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你上場了——卡利安以冷靜到令人吃驚的口吻說道。
「我沒有贏的自信。」
被汙染獸引導……在這種難以置信的狀況下，雷馮一邊騎著兩輪機動車，一邊對坐在邊車上的卡利安說話。
古老到無法判別是第幾期的老性體，它瞬間的訪問結束後爆出的衝擊，震撼了整個潔爾妮。卡利安立刻對特別編成隊下達了停止攻擊的命令，這是因為他相信老性體的話，或是對超乎尋常的迫力感到絕望。這些雷馮等人不得而知。
不過與特別編成隊戰鬥的汙染獸，並沒有將反擊獠牙咬向毫無抵抗的武藝家們，而是直接來到了潔爾妮，並且持續在都市上空盤旋。
它在等待族群之首……也就是身為學生會長的卡利安做好出發準備。
然後卡利安隻要求雷馮隨行。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古老的汙染獸，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它們會說人類的語言。我不覺得自己能勝過它。」
「是否有必要與它戰鬥的事情還沒決定吧。」
雷馮看不見卡利安被頭盔遮住的臉，但是透過念威端子傳來的話語，感覺起來還是那麽的冷靜。
「如果它想戰鬥的話，在那個瞬間就能毀滅掉我們了，不是嗎？」
「或許是吧……」
以念威提供聲音傳輸的人不是菲麗。菲麗尚未康複，所以沒有得到醫生的許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兩人與返迴都市中的特別編成隊會合，然後請了第一小隊的念威操作者幫忙。
「而且讓我感到相當好奇的不是汙染獸的力量，而是它們要求跟我們進行交涉的行為。」
「我想，那感覺起來不像交涉吧……」
雷馮一看見那隻老性體，就覺得它的姿態擺得很高。
「那並不構成問題。」
坐在邊車裏的卡利安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手也環抱在胸前。從這種姿勢中，可以窺見他的從容。
「光是可以理解人類的語言，就已經有進行交涉的空間了。再來就要盡快理解對方的價值觀，這一步將會決定我們能打出什麽樣的牌。」
看樣子卡利安真的打算跟汙染獸進行交涉，不覺得這種做法行得通的雷馮，隻能以沉重心情催下油門。
在前方引導的汙染獸，配合著雷馮兩人的速度在天空飛翔著。
兩輪機動車並不是在平整地麵上奔馳。陡坡的末端沒有下坡，兩輪機動車半空中飛了數秒後再次著陸。
「我從很久以前就有這個疑問。」
在車體劇烈彈跳的情況下，卡利安緊緊抓住車體撐過衝擊，一邊大聲的說道：
「隻靠汙染物質就能生存的汙染獸，真的需要人類的血肉嗎？」
「咦？」
「我針對汙染獸的生態，還有你說過的事情做過許多調查。對都市最有用的情報，就是麵對汙染獸的應對方式。如果能沒有傷亡的避開與汙染獸的戰鬥，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事。」
與汙染獸的戰鬥必定會出現損害。無論是哪一座都市，在戰鬥發生時必定會理所當然的損失一、兩名武藝家。關於這一點，即使是古連丹也相同。就像現在的潔爾妮一樣，經常重複與汙染獸戰鬥的古連丹，如果一直讓天劍繼承者不斷出擊的話，最後反而會導致戰力低落的下場。
雷馮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證明了這件事。
「可是汙染獸會襲擊都市。」
「沒錯，不過這是為什麽呢？」
被對方天真的反問，雷馮頓時詞窮。
「如果幼生體時的同類相食行為不是非常手段，而是留下優秀品種的儀式兼捕食行為的話，在它們的概念中，應該就沒有同類相食等於罪惡的思考模式。」
「可是說不定它們根本沒想過這種事喔？」
「沒錯，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人類在嬰兒時期時，也沒有明確的意識存在。就因為人類這種方便食用的飼料存在，它們才會聚在那裏。不過變為成體的汙染獸呢？它們之所以獵食我們，也是因為人類比汙染物質更能快速的提供養分嗎？如果這項假設成立，那麽成體具有邏輯思考的能力嗎？就算不懂人類的語言，它們能跟其他汙染獸進行溝通嗎？如果可以的話，又是用什麽方法？我們能得到既複雜又細致，被稱為汙染獸語也不為過的溝通方式嗎？」
相較於雷馮的冷淡迴應，卡利安反而露出了興奮的神態：
「這些問題解決的那一刻，或許我們就能找出解決汙染獸問題的新方法。」
「通過會話來解決嗎？可是我們不會給你飯吃這種話，跟肚子餓的人講得通嗎？」
經曆過孤兒院貧困生活的雷馮，無法同意這種想法。
「幼生體或許隻能以武力應付。不過成體如果具有知性可以進行基本交涉的話，說不定就行得通。」
「要怎麽做？」
「它們襲擊都市的理由啊。它們隻能吃人肉嗎，如果它們也吃動物基本上都有的蛋白質之類含有豐富營養素的東西，那我們隻要生產給它們食用的糧食就行了。而且也能讓它們運送都市外的礦物資源，借此彌補都市損失的糧食資源。」
雷馮沉默的搖了搖頭。
換句話說，都市要跟汙染獸做生意。
汙染獸拿著錢來都市購物……光是想象這件事，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幅荒謬的畫麵。
「這太不實際了。」
「可是有值得一試的價值，而且……」
汙染獸的速度變慢了。地形變成了平緩原野，車子的震動也變少了。卡利安再次將背靠向座位，手也交叉在胸前。
「話說迴來，我也很好奇那隻老性體沒有二話不說的襲擊都市，而是叫族群之首前去見它的理由。」
「…………」
這一點雷馮也很在意。
兩輪機動車明明沒有減速，汙染獸的速度卻更加緩慢了。這就是快到目的地的證據。
「那麽汙染獸的聚集地應該還沒人到過吧？」
一邊對卡利安至今仍能維持好奇心的精神力感到咋舌，雷馮慎重的注意著周遭，可是他並沒有感覺到汙染獸那種孕育饑餓感的兇惡殺氣。
接著，景色忽然一變。
雷馮慌張的按住刹車。緊急刹車讓兩輪機動車的後輪打滑，接著停了下來。
「怎麽了？」
卡利安驚訝的聲音悶悶的傳到了耳中，這是隔著頭盔發出的聲音。
護目鏡提供的視覺支援中斷，視野變窄了。
「唿叫請迴答。」
即使發出唿叫，也得不到念威操作者的迴應。
「這是怎麽一迴事？」
「或許念威被阻隔了吧。小心一點。」
坐在兩輪機動車上的雷馮正要抽出煉金鋼，卻被卡利安阻止了：
「等一下，我們是過來交涉的，不能主動做出刺激對方的舉動。」
「可是……」
「先看看對方的反應。」
卡利安下了邊車。
周圍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幹涸大地上盡是龜裂突起的土塊，不過滲入大氣的色彩感覺起來卻是那麽透明。
雷馮望向天空。有汙染獸在的場所，天上總是帶著生鏽般的赤紅色調，但這裏卻有著一片在都市也難得一見，如同清澈水麵般的無垠青空。
這裏明顯不是剛才奔馳的場所。
「整個空間都是用全像投影之類的方式做出來嗎？」
「怎麽可能有這種技術能力……」
為了確認卡利安的話，雷馮環視了四周。
隔著都市外裝備沒辦法聞到空氣的味道，也沒辦法直接碰觸物體，光是環視四周根本無法區別眼前景物的真假。
「咦……？雷馮同學，那是什麽東西？」
雷馮以活剄強化視力，望向卡利安比的方向。
兩輪機動車要騎一會兒才能抵達的地方，有一行如同獠牙般排列的尖銳岩山，某物就在它的另一側。
那列岩山擋住了視線，所以看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雷馮眯起眼睛以便看得更仔細——
「咦？不會吧……」
他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怎麽了？」
「上車吧！」
卡利安再次坐上邊車後，雷馮把油門催到最底。
卡利安並沒有提出「看到什麽了？」的疑問。
經過比預料中略長一些的時間後，兩人抵達了那個地方。
「這是……」
在接近之際，卡利安似乎也知道了那東西的真麵目。他下了邊車，然後以夢遊患者般的步伐站到了它的麵前。
首先出來迎接雷馮等人的是，令頭盔也為之震動的激烈水聲。
「湖泊……而且還有瀑布？」
在整排像是獠牙的石頭包
圍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整片的廣大湖泊。而且對岸還有又寬又高的瀑布，蒙蒙水霧與轟音掩蓋著整片湖泊。
「似乎不是全像技術呢。」
卡利安略微茫然的說道，並且輕撫頭盔表麵確認了手套上的液體。雷馮的視野上也沾上了幾顆水滴。
另外湖的周圍長著青脆的嫩草，色彩惹人憐愛的小花一群群的生長在那附近。
人們認為大地的一切都因為汙染物質而枯竭，除了汙染獸以外的所有動植物都滅絕了。
然而汙染獸引導自己前來的場所，竟然會是這種地方……
「這裏沒有受到汙染物質影響嗎？」
呆立在原地，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的雷馮旁邊，卡利安以冷靜口吻低聲說道。
「怎麽可能……」
「不采樣迴去調查的話，就沒辦法知道真相。話說迴來，住在這邊的汙染獸，完全背離了我們的認知呢。」
卡利安把長在那邊的草連同土壤一同挖起，然後放進了吊在腰際的收納包中。
「那麽想讓我們看的東西，我們也已經看過了，你差不多也該現身了吧？」
「喔，你發現了嗎？」
聲音發出的同時，那隻古老的汙染獸也出現在湖泊上方。雷馮無法知悉它是隱藏身影，或是跟出現在潔爾妮時一樣使用瞬間移動的能力，不過它跟卡利安講話的態度，簡直就像從剛才就參與了會話一樣。
「身為族群之首，果然擁有相當的見識。」
「不敢當，可是我並不了解你的真意。」
做出迴應的卡利安，也沒有吃驚或是動搖的樣子。
雷馮就沒辦法那麽冷靜了。把手放上煉金鋼的他，一邊拚命忍耐不要抽出武器，一邊慎重地觀察汙染獸的模樣。
現場明明出現了巨大質量，湖麵卻沒有揚起半點細波。
（是幻影……？）
不過寄宿在聲音中的壓迫感，卻是如假包換的真貨。那條長脖子、巨大胴體，折疊收攏的飛翼，一切的一切都像實際存在於現場的實體。
「是嗎……」
「說到這裏，請問你有個體的稱唿嗎？」
被巨大眼瞳凝視也毫無懼色的卡利安提出問題。
「已經很久沒使用過了，不過人類曾經稱唿吾為克勞德塞爾?分離母體4?哈爾貝。」
「那麽，我可以稱唿你為哈爾貝嗎？」
「隨便。」
哈爾貝以長脖子桀傲不馴地點了頭。
「那麽，哈爾貝。根據我的推測，你把我們叫來這裏的用意是這樣的：第一，為了表示被人類稱為汙染獸的你們，可以跟人類進行溝通。第二，為了表示汙染獸雖對現在的人類具有威脅，但從世界這個巨觀角度來看的話，你們還扮演著其他的角色。第三，為了表示你不想跟人類戰鬥。以上就是我的推論。」
卡利安一口氣說完後，有如等待正確答案的學生般仰望著哈爾貝。
「咯咯咯，先不管最初的兩點，為何汝會認為吾等不想跟人類戰鬥？」
「嗯，如果你們有這種想法，那個瞬間就能毀掉潔爾妮了吧。既然沒有那樣做，就表示你不想跟人類戰鬥，而且也不希望自律型移動都市來到這個領域。」
哈爾貝冷哼一聲，然後眯起眼睛凝視著卡利安：
「汝是一個腦袋很靈光的首領。好吧，與異種生命體互相猜測心意，並不是吾把汝等叫來的目的。吾會說出該說的真實，也會聽該聽之事。」
「我也希望進行有益處的交涉。」
卡利安也滿足的點了頭。
「那麽，先讓吾提出問題吧。那座都市為何會踏入這個領域？如果是正常都市應該不會做出進入此地的行為。」
麵對哈爾貝的問題，卡利安老實道出了潔爾妮的實際情況。與崩壞都市的接觸、廢貴族的入侵，還有機輪部門被占領，讓都市呈現暴走狀態的事實。
「廢貴族……壞掉的電子精靈嗎，唔，原來如此……是對吾等的憎恨啊。」
哈爾貝彎曲著長脖子，以胴體上那支裝飾性質的細瘦前足搔了搔下顎。
「也就是說，係統遭受侵蝕，所以都市才會暴走嗎？」
「嗯，所以來到此處不是我們，也不是電子精靈潔爾妮的意思。關於這一點還請你留意。」
「好吧，那麽吾便不追究汝等侵入吾等領域的罪責。」
「非常感謝。」
看著卡利安輕鬆的與哈爾貝進行對談，在一旁觀看的雷馮簡直難以置信。
「不過這必須建立在那座都市不繼續入侵的前提上，它現在雖然停下腳步，但那個叫廢貴族的如果繼續強行入侵，吾等便會全力加以排除。」
「……我明白了。」
「那麽，接著是汝等那邊的事。我聽過汝等在那輛交通工具上的對話了。」
「那是……」
「吾是克勞德塞爾?分離母體4，吾能知悉發生在吾等領域的一切事物。」
「我失禮了。」
「唔，那麽，關於汝口中的商業交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如果是吾的控製下的同類，有可能會迴應這種交易，但吾已經無法控製這裏以外的同類了，而且踏入這個領域的都市也不存在。」
「那真是太遺憾了。」
「汝等應該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行動範圍與生存能力低下的人類，很難一直跟吾遍布世界的同類為敵吧。」
「你說得沒錯。在這邊我想請教一個問題，哈爾貝知道能有效對付廢貴族的手段嗎？」
「不知道。吾是克勞德塞爾?分離母體4?哈爾貝，吾的存在目的是監視，並且保衛世界的盡頭以及極光力場。吾身上沒有人類保護程序的管理者情報。」
極光力場、人類保護程序，句子裏接連出現了未曾聽聞的字匯。
（而且這隻汙染獸好像……）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雷馮雖然覺得不自然，卡利安卻沒做出任何反應的點了頭：
「那麽我現在就迴去都市尋找突破現狀的方法。哈爾貝，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能允許我們暫時停留在這個領域裏麵。」
「……沒那個必要。」
哈爾貝抬起長脖子迴答了問題，它的視線射向青空，也展開了折疊的雙翼。
「汝等的都市已經開始離開吾等的領域，汝等還是快迴去吧。」
卡利安因風壓而失去了平衡。雷馮見狀連忙把他撐住，卻因為這句話而大吃一驚。
「都市在動了……？」
而且離開這個領域的行動模式……換句話說，它想逃離汙染獸嗎？
也就是說……？
「快走吧。都市的步行速度跟兩輪機動車差不多，如果隻能追在後麵跑，那事情就麻煩了。」
被雷馮支撐住的卡利安如此說道。
當兩人發覺時，哈爾貝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擁有名字的汙染獸，身上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就像在那裏的隻是一道幻影。
「我知道了。」
兩人坐上機動車後，雷馮催下了油門。
（隊長清醒了嗎？）
這件事非確認不可，他要確認這是事實，而不隻是妄想而已。
輪胎嚙咬著幹裂的大地，兩輪機動車也開始飛馳。車子飛快的行駛了一會兒後，周圍景色再次改變。
「喔喔！」
卡利安的叫聲一邊被引擎聲撕裂，一邊敲擊著頭盔。
汙染獸的成體集結成列，就像在目送雷馮等人離去一樣。
「真壯觀呢！」
雷馮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人偶，而且還被俯視。卡利安似乎也有一樣的感覺，他在哈爾貝麵前明明展現了勇敢態度，現在發出的叫聲卻尖了起來。
「……我們快走吧。」
雷馮把油門加到極限提升速度。俯視著雷馮兩人的汙染獸一共有數十隻。即使是同一隻母體生出的幼生體，變化為成體後的形態也各有不同，但這些汙染獸卻都擁有類似哈爾貝的外形。
（感覺真不舒服。）
兩輪機動車沒有減速，就這樣衝了出去。
「不行，跟潔爾妮的通訊還沒恢複！走這個方向對嗎？」
「方向沒有錯。」
不過隻要有一點偏差，就沒辦法抵達潔爾妮吧。再者如果潔爾妮已經開始移動的話，返迴的方向也要看它的行進路徑來決定。
汙染獸們的身影也已經消失，兩輪機動車在視野所及的荒野上不停奔馳。
「那是……」
在前進方向上發現某物的雷馮，將兩輪機動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
「這是都市的腳印。」
兩輪機動車的旁邊有一個大洞。那是一個如同人造物般的四角大洞。它不是挖出來
的洞，而是巨大質量壓開幹涸大地所造成的洞。
再朝遠方望去，隔著一定的間隔就會留下相同的足跡。
「隻要追著這些腳印，暫時就不會迷失方向吧。」
問題在於雷馮兩人隻能在後方追趕，而無法迎頭追上。
「通訊恢複後，我們應該就能繞到潔爾妮前方。」
「總之先追過去吧。」
就這樣，雷馮駕著兩輪機動車，在都市後追趕了一天一夜。
接著夜晚來臨。雷馮雖然不累，但考量到坐在邊車上的卡利安的體力，他還是決定停下來休息。
「你怎麽了？」
「沒什麽……」
卡利安下了邊車後開始休息。雷馮沒有迴頭，就這樣迴答了他的問題。
雷馮一直覺得有某種東西躲在背後。
（是汙染獸嗎？還是哈爾貝在看我們？）
也許哈爾貝隻是在監視他們有沒有乖乖離去吧，話雖如此，這種感覺卻又讓人莫名地不舒服。
（不管怎麽想，它感覺起來都很像機器。）
雷馮想的是哈爾貝的事，從那隻古老汙染獸的言行舉止來看，隻能說它是一部擁有意誌的機器。
（汙染獸果然是以前的人類製造出來的東西。）
隻有這個可能。
人們認為世界充滿了汙染物質，最後出現能適應環境的生物就是汙染獸。
可是事實也許是人類製造的機械，因汙染物質而異形化吧。
（會長怎麽想呢？）
雷馮雖然想要發問，但卡利安一定不會在這裏做出任何迴答。
因為這裏應該還是哈爾貝支配的領域，隻要身處此地，所有對話都會被哈爾貝一字不漏的聽見。
雷馮的背部一直有討厭的感覺。
（要提高警覺才行。）
迴到邊車內的卡利安已經入睡了。
（極光力場，世界的盡頭……）
雷馮也靠在兩輪機動車上閉目休息。
（那個地方真的是世界的盡頭嗎？）
失去地圖的這片大地上，真的有盡頭存在嗎？就像自律型移動都市外圍地帶的那種邊境之地。
如果有的話，為什麽一定要監視那裏呢……？
進入淺眠後，雷馮不再思考這些事情。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如何迴到潔爾妮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而且雷馮必須確認潔爾妮移動的理由，是否真如自己所想……
太陽尚未升起，雷馮兩人就動身了。
念威通訊是早上才恢複的。
（終於找到你們了。）
「菲麗？」
頭盔內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雷馮與卡利安望向了彼此。
「你有得到醫生的許可嗎？」
（有時間說這種事，表示哥哥你好得很嘛。我今天早上總算得到醫生的許可，接手後不久後就發現你們了。失去你們的行蹤後，那附近就突然不能使用念威，因此大家一時陷入了混亂。）
「那好，請你指示我們跟都市會合的路線。」
（是的。）
「……可能的話，希望菲麗學姐提供會長也能駕駛的路線。」
菲麗還沒開始說明路線，雷馮就插嘴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什麽意思？」
「過來了喔。」
雷馮一邊騎著車，一邊從劍帶抽出複合煉金鋼，接著將棒狀煉金鋼插入了孔洞中。
「會長會騎吧？」
「嗯，是沒問題，不過……」
（後方，從0420到0840出現多數的反應。）
「你說什麽？」
卡利安迴頭時，雷馮把兩輪機動車停了下來。
「是汙染獸。」
「怎麽可能！」
汙染獸在空中飛翔的身影，出現在卡利安也能看到的距離內。可以確定的是，它們正朝這邊直線前進。
「是跟哈爾貝不同種的汙染獸吧？」
「不，從我們進入領域後，它們就一直潛伏著。」
從背後一直感受到的氣息，就是這群汙染獸發出的。沐浴在自己所熟悉，以饑餓感推動的殺氣下，雷馮總算得到了確信。
「也就是說，哈爾貝的支配並不完全呢。」
與發出歎息聲的卡利安交換位置後，雷馮以站著的姿勢進入了邊車：
「騎車時用不著顧慮我。」
「那我就不客氣了。」
卡利安扭轉油門，兩輪機動車急馳而出。
將複合煉金鋼的握柄接上青石煉金鋼後，雷馮念出了複原關鍵語。
（雷馮，我想要仔細調查那群汙染獸時，念威就會受到幹擾。）
「這是怎麽一迴事？」
（原因不明，不過應該跟失去你們行蹤的理由一樣吧。）
「是不是因為……我們還在領域之中呢？哈爾貝雖然有可能改變心意，但應該設想對方擁有跟哈爾貝一樣的能力比較妥當吧。哈爾貝擁有自己的明確目標，所以應該不會這麽順理成章的背離自我主張。」
卡利安騎著兩輪機動車做出的推論，讓雷馮如此問道：
「不能使用到什麽程度？」
（遠距離下的念威反射率最差。我親自去現場的話，或許還有一定的精準度，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飛進那群汙染獸裏麵的話，我大概無法提供視覺支援，說不定還會失去你的位置。）
「碰到麻煩的狀況了？」
「隻能選擇戰鬥的話，我希望這種狀況並不麻煩。」
再怎麽說，這些成體的數量也太多了。即使自己布下鋼絲陷阱，也無法像幼生體時那樣，得到有如將敵人拋入切割機的結果。
卡利安立刻理解了雷馮想表達的意思。
「你如果迴不去的話就麻煩了。把它們全部引到我們這邊的話，會有辦法解決嗎？」
「是可以這麽做。不過，大概沒辦法全部引過來吧。」
「或許吧。那群汙染獸恐怕是第一次感受到汙染物質以外的糧食吧？它們的餐桌禮儀，應該沒有好到美食吊在眼前還能忍耐的地步。」
沒有人詢問該怎麽辦才好。在現場的戰力隻有雷馮一人，雖然這種狀況隻能以鋼絲來應付，但乍看之下也有數十隻汙染獸吧。如果它們是離開領域時所看見的那些汙染獸，那裏麵就應該沒有老性體才對，它們都是從第一期到第三期的雄性體吧。
如果是天劍繼承者中特別擅長大量虐殺的林戴斯，或許還有可能成功。雷馮雖然學到了這項技巧，卻沒辦法做到這種事。
如果有時間的話，自己可以使用劍，並且以接近戰的方式把它們全部收拾掉。不過……
「……會長說的沒錯，他們飛向我們的目的，就是想順便嚐鮮看看吧。菲麗，請你找出會長也能以全速騎車的路線。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離潔爾妮太遠。」
（我知道了。）
雷馮更換過複合煉金鋼上的棒狀煉金鋼後，將它轉換成了鋼絲狀態。相對地他讓青石煉金鋼複原成劍的狀態，為了讓鋼絲的應用距離更廣，最好的方式是使用複合煉金鋼。
「整理好想法了沒？」
「我會盡力去做的。」
「不，我指的是你自己的事。」
一邊集中精神騎車，卡利安繼續說道：
「到頭來，學園都市隻是個路過的場所罷了。在這裏建立起來的關係，隻要一畢業幾乎都無法維持下去。這種東西真的值得守護嗎？學園都市的武藝家之所以技巧生澀，不是因為他們膽小，也不是因為他們不夠成熟，而是心裏有這種疑問的關係。自己在這裏想借著戰鬥守護何物？被守護的東西能成為自己的重要之物嗎？就是因為沒有解開這個疑惑，武藝家才會在賭命之刻變得怯懦。」
兩輪機動車高高彈起，接著重重落地。卡利安的上半身劇烈的搖晃著，就在卡利安快要被拋出去時，雷馮抓住了他的背部。頭盔雖然撞到了前麵的擋風鏡，卡利安還是沒有慌張，冷靜地把重心拉了迴來。
「你是為了什麽在潔爾妮戰鬥？應該不是為了錢吧。如果是的話，我就能更輕鬆的掌握你了，但是你並不是這種人。你想要的是生存目的吧，不要把生存目的寄托在妮娜?安多克身上，因為你跟她幾年後就要分離了。」
一邊聽著卡利安的話，雷馮持續將剄流貫入釋放到空中的鋼絲。轉眼間汙染獸又縮短了雙方距離。
「沒有人能替自己定下明確的人生目標。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邊解決眼前的問題，一邊走完人生的吧。但你是必須賭命戰鬥的人，這樣的你是為了潔爾妮的什麽事物賭上性命的？」
「這種事……！」
汙染獸進入了鋼絲的攻擊範圍。操作著鋼絲的雷馮大聲吼叫，同時從邊車飛了出去。
「我怎麽知道
！」
被鋼絲撕裂的汙染獸一個接著一個墜至地麵。確認完有沒有將它們徹底殺死後，雷馮將注意力放到了仍朝向這邊前進的汙染獸。
為了守護潔爾妮，卡利安獨自麵對了哈爾貝。不是武藝家的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對卡利安來說，不惜以身犯險就是為了要守護潔爾妮。
那麽守護潔爾妮對雷馮而言，有意義存在嗎？
對於被妮娜的堅強意誌吸引，才走到了這一步的雷馮來說，這件事有意義嗎？
「我怎麽知道！」
雷馮再次發出吼叫，接著揮出了鋼絲。
鋼絲上奔流的剄，在天空與大地上劃出了雜亂的線條，汙染獸的體液也變成了血霧。一邊以鋼絲撕裂汙染獸群，雷馮一邊移動，不讓自己離卡利安駕駛的兩輪機動車太遠。
汙染獸現在正追趕著雷馮他們兩人，這恐怕是因為潔爾妮就在現在的行進方向上吧。
可能的話，雷馮希望在這種狀態下解決它們。
然而先不管鋼絲的根數，它的長度還是有其極限。
「怎麽了？」
「照現在這種感覺，我應該能把它們集中起來收拾掉。不過它們如果繼續散開的話，就會有點棘手了。」
「是嗎……我這邊出了一點問題。」
「是什麽問題？」
「菲麗，離抵達潔爾妮的預定時間還有多久？」
（最快兩個小時左右。有狀況嗎？）
「是電池。兩個小時，情況很微妙呢。」
「啊……」
從離開潔爾妮一直到現在，隻有在夜間小睡片刻時才熄掉了引擎。
「我換了備用電池啊，已經沒電了嗎？」
不過即使並非流浪巴士，兩輪機動車還是能長時間運行的交通工具。它的電力不可能這麽輕易用完，而且在小睡前也換過電池了。
「快沒電了呢。是在騎的時候發生故障，還是電池壞掉了呢……」
「怎麽會……」
「不采取直接會合的路線，電池就會沒電……該怎麽辦呢？」
隻有兩個小時的話，即使強如雷馮也沒辦法收拾掉那麽多隻汙染獸。
（哥哥還真冷靜呢。）
「因為慌張也無濟於事吧。那麽雷馮同學，現在該怎麽做呢？如果你要賭上性命阻止它們的話，我就奉陪到底。」
（哥哥！）
「我逃走的話，那群汙染獸就有可能分成兩路。與其變成這樣，倒不如把一切都交給他處理。隻要花一些時間，潔爾妮的援兵也會趕到吧。」
「這種事我根本做不到吧。」
雷馮並不喜歡卡利安，不過能毫無畏懼與哈爾貝對話的人應該不多見才對。
在這種狀況下將普通人卷入真正的戰鬥，雷馮沒有自信可以保護卡利安。
「潔爾妮需要會長。」
「很感激你這樣說，不過……」
（少說廢話了，快點迴來！）
念威端子突然傳來粗野嗓音。
「哎呀，是梵希啊。你聽見這些話了啊？」
（廢話，我已經把狀況通知潔爾妮裏所有的武藝家了。這邊馬上就能做好戰鬥準備，你們隻要直接迴來就行了，我們會在這裏迎戰汙染獸。）
「這種事……太亂來了！」
雷馮正要反對梵希的話。
（住口！我是武藝科的最高負責人。隻是小隊員的你，不準幹涉決定好的作戰計劃！你們把那群汙染獸引過來，讓它們整群來到潔爾妮這邊，這是命令！）
梵希的抓狂的憤怒聲音不允許任何反對意見，雷馮沉默了。
「你剛才說到作戰這個字眼吧？有什麽方法嗎？」
（我會證明追加的防衛預算沒有浪費，你給我活著迴來吧！）
「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現囉。」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來說明路線。）
聲音從梵希換迴了菲麗。
「菲麗，那就拜托你了。雷馮同學，我們從這條路迴去，你從這邊也能讓它們集中在一起吧？」
「我知道了。」
雷馮雖然不滿，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唱反調也沒意義。雷馮跳到了邊車上麵。
「那就拜托你了。」
卡利安再次集中精神騎車，雷馮則是專心誘導汙染獸群。他以鋼絲撕裂試圖追上來的汙染獸，有時又會縱身躍出邊車，以衝剄牽製想要分散的獸群。
「他們很不可思議吧？」
雷馮站在邊車上瞪著汙染獸時，卡利安開口對他說了話。
「什麽東西不可思議？」
「我指的是他們居然有想對付那麽多汙染獸的決心。」
「這……」
「你麵對哈爾貝時，說出了『贏不了』的話。對你而言戰鬥就是，以明確的實力差距取得勝利吧。我並不是說你在跟汙染獸戰鬥時，沒有做好必死的覺悟。不過對你來說，戰鬥就是這麽一迴事吧。你從被選擇的少數人才能抵達的次元看著戰場，你想要借著戰鬥得到某物，在古連丹某物指的就是金錢。」
「…………」
「在壓倒性不利的狀況下，非奮戰不可。你其實沒經曆過這種狀況下的戰鬥吧？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沒辦法理解他們的心情。」
「會長可以理解嗎？」
「當然知道，他們得到了你沒有的事物。」
守護潔爾妮的理由，值得賭上性命的某種事物。
「是什麽？」
「榮譽心。」
「咦？」
「或許你會覺得，這種東西有什麽用啊？不過幾乎所有武藝家都是為了榮耀而戰，能守護都市的人隻有自己，自己是為了保護家園而活著的……也就是所謂的存在的意義。」
雷馮想起卡利安在螢幕上的演講。
「難道你就是為了要……」
「沒錯，為了喚醒他們的榮譽感，我才說了那些話。因為有了值得賭上自己性命的理由，他們選擇了榮譽。」
「這種事，太荒謬了……」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呢？所謂的武藝家，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負了與汙染獸戰鬥的義務，因為讓他們擁有榮譽心的社會製度已經發展完全了。不是叫他們為了義務去死，而是讓他們把身為都市英雄的榮耀放在心中，為了守護都市而戰。社會就是這樣教育武藝家的。」
「…………」
雷馮想要說些什麽。這是謊言，是錯誤想法。但他卻沒辦法將它們化為語言，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知道這些話就是真實。
卡利安在那一瞬間望向了這邊。頭盔底下的眼瞳，看起來似乎正悲憐著雷馮：
「也許是沒受到這種教育，又或者接受教育前就對這種想法有著強烈質疑吧……不管是哪一邊，總之你成為了一名不會為榮譽感而死的武藝家。而這種特質將會讓你走上痛苦而艱辛的人生道路，你絕對無法從自己是武藝家的真實中逃開。也就因為這樣，你必須得到隻屬於你的戰鬥理由。
這些話也適用於你，菲麗。」
這就是冷血哥哥對妹妹的愛嗎？
菲麗沒有迴答。兩輪機動車繼續奔馳著，汙染獸的殺氣緊緊包裹著雷馮他們，就好像隨時會爆發開來一樣。鋼絲撕裂著殺氣，並且不斷製造出體液之霧。雷馮看見墜落的汙染獸在地麵掙紮，而一旁的汙染獸開始吞食自己的同類。
雷馮與卡利安成功地完成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逃亡戲碼。卡利安絕對稱不上高明的騎車技術，讓兩輪機動車的輪胎磨損到一轉彎就會在幹裂地麵打滑的地步，而且刹車也鬆的令人心驚。引擎釋放出難以承受的高熱，讓周邊的車殼開始融化。
接近極限的不隻是兩輪機動車，卡利安的體力與集中力、精神力都已經接近極限了，還有在都市外體驗汙染獸威脅的恐怖感。用卡利安流來解釋的話，武藝家都被以榮譽為名的思想統一洗過腦。在這個連他們都會因恐怖而身心耗弱的場所上，身為普通人的卡利安，能撐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信號燈一直響個不停呢！」
卡利安以朦朧的聲音吼道。把手中央的計量器，也就是顯示車體狀態的紅燈不斷閃動，而且沒有消失。
電池也同樣呈現了「能量用盡」的狀態，顯示電量的量表已經見底，而警示燈也亮起。
在這種狀態下，雷馮兩人前方出現了潔爾妮在大地上前進的身影。
「成功了……」
卡利安的歡唿聲是那麽微弱，而且愈來愈小聲，然後就消失了。
兩輪機動車開始搖動，卡利安的頭盔捚入了把手中。
（哥哥失去意識了！）
菲麗的悲鳴聲擊打著耳膜。緊繃至極限的精神，被刹那間出現安全感給瓦解了
。超越體力與精神極限的行為，強行讓卡利安墜入了夢中的世界。
車子正麵撞到了行進路線上的岩石。兩輪機動車朝前方栽下去，卡利安也被拋出。
雷馮在空中接住了卡利安。在空中飛舞的兩輪機動車上下顛倒的撞至地麵，引擎也整個爆炸，噴出了火焰。
破裂的輪胎高高的飛向空中。雷馮將爆炸巨響拋至背後，跑了起來。肩膀上扛著的卡利安隻是普通人，所以他無法使出全力高速疾走。
（再五分鍾，撐下去！衝啊！）
梵希發出了慘叫聲般命令。雷馮緊咬著唇不斷奔跑，同時讓背後的鋼絲跳出狂亂之舞。
跳躍、疾走、跳躍……雷馮穿過被潔爾妮踏碎的岩塊之海，潔爾妮的足部就在那裏。
喀喀喀……
有奇怪聲響在頭盔的表麵跳動。
被承載都市重量的足部踏碎彈出的岩片，如同槍彈似地交互飛竄。細小碎片撞擊著雷馮，他一邊祈禱防護衣不要被割破，一邊繼續奔跑著。
避開槍林彈雨般的岩片，雷馮鑽過足部朝都市下方前進。
突然背後的氣息高漲，原來是汙染獸穿越鋼絲之網，以低空飛行迫近雷馮，他立刻射出鋼絲將它的飛翼切斷。失去平衡墜落地麵的汙染獸撞開岩塊，一邊讓巨軀在地上滑動。
「唔！」
那隻汙染獸還不肯死心，它利用滑動的力量扭動身軀向前推進，並且張大巨口試圖吞噬雷馮他們。
擁有高強本領的雷馮，隻要躍起就能避開攻擊，不過這種做法會讓卡利安的身體無法支撐下去。
（直接衝過來！）
頭盔內忽然響起夏尼德的聲音。
槍聲拖曳著破空餘音，一邊在空中疾走。
背後響起了汙染獸的悲鳴聲。
那一發射擊正確命中了汙染獸的眼睛。
（比小不隆咚的目標好打多了呢。）
聽著夏尼德氣勢高昂的聲音，雷馮繼續奔馳，他已經看見下方閘門的入口了。
開啟的下方閘門那裏，有夏尼德舉著狙擊槍的身影。
從那裏又飛出了新的影子。
挺著突擊長矛的黑影與舉著警棍的黑影躍過雷馮頭頂，並且朝眼睛被擊中而痛苦掙紮的汙染獸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前跳起來拿著的警棍之身影——娜爾姬發出了吼叫聲。
娜爾姬在空中扭轉身軀修正軌道，然後以渾身之力在汙染獸眉心加上一擊。那是鱗甲最薄的地方。打擊所產生的反作用力將娜爾姬的身體彈迴。不過她剝除了鱗甲，而且雖然隻有一點點，她還是成功的讓下方肌肉露了出來。
娜爾姬的作用還沒結束。在半空中飛舞的她，把拿在另一隻手上的緊縛索拋出，卷住了汙染獸的顎部。
「喝！啊啊啊啊啊！」
她利用著地的力量拉住緊縛索，娜爾姬將汙染獸的頭部綁向地麵，借此抵消滑行的力道。
「唔，嗚嗚嗚嗚嗚……」
娜爾姬收緊緊縛索，有如要阻止汙染獸移動似地用腳撐住地麵。她的腳在地麵拖出了兩道軌跡，緊縛索也發出了超出負荷的悲鳴。
不過這種情形隻發生在一瞬間而已，力量不足導致的敗果立刻就來臨了。娜爾姬放棄緊縛索，接著馬上脫離了戰圈。
此時突擊長矛之身影——妲爾潔娜衝了進來。將所有衝剄集中在突擊長矛前端的她，高高躍起，然後讓突擊長矛的利牙咬上被娜爾姬擊碎鱗甲的眉心。
薄弱的肌肉被刺破，下麵的骨頭也碎裂了。釋放出來的衝剄破壞了腦部，使得汙染獸噴出鮮血不斷掙紮，它用力將頭部擊向地麵後就沒任何反應了。
雖對背後發生之事感到吃驚，雷馮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在頭頂感受到了其他變化。
（什麽？）
都市外圍地帶集合了巨大剄流。
雷馮抵達了下方閘門的正下麵。
已經沒時間等升降梯了，要用跳的嗎……？
就在雷馮考慮的時候，外部閘門出現了新的黑色人影。穿著都市外裝備，腰際綁著鋼索的人影，頭下腳上的朝這邊飛降。
「交給我！」
透過念威端子充滿整個頭盔的聲音。
自己盼望以久的聲音。
以堅強意誌著上色彩的聲音。
照亮眼前的聲音。
雷馮躍起。
朝自己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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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卡利安交給了那隻手。兩人的視線交錯，雷馮在近距離確認了那對眼瞳。
「總算迴來了！」
「是的！」
兩人交換了沒有透過念威端子的會話。在那瞬間，閃光包圍了雷馮他們。巨大剄流從都市外圍射了出去，後方的汙染獸被掃開，接著產生了連續爆炸。
「去吧！」
「好！」
雷馮成為一支被解放的疾箭。他收迴鋼絲，然後將複合煉金鋼變成長劍。
那是失去形體的中樞再次凝固的感覺，是精神與肉體合而為一的感覺，是剄流從頭頂貫穿至腳尖的感覺。
那是穩固自我的某種事物。
是釋放力量的「意誌」。
就算那隻是借取之物，即使自己如同寄生蟲般依附著它……
他沒對著任何人的大叫——「這就是現在的雷馮?阿爾塞夫！」
接著躍入了戰場。
＊
借著鋼索牽引迴到外部閘門的妮娜，將卡利安放到了地板上。穿著都市外裝備的醫療班馬上衝了過來。
妮娜從這個場所望向戰場。
緊接著第二射擊發了，巨大的剄流炮彈成為一條光束，揮開了迫近而來的汙染獸。
「這是……」
這是自己從未看過的兵器，強烈剄流震撼著周圍的空氣。
「這是剄羅炮。」
在醫療班的支撐下，卡利安站了起來：
「隻是再把它的規模加大而已。不過最少也要百人以上的武藝家填充能源，所以稱不上是方便使用的兵器呢。」
「製造這種東西是因為……」
「我們不能老是害怕威脅啊，先不提這個……」
卡利安頭盔下的銳利眼神看向妮娜。
「你把他變迴原狀了。」
他以言語指責妮娜：
「這種方式是行不通的，如果你這樣做，會讓他失去來這裏的意義。身為掌管學園都市的學生會長，我無法認可這種狀態的他。你有沒有發現將他貶為工具的人就是你自己？」
學園都市——不管是誰，終究都會離開這裏，它就是擁有這種命運的都市。
不會飛翔的鳥，隻能在這個溫暖，卻又冰冷的場所等待墜落地麵的命運。
卡利安的話讓妮娜大受打擊。
「你說我把雷馮當成工具使用……？」
在她心底湧上了一把怒火，雖然想要大吼否認，妮娜還是把話吞了迴去。
她恢複冷靜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總有一天會受到報應。」
不過莉琳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到頭來這個報應還是會讓那家夥痛苦吧，到那個時候……」
她說，自責的行為，到最後也等於指責身邊的人。
妮娜從閘門望向外麵。
那邊是戰場。
跟大群汙染獸戰鬥著的雷馮揮舞著劍。
「一直到那個時候的最後一刻……」
雷馮也會在自己的身邊吧。
「我都不會後悔。」
一邊感受卡利安在背後吐出的歎息聲，妮娜凝視著戰場。
她覺得某處似乎傳來了鳥的叫聲。
「我沒有贏的自信。」
被汙染獸引導……在這種難以置信的狀況下，雷馮一邊騎著兩輪機動車，一邊對坐在邊車上的卡利安說話。
古老到無法判別是第幾期的老性體，它瞬間的訪問結束後爆出的衝擊，震撼了整個潔爾妮。卡利安立刻對特別編成隊下達了停止攻擊的命令，這是因為他相信老性體的話，或是對超乎尋常的迫力感到絕望。這些雷馮等人不得而知。
不過與特別編成隊戰鬥的汙染獸，並沒有將反擊獠牙咬向毫無抵抗的武藝家們，而是直接來到了潔爾妮，並且持續在都市上空盤旋。
它在等待族群之首……也就是身為學生會長的卡利安做好出發準備。
然後卡利安隻要求雷馮隨行。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古老的汙染獸，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它們會說人類的語言。我不覺得自己能勝過它。」
「是否有必要與它戰鬥的事情還沒決定吧。」
雷馮看不見卡利安被頭盔遮住的臉，但是透過念威端子傳來的話語，感覺起來還是那麽的冷靜。
「如果它想戰鬥的話，在那個瞬間就能毀滅掉我們了，不是嗎？」
「或許是吧……」
以念威提供聲音傳輸的人不是菲麗。菲麗尚未康複，所以沒有得到醫生的許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兩人與返迴都市中的特別編成隊會合，然後請了第一小隊的念威操作者幫忙。
「而且讓我感到相當好奇的不是汙染獸的力量，而是它們要求跟我們進行交涉的行為。」
「我想，那感覺起來不像交涉吧……」
雷馮一看見那隻老性體，就覺得它的姿態擺得很高。
「那並不構成問題。」
坐在邊車裏的卡利安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手也環抱在胸前。從這種姿勢中，可以窺見他的從容。
「光是可以理解人類的語言，就已經有進行交涉的空間了。再來就要盡快理解對方的價值觀，這一步將會決定我們能打出什麽樣的牌。」
看樣子卡利安真的打算跟汙染獸進行交涉，不覺得這種做法行得通的雷馮，隻能以沉重心情催下油門。
在前方引導的汙染獸，配合著雷馮兩人的速度在天空飛翔著。
兩輪機動車並不是在平整地麵上奔馳。陡坡的末端沒有下坡，兩輪機動車半空中飛了數秒後再次著陸。
「我從很久以前就有這個疑問。」
在車體劇烈彈跳的情況下，卡利安緊緊抓住車體撐過衝擊，一邊大聲的說道：
「隻靠汙染物質就能生存的汙染獸，真的需要人類的血肉嗎？」
「咦？」
「我針對汙染獸的生態，還有你說過的事情做過許多調查。對都市最有用的情報，就是麵對汙染獸的應對方式。如果能沒有傷亡的避開與汙染獸的戰鬥，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事。」
與汙染獸的戰鬥必定會出現損害。無論是哪一座都市，在戰鬥發生時必定會理所當然的損失一、兩名武藝家。關於這一點，即使是古連丹也相同。就像現在的潔爾妮一樣，經常重複與汙染獸戰鬥的古連丹，如果一直讓天劍繼承者不斷出擊的話，最後反而會導致戰力低落的下場。
雷馮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證明了這件事。
「可是汙染獸會襲擊都市。」
「沒錯，不過這是為什麽呢？」
被對方天真的反問，雷馮頓時詞窮。
「如果幼生體時的同類相食行為不是非常手段，而是留下優秀品種的儀式兼捕食行為的話，在它們的概念中，應該就沒有同類相食等於罪惡的思考模式。」
「可是說不定它們根本沒想過這種事喔？」
「沒錯，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人類在嬰兒時期時，也沒有明確的意識存在。就因為人類這種方便食用的飼料存在，它們才會聚在那裏。不過變為成體的汙染獸呢？它們之所以獵食我們，也是因為人類比汙染物質更能快速的提供養分嗎？如果這項假設成立，那麽成體具有邏輯思考的能力嗎？就算不懂人類的語言，它們能跟其他汙染獸進行溝通嗎？如果可以的話，又是用什麽方法？我們能得到既複雜又細致，被稱為汙染獸語也不為過的溝通方式嗎？」
相較於雷馮的冷淡迴應，卡利安反而露出了興奮的神態：
「這些問題解決的那一刻，或許我們就能找出解決汙染獸問題的新方法。」
「通過會話來解決嗎？可是我們不會給你飯吃這種話，跟肚子餓的人講得通嗎？」
經曆過孤兒院貧困生活的雷馮，無法同意這種想法。
「幼生體或許隻能以武力應付。不過成體如果具有知性可以進行基本交涉的話，說不定就行得通。」
「要怎麽做？」
「它們襲擊都市的理由啊。它們隻能吃人肉嗎，如果它們也吃動物基本上都有的蛋白質之類含有豐富營養素的東西，那我們隻要生產給它們食用的糧食就行了。而且也能讓它們運送都市外的礦物資源，借此彌補都市損失的糧食資源。」
雷馮沉默的搖了搖頭。
換句話說，都市要跟汙染獸做生意。
汙染獸拿著錢來都市購物……光是想象這件事，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幅荒謬的畫麵。
「這太不實際了。」
「可是有值得一試的價值，而且……」
汙染獸的速度變慢了。地形變成了平緩原野，車子的震動也變少了。卡利安再次將背靠向座位，手也交叉在胸前。
「話說迴來，我也很好奇那隻老性體沒有二話不說的襲擊都市，而是叫族群之首前去見它的理由。」
「…………」
這一點雷馮也很在意。
兩輪機動車明明沒有減速，汙染獸的速度卻更加緩慢了。這就是快到目的地的證據。
「那麽汙染獸的聚集地應該還沒人到過吧？」
一邊對卡利安至今仍能維持好奇心的精神力感到咋舌，雷馮慎重的注意著周遭，可是他並沒有感覺到汙染獸那種孕育饑餓感的兇惡殺氣。
接著，景色忽然一變。
雷馮慌張的按住刹車。緊急刹車讓兩輪機動車的後輪打滑，接著停了下來。
「怎麽了？」
卡利安驚訝的聲音悶悶的傳到了耳中，這是隔著頭盔發出的聲音。
護目鏡提供的視覺支援中斷，視野變窄了。
「唿叫請迴答。」
即使發出唿叫，也得不到念威操作者的迴應。
「這是怎麽一迴事？」
「或許念威被阻隔了吧。小心一點。」
坐在兩輪機動車上的雷馮正要抽出煉金鋼，卻被卡利安阻止了：
「等一下，我們是過來交涉的，不能主動做出刺激對方的舉動。」
「可是……」
「先看看對方的反應。」
卡利安下了邊車。
周圍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幹涸大地上盡是龜裂突起的土塊，不過滲入大氣的色彩感覺起來卻是那麽透明。
雷馮望向天空。有汙染獸在的場所，天上總是帶著生鏽般的赤紅色調，但這裏卻有著一片在都市也難得一見，如同清澈水麵般的無垠青空。
這裏明顯不是剛才奔馳的場所。
「整個空間都是用全像投影之類的方式做出來嗎？」
「怎麽可能有這種技術能力……」
為了確認卡利安的話，雷馮環視了四周。
隔著都市外裝備沒辦法聞到空氣的味道，也沒辦法直接碰觸物體，光是環視四周根本無法區別眼前景物的真假。
「咦……？雷馮同學，那是什麽東西？」
雷馮以活剄強化視力，望向卡利安比的方向。
兩輪機動車要騎一會兒才能抵達的地方，有一行如同獠牙般排列的尖銳岩山，某物就在它的另一側。
那列岩山擋住了視線，所以看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東西。雷馮眯起眼睛以便看得更仔細——
「咦？不會吧……」
他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怎麽了？」
「上車吧！」
卡利安再次坐上邊車後，雷馮把油門催到最底。
卡利安並沒有提出「看到什麽了？」的疑問。
經過比預料中略長一些的時間後，兩人抵達了那個地方。
「這是……」
在接近之際，卡利安似乎也知道了那東西的真麵目。他下了邊車，然後以夢遊患者般的步伐站到了它的麵前。
首先出來迎接雷馮等人的是，令頭盔也為之震動的激烈水聲。
「湖泊……而且還有瀑布？」
在整排像是獠牙的石頭包
圍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整片的廣大湖泊。而且對岸還有又寬又高的瀑布，蒙蒙水霧與轟音掩蓋著整片湖泊。
「似乎不是全像技術呢。」
卡利安略微茫然的說道，並且輕撫頭盔表麵確認了手套上的液體。雷馮的視野上也沾上了幾顆水滴。
另外湖的周圍長著青脆的嫩草，色彩惹人憐愛的小花一群群的生長在那附近。
人們認為大地的一切都因為汙染物質而枯竭，除了汙染獸以外的所有動植物都滅絕了。
然而汙染獸引導自己前來的場所，竟然會是這種地方……
「這裏沒有受到汙染物質影響嗎？」
呆立在原地，連半句話也說不出口的雷馮旁邊，卡利安以冷靜口吻低聲說道。
「怎麽可能……」
「不采樣迴去調查的話，就沒辦法知道真相。話說迴來，住在這邊的汙染獸，完全背離了我們的認知呢。」
卡利安把長在那邊的草連同土壤一同挖起，然後放進了吊在腰際的收納包中。
「那麽想讓我們看的東西，我們也已經看過了，你差不多也該現身了吧？」
「喔，你發現了嗎？」
聲音發出的同時，那隻古老的汙染獸也出現在湖泊上方。雷馮無法知悉它是隱藏身影，或是跟出現在潔爾妮時一樣使用瞬間移動的能力，不過它跟卡利安講話的態度，簡直就像從剛才就參與了會話一樣。
「身為族群之首，果然擁有相當的見識。」
「不敢當，可是我並不了解你的真意。」
做出迴應的卡利安，也沒有吃驚或是動搖的樣子。
雷馮就沒辦法那麽冷靜了。把手放上煉金鋼的他，一邊拚命忍耐不要抽出武器，一邊慎重地觀察汙染獸的模樣。
現場明明出現了巨大質量，湖麵卻沒有揚起半點細波。
（是幻影……？）
不過寄宿在聲音中的壓迫感，卻是如假包換的真貨。那條長脖子、巨大胴體，折疊收攏的飛翼，一切的一切都像實際存在於現場的實體。
「是嗎……」
「說到這裏，請問你有個體的稱唿嗎？」
被巨大眼瞳凝視也毫無懼色的卡利安提出問題。
「已經很久沒使用過了，不過人類曾經稱唿吾為克勞德塞爾?分離母體4?哈爾貝。」
「那麽，我可以稱唿你為哈爾貝嗎？」
「隨便。」
哈爾貝以長脖子桀傲不馴地點了頭。
「那麽，哈爾貝。根據我的推測，你把我們叫來這裏的用意是這樣的：第一，為了表示被人類稱為汙染獸的你們，可以跟人類進行溝通。第二，為了表示汙染獸雖對現在的人類具有威脅，但從世界這個巨觀角度來看的話，你們還扮演著其他的角色。第三，為了表示你不想跟人類戰鬥。以上就是我的推論。」
卡利安一口氣說完後，有如等待正確答案的學生般仰望著哈爾貝。
「咯咯咯，先不管最初的兩點，為何汝會認為吾等不想跟人類戰鬥？」
「嗯，如果你們有這種想法，那個瞬間就能毀掉潔爾妮了吧。既然沒有那樣做，就表示你不想跟人類戰鬥，而且也不希望自律型移動都市來到這個領域。」
哈爾貝冷哼一聲，然後眯起眼睛凝視著卡利安：
「汝是一個腦袋很靈光的首領。好吧，與異種生命體互相猜測心意，並不是吾把汝等叫來的目的。吾會說出該說的真實，也會聽該聽之事。」
「我也希望進行有益處的交涉。」
卡利安也滿足的點了頭。
「那麽，先讓吾提出問題吧。那座都市為何會踏入這個領域？如果是正常都市應該不會做出進入此地的行為。」
麵對哈爾貝的問題，卡利安老實道出了潔爾妮的實際情況。與崩壞都市的接觸、廢貴族的入侵，還有機輪部門被占領，讓都市呈現暴走狀態的事實。
「廢貴族……壞掉的電子精靈嗎，唔，原來如此……是對吾等的憎恨啊。」
哈爾貝彎曲著長脖子，以胴體上那支裝飾性質的細瘦前足搔了搔下顎。
「也就是說，係統遭受侵蝕，所以都市才會暴走嗎？」
「嗯，所以來到此處不是我們，也不是電子精靈潔爾妮的意思。關於這一點還請你留意。」
「好吧，那麽吾便不追究汝等侵入吾等領域的罪責。」
「非常感謝。」
看著卡利安輕鬆的與哈爾貝進行對談，在一旁觀看的雷馮簡直難以置信。
「不過這必須建立在那座都市不繼續入侵的前提上，它現在雖然停下腳步，但那個叫廢貴族的如果繼續強行入侵，吾等便會全力加以排除。」
「……我明白了。」
「那麽，接著是汝等那邊的事。我聽過汝等在那輛交通工具上的對話了。」
「那是……」
「吾是克勞德塞爾?分離母體4，吾能知悉發生在吾等領域的一切事物。」
「我失禮了。」
「唔，那麽，關於汝口中的商業交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如果是吾的控製下的同類，有可能會迴應這種交易，但吾已經無法控製這裏以外的同類了，而且踏入這個領域的都市也不存在。」
「那真是太遺憾了。」
「汝等應該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行動範圍與生存能力低下的人類，很難一直跟吾遍布世界的同類為敵吧。」
「你說得沒錯。在這邊我想請教一個問題，哈爾貝知道能有效對付廢貴族的手段嗎？」
「不知道。吾是克勞德塞爾?分離母體4?哈爾貝，吾的存在目的是監視，並且保衛世界的盡頭以及極光力場。吾身上沒有人類保護程序的管理者情報。」
極光力場、人類保護程序，句子裏接連出現了未曾聽聞的字匯。
（而且這隻汙染獸好像……）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雷馮雖然覺得不自然，卡利安卻沒做出任何反應的點了頭：
「那麽我現在就迴去都市尋找突破現狀的方法。哈爾貝，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能允許我們暫時停留在這個領域裏麵。」
「……沒那個必要。」
哈爾貝抬起長脖子迴答了問題，它的視線射向青空，也展開了折疊的雙翼。
「汝等的都市已經開始離開吾等的領域，汝等還是快迴去吧。」
卡利安因風壓而失去了平衡。雷馮見狀連忙把他撐住，卻因為這句話而大吃一驚。
「都市在動了……？」
而且離開這個領域的行動模式……換句話說，它想逃離汙染獸嗎？
也就是說……？
「快走吧。都市的步行速度跟兩輪機動車差不多，如果隻能追在後麵跑，那事情就麻煩了。」
被雷馮支撐住的卡利安如此說道。
當兩人發覺時，哈爾貝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擁有名字的汙染獸，身上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就像在那裏的隻是一道幻影。
「我知道了。」
兩人坐上機動車後，雷馮催下了油門。
（隊長清醒了嗎？）
這件事非確認不可，他要確認這是事實，而不隻是妄想而已。
輪胎嚙咬著幹裂的大地，兩輪機動車也開始飛馳。車子飛快的行駛了一會兒後，周圍景色再次改變。
「喔喔！」
卡利安的叫聲一邊被引擎聲撕裂，一邊敲擊著頭盔。
汙染獸的成體集結成列，就像在目送雷馮等人離去一樣。
「真壯觀呢！」
雷馮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人偶，而且還被俯視。卡利安似乎也有一樣的感覺，他在哈爾貝麵前明明展現了勇敢態度，現在發出的叫聲卻尖了起來。
「……我們快走吧。」
雷馮把油門加到極限提升速度。俯視著雷馮兩人的汙染獸一共有數十隻。即使是同一隻母體生出的幼生體，變化為成體後的形態也各有不同，但這些汙染獸卻都擁有類似哈爾貝的外形。
（感覺真不舒服。）
兩輪機動車沒有減速，就這樣衝了出去。
「不行，跟潔爾妮的通訊還沒恢複！走這個方向對嗎？」
「方向沒有錯。」
不過隻要有一點偏差，就沒辦法抵達潔爾妮吧。再者如果潔爾妮已經開始移動的話，返迴的方向也要看它的行進路徑來決定。
汙染獸們的身影也已經消失，兩輪機動車在視野所及的荒野上不停奔馳。
「那是……」
在前進方向上發現某物的雷馮，將兩輪機動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
「這是都市的腳印。」
兩輪機動車的旁邊有一個大洞。那是一個如同人造物般的四角大洞。它不是挖出來
的洞，而是巨大質量壓開幹涸大地所造成的洞。
再朝遠方望去，隔著一定的間隔就會留下相同的足跡。
「隻要追著這些腳印，暫時就不會迷失方向吧。」
問題在於雷馮兩人隻能在後方追趕，而無法迎頭追上。
「通訊恢複後，我們應該就能繞到潔爾妮前方。」
「總之先追過去吧。」
就這樣，雷馮駕著兩輪機動車，在都市後追趕了一天一夜。
接著夜晚來臨。雷馮雖然不累，但考量到坐在邊車上的卡利安的體力，他還是決定停下來休息。
「你怎麽了？」
「沒什麽……」
卡利安下了邊車後開始休息。雷馮沒有迴頭，就這樣迴答了他的問題。
雷馮一直覺得有某種東西躲在背後。
（是汙染獸嗎？還是哈爾貝在看我們？）
也許哈爾貝隻是在監視他們有沒有乖乖離去吧，話雖如此，這種感覺卻又讓人莫名地不舒服。
（不管怎麽想，它感覺起來都很像機器。）
雷馮想的是哈爾貝的事，從那隻古老汙染獸的言行舉止來看，隻能說它是一部擁有意誌的機器。
（汙染獸果然是以前的人類製造出來的東西。）
隻有這個可能。
人們認為世界充滿了汙染物質，最後出現能適應環境的生物就是汙染獸。
可是事實也許是人類製造的機械，因汙染物質而異形化吧。
（會長怎麽想呢？）
雷馮雖然想要發問，但卡利安一定不會在這裏做出任何迴答。
因為這裏應該還是哈爾貝支配的領域，隻要身處此地，所有對話都會被哈爾貝一字不漏的聽見。
雷馮的背部一直有討厭的感覺。
（要提高警覺才行。）
迴到邊車內的卡利安已經入睡了。
（極光力場，世界的盡頭……）
雷馮也靠在兩輪機動車上閉目休息。
（那個地方真的是世界的盡頭嗎？）
失去地圖的這片大地上，真的有盡頭存在嗎？就像自律型移動都市外圍地帶的那種邊境之地。
如果有的話，為什麽一定要監視那裏呢……？
進入淺眠後，雷馮不再思考這些事情。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如何迴到潔爾妮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而且雷馮必須確認潔爾妮移動的理由，是否真如自己所想……
太陽尚未升起，雷馮兩人就動身了。
念威通訊是早上才恢複的。
（終於找到你們了。）
「菲麗？」
頭盔內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雷馮與卡利安望向了彼此。
「你有得到醫生的許可嗎？」
（有時間說這種事，表示哥哥你好得很嘛。我今天早上總算得到醫生的許可，接手後不久後就發現你們了。失去你們的行蹤後，那附近就突然不能使用念威，因此大家一時陷入了混亂。）
「那好，請你指示我們跟都市會合的路線。」
（是的。）
「……可能的話，希望菲麗學姐提供會長也能駕駛的路線。」
菲麗還沒開始說明路線，雷馮就插嘴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什麽意思？」
「過來了喔。」
雷馮一邊騎著車，一邊從劍帶抽出複合煉金鋼，接著將棒狀煉金鋼插入了孔洞中。
「會長會騎吧？」
「嗯，是沒問題，不過……」
（後方，從0420到0840出現多數的反應。）
「你說什麽？」
卡利安迴頭時，雷馮把兩輪機動車停了下來。
「是汙染獸。」
「怎麽可能！」
汙染獸在空中飛翔的身影，出現在卡利安也能看到的距離內。可以確定的是，它們正朝這邊直線前進。
「是跟哈爾貝不同種的汙染獸吧？」
「不，從我們進入領域後，它們就一直潛伏著。」
從背後一直感受到的氣息，就是這群汙染獸發出的。沐浴在自己所熟悉，以饑餓感推動的殺氣下，雷馮總算得到了確信。
「也就是說，哈爾貝的支配並不完全呢。」
與發出歎息聲的卡利安交換位置後，雷馮以站著的姿勢進入了邊車：
「騎車時用不著顧慮我。」
「那我就不客氣了。」
卡利安扭轉油門，兩輪機動車急馳而出。
將複合煉金鋼的握柄接上青石煉金鋼後，雷馮念出了複原關鍵語。
（雷馮，我想要仔細調查那群汙染獸時，念威就會受到幹擾。）
「這是怎麽一迴事？」
（原因不明，不過應該跟失去你們行蹤的理由一樣吧。）
「是不是因為……我們還在領域之中呢？哈爾貝雖然有可能改變心意，但應該設想對方擁有跟哈爾貝一樣的能力比較妥當吧。哈爾貝擁有自己的明確目標，所以應該不會這麽順理成章的背離自我主張。」
卡利安騎著兩輪機動車做出的推論，讓雷馮如此問道：
「不能使用到什麽程度？」
（遠距離下的念威反射率最差。我親自去現場的話，或許還有一定的精準度，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飛進那群汙染獸裏麵的話，我大概無法提供視覺支援，說不定還會失去你的位置。）
「碰到麻煩的狀況了？」
「隻能選擇戰鬥的話，我希望這種狀況並不麻煩。」
再怎麽說，這些成體的數量也太多了。即使自己布下鋼絲陷阱，也無法像幼生體時那樣，得到有如將敵人拋入切割機的結果。
卡利安立刻理解了雷馮想表達的意思。
「你如果迴不去的話就麻煩了。把它們全部引到我們這邊的話，會有辦法解決嗎？」
「是可以這麽做。不過，大概沒辦法全部引過來吧。」
「或許吧。那群汙染獸恐怕是第一次感受到汙染物質以外的糧食吧？它們的餐桌禮儀，應該沒有好到美食吊在眼前還能忍耐的地步。」
沒有人詢問該怎麽辦才好。在現場的戰力隻有雷馮一人，雖然這種狀況隻能以鋼絲來應付，但乍看之下也有數十隻汙染獸吧。如果它們是離開領域時所看見的那些汙染獸，那裏麵就應該沒有老性體才對，它們都是從第一期到第三期的雄性體吧。
如果是天劍繼承者中特別擅長大量虐殺的林戴斯，或許還有可能成功。雷馮雖然學到了這項技巧，卻沒辦法做到這種事。
如果有時間的話，自己可以使用劍，並且以接近戰的方式把它們全部收拾掉。不過……
「……會長說的沒錯，他們飛向我們的目的，就是想順便嚐鮮看看吧。菲麗，請你找出會長也能以全速騎車的路線。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離潔爾妮太遠。」
（我知道了。）
雷馮更換過複合煉金鋼上的棒狀煉金鋼後，將它轉換成了鋼絲狀態。相對地他讓青石煉金鋼複原成劍的狀態，為了讓鋼絲的應用距離更廣，最好的方式是使用複合煉金鋼。
「整理好想法了沒？」
「我會盡力去做的。」
「不，我指的是你自己的事。」
一邊集中精神騎車，卡利安繼續說道：
「到頭來，學園都市隻是個路過的場所罷了。在這裏建立起來的關係，隻要一畢業幾乎都無法維持下去。這種東西真的值得守護嗎？學園都市的武藝家之所以技巧生澀，不是因為他們膽小，也不是因為他們不夠成熟，而是心裏有這種疑問的關係。自己在這裏想借著戰鬥守護何物？被守護的東西能成為自己的重要之物嗎？就是因為沒有解開這個疑惑，武藝家才會在賭命之刻變得怯懦。」
兩輪機動車高高彈起，接著重重落地。卡利安的上半身劇烈的搖晃著，就在卡利安快要被拋出去時，雷馮抓住了他的背部。頭盔雖然撞到了前麵的擋風鏡，卡利安還是沒有慌張，冷靜地把重心拉了迴來。
「你是為了什麽在潔爾妮戰鬥？應該不是為了錢吧。如果是的話，我就能更輕鬆的掌握你了，但是你並不是這種人。你想要的是生存目的吧，不要把生存目的寄托在妮娜?安多克身上，因為你跟她幾年後就要分離了。」
一邊聽著卡利安的話，雷馮持續將剄流貫入釋放到空中的鋼絲。轉眼間汙染獸又縮短了雙方距離。
「沒有人能替自己定下明確的人生目標。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邊解決眼前的問題，一邊走完人生的吧。但你是必須賭命戰鬥的人，這樣的你是為了潔爾妮的什麽事物賭上性命的？」
「這種事……！」
汙染獸進入了鋼絲的攻擊範圍。操作著鋼絲的雷馮大聲吼叫，同時從邊車飛了出去。
「我怎麽知道
！」
被鋼絲撕裂的汙染獸一個接著一個墜至地麵。確認完有沒有將它們徹底殺死後，雷馮將注意力放到了仍朝向這邊前進的汙染獸。
為了守護潔爾妮，卡利安獨自麵對了哈爾貝。不是武藝家的他，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對卡利安來說，不惜以身犯險就是為了要守護潔爾妮。
那麽守護潔爾妮對雷馮而言，有意義存在嗎？
對於被妮娜的堅強意誌吸引，才走到了這一步的雷馮來說，這件事有意義嗎？
「我怎麽知道！」
雷馮再次發出吼叫，接著揮出了鋼絲。
鋼絲上奔流的剄，在天空與大地上劃出了雜亂的線條，汙染獸的體液也變成了血霧。一邊以鋼絲撕裂汙染獸群，雷馮一邊移動，不讓自己離卡利安駕駛的兩輪機動車太遠。
汙染獸現在正追趕著雷馮他們兩人，這恐怕是因為潔爾妮就在現在的行進方向上吧。
可能的話，雷馮希望在這種狀態下解決它們。
然而先不管鋼絲的根數，它的長度還是有其極限。
「怎麽了？」
「照現在這種感覺，我應該能把它們集中起來收拾掉。不過它們如果繼續散開的話，就會有點棘手了。」
「是嗎……我這邊出了一點問題。」
「是什麽問題？」
「菲麗，離抵達潔爾妮的預定時間還有多久？」
（最快兩個小時左右。有狀況嗎？）
「是電池。兩個小時，情況很微妙呢。」
「啊……」
從離開潔爾妮一直到現在，隻有在夜間小睡片刻時才熄掉了引擎。
「我換了備用電池啊，已經沒電了嗎？」
不過即使並非流浪巴士，兩輪機動車還是能長時間運行的交通工具。它的電力不可能這麽輕易用完，而且在小睡前也換過電池了。
「快沒電了呢。是在騎的時候發生故障，還是電池壞掉了呢……」
「怎麽會……」
「不采取直接會合的路線，電池就會沒電……該怎麽辦呢？」
隻有兩個小時的話，即使強如雷馮也沒辦法收拾掉那麽多隻汙染獸。
（哥哥還真冷靜呢。）
「因為慌張也無濟於事吧。那麽雷馮同學，現在該怎麽做呢？如果你要賭上性命阻止它們的話，我就奉陪到底。」
（哥哥！）
「我逃走的話，那群汙染獸就有可能分成兩路。與其變成這樣，倒不如把一切都交給他處理。隻要花一些時間，潔爾妮的援兵也會趕到吧。」
「這種事我根本做不到吧。」
雷馮並不喜歡卡利安，不過能毫無畏懼與哈爾貝對話的人應該不多見才對。
在這種狀況下將普通人卷入真正的戰鬥，雷馮沒有自信可以保護卡利安。
「潔爾妮需要會長。」
「很感激你這樣說，不過……」
（少說廢話了，快點迴來！）
念威端子突然傳來粗野嗓音。
「哎呀，是梵希啊。你聽見這些話了啊？」
（廢話，我已經把狀況通知潔爾妮裏所有的武藝家了。這邊馬上就能做好戰鬥準備，你們隻要直接迴來就行了，我們會在這裏迎戰汙染獸。）
「這種事……太亂來了！」
雷馮正要反對梵希的話。
（住口！我是武藝科的最高負責人。隻是小隊員的你，不準幹涉決定好的作戰計劃！你們把那群汙染獸引過來，讓它們整群來到潔爾妮這邊，這是命令！）
梵希的抓狂的憤怒聲音不允許任何反對意見，雷馮沉默了。
「你剛才說到作戰這個字眼吧？有什麽方法嗎？」
（我會證明追加的防衛預算沒有浪費，你給我活著迴來吧！）
「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現囉。」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來說明路線。）
聲音從梵希換迴了菲麗。
「菲麗，那就拜托你了。雷馮同學，我們從這條路迴去，你從這邊也能讓它們集中在一起吧？」
「我知道了。」
雷馮雖然不滿，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唱反調也沒意義。雷馮跳到了邊車上麵。
「那就拜托你了。」
卡利安再次集中精神騎車，雷馮則是專心誘導汙染獸群。他以鋼絲撕裂試圖追上來的汙染獸，有時又會縱身躍出邊車，以衝剄牽製想要分散的獸群。
「他們很不可思議吧？」
雷馮站在邊車上瞪著汙染獸時，卡利安開口對他說了話。
「什麽東西不可思議？」
「我指的是他們居然有想對付那麽多汙染獸的決心。」
「這……」
「你麵對哈爾貝時，說出了『贏不了』的話。對你而言戰鬥就是，以明確的實力差距取得勝利吧。我並不是說你在跟汙染獸戰鬥時，沒有做好必死的覺悟。不過對你來說，戰鬥就是這麽一迴事吧。你從被選擇的少數人才能抵達的次元看著戰場，你想要借著戰鬥得到某物，在古連丹某物指的就是金錢。」
「…………」
「在壓倒性不利的狀況下，非奮戰不可。你其實沒經曆過這種狀況下的戰鬥吧？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沒辦法理解他們的心情。」
「會長可以理解嗎？」
「當然知道，他們得到了你沒有的事物。」
守護潔爾妮的理由，值得賭上性命的某種事物。
「是什麽？」
「榮譽心。」
「咦？」
「或許你會覺得，這種東西有什麽用啊？不過幾乎所有武藝家都是為了榮耀而戰，能守護都市的人隻有自己，自己是為了保護家園而活著的……也就是所謂的存在的意義。」
雷馮想起卡利安在螢幕上的演講。
「難道你就是為了要……」
「沒錯，為了喚醒他們的榮譽感，我才說了那些話。因為有了值得賭上自己性命的理由，他們選擇了榮譽。」
「這種事，太荒謬了……」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呢？所謂的武藝家，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負了與汙染獸戰鬥的義務，因為讓他們擁有榮譽心的社會製度已經發展完全了。不是叫他們為了義務去死，而是讓他們把身為都市英雄的榮耀放在心中，為了守護都市而戰。社會就是這樣教育武藝家的。」
「…………」
雷馮想要說些什麽。這是謊言，是錯誤想法。但他卻沒辦法將它們化為語言，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知道這些話就是真實。
卡利安在那一瞬間望向了這邊。頭盔底下的眼瞳，看起來似乎正悲憐著雷馮：
「也許是沒受到這種教育，又或者接受教育前就對這種想法有著強烈質疑吧……不管是哪一邊，總之你成為了一名不會為榮譽感而死的武藝家。而這種特質將會讓你走上痛苦而艱辛的人生道路，你絕對無法從自己是武藝家的真實中逃開。也就因為這樣，你必須得到隻屬於你的戰鬥理由。
這些話也適用於你，菲麗。」
這就是冷血哥哥對妹妹的愛嗎？
菲麗沒有迴答。兩輪機動車繼續奔馳著，汙染獸的殺氣緊緊包裹著雷馮他們，就好像隨時會爆發開來一樣。鋼絲撕裂著殺氣，並且不斷製造出體液之霧。雷馮看見墜落的汙染獸在地麵掙紮，而一旁的汙染獸開始吞食自己的同類。
雷馮與卡利安成功地完成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逃亡戲碼。卡利安絕對稱不上高明的騎車技術，讓兩輪機動車的輪胎磨損到一轉彎就會在幹裂地麵打滑的地步，而且刹車也鬆的令人心驚。引擎釋放出難以承受的高熱，讓周邊的車殼開始融化。
接近極限的不隻是兩輪機動車，卡利安的體力與集中力、精神力都已經接近極限了，還有在都市外體驗汙染獸威脅的恐怖感。用卡利安流來解釋的話，武藝家都被以榮譽為名的思想統一洗過腦。在這個連他們都會因恐怖而身心耗弱的場所上，身為普通人的卡利安，能撐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信號燈一直響個不停呢！」
卡利安以朦朧的聲音吼道。把手中央的計量器，也就是顯示車體狀態的紅燈不斷閃動，而且沒有消失。
電池也同樣呈現了「能量用盡」的狀態，顯示電量的量表已經見底，而警示燈也亮起。
在這種狀態下，雷馮兩人前方出現了潔爾妮在大地上前進的身影。
「成功了……」
卡利安的歡唿聲是那麽微弱，而且愈來愈小聲，然後就消失了。
兩輪機動車開始搖動，卡利安的頭盔捚入了把手中。
（哥哥失去意識了！）
菲麗的悲鳴聲擊打著耳膜。緊繃至極限的精神，被刹那間出現安全感給瓦解了
。超越體力與精神極限的行為，強行讓卡利安墜入了夢中的世界。
車子正麵撞到了行進路線上的岩石。兩輪機動車朝前方栽下去，卡利安也被拋出。
雷馮在空中接住了卡利安。在空中飛舞的兩輪機動車上下顛倒的撞至地麵，引擎也整個爆炸，噴出了火焰。
破裂的輪胎高高的飛向空中。雷馮將爆炸巨響拋至背後，跑了起來。肩膀上扛著的卡利安隻是普通人，所以他無法使出全力高速疾走。
（再五分鍾，撐下去！衝啊！）
梵希發出了慘叫聲般命令。雷馮緊咬著唇不斷奔跑，同時讓背後的鋼絲跳出狂亂之舞。
跳躍、疾走、跳躍……雷馮穿過被潔爾妮踏碎的岩塊之海，潔爾妮的足部就在那裏。
喀喀喀……
有奇怪聲響在頭盔的表麵跳動。
被承載都市重量的足部踏碎彈出的岩片，如同槍彈似地交互飛竄。細小碎片撞擊著雷馮，他一邊祈禱防護衣不要被割破，一邊繼續奔跑著。
避開槍林彈雨般的岩片，雷馮鑽過足部朝都市下方前進。
突然背後的氣息高漲，原來是汙染獸穿越鋼絲之網，以低空飛行迫近雷馮，他立刻射出鋼絲將它的飛翼切斷。失去平衡墜落地麵的汙染獸撞開岩塊，一邊讓巨軀在地上滑動。
「唔！」
那隻汙染獸還不肯死心，它利用滑動的力量扭動身軀向前推進，並且張大巨口試圖吞噬雷馮他們。
擁有高強本領的雷馮，隻要躍起就能避開攻擊，不過這種做法會讓卡利安的身體無法支撐下去。
（直接衝過來！）
頭盔內忽然響起夏尼德的聲音。
槍聲拖曳著破空餘音，一邊在空中疾走。
背後響起了汙染獸的悲鳴聲。
那一發射擊正確命中了汙染獸的眼睛。
（比小不隆咚的目標好打多了呢。）
聽著夏尼德氣勢高昂的聲音，雷馮繼續奔馳，他已經看見下方閘門的入口了。
開啟的下方閘門那裏，有夏尼德舉著狙擊槍的身影。
從那裏又飛出了新的影子。
挺著突擊長矛的黑影與舉著警棍的黑影躍過雷馮頭頂，並且朝眼睛被擊中而痛苦掙紮的汙染獸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前跳起來拿著的警棍之身影——娜爾姬發出了吼叫聲。
娜爾姬在空中扭轉身軀修正軌道，然後以渾身之力在汙染獸眉心加上一擊。那是鱗甲最薄的地方。打擊所產生的反作用力將娜爾姬的身體彈迴。不過她剝除了鱗甲，而且雖然隻有一點點，她還是成功的讓下方肌肉露了出來。
娜爾姬的作用還沒結束。在半空中飛舞的她，把拿在另一隻手上的緊縛索拋出，卷住了汙染獸的顎部。
「喝！啊啊啊啊啊！」
她利用著地的力量拉住緊縛索，娜爾姬將汙染獸的頭部綁向地麵，借此抵消滑行的力道。
「唔，嗚嗚嗚嗚嗚……」
娜爾姬收緊緊縛索，有如要阻止汙染獸移動似地用腳撐住地麵。她的腳在地麵拖出了兩道軌跡，緊縛索也發出了超出負荷的悲鳴。
不過這種情形隻發生在一瞬間而已，力量不足導致的敗果立刻就來臨了。娜爾姬放棄緊縛索，接著馬上脫離了戰圈。
此時突擊長矛之身影——妲爾潔娜衝了進來。將所有衝剄集中在突擊長矛前端的她，高高躍起，然後讓突擊長矛的利牙咬上被娜爾姬擊碎鱗甲的眉心。
薄弱的肌肉被刺破，下麵的骨頭也碎裂了。釋放出來的衝剄破壞了腦部，使得汙染獸噴出鮮血不斷掙紮，它用力將頭部擊向地麵後就沒任何反應了。
雖對背後發生之事感到吃驚，雷馮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在頭頂感受到了其他變化。
（什麽？）
都市外圍地帶集合了巨大剄流。
雷馮抵達了下方閘門的正下麵。
已經沒時間等升降梯了，要用跳的嗎……？
就在雷馮考慮的時候，外部閘門出現了新的黑色人影。穿著都市外裝備，腰際綁著鋼索的人影，頭下腳上的朝這邊飛降。
「交給我！」
透過念威端子充滿整個頭盔的聲音。
自己盼望以久的聲音。
以堅強意誌著上色彩的聲音。
照亮眼前的聲音。
雷馮躍起。
朝自己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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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卡利安交給了那隻手。兩人的視線交錯，雷馮在近距離確認了那對眼瞳。
「總算迴來了！」
「是的！」
兩人交換了沒有透過念威端子的會話。在那瞬間，閃光包圍了雷馮他們。巨大剄流從都市外圍射了出去，後方的汙染獸被掃開，接著產生了連續爆炸。
「去吧！」
「好！」
雷馮成為一支被解放的疾箭。他收迴鋼絲，然後將複合煉金鋼變成長劍。
那是失去形體的中樞再次凝固的感覺，是精神與肉體合而為一的感覺，是剄流從頭頂貫穿至腳尖的感覺。
那是穩固自我的某種事物。
是釋放力量的「意誌」。
就算那隻是借取之物，即使自己如同寄生蟲般依附著它……
他沒對著任何人的大叫——「這就是現在的雷馮?阿爾塞夫！」
接著躍入了戰場。
＊
借著鋼索牽引迴到外部閘門的妮娜，將卡利安放到了地板上。穿著都市外裝備的醫療班馬上衝了過來。
妮娜從這個場所望向戰場。
緊接著第二射擊發了，巨大的剄流炮彈成為一條光束，揮開了迫近而來的汙染獸。
「這是……」
這是自己從未看過的兵器，強烈剄流震撼著周圍的空氣。
「這是剄羅炮。」
在醫療班的支撐下，卡利安站了起來：
「隻是再把它的規模加大而已。不過最少也要百人以上的武藝家填充能源，所以稱不上是方便使用的兵器呢。」
「製造這種東西是因為……」
「我們不能老是害怕威脅啊，先不提這個……」
卡利安頭盔下的銳利眼神看向妮娜。
「你把他變迴原狀了。」
他以言語指責妮娜：
「這種方式是行不通的，如果你這樣做，會讓他失去來這裏的意義。身為掌管學園都市的學生會長，我無法認可這種狀態的他。你有沒有發現將他貶為工具的人就是你自己？」
學園都市——不管是誰，終究都會離開這裏，它就是擁有這種命運的都市。
不會飛翔的鳥，隻能在這個溫暖，卻又冰冷的場所等待墜落地麵的命運。
卡利安的話讓妮娜大受打擊。
「你說我把雷馮當成工具使用……？」
在她心底湧上了一把怒火，雖然想要大吼否認，妮娜還是把話吞了迴去。
她恢複冷靜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總有一天會受到報應。」
不過莉琳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到頭來這個報應還是會讓那家夥痛苦吧，到那個時候……」
她說，自責的行為，到最後也等於指責身邊的人。
妮娜從閘門望向外麵。
那邊是戰場。
跟大群汙染獸戰鬥著的雷馮揮舞著劍。
「一直到那個時候的最後一刻……」
雷馮也會在自己的身邊吧。
「我都不會後悔。」
一邊感受卡利安在背後吐出的歎息聲，妮娜凝視著戰場。
她覺得某處似乎傳來了鳥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