麵。它就這樣刺穿地麵,在上方挖出洞穴,然後恐怕是刺進都市外麵的幹燥大地上而爆炸了。


    洞穴噴出爆炸的光芒,然後唐突地消失。再生的有機隔離板阻斷了與外界的連係。


    而莉琳的視線正朝遠方移動著。


    愛爾榭拉與蕾娃媞在不知不覺間再次開戰的身影逐漸遠離。


    鋼絲來迴奔馳,就像要在莉琳與蕾娃媞之間做出一道牆壁。


    雷馮呢?


    他在。


    「…………咦?」


    不知為何,他攬著莉琳的腰奔馳著。


    他搬運著莉琳。


    景色變遠,愛爾榭拉的背部變小,本來就很嬌小的沙耶背部變得更小。


    他打算將自己運送至戰場外側?


    「不行!」


    迴過神後,莉琳如此大喊。


    「不行!要迴去才行!」


    「現在不行!」


    雷馮如此迴答。


    「冷靜下來!莉琳做了很亂來的事喔!」


    「可是!」


    或許的確如此。或許自己打破了跟愛爾榭拉的約定。或許突襲失敗了。


    或許右眼的能力被躲過了。


    「可是,這是我必須做的事!」


    「即使如此也一樣!」


    雷馮的聲音擊潰著莉琳的叫喊。


    「因為你在亂來!」


    「咦?」


    「雖然我不曉得是怎麽一迴事,不過莉琳的動作被看穿了。」


    雷馮停下腳步,現在已經離戰場很遠了。


    「那種動作是知道反擊法的動作。」


    「怎麽會有……」


    莉琳試圖否定雷馮的話語。


    然而,她的確差點被殺掉。


    莉琳的衝剄彈被閃過,右眼之毒也遭到對抗。


    「怎麽會有……」


    那麽,要怎麽做才好呢?


    攻擊無效的事實令莉琳亂了方寸。


    她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


    「可是,因為……他說隻要那樣做就能打倒她。」


    她是這樣想的。


    「我體內有著記憶,它流進腦海,告訴我他就是那樣跟她戰鬥的。隻要這樣做就能打倒她——雖然沒分出勝負,不過他就是抱持這種確信戰鬥著!」


    那是艾連的記憶。


    透過右眼流進腦海中的是他的記憶。


    雖然隻有片斷,但他就是這樣戰鬥的。


    「……我果然還是不太懂。」


    聽到莉琳這番話後,雷馮皺起臉龐。他皺著臉龐思索該怎麽說。說不通的焦躁感幾乎令莉琳的腦袋沸騰。


    然而,她還是勉強撐住了。


    因為,雷馮的手碰觸了她的肩膀。


    這個觸感讓莉琳略微取迴了一些冷靜。


    「莉琳的……呃,之前的人?如果他也是這樣戰鬥的話——」


    「嗯。」


    「那我想敵人一定會想出破解法。」


    「嗚……」


    莉琳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經他這麽一說,或許事情就是這樣,莉琳卻堅信隻要這樣做就不會有問題。


    「可是……」


    「可是,就是因為蕾娃媞又是閃避又是防禦,所以我想隻要命中肯定就會有效果。」


    「……雷馮?」


    「雖然我搞不太懂,不過陛下似乎也在賭氣呢。」


    「你說賭氣……因為!」


    「莉琳?」


    「因為!我們要戰鬥啊!我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變成這樣的……陛下是這樣,而我也是!」


    「…………」


    「比起我,陛下從更早以前就有這種想法了喔!她一直有試圖靠自己終結一切,想靠自己終結一切的想法喔!」


    為了迎擊世界的危機,女王有如要成為救世主似的誕生,而且被他人如此期待……


    可是,她卻無法徹底變成救世主。


    成功繼承艾連右眼的人是莉琳。


    「既然我們是為了終結這場戰爭而生的,那就讓我們終結一切吧!」


    這是誰的唿喊聲?是代替愛爾榭拉陳違心情的呐喊,或是莉琳自己的思緒爆發呢?繼續思考下去的話,就會搞不太清楚到底何者才是答案。


    「莉琳……」


    雷馮也困惑著。


    莉琳咽下唿吸,從他身上別開視線。


    「……雷馮果然還是不要來這裏比較好。」


    她不希望


    自己的這副模樣被他看見。


    「因為我這樣實在是太難看了。」


    被逼得走頭無路,失去從容,而且一直說奇怪的話。


    「難看這種事根本無所謂。」


    莉琳故意錯開視線之際,雷馮說了這樣的話。


    「雷馮?」


    「隻要平安無事,不管是難看還是怎樣都無所謂。」


    雷馮說了這樣的話。


    「真要說的話,那我還比較難看呢。我一直迷惘著,做什麽事情都不順利。在這裏失敗後,我為了重來一次而前往潔爾妮,卻還是不順利………」


    「哪有這種事……」


    「可是,就算這樣我也無法放棄。就算是我,應該也能做到些什麽,應該也有想做的事情才對。」


    「雷馮……」


    「應該也有我能守護的事物才對。」


    「雷馮!」


    「不能守護家人的理由根本不存在!」


    「!」


    再會時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就算是現在,她也有這種感覺。


    可是,讓心情跟著這種感覺走真的好嗎?


    她不安了起來。


    「可是……」


    「沒有可是喔。」


    莉琳連自己要說什麽都還不確定。她隻是把困惑的心情說出口而已,然而,卻被雷馮打斷了。


    「我覺得莉琳很辛苦。可是,現在跟這場戰鬥有關的不隻是我們的性命,而是院裏所有人的性命。」


    「嗚。」


    「大家通力合作的話,應該會進行得更順利才對。莉琳。」


    「…………」


    雷馮說得沒錯,莉琳立刻就想點頭同意。


    可是,為什麽呢?


    心頭卻湧現不安,而且在另一側還有著某種感觸。


    這是……什麽呢?


    感覺起來似乎不是不安。


    不安的彼方並非不安的感覺雖然奇怪,莉琳卻還是這樣覺得。


    「莉琳……」


    「嗯,抱歉……我知道了。」


    莉琳還不曉得這種感覺的真麵目為何。


    不過,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


    而且還是在不久後的將來。


    「……你有什麽想法嗎?」


    「算是啦。」


    「是嗎?既然如此……」


    那就試著相信吧——莉琳如此心想。


    莉琳覺得自己需要時間。


    在這股不安彼端的情感,她必須看清楚才行。


    她需要做這件事的時間。


    當自己明白它的真麵目時,或許,說不定……


    雷馮返迴戰場。


    他的背影映照在莉琳的眼睛之中,莉琳卻無法集中精神看著它。


    右眼發著熱。視野滲出鮮血,某種非現實之物正試圖讓她看見其他的東西。


    滲進視野的血變多了,赤色的另一頭有某物存在。


    她看見昏暗,深沉,寬廣……從未想像過的廣大空間。


    「這是什麽?」


    她低喃。


    她應該有這樣做才對,但聲音並未傳到耳中。鼓膜連戰鬥的聲音都收集不到了。


    無音空間靜靜擴張著。透過血膜看到的空間是如此廣大,光是看著它就會讓人感受到一股令血液凍結般的寒意。


    該不會是……她如此心想。


    它連接著月亮嗎?


    它就是月亮看到的世界嗎?


    既然如此,這是一個多麽冰冷,多麽寂寞的世界啊。


    就在莉琳思考這種事的時候。


    「也沒那麽壞啦。而且隻要待在這裏,時間就沒什麽意義了呢。」


    她聽見這種迴應。


    「啊啊,對喔。因為你是透過我看著這幅光景的嘛……嗯?既然如此,如果你看不見我看得見的景色,那就會很奇怪羅?是怎樣呢,總覺得連這個空間單調枯躁的部分也看得見才會有這種感想呢。」


    「是……是誰……?」


    莉琳不由自主地反問。


    然而,她已經知道是誰了。


    「嗯,聲音傳到了。很順利。不過,好像有一點來不及呐。我雖然想親自決勝負,可是似乎不會進行得那麽順利。哎,這也是那家夥的終結方式吧,因緣這種事畢竟隻是其次。」


    「那……那個……」


    「啊啊,抱歉抱歉。不過啊,我也沒時間悠哉地聊天了。我會快一點把要做的事弄好讓你輕鬆。」


    「咦?」


    那個瞬間,莉琳的手擅自動了起來。


    右手用力伸向前方。


    它張開手指尋求著某物。


    莉琳並沒有說什麽。


    然而,某物卻毫無時間差地出現在那隻手裏麵。


    「咦?」


    看到握在手中的東西後,莉琳吃了一驚。


    莉琳望向東西傳來的方向,隻見黑衣少女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


    她雖然麵無表情,卻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感覺就像露出了「不明白為何自己做了這種事」的表情。


    莉琳拿在手中的是槍。


    它雖然是一把用單手拿會顯得太大的槍,卻可以很輕鬆地拿著。


    不,這對現在的莉琳來說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拿它,手感卻熟悉得驚人。


    「那麽,再來你隻要在適當的時機扣下這家夥的板機就行了。」


    聲音如此告知。


    莉琳心中浮現種種驚訝念頭。不過,除了這件事以外,這個狀況感覺起來跟剛才一樣。


    利用三人的戰鬥發動攻擊。


    這種方式剛才不是才失敗過嗎?


    「別擔心,那些家夥可沒笨到會重蹈覆轍。」


    「這……」


    「同伴是用來信賴的喲。」


    「…………」


    同伴這個字匯讓莉琳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正是如此。


    雷馮說要一起戰鬥。


    隻要相信那句話,然後扣下板機就行了。


    莉琳將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戰鬥上。


    ※


    莉琳點了頭。


    看到這個動作後,雷馮覺得自己來到這裏的其中一個目的似乎已經達成了。


    當然,如果不能度過危機的話,一切都是白搭。


    即使如此,他還是難掩欣喜。


    雷馮迴到戰場的腳步相當輕快。


    「雷馮,莉琳呢?」


    「她沒事!」


    愛爾榭拉毫無顧慮地大聲問道,雷馮也大聲做出迴應。


    「那就好!」


    如果莉琳不是平安無事的話,事情會變成怎樣呢?


    光是想就令雷馮感到恐懼。不過,他現在正跟女王聯手與更強大的敵人爭鬥著。


    雷馮不在的這段期間內,戰鬥似乎仍維持著僵持不下的狀態。


    即使如此,雷馮卻覺得浮現在林戴斯臉上的疲勞色彩變濃了。雷馮應該沒離開那麽久才對,意思就是這果然是一場耗神如斯的激烈戰鬥。


    他與林戴斯交換視線。


    用言語進行溝通的話,不論把聲音壓得多低都有可能被蕾娃媞聽見。


    就是因為這樣,重要的事都隻靠眼神做溝通。


    是為了把蕾娃媞逼入陷阱的作戰計晝。


    無音的作戰會議僅止於確認現狀。


    有繼續進行的可能嗎?


    林戴斯表示可以。


    雷馮呢?


    現在,雷馮握在手中的是


    複合鏈金鋼。


    雖然是事出突然,雷馮仍是為了救助莉琳而丟出了簡易型複合鏈金鋼。輸入連彈剄的一刀貫穿牆壁到了外麵。


    鏈金鋼恐怕也一起爆炸了吧。


    雷馮失去了三根鏈金鋼之中最方便使用的一個。雖然是事出突然,他還是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然而,他沒時間後悔。


    隻能用這個硬上了。


    雷馮也表示可以。


    在那之後就沒有空檔了。


    戰鬥繼續進行,蕾娃媞沒有殺氣的殺意潛入刹那的縫隙之間。


    複合鏈金鋼果然很沉重。


    如今的這種狀態,果然很難在行動與攻擊之間的空檔中施展手腳。


    隻有雷馮的話倒也還好。可是,雷馮希望避免林戴斯為了配合自己而改變動作的情況發生。


    他將青石鏈金鋼變成劍,複合鏈金鋼化為鋼絲。


    隻要改變負責的部分,就能讓暫時讓動作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然而……


    外力係衝剄連彈變化——疊閃斷。


    釋放。


    衝剄緊逼而來,就在雷馮以為蕾娃媞握緊拳頭時,她揮拳擊落了這一斬。


    那是避開飛翔斬擊的切割麵,從側麵給予衝擊將招式抵消掉的做法。


    「咕!」


    附加在斬擊上的剄流果然很弱。


    所以才會被這種危險花招擋住。


    戰鬥的均衡崩壞了。


    為了從莉琳剛才的失控中重整態勢,林戴斯消耗了體力,雷馮也失去了一把武器。


    就連愛爾榭拉也露出疲態。


    相對的,蕾娃媞的情況如何?從外表無從知曉。弄髒她臉頰的戰鬥塵土變濃了。


    是否可以將這個現象當成她有所消耗,這一點很難說。


    戰鬥均衡崩壞的現在,是否會被視為機會……


    這就要看蕾娃媞的判斷了。


    對於戰力減少的雷馮等人而言,在這個狀況下他們必須一邊維持現狀,一邊找出讓戰況朝逆轉演變的策略。


    狀況就是這樣。


    所以,如果有人要行動的話,那個人就會是蕾娃媞。


    然後,蕾娃妮動了。


    她過來了。


    蕾娃媞一邊與愛爾榭拉展開正麵衝突,一邊避開雷馮與林戴斯的攻擊。雷馮等人現在就是為了維持這種形式而行動著。


    蕾娃媞要玻壞這個形式。


    擋住女王的拳頭後,蕾娃媞利用這個力道躍上天花板。


    飛出的鋼絲與衝剄追擊著跳躍軌跡。


    蕾娃媞旋轉身軀避開這些攻擊,一邊落向雷馮的前方。


    她判斷三人之中雷馮最容易擊潰吧。


    「嘖!」


    一邊從齒縫中漏出到息,雷馮一邊迎擊。


    正麵互毆的話,一瞬間就會被對方壓製住吧。雷馮全神灌注準備避開攻擊,他要忍受的時間連一秒都不需要。


    在這段時間內,愛爾榭拉與林戴斯都會針對戰況演變采取應對措施。


    鋼絲朝蕾娃媞著地的位置釋出突刺。


    然而,突刺遭到閃避,而且蕾娃媞還站到那根鋼絲上麵。


    蕾娃媞一邊在鋼絲上奔馳,一邊朝這邊接近。三次元的移動方式是為了趁虛而入攻擊雷馮嗎?


    雷馮采取應對。


    咆剄殺。


    如果點的攻擊會被避開,就使用麵的攻擊。


    由於時間短暫之故,雷馮無法使出薩瓦利斯等級的破壞力。即使如此,振動波吼叫聲仍是以直逼而來的蕾娃媞為中心撒出大範圍的破壞波動。


    然而,蕾娃媞的身影已經不在那邊了。


    在剄技即將發出的些微時間裏,我方的意圖就被察覺了。


    在哪裏?


    右邊。


    這不是直覺,是神經分辨敵人從鋼絲上躍起時的變化所做出的推斷。


    然而,反射神經般的速度也被蕾娃媞超越了。


    迴過神時,敵人已近在咫尺。


    青石鏈金鋼的刀刃以向上揮擊的形式迎擊蕾娃媞。


    蕾娃媞的拳頭迎擊了雷馮的迎擊。


    刀刃與拳頭互相碰撞,帶來刀刃敗北的結果。


    青石鏈金鋼的刀刃遭到分解,拳頭有加要推開碎片似的逼向眼前。


    死亡不斷逼進。


    然而,這一邊也埋藏著死亡陷阱。


    雷馮還有策略。


    在被切碎的時間裏,那東西從死角一口氣逼向蕾娃媞。


    從雷馮的左半身到到右半身,有如要一起包圍似的逼向蕾娃媞。


    是鋼絲。


    雷馮的鋼絲。


    他為了這個目的而埋入連彈剄。


    他一直準備著這個陷阱。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吼叫聲提升剄流的速度。


    外力係衝剄連彈變化——繅弦曲·崩落。


    拳頭持續前進,不斷接近雷馮。


    鋼絲包裹著蕾娃媞,拳頭也被鋼絲緊緊纏住。


    是拳頭會先打到雷馮,或是鋼絲會搶先一步完全裹住她阻止她的動作呢?


    生死之秤上下搖擺,連唿吸的時間都沒有。


    被鋼絲纏住拳頭……就在…………………………………………旁邊…………………………………………


    喀!


    「咕嗚嗚!」


    衝擊襲向顏麵一帶。


    如果用力踏穩步伐的話,頸骨就會被粉碎。雷馮隻能順著力道飛出去。


    被擊飛的他,硬是恢複了目眩的視野。


    他還活著。


    蕾娃媞呢?


    用鋼絲捉住她的行動成功了。不然的話,被擊飛前雷馮的肉體就會先變成無法迴收的狀態吧。


    不過,這個陷阱能撐多久呢……就算被擊飛,雷馮還是沒時間休息。


    雷馮一邊飛向後方,一邊令剄流奔馳以便完成剄技。


    累積的連彈剄紛紛注入複合鏈金鋼。


    剄技立刻發動。爆炸接連發生,壓力不斷增加。


    雷馮要用壓力燒光存在於內部的物體。即使在林戴斯所使用的剄技中,這也算是位於最頂級的剄技。


    「就用這招!」


    背部用力撞上沙耶的無形之壁。雖然差點無法唿吸,雷馮還是如此大吼。


    當然,他並不認為這樣就能打倒蕾娃媞。


    注入爆壓的時間相當短暫。


    鋼絲之繭被撕裂了。


    蕾娃媞與噴出的火炎一起現身。她的臉龐,還有全身都被弄得又黑又髒。


    然而,她還是平安無事。


    不過,攻擊尚未結束。


    外力係衝剄變化——操弦曲·魔王。


    還有林戴斯在。


    釋出的鋼絲抓住了試圖從崩壞絲繭中爬出來的蕾娃媞。


    緊緊縛住。


    然後拖進繭裏。


    這是將對手拉迴地獄的惡魔之手。


    雷馮的繭被撕裂了。林戴斯的鋼絲開始對它進行修補、補強,以及增強的工作。


    爆炸光芒穿透鋼絲。


    雷馮與林戴斯的剄流產生相乘作用,爆壓形成超越兩人想像的攻擊。


    「咕……」


    不隻雷馮一人忍受著來襲的反作用力。


    林戴斯的臉龐也因苦痛而歪斜著。


    穿透鋼繭的爆炸光芒不斷提升濃度,沒多久就漸漸轉變為通透一切的白。


    「咕嗚嗚嗚嗚嗚嗚……」


    即使如此,仍然無法打倒她。


    試圖撕裂鋼繭的抵抗之力仍在。


    不,那東西撕裂鋼繭現身了。


    蕾娃媞的手出現了。


    雷馮站在遠方,從裂縫中溢出的熱能卻試圖灼燒他的肌膚。


    「怎麽能讓你……逃掉呢!」


    熱能燒灼全身。


    這是自己與林戴斯產生的熱能,隻要切斷剄流供給它就會消失吧。


    不過,雷馮沒有消除剄流。


    不隻是雷馮,林戴斯也沒有消除剄流。


    他們抵抗著蕾娃娓以壓倒性之力撕裂鋼繭的力量。


    雷馮一邊聽著鏈金鋼發出的壓輾聲,一邊有如要掩蓋這道聲音似的貫入連彈剄,此時的他看到了那幅光景。


    看到愛爾榭拉朝這邊疾馳的身影。


    她手中拿著長槍。跟剛開始她在自己麵前擲出的長槍一樣,是電子精靈的能源凝聚的長槍嗎?


    她手持長槍衝向這邊。


    之所以沒有投擲,肯定表示著這一擊絕不落空的覺悟。


    「喔喔喔喔喔!」


    愛爾榭拉也發出吼叫聲。


    雷馮一邊承受著反作用力產生的痛苦,一邊因為這副身影而浮現「終於來了」的念頭。


    終於來了,這個瞬間。


    結束一切的這個瞬間。


    名為命運的不公平待遇。


    對被選上的人,以及沒被選上的人來說都很不公平,以命運為名的戰鬥就要終結了。


    就在下個瞬間終結。


    怎麽可以大意呢。


    怎麽可以放開鋼絲呢。


    雷馮強忍漫長到快要死掉的瞬間,一邊等待愛爾榭拉的長槍。


    他等待這個瞬間的到來。


    女王的腳步感覺起來是那麽的緩慢,激烈痛楚削除神經的速度要快多了。


    這是因為雷馮變懦弱的關係嗎?或是他已經等不及這一刻的到來呢?


    不對,不對……


    女王的腳步前進著。


    終結之刻不斷接近。


    燒灼全身的灼熱,試圖打破鋼絲束縛的衝擊。


    因它們而生的激烈痛楚。


    不會抵達的瞬間終點,換言之隻不過是激烈痛楚所產生的幻像。


    終點必定會來臨。


    必定會迎接終焉。


    隻要現在撐住,就一定會發生。


    愛爾榭拉奔馳著。


    她舉著長槍,飛身衝進白炎熱能瘋狂肆虐的空間中,朝著雷馮與林戴斯構成的鋼絲之繭不斷前進。


    朝著蕾娃媞前進。


    存在於槍尖的是對終焉的悲願。


    這是愛爾榭拉的心願,或者隻是反映雷馮的懦弱心態呢?


    即使被熱氣燒灼,槍尖也沒有歪斜,甚至還藉著刺擊力道刮走熱波。


    它製造出熱能的中空地帶,一邊朝終點前進。


    繭的內部產生異變。


    有如要抵抗終焉到來似的引發異變。


    繭被強硬地撕開。


    蕾娃媞的身影出現,但那已經不是雷馮知道的模樣了。


    是為了對應高溫嗎?她用泡狀物覆蓋全身。也許是因為不斷被熱能融解又再生的關係吧,那些泡狀物變成了黑與白所構成的細紋。


    蕾娃媞撕裂鋼繭,有如抓搔空氣似的動著手臂試圖掙脫。


    她試圖脫逃。


    「別想逃!」


    雷馮大吼。


    這是即將耗盡的精神所發出的悲鳴。


    是身處苦境之中的覺悟。


    是對失敗與解放的後果感受到的恐懼。


    鋼絲之繭變化了。


    不隻是雷馮的鋼絲,林戴斯的也一樣。


    繭內的爆壓完全得到解放,並且產生強烈熱波。


    所有人都無視了這些熱波,覆蓋全身的剄流壓力將它們彈迴。


    他們無視燃燒的肌膚。


    阻斷痛覺,一心一意盯視著目標。


    要做的事隻有一件。


    就是不讓蕾娃媞逃走。


    鋼絲抓住蕾娃媞的腳,而且遍布下半身。


    就算胴體分離蕾娃媞也不見得會死,所以必須讓全身都無法逃脫才行。


    雷馮是這樣想的。


    而且,這個想法恐怕沒錯。


    麵對阻止自己逃亡的鋼絲,蕾娃媞打算做些什麽。


    她用覆蓋著泡狀膜的手擺出手刀的形狀。


    手刀斬向她自己的腹部。


    她打算切掉下半身嗎?


    打算切掉下半身藉此脫逃嗎?


    然而,蕾娃媞並沒有這樣做。


    是猶豫嗎?


    是思考能力被熱能奪走了嗎?


    不論答案為何,槍尖抵達了目標。


    愛爾榭拉踏出最後一步。


    釋出一記突刺。


    集合所有力道的長槍槍尖即將碰到蕾娃媞。


    在那之前,擺出來的手刀迎擊槍尖。


    兩者互相碰撞。


    衝突。


    僵持不下。


    如果沒辦法在這裏決定勝負的話……旁觀這一幕的雷馮心中浮現恐懼……


    還浮現了另一件事。


    浮現了她的名字。


    浮現了她的身影。


    由她來決定勝負。


    雷馮無法改變這個結局。如果可以的話,他連這件事也想改變。


    被命運排除的倔強心情也讓他產生這種想法。


    然而,現在並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


    情況不允許他拘泥於過程。


    不趁現在結束的話,就沒有下一個機會了。


    「莉琳!」


    雷馮大喊。


    如果僵持不下的局麵傾向某一方的話,或許就會出現可以應付攻擊的空檔。


    沒有傾向任何一方的現在就是大好機會。


    這個叫喚聲有傳到她那邊嗎?


    雷馮沒時間望向那兒。為了維持這個僵持不下的局麵,他必須不斷用鋼絲束縛蕾娃娓才行。


    他也沒時間再次發出叫喚了。


    在刹那的縫隙中,被壓縮的吼叫聲與話語,爆炸聲與光芒彼此交錯,然後漸漸聚合。


    與女王的長槍互相碰撞的衝擊從蕾娃媞身上剝去泡狀物質。在泡沫下麵的姿態雖然被戰塵弄髒,卻仍是平安無事。


    蕾娃媞沒有極限嗎?


    雷馮心中湧現這種恐懼。


    不,沒有這種事。


    天劍繼承者們將蕾娃媞切割分離,雷馮與林戴斯也不斷削除著她。愛爾榭拉也是如此。在沙耶長年布下的再生不能陷阱中,蕾娃媞也持續消耗著能量。


    界限必然存在。


    而且,應該立刻就能在眼前看到這個界限才對。


    到達界限的那一刻來臨了。


    它果然是一道光線。


    「啊。」


    蕾娃媞口中發出了這種聲音。


    刹那得到解放,時間的流速恢複正常。


    「咕嗚嗚!」


    解放所產生的反作用力讓雷馮當場跪下,鏈金鋼也從手中掉落。從手中掉落的複合鏈金鋼變成焦黑色土壤般的物質,然後崩碎了。


    燒傷與釋出過多剄流讓痛楚在全身流竄。


    然而,現在不是因疼痛而目眩的時候。不是讓意識怱明怱暗的時候。


    事態變成怎樣了呢?


    接下來的現象是希望或是絕望呢?


    必須親眼見證才行。


    ※


    她記得貫穿胴體的衝擊。


    「啊。」


    她發出這種聲音。


    是衝擊推擠發聲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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