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地對峙著。


    被壓得相當緊實的地麵上,牆壁有如描繪著圓形似地繞成一大圈。這裏是有著圓蓋的競技場。


    這座略微狹窄的競技場幾乎沒有觀眾席。然而,這裏卻安裝了許多攝影機,有幾個人可以看見攝影機傳出來的畫麵。


    對峙著的是兩名武藝家。一個是下巴留著胡子的壯年武藝家,他擺出上段架勢握著的大型巨劍劍尖,刺入了背後的地板。


    他對麵是一名年紀尚輕的武藝家。與壯年男子手中的大劍相比,少年擺在腰間的刀看起來是如此脆弱。


    兩人都沒把武器曝露在對手麵前。這是不讓敵人從劍身測知攻擊距離的架勢。


    雙方不曉得用這種架勢僵持了多久。


    而能透過攝影機看到影像的寥寥數人,正旁觀著這種時間之流。


    之所以會有這種做法,是因為這座都市認為武藝家的實力畢竟是守護都市的力量,而不是展示給都市居民觀賞的娛樂吧。


    (可是,這樣有辦法經營一座都市嗎?)


    一邊眺望著螢幕上的畫麵,卡利安一邊如此想著。


    人類活在封閉的都市環境裏,或多或少都會感到氣悶。卡利安覺得做為一個能到現場觀看的盛大活動,武藝家的比賽是讓都市居民抒發情緒的良好手段,實際上這樣做的都市也很多。在學園都市聽過不同都市出身之人的意見後,卡利安有了這種感想。


    然而,這座都市不同。就外來者的眼光判斷,這裏的普通人似乎不能進入武藝家彼此戰鬥的競技場,大街上也沒有販賣人氣武藝家的海報或是數據照片。


    「你怎麽看?」


    卡利安向身邊的女性發出問題。


    在這間特別觀賞室裏除了卡利安外,還有數名男女正靜靜看著比賽的進展。雙方默不作聲彼此互瞪的場麵看起來雖然緊張,但既是外行人,又是普通人的卡利安看不出更進一步的門道。


    坐在對麵的另一名女性表情相當緊張,讓人無法跟她搭話,因此卡利安自然而然開口詢問身邊這名女性的意見。


    「不是一目了然嗎?」


    女性簡單地斷言。


    「是嗎?那就好。」


    「不過,做這種事有什麽意義?」


    「這是對方提出的條件,就我的立場非接受不可呀。」


    「是嗎?隻要把資料交給他們就行了吧?」


    「如果他們覺得資料是假造的,我會很頭痛呢。」


    「如果隻有這種程度的眼力……」


    女性說到一半就停住了。雖然慢了半拍,不過卡利安也發現了。


    兩人有了動作。不,是將要有動作吧。就算透過鏡頭,也能感受到場上的氣氛出現了些微變化。


    連外行人卡利安都明白透過鏡頭傳來的氛圍有所改變,武藝家們當然更加了解。


    就在卡利安如此心想時,兩人動了。


    兩人瞬間達到高速,靜止的身影也因此產生模糊。他們製造出的衝擊波互相吞食,被卷入這場風暴中的攝影機畫麵也跟著搖晃。砂暴狂奔,然後沉默。


    「總算結束了。」


    身旁的女性趁著騷動聲流竄在特別觀賞室的空檔,冷冷地如此低喃。


    畫麵複活了。


    騷動聲支配了室內。


    畫麵中,是男人抓著折成兩半的大劍跪在地上的模樣,以及年輕人將刀鋒抵住男人肩膀的身影。


    年輕人的眼睛望向鏡頭。


    「哎,差不多就是這樣羅~」


    不管怎麽看,他的嘴形都像說出了這種話。


    當天,卡利安的身影來到了流浪巴士前方。這輛巴士有著私家車輛的獨特塗裝,卡利安在它麵前與一名像是都市公務員般的人物握手,然後走進車內。


    「這下子總算跑了三個地方嗎?」


    女性向就座的卡利安如此間道。她是一名態度毅然的黑發女性,加上她討厭旅行服而身著西裝的打扮,讓她難以親近的形象更加強烈。


    「修達妮亞,你如果看不順眼的話,請你迴聖布爾格吧。」


    「少爺,您這是什麽話!」


    「說起來,保鑣工作有他們在,你們一族是由父親的商隊雇用,你現在應該正式隸屬於那一邊,差不多該迴到原本的任務了吧?」


    「不,我也要跟少爺同行。」


    「既然如此,能請你不要一直抱怨這趟旅行的目的嗎?」


    卡利安對態度瞬間動搖的女性,修達妮亞,說出了致命一擊。


    「屬下非常抱歉。」


    修達妮亞喪氣地垂下頭。對她這種反應哈哈大笑的人,是海亞。


    「哎呀,不要這麽冷淡嘛。早在我們會合之前,她就老是把『少爺啊少爺啊~~』掛在嘴邊,就是因為她已經沒辦法冷靜的關係嘛,」


    「海亞,萊亞!」


    「喂喂,我隻是講實話而已。」


    修達妮亞氣得麵紅耳赤,海亞賊賊地笑著,在他背後的繆琺則是手足無措。


    這幅光景讓卡利安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不,抱歉。我似乎也有一點焦躁。」


    「怎麽會呢,少爺……」


    「畢竟這是一個做起來沒什麽成就感的行為,你會這樣也不無道理。」


    「不,少爺不需要為了這種事道歉!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修達妮亞沒有理解少爺的心,所以才會……」


    「嗯,我明白了。總之可以請你先冷靜下來嗎?」


    「啊!屬……屬下失禮了。」


    修達妮亞有如要撲上去似地湊向靠著椅背而坐的卡利安。卡利安那麽一講,她立刻發現自己的行為已經越矩,滿臉通紅地退了開來。


    她的這種模樣讓卡利安既懷念,又覺得有一點怪怪的。


    父親古拉馮雇用修達妮亞一族,是在菲麗剛出生的那個時候吧。早在卡利安出生前,父親便鮮少親自在都市與都市間旅行進行情報交易,不過當時似乎有一個重要的案件要處理,所以父親離開了自己的都市。當他再次迴來時,也一起帶迴了修達妮亞一族。


    他們一族據說因為某種理由而無法繼續待在自己的都市。卡利安初次見到修達妮亞時,覺得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比自己年齡稍長的大姊姊。


    年齡的差距不可能縮小,不過看到現在的她,卡利安覺得自己跟她在精神年齡上的差距似乎已經不見了。


    「對了,海亞。剛才那名武藝家的實力如何?」


    「嗯~還算過得去羅~」


    「騙人,你應該贏得很驚險才對。」


    「沒這種事啦~」


    「那……那個……海亞他很努力。」


    「就是說啊,繆琺小姐。海亞他很努力才贏了那個人呢。」


    「繆琺~不要說這種多餘的話啦~」


    「對……對…對不起!」


    眼看著眾人就要鬧成一團。就在此時,負責人員有如看準時間似地對流浪巴士下達了出發的許可。卡利安以眼神示意司機開車。被牽引索吊著的流浪巴士緩緩下降,腳部接觸到地麵後,與都市分道揚鑣朝另一邊前進。


    「這座都市有讓海亞感到危機的強者,所以其他都市裏一定也沉眠著這種武藝家。既然如此,隻要能讓他們看到那段影像,我們的旅行就絕不是徒勞無功的行為。」


    沒錯,那幅光景總有一天會再次降臨在自己生存的這個世界。卡利安明白。能做到這種事的存在,已經來到了學園都市,來到了卡利安離開的都市潔爾妮。


    當這個時刻來臨時,自己這些人可以一無所知地生活嗎?必然發生的命運,隻要交給注定要成為反抗者的那群人就行了嗎


    ?


    「當這個命運出現破洞時,我們會怎麽樣呢?」


    為此,自己采取了行動。就算是多一個人也好,就算是多一個強者也好,如果能讓他們發現世界的危機,到那個時候……


    「或者,他們會因為絕望而無法動彈呢。」


    那份影像資料就是這麽危險。


    覆蓋古連丹的怪物。


    現在,卡利安四處旅行,一邊發放給各都市的,就是他當時在潔爾妮記錄到的影像。是世界危機以實體出現在眼前的紀錄。


    那份影像紀錄實在太過震撼,連海亞也有一瞬間無法理解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麽。


    如果其他人心生膽怯,因此無法動彈的話,那四處散布這份影像紀錄的卡利安,就會變成預言人類落敗命運,在世界各處散布絕望的不祥煽動者。


    「真希望不要變成這樣呢。」


    為了人類。


    也為了自己。


    流浪巴士前進著,為了將恐怖的紀錄交給下一座都市而前進著。


    「然後,也是為了戰勝命運。」


    有如要將車內喧囂趕出去似地,卡利安閉起雙眼。


    *


    二輪機動車在荒野奔馳著。


    「對方完全不給我們喘息的時間!」


    「我知道!」


    雷馮單手操作著二輪機動車,妮娜則是站在邊車上揮舞著兩根鐵鞭,應付著從無人都市那邊灑落的無數衝剄之雨。


    敵人到現在都還沒有現身。衝剄不是描繪直線軌道。敵人是從這邊看不到的位置,以拋物線朝著雷馮他們射出衝剄。


    然後,雷馮也知道對方的攻勢都集中在這邊,沒有飛向菲麗他們的撤退組。


    「到了可以跳過去的位置就起跳。我們離開的方法不是在那邊等待救援,就是等這座都市追上潔爾妮,沒問題吧?」


    「是的!」


    雷馮點頭迴應妮娜的問話。


    二輪機動車以全速駛向無人都市。


    由於都市體積巨大之故,看起來雖然很近,其實雙方還隔著一大段距離。


    (這麽遠還可以正確地狙擊目標嗎?)


    沒有高強實力絕對做不到這種事。


    在看起來不是要給人類居住的都市上,有一名實力高強的武藝家。從到質判斷,擊向這邊的攻擊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隻為了運送一個人而存在的都市。


    初次麵臨的狀況,讓雷馮難掩臉上的困惑。除了不斷揮動手臂應付猛襲而來的衝剄外,他忍不住思考對方或許在那邊躲起來的可能。


    這件事與妮娜有關吧?


    應該趁現在問她嗎?


    如果有某件事正在進行的話,雷馮想知道答案。此刻的他強烈地這樣覺得。他不想一直被蒙在鼓裏。他甚至無法做出決定。自己沒有在不曉得一切的情況下跳出去的勇氣,正因為這樣,雷馮想知道真相。


    在這場令人感到永無止盡的漫長防禦戰尾聲,雷馮他們駕駛的二輪機動車抵達了無人都市的腳邊。


    「要去羅!」


    「好!」


    配合妮娜的唿喝聲,雷馮高高躍起。為了抓住放在邊車裏的行李,雷馮跳躍的動作慢了半拍,但他跳躍的速度立刻追上了妮娜。衝剄穿過兩人之間,將二輪機動車爆擊成碎片。兩人逃出竄升火焰的魔掌,在無人都市的外圍地帶落下腳步。


    「!」


    原本雷馮以為攻擊會有如暴風雨般襲來。


    然而,事實上衝剄攻勢卻停止了。雷馮他們麵前隻有一望無垠、裸露著有機隔離板的平麵。這裏連土壤都沒有。這座都市上沒有半座讓人、讓人們生活的基礎建設,有的隻是一大片寬廣平麵。


    「在哪裏……?」


    雷馮一邊聽著妮娜的聲音,一邊也觀察著四周。然而,不論他如何使用活剄強化感官,都找不到敵人的身影。


    「用殺到躲起來了?」


    「菲麗,你能用念威找出對方嗎?」


    (………隊………………馮……)


    「菲麗?」


    (雜……妨…………絕…………)


    「菲麗,怎麽了?」


    「菲麗學姊?」


    兩人同時唿叫。可是,興頭盔連線的端子,卻隻能傳出菲麗斷斷續續的聲音。她的聲音被雜音幹擾,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不久,連那些雜音也漸漸變弱,消失了。


    「念威被幹擾了?」


    「在這種距離下,菲麗學姊的念威不可能中斷,除非他們那邊被攻擊了。」


    「有這種感覺嗎?」


    「沒有,至少對方沒從這座都市發出攻擊。可是……」


    「如果有伏兵躲在附近……嗎?可惡!可是就算我們這樣想,現在也已經被困在這邊了。」


    「嗯……」


    雷馮明白妮娜話中之意,他更加專心地觀察著四周。


    捕捉到氣息了,兩人四目交會。


    「有誰在移動呢。」


    「是在引誘我們嗎?」


    「……或許吧。」


    「是誰呢?」


    或許妮娜知道答案,如此心想的雷馮提出了問題。


    「不知道。」


    然而,妮娜卻搖搖頭。


    她的聲音聽起來實在不像在說謊。


    或者,是自己想要相信她沒有說謊?


    「總之,我們現在隻能做自己能力範圍的事。雷馮,我們分頭搜索這座都市吧。」


    「好的……不,隊長。在這種地方分頭行動反而危險,我覺得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


    「是嗎?說的也是,那我們走吧。」


    「好。」


    妮娜邁開步伐走在前麵,雷馮背著行李追了上去。


    該問,還是不該問?


    這兩個念頭在雷馮心中動搖著。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這裏是不知真麵目的謎樣都市,襲擊者仍躲在暗處不肯現身。雷馮沒有大意。可是,他的確有想問的事,還有非問不可的問題。


    兩人沿著外圍地帶,先從都市外圍展開調查。在圓桌狀的都市表層,不管走到哪裏都隻能看到隔開地下層的有機隔離板,甚至不用強化視覺也能看到另一邊的外圍地帶。


    在這種狀況下,對方會躲在哪裏?


    「地下吧。」


    「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這種情形連提出異議都不可能。地上空無一物,如果對方不是在空中飛行,就隻能躲在地底。


    然而,如果要找出通往地底的入口,光從一個地方眺望或許找不到吧。在這種狀況下,對方不可能弄出一個有模有樣的入口。老實說,在隻用眼睛眺望的搜索行動中,光是用一塊板子蓋住洞穴,隱蔽性就已經很足夠了。


    既然不能依賴菲麗的念威,就隻能用走的找出地道入口。


    「接下來要采取持久戰,等待對方行動羅。」


    「這樣也可以啦……」


    雷馮的低喃讓妮娜露出迷惘表情,雷馮向她提出疑問:


    「隊長?」


    「嗯?」


    「難道你受傷了?」


    「啊……啊啊。有一點啦,因為隔離裝被弄破了。」


    「趁現在處理一下吧。」


    「不,這種小傷,用活剄就能治好……」


    「最好趁能治好時確實地治療喔。」


    「唔,是嗎?說的也是。」


    雷馮立刻從背上的行李中拿出醫療箱。修補劑有去除汙染物質的效果,但它應該無法徹底消除已經侵入體內的汙染物質。


    「可是,在這裏脫掉戰鬥衣有點……」


    「不要緊,有狀況我會立刻反應的。」


    雷馮拔出青石鏈金鋼,以鋼絲形態複原了它。雷馮立刻在周圍數基爾梅爾的範圍內展開鋼絲,將它們編織成防禦陣型。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意思?」


    「呃,我是說戰鬥衣裏麵啦。我雖然還有加一件緊身褲跟t恤,可是……」


    「?」


    雷馮搞不太懂,但妮娜已經滿臉通紅地慌了起來。


    「就是那個啦,你應該懂吧?」


    「懂什麽?」


    「隔離裝很薄,而且好像因為剛才的衝擊破了一些……」


    「所以,我也會利用這段時間替隊長修補隔離裝。我有參加過講習,如果隻是簡單的修補,我可以做到。」


    「唔,是嗎。是這樣沒錯,可是,所以,你知道。」


    「……隊長,你從剛才開始究竟在說些什麽啊?」


    「我想說就算這裏沒人,也不能在野外裸露肌膚啦!」


    妮娜如此大吼,臉也紅到不能再紅的地步。雷馮總算明白了。


    理解這件事後,雷馮的臉也紅了起來。


    「稍等,這裏麵應該有帳蓬。」


    「真是的……」


    雷馮慌張地從行李中找出帳蓬。他將折成拳頭大小的帳蓬拆封,拋了出去。它有如彈開似地變成一人用的帳蓬。


    進入裏麵後,妮娜脫下戰鬥衣。雷馮將醫療箱放入帳蓬,同時接過了戰鬥衣與穿在裏麵的隔離裝。


    這家夥還是一樣不機靈。


    褪去戰鬥衣與隔離裝後,累體在體內的熱氣散了出來。為了不妨礙身體的動作,妮娜脫到隻剩下薄薄的彈性t恤與緊身褲。她確認全身,痛覺仍未消退的部分是右大腿內側,以及背部。


    妮娜望向大腿內側,隻見有如黑色汙漬般的東西,以小切傷為中心朝四周擴散。汙染物質從傷口入侵體內,燒傷了皮膚。汙漬看起來並未擴大,表示剛才的急救確實阻止了汙染物質的入侵吧。


    痛楚仍然存在。緊急狀況下的集中力與警戒時集中力的質量完全不同。抵達都市前,妮娜完全忘了傷口的痛楚,進入都市後卻漸漸在意起這種疼痛。


    在這個時候,雷馮迅速地看穿了妮娜的傷勢。自己恐怕因為在意疼痛而改變了身體的動作吧。


    「明明一下子就發現了這種事。」


    才覺得這個人很遲鈍,他卻又有敏銳的一麵。


    可是,他的敏銳全集中在戰鬥這件事上。


    他是一名比妮娜更優秀的武藝家。事到如今,根本用不著說這種事。妮娜得到廢貴族的幫助,手中也有足以承受強大剄力的鏈金鋼。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覺得自己能勝過雷馮。或許在瞬間破壞力上,妮娜有可能淩駕於雷馮之上。


    不過,也隻是這樣子而已。


    活用強大剄力的經驗、技術、體術、戰術,一切的一切雷馮都領先妮娜百步之遙。


    妮娜想要雷馮的幫助。雖不是有他加入,就能立刻在這場戰役中取得勝利。然而,為了變強,妮娜需要雷馮的幫助,就算是菲麗或夏尼德,還有妲爾潔娜也一樣。如果能說出口,妮娜想讓更多人知道真相,然後請他們幫助自己。


    可是,在學園都市內不能這樣做。那裏有娃媞的監視,而隻要她有意願,古連丹發生的那場有如惡夢般的光景就會在學園都市重現。到那個時候,學園都市的人根本無力抵抗。


    可是,如果是在這裏,在遠離學園都市的這裏又如何呢?


    就算告訴雷馮真相應該也沒關係吧?


    要向雷馮說出一切,請他幫助自己的話,就隻能趁現在了吧?就算說出事實,就算請求幫助,自己或許還是無能為力。敵人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甚至讓妮娜等人在戰鬥前就已經感受到深沉的絕望。即使如此,還是要盡可能讓他人知道這件事,就算多一個人也好吧?


    「現在……」


    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我已經修補好隔離裝了,隊長那邊弄得怎麽樣了?」


    帳蓬外傳來聲音。沉浸在思緒之中的妮娜猛然迴神,開始確認傷口疼痛的情況。大腿已經治療好了。妮娜大概看了一下,除了一個地方以外,身上並沒有其他傷口。隻要在那邊塗上藥膏,再吃下抵抗劑膠囊就行了。


    可是,那個地方卻是……


    「抱歉,雷馮。不請你幫忙的話,我自己塗不到那邊。」


    「咦,是哪裏呀?」


    「背部。」


    就算用小鏡子,妮娜也很難看到傷口的狀況。不過,那裏確實有疼痛感。把手伸過去是可以碰到那邊,妮娜卻沒把握自己能好好地上藥。那裏不像大腿一樣疼痛,所以應該隻是小傷。話雖如此,也不能對這個傷口置之不理。


    「啊,好的。我明白了。」


    就在雷馮要把頭探進帳蓬入口時,妮娜猛然想起一件事。身上的緊身褲跟t恤都裂了一條大縫,妮娜連忙背對入口,縮起身軀。


    「呃,塗在這裏就行了吧?」


    這個帳蓬很小,雷馮也警戒著外麵的情況。他立刻確認傷口位置,然後將一隻手伸進帳蓬內。妮娜以指頭將裝著藥膏的容器推了過去.雷馮用手指挖了一大坨藥膏,然後將手指壓在妮娜背上。藥膏的冰涼觸感,讓妮娜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軀。


    「會刺痛嗎?」


    「不,不會,我沒事。」


    指尖觸碰背部的瞬間,妮娜全身布滿連她自己也搞不太懂的緊張感。她雖否定了雷馮的問題,不過這隻有可能是因為傷口刺痛。這一定是因為傷口的位置在背部,自己看不到藥膏接觸傷口的瞬間,所以反應才會比平常劇烈。


    一定是這樣沒錯。


    可是,既然如此,為何在背後塗開藥膏的手指觸感仍令妮娜緊張呢?她不是很明白這個理由。因為雷馮是異性嗎?怎麽可能?妮娜在醫院接受治療時,就不曾在意過醫師的性別。


    在這種情況下,異性用手碰觸自己的肌膚不就跟看醫生一樣嗎?


    實在搞不懂。


    她隻有移動雙唇,沒有發出聲音。就算雷馮聽到而反問,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迴應。


    手立刻移開了。


    「謝謝。」


    對於因手指不再碰觸背部而感到惋惜的自己,更讓妮娜感到不解。妮娜用這句話斬斷動搖著自己內心的諸多情感。


    「那麽,我們盡快動身吧。我覺得氣氛開始不對勁了。」


    雷馮的迴應再次將妮娜用力地拉迴現實。


    「快走吧。」


    迴答雖然簡短,語氣卻相當銳利。妮娜朝修補好的戰鬥衣與隔離裝伸出手臂。


    *


    現場氣氛的變化,讓雷馮連忙將戰鬥衣的修補箱扔進了行李,並伸手摸向簡易型複合鏈金鋼。


    在雷馮修補戰鬥衣時,鋼絲一樣是呈現展開的狀態。隻要敵人的身體有任何一個部位碰到鋼絲,雷馮就會感受到剄流從那邊傳來的振動。鋼絲沒有任何變化。


    然而,現在的氣氛卻改變了。


    或許潛伏在暗處的某人正準備采取行動。


    雷馮一邊注意背後的帳蓬,一邊緩緩起身。光看剛才那種遠距離射擊,也能明白敵人的武藝相當純熟。鋼絲防禦陣有可能被對方穿越。雷馮沒有大意,小心確認著四周。


    「太天真了。」


    背後傳來的聲音令雷馮表情一僵。他睜大眼睛的同時,身體也跟著做出動作。雷馮轉向後方,抽出簡易型複合鏈金鋼,將它複原,以掠過帳蓬正上方的形式解放刀刃。


    刀刃被柱子檔住了。


    不,擋住它的是一根很粗


    ,有如棍棒般的物體。


    那裏有一名身軀極巨大的男人,一名渾身散發著灼熱霸氣的憤怒戰士。


    不,不對。隻是看起來是這樣而已。這是對方放射出強力剄流所產生的錯覺。心中的恐懼微乎其微,雷馮的眼睛捕捉到了真實。


    不知不覺間,有一名男人站到了雷馮與帳蓬的中間。是一名身材細瘦的男子。


    對方是老人。他將一頭鶴發梳向後方,胡須也修剪得很整齊。身上穿著與裸露出有機隔離板的無趣大地毫不相稱的枯葉色西裝。


    他手中的武器是鐵鞭,比妮娜的鐵鞭略細一些。


    它輕鬆地擋下雷馮的刀。


    「這裏是老夫的戰場。老夫存在於任何地方,也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老人如此說道。


    「年輕人,給我小睡片刻吧。」


    聽到這句話時,雷馮已衝向前方。妮娜就在老人背後的帳蓬中,雷馮腦袋裏根本沒有退後的念頭。他一邊拖曳著簡易型複合鏈金鋼刀,一邊釋出鋼絲使出刺擊。無數鋼絲形成的極小突刺之雨,應該要貫穿老人的身軀才對。


    然而,雷馮卻沒有擊中對方的手感。


    「!」


    鋼絲悉數避開了老人,避開老人與他身後的帳蓬後,繼續突進,一部分鋼絲插入有機隔離板產生了爆炸。


    雷馮並不打算這樣做,老人的剄流硬是推開了鋼絲的突刺。


    這是唯一的可能。


    「真是靈巧的年輕人。不過,你來硬的時候魄力不足啊。」


    聲音是後來才傳入耳中的,在那之前老人已經有了動作。雷馮將揮出的刀再次斬向上方。然而,身體沒有順勢跟上的斬擊一點力道也沒有。雷馮讓鋼絲展開全方位的襲擊,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再次接下刀鋒的老人就在眼前。


    然後,他的左手還有另一根可以自由揮出的鐵鞭。


    它揮了上來。


    「唔!」


    來不及用刀防禦了。雷馮變化鋼絲軌道,讓它在鐵鞭與自己之間形成一道牆壁。


    「太天真了,」


    怒號支配了世界。聲音剄技——戰聲的衝擊撲打著全身。老人的氣勢吹跑雷馮的戰意。鋼絲之壁遭到粉碎,鐵鞭落在雷馮的肩膀上。


    身體半邊失去了感覺。下個瞬間,雷馮的視野開始旋轉,上升,接著落下。


    早在理解自己的狀況前,雷馮的意識就已經被衝擊波刮跑了。


    「雷馮!」


    有什麽事發生了。可是,妮娜發現時已經太晚了。她穿好戰鬥衣,察覺到有聲音衝出外麵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附近響起一連串的爆炸聲,雷馮的身影在半空中。


    然後,站在妮娜眼前的是手持細長鐵鞭的老人背影。


    她記得這道背影。


    「……不會吧。」


    能在驚訝中迴想起這道背影的氣息,實在令人意外。


    然而,妮娜還是靠著那道背影,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對方手中的鐵鞭與站姿,想起了這個人的身分。


    能想起來對方是誰,以及對方就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存在,讓妮娜更加感到吃驚。


    「曾祖父大人!」


    「好久不見了,妮娜。」


    老人迴過頭。在他背後,雷馮跌到了遠方的地麵。妮娜想過去幫他,但曾祖父散發出來的氣息卻不允許妮娜離開原地。


    不斷重複著人工冬眠,早在許久以前便君臨安多克家族,妮娜最尊敬的老武藝家就站在眼前。


    吉爾托雷·安多克就在這裏。


    「曾祖父大人,為什麽……?」


    妮娜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為了守護修奈帕爾,曾祖父應該隻有在緊急事件發生,或是定期健康檢查才會解除人工冬眠狀態,就連妮娜也隻見過他兩、三次而已。


    即使如此,曾祖父還是散發著隻要見過一麵,就絕對不會認錯的強烈印象。曾祖父不像父親那樣體格壯碩,乍看之下就像一名難相處的隱居老人,但他的實力卻遙遙領先父親。安多克家族的武藝家一湧而上,卻被老人全部彈開的光景,至今仍鮮明地刻印在記憶之中。


    「曾祖父大人是修奈帕爾的守護神。」


    她記得父親是這樣說的。


    這樣的曾祖父,為何會站在這個地方?


    「你以為老夫會不曉得修奈帕爾與潔爾妮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那麽……」


    曾祖父與電子精靈修奈帕爾有著關係。他們知道同一件事,為了同一件事做著準備。事情是這樣嗎?


    「沒錯,所以老夫來了,為了毀滅該毀滅之物。然後,也為了從潔爾妮的謀略中救出可憐的曾孫女。」


    「潔爾妮不會做這種事!」


    「既然如此,她為何要保持沉默?」


    「唔…………!」


    「她為了何種理由而沉默?為了自保嗎?是這樣的話還好。就電子精靈的身分而論,麵對威脅時試圖守護居民的做法是正確的。不過,事情真的是這樣嗎?如果隻是為了自保,為何不透過緣傳出警告呢?命運之骰已經被擲出,惡夢落到了古連丹。月亮下的鬥爭已無法避免。打從創世之初就結下的因果,如今正要有個了結。混沌正擾動著這片大地。在這種狀況下必定有人喪命,必定有人受傷,也必定要有人毀滅。利害關係會互相衝突,也不可能出現和解。在其中一方滅亡前,這場戰役會一直延續下去。決定之刻即將到來。然而,潔爾妮為何要保持沉默?難道你知道這個答案嗎?」


    「…………」


    妮娜無法迴答。


    因為,這也是她對潔爾妮的疑問。潔爾妮並不是無法出聲。然而,即使妮娜已經明白娃媞的真麵目,也曉得潔爾妮與修奈帕爾之間發生的事,潔爾妮還是什麽都不肯告訴妮娜。潔爾妮的這種舉動令妮娜感到很不自然,也讓她感到疑惑。


    可是……


    「潔爾妮給了我這個。」


    妮娜複原手中的鏈金鋼。


    那是凝聚電子精靈之力所製造出來的東西,妮娜被廢貴族附身,普通鏈金鋼也因此無法承受她全力使出的剄流。為了這樣的她,潔爾妮製造出了這柄武器。


    「在那種絕境下,在那種盡可能需要保存自身力量的情況下,她相信我,給了我這把武器。賭上潔爾妮為我做的這件事,我就絕不會背叛她。」


    「哼,原來如此,這個迴答的確有我們一族的風格。」


    吉爾托雷的表情瞬間一緩。


    不過,這個表情真的隻維持了一瞬間。浮現在雙頰旁的皺紋消失,嚴厲隨即寄宿在臉龐之上。從全身釋出的到壓推擠著妮娜。妮娜苦苦支撐身體的雙腳在地麵挖出兩道淺溝。


    「那麽,老夫就以鐵塊般的意誌,擊碎鋼鐵的氣魄,以蠻力將你帶迴修奈帕爾。」


    「我不會讓您得逞的!」


    妮娜大喊,以吼叫喚迴氣勢。


    她也明白,自己目前的狀態不足以對抗曾祖父的剄流。


    「梅爾尼斯!」


    所以,妮娜發出唿喚,叫醒潛藏在她體內深處的廢貴族。


    黃金色的雄山羊覺醒了。


    黃金波動包裹著妮娜,以她為中心向四周彈出。大量能源注入剄脈,鼓動的跳動頻率變強變快,體內壓力的急速變化引發了暈眩。


    妮娜咬牙忍住自身的暈眩感,將意識集中在眼前。


    吉爾托雷將比妮娜還細長的鐵鞭指向地麵,凝視著她的變化。


    「唔,原來如此……」


    老人的眉心嚴肅地皺起,持續觀察著妮娜。


    他觀察的對象怎麽看都不像是妮娜,而是她體


    內的廢貴族。


    「這就是你的力量嗎?既然如此,我們之間已不需要語言。把你貫徹誌氣與意誌的魄力展現在我麵前,顯示給我看吧!」


    「是的!」


    妮娜大叫做出迴應。


    奔馳。


    向前衝。


    突進。


    妮娜在鐵鞭裏注入意誌,灌入剄流,灌入力量,讓能量奔馳。將足以令曾祖父諒解,讓他返迴修奈帕爾的一擊,將自己能達成目標的證據,將自己相信潔爾妮的力量……


    「全部展現給您看!」


    活剄衝剄混合變化——雷迅。


    極速形成雷光,寄宿在高高舉起的鐵鞭之中。雙方之間的距離被瞬間填平,衝擊波從後方追了過來。


    妮娜將所有動能全部灌入鐵鞭,朝吉爾托雷揮落。


    紫電的爆光掩去視野的每一個角落。


    反作用力從鐵鞭傳至手臂,然後從背部穿出。這就是擊中目標的手感。


    「……這就是你的極限?」


    無法完全揮落鐵鞭的手感,化為言語擊打了妮娜的耳膜。


    吉爾托雷站在麵前。他交叉鐵鞭擋下妮娜的雷迅,站在那裏,西裝連一點灰塵都沒沾上。


    嚴厲的老人臉龐,以淩厲目光望著妮娜。


    「你應該已經見過古連丹的天劍們了。既然如此,你就應該知道你的力量不是隻有你才有的特別力量。就算這股力量很特別,你也應該知道它畢竟隻有這種程度。即使如此,你還是執意走上荊棘之路的話……」


    「唔……」


    壓力增加了。吉爾托雷釋出的剄流增加了。妮娜以使出雷迅的姿勢承受著這股壓力的推擠。為了推迴老人的力量,她讓剄流在體內奔流,在意識之中向梅爾尼斯咆哮。


    然而,妮娜還是被一寸一寸地推向後方。


    吉爾托雷一步也沒動地站在原地。


    「阿瑪頓。」


    吉爾托雷如此低喃。


    這個字詞表示了什麽,妮娜沒立刻明白。


    是結果告訴她答案的。


    剄流壓力再次爆發性地增加,這次妮娜沒能撐住而被吹向後方。


    被吹飛的瞬間,妮娜看到了那幅光景。


    「怎麽可能……」


    她一邊如此心想,卻又覺得這極為合理。電子精靈的誕生地,修奈帕爾。所有電子精靈之母,修奈帕爾。載著曾祖父的無人都市。


    仙鶯都市的守護神。


    吉爾托雷·安多克。


    他是這種人。


    就算他的剄色即將變成黃金色,或許也不足為奇。


    即使被廢貴族附身,應該也不是什麽異常的事。


    曾祖父腳邊的有機隔離板發出振動,然後崩壞。光是剄流壓力就讓物質崩壞了。


    「來吧,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才是充滿覺悟、犧牲與意誌的力量。」


    「唔!」


    吉爾托雷擧起鐵鞭。聽見空氣的低吼聲時,妮娜高高躍起。此時,曾祖父的身影已移動到妮娜的所在位置。他揮落鐵鞭。擊至地麵的鐵鞭散開波紋,在一瞬後引起崩壞。


    吉爾托雷應該站在崩壞的有機隔離板那邊,但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仍在半空中的妮娜憑直覺改變身體方向,舉起鐵鞭擺出架勢。


    吉爾托雷就在那兒。鐵鞭互相咬齧,產生的衝擊波傳遍妮娜全身。她身體麻痹,從空中墜落。


    用單邊鐵鞭纏住妮娜的吉爾托雷,跟她一起墜向地麵。兩人一邊墜落,一邊用鐵鞭互擊。鐵鞭互相碰撞產生的衝擊波,不規則地改變著墜落的軌道。


    互相糾纏的鐵鞭被吉爾托雷的剄流固定。這是妮娜不知道的剄技。由於剄力輸給對方之故,妮娜無法用蠻力扯開自己的武器。她隻能一邊為了地麵朝背部不斷逼近的預感焦躁,一邊與吉爾托雷互擊。


    「唔!」


    互擊隻是使出全力揮舞鐵鞭,根本沒有技巧可言。揮出鐵鞭、鐵鞭互相碰撞,然後同時彈開。在單純的力量之差下,將彈飛的鐵鞭重新拉迴的速度也會出現差距。一旦出現差距,就會失去使用全力撞擊對方武器的時機,然後在力量的較勁中又會落於更下風。


    在墜落前的這段時間內,兩人究竟互擊了幾迴?妮娜早已落敗。即使如此,還是能跟曾祖父互相對打,隻能說是曾祖父手下留情。


    「唔喔喔!」


    妮娜一邊對隻能發出苦悶低吟的自己感到焦躁,一邊以背部撞上地麵。有機隔離板爆裂。令鐵鞭糾結在一起的力量消失,吉爾托雷躍向後方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模糊。背部傳來的衝擊令妮娜一瞬間失去意識,如果她沒能及時使出金剛剄,肯定已經暈過去了。


    在互擊產生的力量下,妮娜的軀體甚至無法彈起,就這樣被壓進爆碎的有機隔離板中。


    「隻有這種程度就想與世界為敵?別笑死人了。」


    曾祖父的話語,迴響在貫穿金剛剄的痛楚之中。


    為何自己會變成這樣?身軀的痛楚動搖著意誌,召喚懦弱,帶來疑問。


    被故鄉的電子精靈修奈帕爾稱為世界之敵,敬愛的曾耝父也來到這裏。戰鬥、受傷……為何自己會變成這樣?


    「我們要打倒的明明是同一個敵人……」


    「…………」


    「為什麽?曾祖父大人!」


    妮娜在有機隔離板形成的大凹坑底部大吼。


    「好天真的話。」


    俯視這邊的吉爾托雷駁斥了妮娜的吼叫:


    「如果合力才能取勝,就必須有成為核心的意誌。即使奉行的主義或是主張不同,隻要統合意誌,最終還是能實現目的。可是,潔爾妮卻沒顯示出這種意誌。她不肯加入修奈帕爾結成的打倒之繩。既然如此,她就是會割傷繩子的雜質,是隻會汙穢繩結的存在。修奈帕爾所刻出、電子精靈們所希望、以及老夫不惜拋棄肉體所打造出來的擊倒命運之刃,將會因她的存在而蒙上陰影,所以才要擊潰她,這個道理哪裏奇怪!」


    「嗚!」


    「隻知道片段的事實,就以為自己是世界中心嗎?你以為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守護的事物才是善良的存在嗎?擁有童稚之姿就不是邪惡嗎?無法用力量貫徹目標,如今才在哭訴嗎?」


    吉爾托雷的言語之刃朝妮娜的頭頂灑落。他的剄壓也配合著斥責再次提升。


    在生氣,曾祖父在生氣。妮娜沒出息的話讓他感到憤怒,而且剄流也正唿應著這種激昂情感。


    「你這家夥,明白自己說出的話有何意義嗎?」


    鐵鞭高高舉起。


    要來了。妮娜擺住架勢,張開金剛剄。


    「老夫要修正你那種沒出息的想法!」


    鐵鞭揮落。即將來臨的衝擊令妮娜閉起雙目。她把鐵鞭交叉在胸前。自己真的能擋下這一擊嗎?妮娜沒有自信。或許這次妮娜的身軀會貫穿有機隔離板,一直被擊落至地底設施吧。到那個時候,這座都市還能平安無事嗎?不過,這種擔心或許隻是多餘,因為妮娜那時可能已經死了。


    然而,憤怒的鐵槌並未降臨至妮娜身上。


    「…………?」


    妮娜膽顫心驚地……睜開雙眼。如果這隻是讓自己分神的虛招呢?妮娜想著自己被捉弄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曾祖父是會做這種惡作劇的人嗎?許久不曾與曾祖父相處的她,不曉得答案。


    她抬起頭。


    吉爾托雷沒有望著妮娜。


    他的眼睛望向都市外麵,喉嚨發出低沉聲響。


    「…………來了嗎。」


    她聽見老人如此低喃。


    *


    梅珍與娃媞的早晨一向很早開始,因為


    她們必須在上學前烤好今天要用的蛋糕。


    娃媞一邊在特製的大碗中做著海綿蛋糕的麵糊,一邊將視線從自動打蛋器移開。可是,她的操作程序並未因此變得隨便。她移開打蛋器開關上的手指,將已贏得梅珍信賴的麵糊倒進模具中,準備開始烤蛋糕。


    可是,她的眼睛仍然望著其他地方。


    「好厲害,娃媞的手真巧呢。」


    「對不起。」


    娃媞一邊看其他地方一邊做蛋糕的模樣,讓梅珍吃驚地瞪圓雙眼。


    「嗯~沒失敗的話就還好啦。隻是……你有在意的事嗎?」


    「沒有……」


    這是謊話。


    然而,這並不是可以解釋的事情。在學園都市外麵,在三七二基爾梅爾的遠方,有兩名知道娃媞真實身分的人,正在揮灑著為了打倒娃媞而被研磨至極限的力量。


    妮娜正為了守護秘密,為了不讓對方靠近學園都市而戰鬥著。


    守護對象很巨大的話,可以容忍的損害規模也會跟著變大。就算學園都市內的人們不曉得事實,娃媞的真麵目也早就傳遞了電子精靈所持有的網路係統。


    為了守護世界,即使犧牲掉這座學園都市,也是可以容忍的損害範圍吧?


    「……不能這樣。」


    「咦?」


    「抱歉,我在自言自語。」


    「是嗎?有什麽介意的事情就說出來吧,希望我幫得上忙。」


    「謝謝你。」


    向梅珍道謝後,娃媞擺出了認真工作的模樣。她已將作業程序調整至最適合做蛋糕的模式,就算移開視線也不會失敗。然而,她不能讓梅珍操這種多餘的心。


    娃媞打開烤箱,將模具裏的蛋糕放進去,一邊發出必要的指令。


    她的指令,將會在三七二基爾梅爾的遠方開花結果。


    *


    吉爾托雷看到了那個存在。他微微感到吃驚。仙鶯都市的活動地域比較安全,對於住在這種地方的吉爾托雷來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態的威脅。即使如此,吉爾托雷的吃驚仍然隻有一點點而已。


    「原來如此,這就是傳說中的老性體嗎?」


    老人散去對妮娜的怒火,不如說是興致十足地看著那個存在。


    那東西將手臂攀上都市的腳部。那東西擁有的巨眼跟吉爾托雷一樣大。


    那東西的外皮就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石頭般散發著光澤,反射著陽光。


    那是一個巨人,看起來有如穿著重裝鏜甲的巨人。


    它將手臂攀上都市的腳部,攀上外圍地帶。它實在是太巨大了,有如要將過分沉重的身軀拖起來似地站起。地麵搖晃著,都市搖晃著,急劇的重量平衡變化令都市的每個部位發出悲鳴。


    「……你想對老夫的阿瑪頓做什麽?」


    撕裂天空般的金屬悲鳴讓吉爾托雷如此低喃。


    他動了。


    吉爾托雷撕裂巨響高速移動的身影,來到了巨人眼前。


    「放開那隻髒手,賤種!」


    吉爾托雷橫向揮出鐵鞭,狠狠毆向巨人覆蓋著甲殼的鼻尖。不知是肉體還是鐵塊所發出的沉重聲響在空氣中擴散著波紋,巨人向後仰起身軀,倒了下來。


    吉爾托雷降落至外圍地帶,俯視著倒在都市腳邊的巨人。


    「你是在阿瑪頓沒發現的情況下接近的嗎?既然如此,你也是那個的爪牙羅?」


    倒地的巨人撼動著荒野,試圖起身。


    「哼。」


    吉爾托雷一臉無趣地發出冷哼。


    他有如在思考似地用手蓋住嘴邊。


    從指縫中依稀可見的唇瓣,微微做出了笑意的弧度。


    是兇暴的笑容。


    「好吧。既然如此,老夫就讓你們見識見識這股為狩獵你們所磨練出來的力量,以及為打倒你們所揉合的意誌。」


    老人重新舉好鐵鞭。


    「吉夏雷。」


    他低喃。


    「天德利姆。」


    他低喃。


    「法萊蘇達。」


    他低喃。


    他低喃、唿喚了三個名字。被唿喚名字的是誰,是何種存在?


    答案立刻揭曉。


    吉爾托雷身邊跳出數道光芒。它們立刻被老人釋出的黃金到光吸收,然後合而為一,威力也跟著增幅。


    「阿瑪頓,戰場強化。」


    到光搖動著,形成波動移向老人腳底,然後被吸進地麵。背後響起聲音,是有機隔離板開始自我修複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妮娜慌張地離開大凹坑的氣息。也許是有機隔離板的急速蠕動令她感到不安吧,她正準備過去扶起昏倒的同伴。


    「就這樣留在原地不就好了嗎?」


    他一邊用背部感受氣息,一邊低喃。他已經使用這座都市的電子精靈阿瑪頓的戰場強化提升了有機隔離板的強度。在這座沒有避難所的都市上,隔離板裏麵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這裏看著就好了。」


    或者,老人如此低喃。


    隻要讓她看著,明白實力的差距就行了。雖然如果她因此而屈服,就不能算是安多克家族的成員了。不過,或許她會改變想法也不一定。


    對抗命運的場所,這種身分已經不適合學園都市了。


    「來老夫的戰場吧。」


    吉爾托雷躍起。不,是落下。


    他毫不恐懼地穿過空氣罩,從外圍地帶移動至巨人腳邊。他沒有複原鐵鞭,它們都收在老人腰際的劍帶內。


    汙染物質灼燒著吉爾托雷。即使暴露在憎惡火焰之中,老人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爬起來的巨人舉起拳頭,然後重重揮落。


    在巨人之拳擁有的體積與質量還有速度下,要將吉爾托雷的身軀有如蟲子般壓扁可說是綽綽有餘。


    然而,吉爾托雷並未被壓扁。


    吉爾托雷站在原地迎擊襲向自己的巨大質量。他壓低重心,收起手臂,有如要對抗這股力量般地舉起拳頭。


    衝突爆發了。


    大氣產生爆炸,大質量發出吼叫。照道理來說,衝突的結果隻會帶給老人令人不忍卒睹的殘酷事實。


    但吉爾托雷是仙鶯都市的守護神。他操控著無人都市阿瑪頓,更喚來了三隻電子精靈。


    包圍他全身的黃金到光,顛覆了不合理的質量差距。


    「哼。」


    揮出的拳頭前方是掩去自己身影的巨拳。看著這顆巨拳,吉爾托雷心中確信著。拳頭停住了。巨人還在將力量灌入拳頭之中,吉爾托雷的拳卻沒有被推迴。


    吉爾托雷張開拳頭,抓住巨拳握住的手指。


    「把你趕出去真是抱歉。如果你這麽想爬上去,就招待你去老夫的戰場吧。」


    他握緊手指,將力量灌入其中……然後,抓住巨人旋轉了起來。難以置信的光景在眼前展開,這是巨人被一名隻有它指尖大小的老人抓起來旋轉的異樣光景。


    然而,這幅光景就是發生在現實之中。老人旋轉著巨人,因這個舉動而產生的狂風宛如要撼動地麵般地發出低吼。然後,老人將巨人拋了出去。


    巨人一邊上升,一邊發出大質量壓開空氣的沉重聲響,然後墜落。吉爾托雷追上巨人,在描繪著拋物線的巨人腹部上著地。


    「給老夫掉在這吧。」


    他朝巨人的腹部落下踢擊。


    巨人墜落的方向產生變化,在都市中央揚起一片塵土。


    「來吧,讓老夫好好確認你到底有多堅固。」


    吉爾托雷再次複原鏈金鋼,舉起兩根鐵鞭擺出架勢。


    「畢竟老夫都這把年紀


    了,卻還沒跟老性體交手過呢。你隻是虛有其名,而老夫卻是真正的老頭子,所以你要敬老尊賢喔。」


    吉爾托雷浮現大膽笑容,手中的鐵鞭也高高舉起。巨人伸出手臂試圖抓住老人,從它的動作中,一點也看不出剛剛那記拋摔有對它產生任何影響。


    然而,這還是無法改變巨體帶來的笨重。


    鐵鞭早一步揮落。


    黃金波紋散向四周。巨人的手停止動作,全身震動了起來。振動以打擊點為中心覆蓋巨人,接著傳向整座都市,撼動著大氣。


    與娃媞相同,構成巨人的是一種叫做奈米機械的極微細物質。衝擊與振動粉碎了它們,將打擊點周圍和巨人身軀各處變成沙粒後噴出。奈米機械變成白煙,掩去了巨人的身影。


    下一擊揮去了白煙,再次產生的白煙籠罩了吉爾托雷。巨人的動作遭到兩把鐵鞭所生成的振動與衝擊波封鎖,根本無技可施。


    吉爾托雷的打擊仍然持續著。他的唿吸沒有紊亂,攻擊威力也沒有絲毫下降。都市雖然持續發生震動,卻不受吉爾托雷強大的破壞力影響,看來電子精靈阿瑪頓的戰場強化似乎發揮了功效。


    然而,妮娜並不明白這種事。


    「……這是什麽啊?」


    站在震動著的有機隔離板上,妮娜一邊用肩膀背著至今仍未清醒的雷馮,一邊眺望這幅光景。


    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


    不,光就老人的實力而論,古連丹的天劍繼承者們也有可能做到這種事。或許他們能做到更厲害的絕技。畢竟妮娜親身感受過他們的剄力,親眼見識過他們的駭人絕技。


    妮娜之所以驚訝,並不是因為吉爾托雷能做到這種事。不,妮娜當然感到驚訝,但她眼中的事物更讓她感到訝異。


    是電子精靈。


    就算隔得很遠,妮娜也有聽見吉爾托雷唿喚了三個名字。在戰場中對吉爾托雷的一舉一動都不放過的集中力,讓妮娜沒有漏聽曾祖父的低喃。光是聽到那些名字,或許還不曉得那個舉動代表著何種意義。然而,隻要看到之後發生的現象,一切就都明白了。


    摻雜在吉爾托雷全身釋出的黃金到光中,宛如在高溫中扭曲顯現出姿態的是電子精靈。


    「梅爾尼斯,那果然是……」


    (不是廢貴族。)


    「你說什麽?」


    廢貴族從體內傳出的迴應,讓妮娜發出了疑惑聲。


    (那不是失去都市的憎恨所生成之物,而是自願變成那樣的存在。)


    「……自願?」


    (廢貴族是電子精靈希望成為都市,又因失去一切的憤怒與憎恨改變而成。然而,那些電子精靈並不想成為都市,它們打從最初就希望成為世界之刃,所以才把力量借給武藝家。)


    「怎麽會……」


    (你體內也有這種存在吧?)


    「…………咦?啊!」


    梅爾尼斯這麽一說,讓妮娜想起了那件事。不,她並沒有忘記那件事,她隻是沒想到它變成了那種存在。


    妮娜還在修奈帕爾時,曾經目睹過一起電子精靈綁架事件。與生俱來的正義感促使妮娜追捕犯人。結果,她受了重傷。


    在沒人來得及救助的情況下,被綁架的電子精靈拯救了妮娜。


    它是一個連名字都還沒有的幼小電子精靈。


    妮娜覺得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打從那時起,妮娜就開始思考武藝家所代表的意義,也因此決定離開自己出生的故鄉。


    然後,她遇見了潔爾妮。


    (你的剄脈有幾成是由電子精靈所產生的電磁鍵結重組。電子精靈就在那邊。)


    「…………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電子精靈把你的肉體當成了居所。隻要電子精靈有所成長,你體內的剄脈與到路也會跟著成長。對普通武藝家來說,剄脈能力應該是不會像那樣成長的。)


    的確,妮娜有聽過這種事。剄脈成長似乎會在武藝家身上引起類似疾病的症狀。


    「那麽,我是托你們的福才變強的羅?」


    這讓妮娜感到有些打擊。關於梅爾尼斯這件事,是妮娜自己做出的決定。至於另一隻電子精靈,妮娜感到很悲哀,也不想讓它白白犧牲,卻沒想過它與自己的身體關係那麽密切。


    不管是以前或是現在,妮娜都為了變強而努力掙紮著。倘若這個結果並不是自己的努力,而隻是體內電子精靈的成長所造成的話,那自己至今為止付出的一切究竟算什麽呢?


    (你也可以這樣說。不過,你可以驅使吾,是因為你有一顆堅強的心,那個無名的同胞之所以會奉獻自己,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吧?既然如此,你現在的力量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問題不在於力量的質,而是你使用持有物的方式。)


    「……我現在該不會是被安慰了吧?」


    (有力氣開玩笑了嗎?)


    「嗯,抱歉。」


    梅爾尼斯的話語讓妮娜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寄宿在吉爾托雷身上之物是不是廢貴族,並不是問題的重點。


    而是它們是在修奈帕爾出生的電子精靈,以及電子精靈還有這種「使用方法」的事。


    妮娜一點也不曉得。這是因為妮娜的年齡還沒大到可以知道這件事,或是因為實力不足之故?


    或者,隻有一小撮人知道這件事,就連父親也不曉得。隻有地位跟吉爾托雷一樣的人才知道嗎?


    而曾祖父知道娃媞的事,就表示修奈帕爾與吉爾托雷之間也存在著互相聯絡的關係。


    「既然如此……就是修奈帕爾讓那些電子精靈這樣做的羅?」


    電子精靈會把自己當成一股力量,將自身奉獻給武藝家嗎?


    為了達成電子精靈的目的。


    也就是說,電子精靈,或是修奈帕爾有著這種程度的覺悟。


    全世界的電子精靈,真的都為了這一戰而奉獻自我嗎?


    隻有潔爾妮試圖違逆這股潮流?


    是為了守護學園都市的都市居民?


    「…………」


    妮娜不覺得潔爾妮有錯。可是,她也不認為修奈帕爾有錯。一者是為了守護自己的都市,一者則是為了守護世界,問題是規模的不同。如果世界毀滅的話,學園都市也會毀滅。既然如此,隻要是為了世界,就算學園都市滅亡也無所謂……這種話妮娜說不出口。放棄潔爾妮這種事,妮娜根本做不到。


    敵人隻有一個——娃媞·雷。不,是名為蕾娃媞的世界災厄。


    隻有一人而已。可是,這名敵人實在太過強大,根本無法對付。


    就連發生在眼前的狀況也一樣。吉爾托雷看起來似乎處於優勢,可是,事實上恐怕並非如此。


    話說迴來,那隻老性體巨人究竟是如何在這種幾乎可說是突如其來的時機點出現在這裏的呢?


    將曾祖父載到這裏的這座都市沒發現它嗎?菲麗的念威無法發現這種巨物嗎?


    不可能有這種事。妮娜敢如此斷言,因為她相信電子精靈的能力,也相信菲麗的能力。


    那麽,把那隻巨人送來這裏的人就是娃媞。而娃媞也對這裏發生的事一清二楚。


    這表示她的耳目無所不在。


    妮娜什麽也無法對雷馮說。


    說出來的話,娃媞或許會采取行動,學園都市或許會滅亡。


    「……總之,先把雷馮放在安全的地方再說。」


    妮娜雖然擔心至今仍未清醒的雷馮,但她卻不覺得敵人會隻有那隻巨人。如果娃媞正在監視這裏,如果她正以這種方式評估曾祖父的實力,那就算還有其他敵人現身也不足為奇。


    妮娜環顧四周。


    然而,被有機隔離板覆蓋的這片大地隻有一望無際的平麵,連半個遼蔽物也沒有。不,戰鬥變激烈的話,遮蔽物這種程度的場所根本就不安全。


    該怎麽做才好……就在妮娜如此心想時,腳下傳來震動。


    這股震動不是吉爾托雷的戰鬥所引起的。


    「怎麽搞的?」


    就在妮娜觀察狀況之際,附近的地麵立刻起了變化。構成有機隔離板的無數藤蔓植物開始蠢動,接著那裏出現了一個洞穴。


    妮娜探頭望進洞內,那個洞又變得更寬更深了。


    「你要在這裏替我保護雷馮嗎?」


    她向不在這裏的電子精靈如此問道。


    然而,妮娜卻自然而然浮現一種感覺,就像這座都市的電子精靈在對她說「你也躲進去」似地。


    「可以把雷馮交給你嗎?」


    即使這隻是自己多心,妮娜仍是搖搖頭,然後說出請求。對方並未以聲音發出迴應。不過妮娜可以感受到,洞穴裏那種有如歎息般的氣氛比剛才更強烈了。


    這讓妮娜產生一種感覺,就像在跟潔爾妮溝通似地。


    不,或許正是如此。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身影,可是妮娜此時此刻就是在跟這座都市的電子精靈談話。


    之所以能跟這隻電子精靈溝通,也跟修奈帕爾發生的那起事件,也就是跟寄宿在妮娜體內的那隻電子精靈有關嗎?


    在那瞬間,妮娜差點把那件事當成壞事,所以開始反省。因為那隻電子精靈的幫助,姒娜才能獲救,才能遇見潔爾妮,才能與雷馮、第十七小隊的大家,還有好多好多人相遇。


    把事情往壞處想的話,什麽事都會變成壞事。梅爾尼斯不是才對自己說這樣不行嗎?


    「拜托。」


    妮娜凝視著出現在那裏的洞穴,一邊再次說道:


    「我不能躲在這裏。可是,雷馮隻是被卷入這場戰鬥而已。現在還不能讓這家夥知道真相。所以,拜托你。」


    氣氛略微沉默了半晌。


    對方毫無反應令妮娜感到不安。就在她考慮將雷馮放在洞穴內,就這樣離開時,洞穴裏終於出現了動靜。


    為了打開洞穴而移動的一部分藤蔓,朝妮娜爬了過來。


    妮娜產生了一種感覺,這種緩慢的移動方式就像「把他交過來」的粗魯語氣似地。


    「謝……謝謝。」


    不習慣的光景令妮娜感到困惑,但她心裏也很高興。電子精靈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交出雷馮。意外的是,藤蔓穩穩地接住雷馮,然後將他搬向洞穴深處。


    在搬運的過程中,其他藤蔓也開始封住洞穴。


    「抱歉。」


    雷馮漸漸被藤蔓遮去。向他道歉後,妮娜奔向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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