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季節如何交替,有些事物也不會改變。


    反過來就是說,有些事物會發生改變。


    就比如說,我現在所在的這個侍奉社活動室就有一些小小的變化。


    與葉山分別之後過了一會。


    我一走進特別大樓的社團活動室,有個東西就立刻跑進我的視野當中。


    「噢,哥哥,好慢啊。」


    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一個像這樣麵帶笑容過來迎接我的美少女。


    天上天下唯妹獨尊,世界的妹妹,比企穀小町穿著總武高中的校服待在侍奉社活動室的這幅光景,換作以前,是絕對沒辦法看到的。


    放春假的時候,我在家裏也看過幾次她穿校服的樣子,但實際在學校看到,更是讓人感慨萬分。因為實在是太尊貴了,以至於我在走廊碰到她的時候都不敢向她搭話。準確來說,小町在學校裏會把我當成空氣對待,但在侍奉社活動室的時候卻願意與我正常交流,哥哥好高興……


    可能是因為沒有穿習慣,她微微卷起校服外套偏長的袖子,用新的發卡往上固定住劉海,然後就跟在自己家裏一樣毫無忌憚地塗起了sock touch防脫膠。note


    注:sock touch是一款用於防止大腿襪過膝長筒襪等滑落下來的膠水


    剛進社團的時候,她還跟一隻剛搬進新家的貓咪似地左看右瞧,如今才過了幾天,她就已經完全習慣了,暴露出自己毫無防備的樣子。在男生麵前你可千萬別這麽做啊,知道了嗎?你這麽可愛,我怕會有很多男生因此覺醒像sock touch控這種扭曲的性癖。


    sock touch……好像確實不錯……


    當然,所謂的變化並不單單指我覺醒了新的癖好,還有其他發生了變化的東西。


    「啊,學長,你好慢啊。」


    一色伊呂波故作可愛地鼓起臉頰,手裏忙著給自己的指甲做保養……這個人跟之前完全沒區別呢。不如說為什麽她會在這裏啊……你不是社員吧?


    但坐在一色旁邊的由比濱結衣卻有了一些變化。


    「蹲家,呀哈囉。」


    她露出微笑,開朗地朝我揮手的樣子沒有變化,打的招唿也與往常一樣輕快又奇怪。


    但她所坐的座位卻和往常不同,她現在坐到了桌子的另一側,即一色的旁邊。


    「……哦哦,辛苦了。」


    這不習慣的距離感讓我感到困惑,因此迴應不小心慢了一拍。為了蒙混過關,我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但就連這個座位也和之前有些不同。


    「下午好。」


    就在我要坐下的時候,窗邊傳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和以前一樣,這個聲音恬靜、沉著、悄聲無息。隻是聽起來比之前更近了,所以我也相應地用比以往更小的聲音進行迴應:


    「……嗯,辛苦了。」


    這大概就是最小的一個變化。


    雪之下雪乃背對著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輕輕地用手梳了下頭發,露出文靜的微笑。


    我和她的距離比之前要稍微接近了一點,接近了幾厘米。


    我和雪之下的座位之前一直處於對角線上,現在卻變成了處在同一條線上。


    換作以前,因為很清楚自己無論怎麽伸手都會夠不著,所以我甚至都不曾伸出過手。以往我們之間的距離,就是相距得如此遙遠。


    但現在的距離卻是,隻要彼此邁出一步,拚命地向前伸手,就有可能夠得著。


    話雖如此,以如今的距離仍然是夠不著,這點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


    即便如此,與之前相比還是縮短了幾分。


    盡管是幾乎誤差般的區別,但著實發生著變化。


    x  x  x


    微弱的嘈雜聲與紅茶的香氣漸漸填滿了活動室。


    我被芳香的氣味分散了注意,從讀到一半的文庫書中抬起頭,看向香氣傳來的方向。


    在一縷升起的熱氣前麵,雪之下雪乃正優雅地泡著紅茶。從外麵照進來的陽光經過熱氣的反射,為她臉上蒙上一層光的麵紗。


    我眯起眼睛看著這幅耀眼的景象,這時雪之下的視線忽然與我碰到了一起。


    有什麽事嗎?


    雪之下歪著腦袋,無聲地問我。


    對此我搖搖頭表示沒什麽,接著我低頭將視線移迴手裏的文庫書。這個時候,我看到她嘴角輕輕地笑了。


    這種交流明明沒什麽特別,卻讓我感到十分難為情,於是我決定將注意力集中到看書上麵。


    心裏是這麽想的……卻完全集中不起來……


    發生了微妙變化的關係、偏離的站位、不習慣的距離感。適應新的環境需要花費時間,這是沒有辦法的。


    除此之外,現在還有一件讓我煩惱的事情。


    葉山分別說的話在我心中久久揮之不去,真的是愁死我了……


    一想到這之後,或者說是晚上的事情,書我就完全看不下去,隻是用眼睛掃描著一列列的文字。


    這樣一來,就隻有耳朵在辛勤工作,自然會被一些瑣碎的對話給吸引注意力。


    「新開了一家咖啡店,你們知道嗎?」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一色。她點了幾下手機,然後將手機拿給旁邊的由比濱看。由比濱看到後,發出感歎的聲音。


    「啊,真的耶。還挺近的。」


    「對的對的,感覺放學之後就能順路去呢。它好像原本是神戶的店,店內的風格特別時髦哦。飲料的種類也很豐富。」


    兩人肩靠著肩,嘰嘰喳喳地搗弄著手機畫麵。這時,小町將屁股下的椅子直接搬到了由比濱的旁邊,探頭看向手機。


    「噢~珍珠奶茶啊。」


    「這東西已經沒人喝了,也就隻有大叔才會喝。」


    聽到一色刻薄的發言,小町深受打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打擊太大,她明明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卻東倒西歪地斜向一側。


    接著,她用顫抖的聲音嘟噥說:


    「欸,可、可是哥哥他好像還挺喜歡的耶……」


    「啊——畢竟蹲家他有點像大叔嘛……」


    聽到由比濱有點顧慮地小聲說道,我比剛才的小町更受打擊,因為打擊實在太大了,我明明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卻東倒西歪地斜向一側。


    欸,欸……我並不是因為很火才喜歡喝的,那個,就是單純喜歡奶茶這種很甜的東西,然後珍珠粘粘的口感也很有意思……話說,在起源地的台灣,珍珠奶茶早就算一種權威的飲料,已經不能用火不火來描述了……我是覺得它在日本應該也會漸漸變成類似的存在……就跟迷你島便利店夏季賣的聖代冰淇淋一樣……


    就在我拚命擁護珍珠奶茶,又或是在擁護大叔的時候,一色就像補刀似地,滿不在乎地加一句:


    「大叔總是喜歡追趕兩周前的潮流呢。」


    「我懂,我也這麽覺得……那跑過來跟自己講『現在這個很火吧』的樣子,讓人有點吃不消……」


    由比濱不耐煩地說道,臉上露出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


    然而,在一旁聽著的小町更是被嚇得不輕。


    「兩位對大叔的生態未免也太熟悉了吧……」


    「啊,因為爸爸他……」


    「對對對,因為爸爸。」


    小町聽到一色和由比濱做出相同的迴答,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嘴裏不停地念:


    「這樣啊,哦~原來如此……


    」


    幹嘛,怎麽了……她們指的是哪種爸爸啊……雖然不是很懂,但好可怕,還是當作沒聽到吧!note


    注a「爸爸活(パパ活)」,原則上是指不以肉體關係為目的的援交,提供金錢的男性一方即為「爸爸」


    我別開視線,看到雪之下正好準備完五人份的紅茶。她先後將紅茶倒入狗狗圖案的馬克杯、樸素的茶杯、紙杯。


    「請用茶。」


    雪之下說完,坐在對麵的三人都一同接過杯子並道謝。


    「啊,謝謝。」


    「謝謝雪乃姐!」


    「謝謝學姐。」


    由比濱、小町、一色將紅茶拿在手上。接著雪之下默默地將最後一個帶潘先生圖案的無耳茶杯遞到我的麵前。


    「謝謝。」


    聽到我小聲的道謝,她小小地點了下頭。我從她表情裏看到了一絲滿足,估計是今天她對紅茶的味道也很有自信吧。或者是因為剛才我有好好道謝,她感覺自己平時的調教終於有成果了吧。因為她一直跟我說一定要懂禮貌……


    既沒有直接的對話,也沒有適度的爭論,但我們向彼此微弱地傳遞著近似想法與心情一類的東西。像這種花甲老人之間的交流讓我有點不自在,為了不讓人發覺我臉頰發燙,我吹起了紅茶,打算蒙混過關。


    側眼一看,我發現坐在斜對麵的小町也正用過長的袖口捧著紅茶在吹。


    然後,我們同時啜了一口。


    「「好燙!……不燙耶」」


    我和小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形成恰到好處的和聲。這讓我和小町猛地看向彼此,盡管我們之間共享了一份新鮮的驚訝感,但對於其他人來卻並不是這樣的。


    「不如說不夠燙呢。」


    一色將紙杯從嘴邊拿開,擺出不太滿意的微妙表情嘀咕道。接著她用一副像是在說「這家夥在說什麽啊」的表情瞥了我一眼,小聲地補了一句「這家夥在說什麽啊」。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是很可愛啦,但好欠打啊……話說你怎麽可以對雪之下泡的紅茶溫度有意見呢生氣氣!


    就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由比濱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後說:


    「啊,畢竟蹲家很怕燙嘛。」


    她的微笑有幾分近似苦笑,我也擺出類似的表情點頭表示同意,這時在視線角落的小町一臉感激地喝著紅茶,同時把身下的椅子挪到了雪之下的旁邊。


    「我們家包括養的貓雪君在內,全部都怕燙。」


    「畢竟它就是貓啊。」note


    注:日語中用「貓舌」來形容一個人吃不了太燙的東西,上文中「怕燙」的原文即是「貓舌」


    「也就是說,這就是我們家的最適溫度……怎麽辦雪乃姐,我太喜歡你了……」


    然後她像貓一樣把手放到雪之下大腿上摸了摸,然後喵了一聲依偎了上去。


    「別這樣,小町……」


    雪之下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好像並不討厭小町那食肉目貓科的親近方式,因此她任由小町擺布自己。不一會,她怯怯地將手伸向小町的頭,用指尖輕輕地撫摸起來。嗯,真是不錯呢,町雪的尊貴之處也值得一品……讓人不禁想像remeoroman一樣唱一句「町——雪——啊……」。note


    注a由remioromen演唱的「粉雪」。「町雪」的發音與這首歌的一句歌詞「粉雪」接近。


    好想成為一麵牆壁……就在我於一旁扮演著絕對的旁觀者時,突然傳來了一個將這個牆壁擊垮的「guwaragowaragakin」的冰冷聲音。note


    注a棒球漫畫『大飯桶』岩鬼正美的獨特擊球聲


    「哦,是嗎。」


    我側眼一看,隻見一色擺出超級無語的樣子,漠不關心地嘟噥了一句狠話。然後,她啜了一口紅茶,臉上扭曲成厭惡的表情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挺燙的呢,然後又苦又澀又煩。」


    她一改剛才「不夠燙」的評價,緊接著來了個感想三連發,精彩得堪比巴斯掛布岡田的三連本壘打。note


    注a日本棒球隊「阪神老虎」的三名成員藍迪?巴斯、掛布雅之、岡田彰布在1985年日本職業棒球聯賽中連續打出本壘打的事情,這在阪神球迷中被稱為「傳說的三連發」


    沒有啊,哪裏燙啊,我覺得沒這迴事啊——我別開視線,一點點啜起了杯中的紅茶。


    既不冷也不熱,不屬於這其中的任何一種,現在的這個瞬間剛剛好。


    x  x  x


    喝下溫度恰到好處的紅茶,我總算緩過勁來。


    四周傳來滿足的唿氣聲,活動室內又取迴了平靜的氛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的恬靜時刻。反過來說就是很閑。歸根結底,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我和雪之下、由比濱,以及一色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喝茶,讀書,以及玩手機。


    但唯獨剛加入社團的小町閑得發慌。


    「……沒人來呢。」


    她用手撐著臉,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是這樣子的啊。這個傻社團基本就是閑得讓人發傻。」


    不如說閑著沒事做就是侍奉社平時的社團活動。


    隻是偶爾有棘手的委托而已,平常侍奉社的活動=在活動室打發時間。


    所以我揚了揚手裏的文庫書,示意小町最好帶個手機或書過來打發時間。這時,同樣在看書的雪之下抬起來,開心地說:


    「是啊,所以才有一個傻社員把這裏當圖書館了呢。」


    「沒錯,這裏比圖書館人少,待著特舒服。」


    「原來你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傻社員啊。」


    雪之下就像忍受頭疼一般用手按著太陽穴,無語地歎了一口氣。就在她重新低頭看向文庫書的時候,她小聲地補了一句:


    「……不過跟以前比起來算好的了,至少知道自己是社員了。」


    她翻書的動作十分溫柔,微眯的雙眸就仿佛在眺望遠方,雪之下手上的文庫書,看起來就像是一本過去的相簿。


    「唔,啊,嗯,行吧。」


    一年前被帶到這裏的時候,我還在滿腦子想怎麽從這裏逃出去呢。一想起那個時候的事以及至今發生過的事,我就感到特別羞恥,想把年輕時候的自己殺掉,所以為了蒙混過關,這時候需要咳嗽兩聲!


    喀喀喀。


    我通過咳嗽幾聲完美地蒙混過去後,像個沒事人一樣重新對小町說:


    「不管怎樣,沒工作不是很好嗎。」


    反正工作也沒有錢拿。不等價的勞動,被稱為惡也不為過。再說還要依靠人力到什麽時候啊?現在可是ai的時代啊。


    就在我在心裏扯淡時,坐在對麵的一色女士一臉愉悅地講出一句沒有愛的話:


    「就是說啊。這樣才能毫無顧慮地把學生會的工作分到這邊來。」


    「你想得美哦。話說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啊……你不是社員吧?」


    這家夥真的是一不留神就會出現在這啊……學生會和足球社那邊不要緊嗎……我有點擔心地問道,一色將手指放在下巴上,歪了歪腦袋。


    「確實不是社員,但作為客戶,我接受款待不是理所應當的權利嗎?」


    「昭和的思考方式!? 」


    這種過於封建的職權騷擾思維嚇得由比濱發出響亮的叫聲。一色看到由比濱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可能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她清清嗓子說:


    「應該說是因為去年實在太亂來了,學生會的預算已經快不夠用了。得請你們幫我填補虧空才行。」


    「近八成都怪你自己吧……」


    不是因為你老辦一些沒意義的活動嗎……那個免費派發的情報雜誌是怎麽迴事啊……這樣預算當然會不夠用啊。


    聽到我不耐煩地講大道理,一色故作可愛地鼓起腮幫子。


    「前陣子的聯合舞會……」


    「嗯,您說得對,非常抱歉。」


    她要提起這個我實在無法反駁,於是我隨便敷衍了一句並爽快認錯,強行打斷了對話。接著一色不滿地唿出一口氣。


    「老實說我連貓的手都想借過來了。」note


    注:日本諺語,形容人手不足,忙得不可開交


    「啊,那把我們家的借給你吧,我們家的貓很可愛的哦~」


    聽到一色的牢騷,小町突然這麽說道,往口袋裏摸了摸,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她點了幾下手機,然後把手機畫麵拿給一色看。


    畫麵上是一張沒對好焦還拍糊了的照片——我家的愛貓雪屋正用屁股對著鏡頭。


    不是,我說小町妹妹,你就不能拍得好一點嗎……?你這照片要是拿去參加最爛貓咪照片大賽的話,怕不是穩穩的冠軍啊……就算看到這種照片,別人也隻會一臉迷惑吧……


    我本來是這麽想的,但有一個人卻給出了激烈的反應。


    「……」


    雪之下在小町背後拚命地探頭看手機,看起來就像是在座位上蹦來蹦去。這個人也太喜歡貓了吧,真是太可愛了,就跟貓貓最喜歡喜躍一樣……note


    注:喜躍為一個貓糧品牌,這a了其一句廣告詞


    但雪之下以外的人卻沒什麽反應,比如一色就一臉冷漠地揮了揮手。


    「不,我又不需要真的貓手。」


    「是嗎……」


    一色冷冷的一句話讓小町失望地垂下肩膀,但她立刻抬起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啊,那小町就把自己的手借給你吧?」


    她如此提議,手上做出招財貓的動作。不愧是在養貓的人,她把手指彎曲的程度、手腕的角度、動作的可愛程度,然後就連像在底下暗藏著爪子這種危險的魅力都完全再現了出來。


    但她伸出的手沒有觸及到一色。


    因為在那之前就有一隻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把她的手抓走了。這讓小町有點吃驚地迴頭看去。在她身後的當然是這個人——雪之下雪乃同學。雪之下露出超嚴肅的表情捏起了小町的手。


    「噢、噢噢噢?突然怎麽了……啊,雪乃姐的手好暖啊……」


    小町一開始很吃驚,但隨後她直接像隻喵咪一樣依偎到她身上。雪之下趁這個時候把她的手機也拿到手,一邊看著貓的照片一邊擼貓町(貓咪狀態的小町),這已經算是vr了吧?太前衛了。


    我和由比濱在一旁悠哉地看著這幅溫馨的畫麵,但一色卻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她嘟著個嘴巴看著小町,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麽,轉向我這邊,嬌聲嬌氣地拉了拉我的外套下擺:


    「學長~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你跟我說也沒用啊……」


    嬌滴滴的聲音,抬起的眼眸,捏住我衣服下擺的柔弱力氣。我輕輕拿開她的手,別以為我每次都會中同一招啊。我看向雪之下和小町,示意一色「這種事留到下次吧」。


    「你去問社長唄。」


    聽到社長這個詞,一色和由比濱也跟著看向同個方向。視線的盡頭是正在嬉鬧的小町,她嘴裏發出咕嚕聲,就像沉醉在夢境一般,另一邊的雪之下則是一邊摸著她的下巴一邊看著手機,向我們展示了一個謎之二刀流。


    雪之下察覺到我們的視線,點了點頭,沉著冷靜並思路清晰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是呢,借隻貓過來是個好主意呢。不如說應該直接養一隻了。」


    說完她補了一個聰慧的笑容,但她現在的言行卻和聰明二字完全不沾邊。雪之下……患上了貓素缺乏症……


    「根本沒在聽我們講話!? 這樣下去不行啊!小町,快起來!快迴來!house!house!」note


    注:house為命令狗迴到自己窩的訓狗口令


    由比濱發出慘叫,連忙喚醒小町,結果小町猛地彈了起來。


    「哇!唿,好險啊!差點就睡著了……」


    這個人太可怕了——她用這種表情看著雪之下,但我覺得能那麽親近人的小町更可怕……莫非你就是beast2?note——本來我是這麽想的,結果雪之下在小町離開之後有些遺憾地垂下了肩膀,雪之下小姐你也挺可怕的!


    注a fgo提亞馬特,cv與小町一樣是悠木碧


    補充完必需營養素的貓素之後,雪之下恢複平靜的樣子,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冷靜地喝起紅茶。


    「不管怎麽說,這是社長該決定的呢。」


    「是啊~」


    說完小町悠哉地啜起紅茶,接著她發現大家都用「不是,那個……」這種無聲的視線看著自己。察覺到什麽後,她突然抬起頭。


    「欸,啊,欸!? 是小町嗎!? 由小町來決定嗎!? 」


    小町歪著頭,不斷用手指向自己。對此我們都紛紛點頭。侍奉社的社長現在已經變成了小町。不對,準確來講應該是從今年的春天開始,新侍奉社開始正式活動,其初代社長是比企穀小町。


    再說,雪之下擔任社長的那個舊侍奉社都不知道有沒有被正式承認。肯定是平塚老師通過玩弄權術順利糊弄過去的吧。


    但既然正式作為一個社團進行活動了,今後就應該好好創造一個以小町為中心的體製。我們已經高三了,考慮到之後的事情,趁現在讓小町擁有身為社長的自覺比較好。


    雪之下和由比濱應該和我是同樣的想法。


    由比濱輕輕地拍了拍小町的肩膀,鼓勵道:


    「嗯,畢竟社長是小町呀。」


    「欸,欸~……」


    小町將擔心以及困惑表現到臉上,為了消除她這些情緒,由比濱露出微笑。


    「沒事的啦,我們也會幫忙的。」


    「結衣姐!」


    小町上前一把抱住了由比濱,然後這次輪到由比濱笑嘻嘻地撫摸起小町的呆毛。


    「你不去管管嗎?」


    一色無語地瞟了由比濱和小町一眼,跟我咬耳朵。


    「……過段時間她就會習慣了吧。」


    說著我抓著茶杯喝了口茶。


    不管是當社長,還是其他什麽東西,習慣了之後就覺得沒什麽的了。我一年前對這個社團也滿是違和感,但隨著時間流逝,那種感覺也漸漸變淡了。


    老實說,即便是現在,我對這個社團、這段關係,又或是這個現狀也還是有違和感。


    有時候,我會突然感覺到心裏有根刺沒能取出來,紮得我陣陣發疼。


    但包括這份痛楚以及傷痕在內,都讓我發自內心地認為,這裏是我的一個歸宿。


    還好這個社團有延續下來。


    多虧了小町和一色,這個本應不複存在的場所才得以保留下來。雖然她們沒跟我講過具體是怎麽迴事,但這種事情,我還是懂的。


    再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這個社團,在剩下不多的時間裏,我想好好報答一下這份恩情。


    眼下要做的,大概就是與小町交接工作,為了讓社團能夠延續而去招新,然後就是幫忙處理學生會的工作吧。


    不過就算不提什麽報不報恩的,這些事情都是遲早要解決的。


    畢竟侍奉社本來就是一個迷到不行的社團……


    至今因為有平塚老師當靠山,就算社團的存在意義很含糊,也能靠她強硬的手腕得以延續。現在則是在學生會長一色的袒護之下社團才得以成立。


    問題在於一色卸任之後。


    之後如果也想讓侍奉社延續下去,就必須趁現在建立一個相對獨立的活動基礎。


    不靠走後門的獨立宣言。


    啊,感覺完全不可能成功……真是前途多舛啊……


    我靜靜歎了口氣,喝光了杯裏的紅茶。


    我將變輕了許多的茶杯放到桌上後,雪之下無聲地站了起來,十分自然地為我倒了一杯新的。


    感謝。


    我輕輕點頭道謝,啜起合我口味的溫紅茶,本想著搭配著點心一起享用的,結果一抬頭,卻和對麵的由比濱視線碰個正著。


    然而她什麽也沒說,立刻自然地撇開視線,然後玩起了手裏的手機。


    僅此而已,並沒有發生什麽,但一想到剛才我們之間那無聲的交流可能被看到了,我就有點不自在。這種事明明之前也經常發生,現在卻莫名地難為情……感覺開始出汗了啊……總之先喝口茶吃些點心讓肚子冷靜一下吧!


    為了蒙混過關,我向桌上的茶點伸出手。


    但就在我碰到的那一瞬間,盤子突然向旁邊移動了,我的手因此抓了個空。我又一次伸出手,結果盤子又一次逃走了。


    「……」


    幹嘛啦——我盯著移動盤子的犯人表示抗議。


    飄逸的黑發,雪花般白皙通透的肌膚,炯炯有神的澄澈藍眸,那凜然又清爽的站姿就連喝紅茶時也有模有樣的。


    連續盤子移動犯,雪之下雪乃視線一和我碰上,就垂下長長的睫毛,小小地搖了搖頭。


    欸……幹嘛……?什麽意思?


    是想說我沒有吃點心的權力嗎。雖然沒有麵包的時候吃點心就好了,但連點心都沒有的話豈不是隻能餓死?這女人,怎麽比瑪麗?安托瓦內特還要過分啊。note


    注:謠傳在法國大革命時期,當路易十六的妻子瑪麗?安托瓦內特得知法國老百姓沒麵包吃時,她說了一句「沒麵包就吃點心啊」,這句話成為流傳至今的名言,用來表示貴族的驕奢淫逸,和對下層民眾的一無所知。


    但我可是個很叛逆的男人,怎麽可能輕易就放棄。我肚子說它現在就想吃點心。


    我再次向茶點伸出手,盤子又再次移動。欸,這是飛碟?難不成是ufo嗎……


    「……欸,幹嘛,霸淩我?」


    因為實在是受不了這種不講理的待遇,我忍不住說了一句。結果雪之下有點生氣地側著瞪了我一眼。


    「你忘記等下的安排了?」


    聽到她這麽一說,我立刻垂下了肩膀。


    「……我很想忘掉。」


    今天整整一天,晚上的安排都盤踞在我腦海的一角中,一直揮之不去。一迴想起具體的事情,我就深深歎了口氣。


    可能是我的表情看起來過於絕望,一色呆呆地歪著頭問道:


    「等下有什麽事嗎?」


    「嗯,是啊……」


    並不是什麽值得特地拿出來說的事情。盡管我迴答得十分含糊,但俗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又俗話說隔牆有耳,人口封不住。


    小町莫名擺出一副知情的樣子,嘴裏念了一會,然後敲了下手,用十分老成的聲音說:


    「說起來,我有聽說過。」note


    注a『筋肉人』泰利人的台詞


    「小米你知道點什麽嗎?」


    一色也用沉重的聲音迴複她,催促她繼續說下去。兩人夾著由比濱,麵對麵地悄聲聊了起來。


    「嗯,根據陽乃姐的情報……」


    一聽到那個名字,絕望的感覺就向我襲來。


    「那個人為啥要特地跟小町說啊?情報都被泄露幹淨了,這也太讓人難受了吧……」


    這樣一來,我也搞清楚為什麽今天葉山是那副態度了。果然是陽乃告訴他的啊……啊啊啊!我最不想讓他知道的啊!


    喂!我說~你姐姐是怎麽迴事啊~?——我向雪之下投去抗議的視線,但就連雪之下也生氣地在發抖。


    「那個人還告訴了小町嗎……」


    她怨恨的嘟噥聲使其發言聽起來越發冰冷,隨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我都說很難為情,叫她不要這樣了……」


    她臉紅成一片,淚眼汪汪低著頭發抖。


    ……嗯,跟我想的發抖有點不同,但因此看到了難得一見的東西,還不錯。


    諸惡的根源都是那個邪惡的閑人姐姐。


    妹妹沒有錯,妹妹即是正義。


    雖然我是這麽認為的,但本應是正義的妹妹卻若無其事地繼續泄露著機密。


    「聽說今天哥哥要和雪乃姐的媽媽去吃飯……」


    啊啊,終於被她講出口了啊。聯合舞會結束之後,其實我一直有被媽媽乃即雪之下的媽媽邀請去吃飯。


    本來是打算設法往後拖的,結果反而被先將了軍,不小心答應了下來,造就了現在的狀況。


    「啊……是這樣啊。」


    由比濱抓了抓自己團子頭發,皺著眉露出為難的笑容。一旁的一色則是吃著點心,敷衍地迴了一句:


    「這樣。」


    「哇,聽起來一點都不感興趣。」


    一色毫無興致的語氣讓小町嚇了一跳,嘴裏吃著點心的一色一隻手拿起茶杯,看了我一眼。


    「實際上我就是沒什麽興趣……不過,聽你這麽一說,學長的臉色很差呢。」


    「是嗎?我倒覺得和平時沒區別。」


    一色的話讓雪之下感到納悶,她開始認真地盯著我的臉瞧。於是我竭盡全力擺出一副要死的模樣。我的死魚眼可是受到大家一致認可的,我讓麵部的肌肉全部耷拉下來,做出一副死氣沉沉的表情,散發出打心底感到痛苦的感覺。


    這時,雪之下莞爾一笑。


    「看吧,我就說和平時一樣。」


    「你怎麽看的啊?」


    我能問問你是怎麽看的嗎?雪之下同學,你有好好看比企穀同學的表情嗎?雖然我不想自己這麽講,但我現在基本和屍體沒什麽區別哦?不靠化妝就能把腐爛屍體的感覺演繹出來,就連世界的喪屍電影業界也對我相當感興趣哦。話說你是不是覺得這就是我最平常的表情啊?


    就在我打算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時,一色將一個擁有絕對壓倒性力量的詞說出了口。


    「學長的心情我能理解呢,跟那個老太婆一起吃飯,是挺辛苦的。」


    「老……你啊……」


    雪之下啞口無言。


    一色,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不能這樣的哦!——本想這麽斥責她的,但我對她的說法實在是太有同感了,完全說不出口。啊不是,我完全不覺得媽媽乃是老太婆,我單純覺得她是個美麗年輕又可怕的高貴婦女,有時候還能看到她幽默的一麵,不如說讓人覺得有點可愛。


    隻不過,全部抵消之後還是恐怖的感情更勝一籌,所以從結論上看,跟她一起吃飯確實挺辛苦的。


    我一個


    人在那點頭,一旁的小町和一色則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不亦樂乎。


    「哇,伊呂波學姐,嘴巴那麽損實在是太棒了☆我絕對不想叫你姐姐?」


    「我又沒求你,也不想被你這麽叫。」


    「小町你叫姐姐的標準是什麽啊?」


    雪之下也戰戰兢兢地加入到她們的談話當中。你在問什麽東西啊……


    因為雪之下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我朝剛才沒吃成的點心伸出手。


    可別小看健康青年的胃容量啊。吃些點心頂多就塞個牙縫,不如說考慮到接下來的戰鬥,吃些東西填下肚子是很重要的。


    這次我一定要把點心拿到手。


    我剛這麽想,手上卻又抓了個空。


    「嗯?」


    欸?為什麽?雪之下不是在小町那邊嗎?我一頭霧水地抬起頭,結果看到由比濱正把盤子拿在手上。


    「這之後不是要吃飯嗎,這個沒收了。」


    說完她便抱著盤子擺出嚴密的防守態勢,接著拿起點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不是,怎麽反而你在吃啊……」


    「因為要是沒人吃的話會很浪費啊。」


    說著她轉頭看向時鍾,我也因此跟著看了過去,時間接近傍晚,窗外西方的天空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朱紅色。


    「小雪乃,你們差不多該出發了吧?這邊我們會收拾的。」


    聞言,雪之下也看向時鍾。雖然我不知道她們具體定在了幾點,但這個點也差不多該出發了吧。雪之下短短沉思了一下後,點頭迴應:


    「說得也是……那就麻煩你們了……謝謝。」


    雪之下微微一笑,道了聲謝,對此由比濱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


    「那我們走吧。」


    「……好。」


    雪之下拿著書包催促我,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包裏明明沒放什麽東西,現在我卻感到特別地重。


    但雪之下早就利索地收拾完了,正站在活動室的門前等我。


    沒辦法,隻能咬著牙上了……我最後大大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將書包背上肩。


    「那今天我就先走一步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由比濱和小町朝我們揮了揮手,然後一色說了一句「辛苦了」,看也沒看這邊一眼。在她們的目送之下,我們把門拉開,來到走廊上。不對,有個人沒有目送就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


    「啊,雪乃姐,你忘記帶上這個了。」


    小町叫住雪之下,小跑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紙袋。


    她將紙袋緊緊地交付到了雪之下手上,雪之下看到手裏的袋子,歪頭表示納悶,她輕輕打開袋子往裏頭看了一眼,突然笑了。


    「謝謝你,幫大忙了。」


    「沒有沒有。」


    小町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站在門口揮手說「路上小心」。活動室裏,由比濱依舊在小小地揮著手,一色也還在玩著手機。


    這次真的是在大家的目送之下,我們離開了活動室。


    不對,有個人沒有目送就是了。我是無所謂啦,這樣我也比較輕鬆,我是無所謂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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