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丸戶史明


    「欸?怎麽?你開始抽煙了?」


    「嘛,隻會在喝酒的時候抽就是了。很奇怪嗎?」


    「不,也沒有很奇怪……」


    很奇怪。非常奇怪。


    違和感過於強烈,我都想立即擺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吐槽『都過了二十歲還不知道吸煙對身體不好嗎!?』了。話說這什麽啊?コントレオナルド嗎?搞不好連原作者都還沒出生哦。note


    注:コントレオナルド,日本一個搞笑藝人組合,前麵的吐槽是他們的一個段子。這個組合組建於1979年解散於1985年,渡航是1987年生


    「先不提這個,既然你不抽煙為什麽來這裏?」


    「……這個,嘛,因為有點不適應」


    話雖如此,但從這個場所內所進行的對話看來,麵前這位文雅男士的主張顯然再正確不過了。


    畢竟這裏是居酒屋店外的吸煙區。對於被迫害的煙民來說,在這個滿世界都全麵禁煙的時代裏,吸煙區就是仁慈地將少得可憐的煙灰缸分享給他們的唯一綠洲。


    因此這裏並不是像我這樣不過是在掛著「今日包店」的牌子的喧鬧店內待不下去、想要藏身於無人注意的煙幕中的人該呆的地方。


    順帶一提,還是多留意一下吸煙的作家比較好。聽說他們經常帶著「吸不了煙就寫不出來」這種必殺發言一起從小黑屋中消失然後徹底失聯,另外就算準備好了吸煙室也還是完全看不到一點進展。就是這樣一群必殺之輩。快寫啊快工作啊要趕在定期發行的啊。寫得薄一點也沒關係的。


    「算了。你現在過得如何?」


    「……嘛,馬馬虎虎吧」


    「就是馬馬虎虎過得很好,馬馬虎虎生活很愉快,馬馬虎虎十分幸福的意思嗎?」


    「你對馬馬虎虎這個詞期待過剩了吧」


    「不過嘛,就算沒完全說中應該也大差不差吧?不管怎麽說,你不還是來參加同學會了麽」


    「我壓力也很大呀。各方麵都是」


    「你現在所擁有的羈絆已經多到會產生這麽多壓力……這不就是所謂的馬馬虎虎過得很好嗎?」


    「……現在畫麵下可是會出現『這是一己之見』的字幕哦」


    沒錯,如同他方才所說,把這個居酒屋整個包下來所舉行的『總武高中第●●屆二年f班同學會』正是大家一起懷念過去、炒熱氣氛,集體主義相當強烈的懷舊慣力……慣例活動。note


    注:オールウェイズ,always,丸戶前麵寫成了オールウェイ勢


    對於從學生時代開始就完全不打算參與活動、可最終還是被迫以侍奉部成員的身份作為舉辦方參與活動的我來說,根本不可能向這種醜惡活動的通知郵件迴複什麽『我想要參~加。關照請多!』,話說到底是誰啊隨便把別人的郵件重發迴去。難道是隨意群發同學會聯絡郵件的召集人?note


    注:關照請多シクヨロ,日本有一段時間流行把詞倒著念,現在已經過時了


    而且為啥是二年f班的同學會啊?該不會是因為在三年級的班級裏抬不起頭吧。


    說起來我到底是三年哪一班的啊。所以我才說編輯部把截稿日期放在讀最終卷前讓人很為難啊。


    該咋辦啊別說是最終卷現在就連十三卷還沒發售呢。不是該出了麽。note


    注:春物13卷原本定在18年10月和14卷同步發售,結果延期了一個月,14卷也跳了一年


    「那你又過得怎麽樣?葉山」


    嘛,順帶一提,從剛才開始就在吸煙處願意陪我聊這些沒營養的話題的人就是、在這種活動上和我形成鮮明對比的、名字似乎列在主召集人裏(其實就是列進去了)、受所有人認可並且擁有原二年f班最上位種姓、如今順利大學畢業進入踏入社會的第一年的葉山隼人。


    原本的話他應該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畢竟實際上直到剛剛為止他都在被老同學們爭來爭去,甚至還展開了名片爭奪戰,看來即便過了五年他依然是人氣絲毫不減的大紅人。


    另外說一句,雖然是第一次像這樣在畢業數年後的同學會上見到名片交換的活動,但當時和現在的力量關係的變化以及職業所帶來的溫度差全都被如實展現了出來,真是慘不忍睹,比如『呀~外企~』『哇銀行~』『自己創業?好厲~害!』『啊~製造業啊,欸~,這樣啊,欸~』之類的情況。你們難道不知道職業不分貴賤嗎?


    在外企工作的話要是沒能幹出成績就會被毫不留情地開除,在銀行工作又會因為內鬥最終調職,至於自己創業那是通向破產的最短路線,這下你明白沒有什麽高貴的職業了吧?果然還是職業主夫最強吧?


    雖說如此,先不提用『啊~我還在讀研~』或是『還沒畢業呢~』之類的話來當免罪符的某些家夥,要是再和其他『沒有頭銜的人』比較起來……還是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吧?


    「嘛,和你一樣,馬馬虎虎吧」


    雖說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和我想的一樣才導出了相同的結論,但葉山卻如同我期望的一般、迅速結束了這個話題。


    「還是不說真心話,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雖說他是個在察言觀色方麵無人能出其右……不,該說是在各個方麵都讓人完全無法企及的讓人火大的家夥,不過嘛,葉山的迴答卻如我料想的一樣,我感到些許懷念於是苦笑著迴以玩笑。


    不過……


    「和你一樣呢」


    「……還有,你別和以前一樣隻對我一個人說些讓人聽了不爽的話」


    緊接著,葉山說出了稍微超出我的預料、聽起來有些刺耳的話語。


    「我說錯了嗎?……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你從來沒有把關鍵的事情說出來過……不,不說真心話的不光是你,那時所有人都是這樣」


    「那是因為……」


    於是,我打算用無聊的閑談敷衍了事的計劃立馬就擱淺了。不知不覺間被偶然喚起了討厭的迴憶,我們兩個彼此都露出一副苦澀的表情。


    這些全都是不說人話、把本來就複雜難懂的人物心情整的更曖昧、往各種方向刺激喜歡考究的讀者、還邊笑邊反咬一口的原作者的錯。


    說實話,這部作品真麻煩。


    「你不會改變……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改變」


    「不是『無論發生什麽』,而是很討厭我吧?」note


    注:嫌って言うほど,過多,厭膩;厲害,夠嗆。這裏是文字遊戲


    飄蕩在吸煙處的煙雲,不,應該說是染上了白色的空氣正不斷地沉積著。


    尋求獨處好不容易到達這裏,結果卻在這裏構築起如此深厚的人際關係,簡直是預想之外的最遭局麵了。


    真是的,要是知道會變成這種情況的話,我也就不會從店裏逃出來了吧。


    唉,同學會剛開始的三十分鍾還挺不錯的……不過歡樂的時光也太短暫了。


    畢竟幹杯的時候有一位天使……不管是容姿還是體型或是聲音自高中時代起就沒有改變,更重要的是完全沒有長出濃密胡子的戶塚就坐在我身邊。明明如此,可我才稍微離開一下座位,拿飲料迴來的時候就發現女生們把那家夥團團包圍,而且邊說著『呀~一點也沒變~』『好可愛~』邊抱個不停,局麵已經發展到連接近都做不到了。


    時隔數年好不容


    易再會,接著在互相傾訴期間不知不覺地找迴了以前那份心動的感覺,然後聽到『呐,八幡……我們兩個一起溜走吧?』之類的請求於是手拉手一起悄悄從店裏逃走——本該會是這樣的展開的可結果怎麽……


    「放心吧,我也很討厭你。從那時開始就隻有這一點能達成共識吧?」


    那段帶有無名怒火的記憶,把我的表情和言行扭曲成更加可怕的模樣。


    是對我的憤怒氣場起反應了嗎?高中時期那副絕不會在除我以外的人麵前露出的表情也重新迴到葉山的臉上。


    就這樣,正當我以為我們兩人即將要陷入互相冷嘲熱諷的領域的瞬間……


    「好,好,就是這個!兩人時隔數年得以再會,在互相傾訴之中不知不覺找迴曾經的愛恨情仇酸甜苦辣,之後把真摯的感情赤裸裸地暴露出來!葉八turns!」


    「……哦」


    「……姬菜」


    興奮的聲音從我們背後衝來,給我不知不覺亢奮起來的心情澆了一盆名為後悔的冷水。


    「嗯~,果然啊,雖然學生之間青澀水嫩的纏綿非常好,不過成為大人之後的成熟糾纏也別有一番風味。畢竟身體長很結實而且也更有野性了。要是再提高點要求我覺得穿西服打領帶的話會更好,你想,抓住領帶強吻什麽的不是最棒了嗎?」


    「……不」


    「啊哈哈……」


    「開個玩笑。哈嘍哈嘍~比企穀君,還好嗎?」


    「……嘛,就那樣吧」


    聽她這麽說,看來她五年間真是一點也沒變……不,因為守備範圍從男孩擴大到了大叔所以該說她更加成熟了。隻見海老名帶著滿臉的笑容望著我們。


    「那,那個,為什麽姬菜會在這裏?」


    「啊~,那個,感覺有點喝醉了、裏麵人太多所以想出來透透氣。啊,你看鼻血都要流出來了」


    邊說著,海老名像是在表現自己身體不適一樣用手帕捂住了臉。等下,剛剛那個鼻血的確是流出來了吧?


    「然後,發現隼人君不在了之後大家都開始騷亂起來,所以順便出來找找你……」


    「啊,是嗎,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了啊。那我就……」


    「不過沒關係!我怎麽能把對我來說這麽難得……不對,是對兩位來說如此寶貴的時間奪走呢!」


    「不,不是……」


    而且她還一邊表現自己的身體不適,一邊又精神滿滿地攔著葉山。隻見她拿出手機,把我們兩人收在取景器裏,之後連按了幾次快門。


    「放心吧。我會告訴他們隼人君正在照顧徹底爛醉在外麵到處亂吐的比企穀君。這樣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人想要出來了吧」


    「所以說,不是」


    哎呀這個完全讓人放心不下來啊。明明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存在消除到這個地步,結果又和高中時代一樣把全員的仇恨都拉過來了。


    「總之請兩位繼續慢慢享受~。之後的三十分鍾絕對沒人會出來的。那我就迴去嘍~」


    「啊」


    「啊」


    於是,海老名把如同暴風一樣的誤會(同時也是她心中的真相)藏在心裏,接著打開了推拉門利落地溜進了店內。


    「…………」


    「…………」


    之後被剩下的,隻有被困惑和尷尬所折磨、呆然佇立的兩名男性……


    這個氣氛該咋整啊?說真的,即便是過了五年海老名同學也還是一樣ng過頭了吧。就算問我能推薦嗎也還是推不動啊。


    什~麽不起眼的女主角企劃啊?不起眼的家夥怎麽可能變成偶像或是女主角之類的啊?在腰封上寫推薦文的是誰啊?note


    注:路人女主梗


    x  x  x


    「……你也抽一支嗎?」


    「不,我就算了。畢竟也沒抽過」


    「是嗎,那我也差不多把煙掐了吧」


    「你不用顧忌我」


    「還是掐了吧,沒關係的。反正我本來也不是特別愛抽」


    「這樣啊……」


    我們兩個就算沉默也不可能心意相通,況且也不能就這麽一直站著不說話,無奈之下隻好遵照日本人的傳統美德,從社交辭令開始重新聊了起來。


    在試探著彼此之間空氣的同時,用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點一點地緩緩拉開與對方的距離,摸索著能盡快結束這段對話的流程。


    為此,像剛才那樣的挑釁和還擊全部通通嚴禁。要是又營造出險惡的氣氛可就麻煩了。


    「說起來,海老名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好好叫我比企穀了呢」


    「唔?不是早就這麽叫了嗎?」


    「不,從前叫的是比取穀……你最開始不也是這麽叫的嗎?」


    「啊,你說那個啊……」


    於是,我把這當做是最後的談笑,全力動員自己的腦細胞引出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話頭。


    「話說大概就是你把比取穀君這個稱唿傳播開的吧。明明最開始傳播的人都改了,其他的人卻一直這麽叫了下來」


    那是從前就稍微有點在意,但也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因此現在說出來應該隻會讓人一笑而過,或是被當成沒由來的胡編亂造……


    「嘛,應該是那個原因吧。我的名字的確很難讀這也沒辦……」


    「當然是故意的啦,比取穀什麽的」


    「……喂」


    不過,我很不擅長這種『稍微有點在意』的事情。


    「我是不可能把別人的名字搞錯的,知道了嗎?」


    「不,現在暫且不說,當時我不可能知道這一……」


    「不過,你現在知道了吧」


    「算是吧……」


    正是如此,葉山隼人之所以是葉山隼人,就是因為他連這些細枝末節的錯誤也不會放過。即便那是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的人也同樣如此。


    ……不對,再準確一點來講。越是對他來說無所謂的人,他就越不會放過這些細枝末節的錯誤。


    要問原因的話,那就是因為這家夥的生存方式就是『將愛與慈悲與平等給予所有活著的生命』。


    「『比取穀君』不是什麽綽號。隻不過是既缺乏關愛也不親切的失禮誤讀而已。雖然大家是跟著我這麽稱唿的,但即便如此這依舊是一種無意識的欺淩。如果你主張這是騷擾的話,毫無疑問會被認定的吧」


    「別說了,事到如今我不可能還在在意的吧」


    「當時有在意過嗎?哪怕是一點點」


    「你今天好反常啊……」


    這不就和以往……或者說五年前的立場顛倒了麽。


    ……不,應該並非如此。特別是當「那家夥的家庭」的問題暴露出來之後。


    「我再重複一次。我是故意的。是在明白其他人會跟著叫這一點的前提下還是這麽做了。我承認我的確懷有明確的惡意」


    「夠了別說了。另外以後也別喝酒了。然後把今天的事情忘掉。我也會忘掉的」


    「不行啊我忘不掉啊…我的酒量在大學時被練得很好」


    不不不完全沒被練過吧這個粘人程度也太嚴重啦。這家夥絕對被刊登在大學的『絕對不能讓他喝酒的前輩名單』裏吧。甚至大家開酒會的時候都唯獨不會帶上他。


    正常來講,欺淩的基本流程不應該是欺負人的一方把事情徹底忘光了、然後說什麽『啊咧~還發生過這種事嗎?誒嘿?』來給人火上澆油嗎?可為啥他連這種小事也全都記得這麽清楚啊?


    「葉山,你到底想幹什麽?想讓我揍你嗎?」


    這家夥是打算模仿在被我打了好幾次之後一邊喊著「沒讓你打這麽狠啊!」一邊逆襲開始反擊、結果兩人都打得鼻青臉腫、不久之後噗呲一聲同時笑了出來,最後互相抱著肩哈哈大笑的展開?這到底是算是青春電視劇還是流行電視劇啊?話說這也太昭和了吧,現在連平成都已經結束了哦?


    「沒有那迴事。隻是,有句話不說出來總感覺不舒坦……」


    不過這家夥似乎果然還是平成男兒,沒有逃向那種蠻力展開,向我投來的也不是拳頭而是銳利的目光。


    「『我打心底討厭那個時候的你』,就是這句話」


    過去,記得這家夥曾在我麵前宣稱『要繼續扮演葉山隼人』……


    可為什麽唯獨在我的麵前,他才褪下那層好使喚的偽裝呢?


    「都讓你別說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對這種赤裸裸的惡意滿不在乎哦?」


    確實,那時的我在被迫做出各種各樣的決斷時故意承接下了他人的惡意,即便那樣我也還是逞強著向前邁進。


    但是,那是在有明確目的的前提下……


    「啊,我知道的。你比他人想象的還要纖細、懦弱、爛好人」


    「既然這樣……」


    「但是,我同樣也知道你無論受多重的傷也絕不會屈服。會用自己的力量去克服難關。而且還會再一次向前邁進」


    所以,才會邊想著『所以隻要是為了那個目的的話』邊拚命咬緊牙關……


    「隻要是為了守護重要的人和事物的話,你就一定會這麽做」


    「……這有什麽不好的嗎?」


    「我可沒說過有什麽不好。我隻不過是討厭罷了」


    說起來,我曾經遭遇過與此類似的憤怒。


    記得那個時候,他責問我『為什麽,隻能用那種方式啊』。note


    注:六卷九章,文化祭天台


    「要問原因的話,因為那種事除了你誰都……不,至少我絕對做不到」


    我想,那純粹是在否定我當時所使用的拙劣把戲……


    「……聽起來,那不過隻是單純的嫉妒吧?」


    「啊,是啊」


    「什麽是啊……你真的是那個葉山隼人嗎?」


    「畢竟,你並不嫉妒我吧?完全沒有對我生出過絲毫豔羨的想法吧?」


    不過,無論被灌進多少酒。無論曾經的迴憶被向著錯誤的方向增幅多少倍。


    「但是,我一直都很討厭看到遊離在班級之中、將惡意全盤接受的你。在我看來簡直像是在展示我想要成為卻又絕不可能成為的那種人的可能性,真是讓我惡心啊」


    這家夥如今的話語和感情,倘若這些全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的話,那這個世界上恐怕便沒有人值得信用了——我有這樣的預感。


    x  x  x


    「我說……果然還是給我一根吧」


    「你不是不抽嗎?」


    「光喝酒哪能壓得住。別說蠢話了」


    毫不避諱我的怒視,葉山從口袋裏取出香煙盒遞給了我。


    接著,我從裏麵抽出一根,葉山也理所當然地把打火機的火苗遞來我這邊。


    唯有這一舉動的確像是迄今為止的葉山隼人會做的事。不過和這家夥一塊兒吸煙的情形原本就完全在我預料之外,所以我現在心裏完全是一團亂。


    這啥啊?什麽東西啊?


    「……噗哇」


    「別吸到肺裏比較好哦。你是第一次抽吧?」


    「吵死了你」


    葉山也叼著根煙點上了火,同時帶著半分笑意半分擔心的表情望著我初次吸煙的笨拙樣子。


    煙氣充斥著胸腔,毫不留情地不停折磨我的支氣管,不過要是在這裏咳嗽個不停可就糗大了,於是我拚命咽下煙氣,接著一口氣吐了出來。


    ……煙味,絕對會染在衣服上的。應該會被那家夥發現吧。


    「你變得不像樣了啊」


    「是嗎?」


    肺部終於開始稍微適應起煙氣,我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想冷靜的話總能冷靜下來,從至今為止所受的蠻橫對待中產生的冷靜怒火,如今化成了疑問漸漸支配了我的思考。


    「麵對好久不見的老同學,自顧自地把不講理的舊事講個不停,還氣勢洶洶地說教起來。而且在酒會的座位上……你這不就隻是個陰沉的混賬大叔嗎。要是連頭也禿了可就完美了」


    「那也很開心啊……我一直有個變成平凡大叔然後一直埋沒下去的夢想哦」


    休息了一陣後,葉山似乎也稍微冷靜了些,迄今為止情緒化的言行舉止也逐漸變得比較理性……不,該說是變得諷刺起來了。


    這家夥搞什麽,這不還是完全不打算改變對我的敵對態度嘛。


    「普普通通地結婚,普普通通地工作,開始打打高爾夫,在孩子的運動會上一個勁兒地拍視頻,邊聽著妻子的怨言邊在陽台上吸著煙,在酒會上找找下屬的磕,不過談到孩子的話題就突然變得跟個傻老爸一樣……我想成為的,是這種人啊」


    確實,聽到葉山所描述的夢想,我也感到有些憧憬……嘛,隻要不需要工作的話。


    雖說如此……


    「那麽,我就稍微換個說法……不管是曾經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很不像樣」


    我冷靜的怒火一燃燒起來可沒那麽容易就收迴來哦。


    「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什麽都沒能看開啊。無論何時何地都這麽高高在上到底算什麽啊。為啥要以結了婚有了孩子作為前提啊。憑什麽在酒會上找的是下屬的磕你什麽時候出人頭地啦別給我擺出一副上司的架勢啊你個混蛋」


    心裏被「嗚哇簡直跟我一樣不像樣了!」的羞恥心全盤占據,不過說出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迴來了。


    「你應該一直都是隻要想做就能做到的那種人。隻要你認真去做的話,就算是變成無聊大叔的這種夢想你應該也絕對可以實現的」


    況且,話一旦說出口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著說下去,話語如同聯誼上丟臉的大學生一樣接連不斷地噴湧而出。


    「不過,不想認真做的話就什~麽也做不到。全~部都會被你仔細地用無聊借口一個一個毀掉」


    可葉山卻絲毫沒有打斷我那接連不斷的話語的跡象,隻是冷靜地等待著話語的結束。


    「我來給你保證。你就算是死也成不了無聊的大叔。你怎麽可能成為那種上等的人類啊」note


    注:上等人類來源可能是夏目漱石?


    現在想來的話,這家夥似乎是在一直等著我這麽說。


    「你剛剛說了我不嫉妒你吧?那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怎麽可能會去嫉妒那種無聊的家夥?」


    也就是說,我被耍了?


    「你真的、真的……很不像樣啊」


    「具體來說,指的是哪些方麵?」


    「你讀氣氛的方式也太奇怪了吧。嘴上說著為了不讓周圍的人受傷,


    為了不讓任何東西毀壞,你也太拘泥於維持現狀的做法了吧。」


    「維持現狀,就那麽不好嗎?」


    「你為了維持現狀而壓抑自己是你的自由,不過你壓抑的可不僅僅是你自己,連別人也會受到影響。比如戶部,還有三浦也是」


    「啊,嘛,也有那種情況啊……」


    「而且一邊為此感到悔恨一邊道歉的行徑更是不像樣。你就是個既成不了好人也做不成壞人的神經病」


    是酒氣在環繞,還是煙氣在環繞呢,亦或是最險惡的氣氛在周身環繞呢……


    在葉山的促使之下,我和這家夥一樣逐漸淪落為了一個滿嘴說教的大叔。


    「啊哈哈,那也不錯啊……說不定我確實是個半吊子的神經病呢」


    麵前這位正被罵著的人看著我的暴走,似乎顯得莫名的開心,並用輕快的語調催促著接下來的謾罵。


    ……我果然是被耍了吧?


    「你開心個頭啊?這麽有錢還長著張帥臉,再給我多去滿足一下自己的欲望。既然是最高位種姓的話,就去把自己的卑劣本性徹底暴露出來啊。在大學當上老師之後再因為性犯罪被逮捕這種不才是人生贏家嘛?」note


    注:植草一秀案,白鳥世明案


    平時隻會在心裏自言自語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如今即便想要克製也還是接連不斷地從口中溢出,如今的心情既激動又煩悶。罵人真的好膩害呢。


    「我說,比企穀……那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被傷得體無完膚,不過心裏大概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表情吧,葉山十分痛苦似地移開視線,又點上了一支煙。


    「不對……該怎麽做,才行呢?」


    「那種事誰知道啊。自己思考去。用上一輩子」


    「嘛,說的也是,畢竟你就是這種家夥啊」


    就連這種完全落後於時代的昭和作風也讓人覺得有些應景,就憑這點果然這輩子都不能原諒這家夥。


    「之前我說過的吧?『要是小學時你和我們在同一個班級的話『她』會怎麽樣』的話題」


    「啊?我想想,有這迴事兒嗎……?」


    「…………」


    「有的有的我想起來了你別徹底消沉下去啊!」


    ……雖說現在才注意到,不過香煙這東西,光是沉默著邊向上看邊吐出煙氣就能施加無聲的壓力,真是方便的道具啊。


    「要是那樣的話,『她』會不會被改變,被拯救呢……啊,到了現在還說這種話可能有些不禮貌了。無論如何,正因為她走上了那種人生道路,如今才……」


    「別一個個的扯開話題給我添堵」


    不如說,我想盡可能地不去提及最終卷可能會談到的設定。所以說把截稿期放在讀最終卷之前真的是(rynote


    注:(ry是以下省略的意思,看來丸戶也不容易啊


    「不過你就沒想過嗎……即便那樣,可能我們最終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


    「怎麽可能會去想麻煩死了」


    「就算你我不去抑製自己,不去改變周圍。就算我對大多數人的心意都漠不關心,就算你隻對特別的人抱有特別的想法……就算如此,結果不還是隻有我們會變得像如今這般不像樣嗎?」


    「……這次又想說啥啊?」


    「我們兩個對彼此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人……」


    「這不是廢話麽。畢竟我對你又不感興趣」


    「被當麵說這種事你不會生氣嗎?」


    「明明是你提起的還說這種話!?」


    啊夠了,真是夠了……今天的這家夥,簡直麻煩死了。


    說實話,感覺這家夥現在好像得了類似「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習慣當下的工作了呢?」的五月病,真的沒問題嗎?note


    注:五月病,假期後症候群或假期後綜合症


    雖說至今完全沒有受過挫折的人一般稍微一遇到難題就會變得相當脆弱,不過拜托了,我完全不想讓「那就是,我和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之類的話出現在下文的獨白裏。note


    注:葉山自閉而死的意思


    x  x  x


    「給,罐裝啤酒」


    「麻煩你了……」


    我把臨近的便利店買來的罐裝啤酒遞給他,葉山露出了稍顯歉意的表情,不過還是老老實實收下了。


    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從罐子裏傳來了碳酸溜走的清脆聲響,緊接著,碰杯的悶響以及啤酒通過喉嚨的豪爽聲音也隨之作響,最後傳來的是我們像大叔一樣又一次漏出「噗哈~」的歎氣聲。


    話說在居酒屋的門口喝罐裝啤酒已經算是妨礙人家做生意了吧。而且一隻手拿著啤酒罐站著邊喝邊聊這種事可不像是二十幾歲的人能做得出來的事。真是的我們在幹什麽啊。


    「不用管我就這麽迴店裏也可以哦?」


    「沒事兒,反正我在店裏也待不下去」


    從剛才開始我們的對話就幾乎毫無實用性和建設性,隻是不成體統地互相否定,可又在即將要發展為互相謾罵時退了迴去,就這樣不停重複比誰膽小膽小的chickenrace而已。note


    注:chickenrace,兩部車同時向懸崖衝刺,誰停的離懸崖更近將勝出


    「是嗎?說實話,我覺得應該有很多人都想和你聊聊呢。特別是一部分女生……」


    「那能跟你比啊。你要迴去就趕緊迴啊」


    「現在有點……看來要迴複到平常的狀態還得花點時間」


    「那就隨便你了」


    雖說如此,但卻無法立刻展開這場罵戰,畢竟葉山隼人如今在我麵前露出的這幅「無精打采無處可依」的模樣實在過於罕見……說白了,感覺沒法讓人放著不管。


    沒錯,絕對不是因為要是迴店裏和老同學接觸的話,海老名的謊話暴露的風險就會提高的原因。話說這梗也太煩了吧。


    「不過冷靜地迴顧一下,現在的我們還真是太廢了啊……隻有小靜等級的廢人才適合現在這種狀況哦」


    「啊,我也邀請了平塚老師,不過她說今天不湊巧要參加朋友的婚禮什麽的」


    又被朋友搶先了啊,而且事到如今還沒結婚。簡直像是和摯友在馬拉鬆大會上約好要「大家一起跑到終點」,然後被摯友突然一個全力衝刺背叛了一樣……不對,她們的約定應該是「大家永遠都不要跑到終點」吧。算了,哪邊都好。不,該說是哪邊都不好才對。


    「說起老師,她還是老樣子對你的事很上心哦。順便說一下她現在的近況是……」


    「別說了。我不想聽下去了」


    畢竟要是聽下去的話,無論是聽到那個人是否幸福恐怕我都會因為打擊而一蹶不振……這什麽啊我的想法怎麽跟舊時代女孩子的小心思一樣。我是時隔五年重逢之後一下子燃起感情,然後把家人朋友戀人全都拋下一起私奔到海外的逃避係女主角嗎?note


    注:白二冬馬te?不過春希算是女主角嗎?


    雖說不知道是因為氣候還是思考的原因,我感覺到了稍些寒意,總之不再跟葉山搭話,取出手機開始編輯起了短信。


    葉山也仿佛在配合我的逃避行為一樣,將視線投向了自己的手機屏幕。


    x  x  x


    在那之


    後過了許久,我們都在默默地擺弄著手機。對我來說這段時間即便稱不上最幸福的時間,某種意義上也與我平常消磨時間的方式相似。


    話雖如此,不過與以前不同的是,畫麵的彼端常常有著另一人的存在。這也和平常一樣……


    「……她還好嗎?」


    似乎是因為玩了一陣子手機有些膩了,旁邊本應專注地看著屏幕的葉山,突然向本應專注地看著屏幕的我小聲提出了一個要緊的問題。


    「哎呀說起這個,小町那家夥最近越來越接近最強妹妹了,簡直到了可以就任國民妹妹的等級了,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持要一輩子隻做我的妹妹,拒絕了五年三十億的條件,宣稱要留下來……」


    「我不打算陪你一塊兒逃避。不想說的話那你就接著說吧」


    「混蛋開什麽玩笑○了你哦」


    小町要是就這樣按部就班地謳歌大學生活的話,就會被朋友強行推舉參加選美比賽然後毫無疑問地拿到優勝。明明本人想要進入千葉電視台,可在京キー局卻完全不理會,然後成為天氣播報姐姐再到朝之顏久而久之被叫做比企鵝,最後就是和職業棒球選手結婚。如今這種宛若噩夢一般的未來正等待著我,可這個男的卻……note


    注:在京キー局,日本體製下的中央廣播電視台;朝之顏,早間電視節目主持人


    對象要是海洋隊選手的話還可以接受……不哥哥我還是完全不想接受該咋辦才好啊。


    「嘛,在同學會上也能像這樣互發信息交流的話也算是順利吧。抱歉啦,問了沒必要問的事」


    「順不順利我不知道,但現在我的話題都被你的牢騷填滿了」


    「所以她到底怎麽樣了?」


    「……讓我把合影發過去。看來她最近很喜歡搞笑段子」


    「要拍嗎?」


    「怎麽可能拍啊!」


    也不知道他了不了解我的煩惱,這個男人隻會專心閱讀空氣然後準確地找出別人不爽的點激怒對方……


    早知道這樣,孤身一人一直埋沒在大宴會場的喧囂裏該有多輕鬆啊。


    「另外,我有件事早就想問你了……」


    「她很好哦。不管你口中的她是誰」


    因為一直被這麽討厭也挺讓人不爽的……


    「我想問的是姐姐和妹妹到底哪個是你的本命?」


    「…………」


    於是我也專心摸索著氣氛,使出了隻能用一次,用了就能徹底終結比賽的最終兵器。


    這麽一來就能讓他老實一會兒了吧。不,說不定有可能把他的嘴徹底封上。


    「……………………」


    葉山先是深深地吸了口煙,過了許久才將煙氣吐出。


    「………………………………」


    接著,又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把罐底殘留的啤酒吸了出來。


    「怎麽不說話了。你該不會要說本命其實是她母親之類的吧?」


    「…………………………………………」


    結果,香煙和啤酒都消耗殆盡,正當他打算再拿出一根香煙之時,卻發現香煙盒已是空空如也。接著他露出一副焦躁的模樣把香煙盒緊緊捏扁。這幅閑得無聊的狀態維持了一陣子後……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卑鄙透頂啊!」


    「您如此過獎真讓我過意不去~」


    那個迄今為止從未有過的慌張聲音……


    通過我的喉嚨,使得已經變溫的啤酒的味道,變得十分醇香。


    x  x  x


    「所以說,果然我還是沒辦法認同你啊……你知不知道啊?」


    「今天的你到底怎麽迴事兒啊,是覺得當下的工作不稱心嗎?」note


    注:應該是上文五月病的延續


    「我啊,一直,謳歌著現今的人生。隻不過一和你聊起來,就迴憶起了以前的舊傷,不由自主地心情就變糟了而已」


    「因為你一直向我挑釁的關係連我的心情都變差了,給我適可而止啊你個●●混賬」


    居酒屋的店前,有兩個男人在一邊踢著腳邊堆積的大量的空罐子一邊互相對罵,這已經是完完全全地營業妨礙了。其證據就是從剛剛開始就完全沒有新客人來。啊說起來包場了啊。那我們是在幹什麽啊。啊參加同學會來著?


    說起來,我記得我們最開始喝的是小罐的罐裝啤酒,但現在在腳邊滾著的怎麽看都是大罐高度數的利久酒。之後要是又變成燒酒摻蘇打水的話就徹底不能開車了哦。就算喝的是利久酒也已經不能開車了啊note


    注:レギュラー缶300ml的易拉罐,ロング缶500ml的易拉罐


    「話說迴來,明明是我更加討厭你,憑什麽非要對我說這麽多不講理的話啊?也讓我抱怨幾句啊」


    「因為這本來就很不講理啊。我想要和所有人好好相處,實際上也的確做到了。可是為~什麽你從一開始就討厭我啊……」


    「肯定討厭啊。我憑什麽要喜歡一個打著協調性之類自以為是的狗屎幌子來操縱別人的偽善者啊?啊,還有就是我很煩你那張看起來就像是在強調自己「我從來沒有手衝過哦?」的臉」


    「嗚哇,你變了啊比企穀,高中時代的你唯一沒說過的就是這種下流話吧」


    「我隻不過是因為沒朋友所以說不了而已~。你朋友明明很多也沒說過吧?你那種裝腔作勢的態度也很讓人很不爽啊」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忍著不說嗎?那好了我問你你這周手衝了幾次?」


    「啊~啊~各~位,如今這個文明社會時代有個會手衝手衝喊個不停的帥哥在這裏哦~?」


    「因為是你我才說的「※帥哥限定」,你應該知道這句話怎麽用吧?就是這迴事啦~」


    「你用的這不是高中時代的梗嗎!用過時老梗還滿臉得意你是大叔嗎!」


    簡直像是處男高中生和喜歡風俗店的老爹一樣……雖說我是前者,不過我完全沒想到自己現在會和麵前的這家夥聊著從未聊過的蠢話,而且距離已經近到彼此的煙氣都能飄過來了,我原以為這種情況一輩子都不會發生的。看來用彼此都喝醉了這種程度的理由搪塞過去是行不通了。


    怎麽迴事兒?我和葉山什麽時候成了能互吐真心的關係了?還是說我們兩個是處男高中生與喜歡風俗店的老爹?欸,這家夥高中時還是處男嗎?


    話說從剛剛開始話題是不是就在微妙地循環?不應該沒有循環吧?還是在循環呢?


    x  x  x


    「啊~夠了,果然我還是迴店裏去吧。我實在受不了這兒了~」


    「不是說在店裏待不下去嗎~?」


    「至少比在這兒待著好!」


    已經不知道到底吐了幾次了,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剛想起來自己是站著喝的時候不知不覺就蹲在地上了。我們簡直是人類之屑啊。


    「是嗎,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才不隻是今天。我再也不會跟你喝酒了……什麽破同學會,我不會來第二次了」


    考慮到在不能徹底破口大罵來報複的前提下隻會迎來兩敗俱傷的結果,於是我甩下最後的台詞,搖搖晃晃地轉向身後。


    嘛,就算以酩酊大醉的狀態迴去也絕對不會有人理我的,之後等著我的隻是在角落裏躺著,然後在不知什麽時候


    解散後被店員叫醒而已。


    總覺得那種結局真是淒慘,讓人不禁覺得就算是在因醉酒而丟人的情況裏也是最差的一類。


    「不,不隻是同學會。不要再把我卷進不必要的活動裏啦。像是同班同學的婚禮二次會什麽的」note


    注:二次會,宴會完了後換個地方再次舉行的宴會


    「……關於這一點,要是你不是被叫來的而是主辦人……」


    「所以說不必要啊!我絕對不會參加的也不會當什麽主辦人」


    不管怎麽說,一切的元兇都是因為和這家夥聊起來,因此隻能釜底抽薪了。


    也就是說,今後的一切,隻要能不和這家夥有聯係就好了。


    「……那麽,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對話了吧」


    葉山坐在地上,垂著頭輕聲嘀咕道。


    不知為何,他的態度和舉止讓我隱隱產生了些寂寥感,不過這種毫無道理的沮喪應該很快就會消退吧,於是我不再去推測他的真心。


    「應該是吧……啊,不過隻有你的葬禮我可以出席。畢竟那樣的話就不用對話了。就在那裏進行時隔三十年的再會吧」


    「時隔三十年……我的壽命是不是有點短?」


    「那就一百年後」


    「不過你打算活到什麽時候啊?」


    「因為我是職業主夫嘛。沒有壓力所以會很長壽」


    如同以往一般……與基本見不到麵,並且從來未曾合得來的我們的結局相稱,到了最後我們也沒有認同彼此,今後也同樣如此。


    「……到最後的最後為止,你還是個讓人討厭的家夥啊」


    「彼此彼此吧」


    「好……那就一百年後再見」


    「好,再見」


    這次真的是最後了,就這樣,我們……互道了最後的話語,結束了我們的交談。


    我背向葉山,朝著喧鬧的同學會走了迴去。


    沒過多久,這家夥也和我一樣向著店內走了迴去。不過在這段時間裏,我們既沒有對話也沒有看向彼此。


    想必無論醉到何種程度,都會倔強地一如既往地扮演領袖的葉山。


    以及,無論有多麽戀慕他人,也一定會倔強地裝作毫不動心的我。


    接著,可喜可賀的同學將會在葉山的中結致辭中謝幕。note


    注:締めの挨拶,宴會或酒會結束時的致辭,如果有二次會之類的後續活動那麽叫做中締め,即中結


    那家夥將會被簇擁著前去二次會,而我就這樣迴到……等待著的地方……note


    注:原文:俺はこのまま……の待つ場所へと……


    「好~,那麽各位辛苦啦~!」


    「別忘了把東西帶走哦~」


    「要去二次會的人來這邊~」


    「欸」


    「欸」


    當我正要把手搭在店門上時,門卻先一步打開了,與店內嘈雜的聲音一同,人們一個接一個地湧出。


    「哦,隼人君。還有比企穀也在這裏?」


    「抽了抽煙,休息了挺長一段時間……話說怎麽迴事啊這些空瓶。大家都徹底醉得不像話啊」


    「因為隼人君一直都沒有迴來,所以就提前結束了哦?」


    接著,即便是在那群人中也站在最前麵,看起來像是召集了大家的三人注意到了癱軟地坐在路邊的葉山,向這邊走過來。


    這群人是即便在五年前的葉山團體裏也大放異彩的三笨蛋,茶渡、大和、大岡……啊抱歉不是茶渡是戶部。note


    注:堀井茶渡,戶部的聲優


    「結束了?這麽快?」


    「說什麽這麽快……隼人君看看時間吧,已經快過十二點了哦?」


    「欸?騙人的吧什麽啊完全沒聽說過」


    麵對著戶部這幅呆然的態度和話語,我慌慌張張地確認起手機的時鍾,恰好就在這時,時刻指向了零點整。


    欸?這什麽啊?我是不是和這個醉鬼兩個人聊了將近四個小時?該不會我也喝醉了吧?雖說的確喝醉了沒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把這個短篇『x  x  x』的間隔裏沒寫出來的對話全部寫出了得占多少頁啊。


    「戶部親,這倆家夥就拜托你了。我會帶其他人一塊再開個二次會」


    「我會把他們的行李帶過去的。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唄~,什麽啊,你們要把這倆醉鬼推給我一個人然後逃跑嗎?」


    我和葉山呆呆地望著他們三人這輕率而又迅速的處理。


    高中時代的這三人要是沒有葉山就什麽也決定不了,如今卻能夠把這個同學會……至少成長到了完全處理了中結和二次會的引導方麵的事宜,甚至還能照顧葉山(捎帶上我)的程度。


    這幅尚未看慣的景象,讓我切身感受到了這五年時間的漫長。


    所以我和葉山的紛紛露出了簡直像是看到子孫成長而感慨萬千的癡呆症爺爺一樣的表情。嘛,雖說因為有癡呆症所以馬上就會忘記就是了。


    「哎呀,隼人君站得起來嗎?」


    「啊,啊……」


    與此相比,說起被戶部支撐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看起來不怎麽可靠的葉山的話……唔,五年時間真是殘酷啊。


    「嘿咻……看起來比企穀自己能走?」


    「啊,是啊,我還沒醉到那種程度,勉強可以」


    「那就過來另一邊扶著隼人君……」


    「我才不要」


    「啊~,的確呢~,畢竟你就是這種家夥嘛~」


    就這樣,被獨自留了下來的戶部雖然發著牢騷,不過還是做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似的大哥做派,不僅利落地照顧起葉山,同時也沒把我給忘了。


    嘛,拜其所賜葉山的格調都快掉光了。


    「不過話說迴來,今年也似乎相當熱鬧啊,就連你們兩個也是」


    「……不可能會開心的吧」


    「……簡直是最遭的一段時間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聽到戶部煽動性的說法,我們一同露出苦澀的表情迴複到。


    順便一提,喉嚨深處好像有著又苦又酸的東西想要衝出來,不過我還是強行忍住了。感覺再不早點去便利店補充薑黃的話就不妙了。不對,現在不是該擔心宿醉的場合吧。事態已經很急迫了,馬上就要吐了啊。


    「你們在說什~麽啊。這五年來,你們兩個每次不都是這樣嘛」


    「…………我可沒有那樣的記憶」


    「…………我也一樣」


    明明我如今正在和名為『迫近的胃液』的敵人一邊喊著「這裏就交給我你們先……走啊啊啊啊」一邊帥氣戰鬥的途中,不過戶部不會看氣氛的能力倒和以前沒兩樣,再一次把我的心情打入低穀。


    「因為你們兩個每年在這個同學會上都會一塊兒失蹤。然後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大吵大鬧」


    「………………都說了我不記得啦」


    「………………別說了,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


    「然後就算問隼人君『要不明年就不辦同學會了吧』他也還是堅持要辦。比企穀君也是,不想來的話不來就是了結果每年還是規規矩矩地過來……你們是牛郎織女嗎?」


    「哦哦哦因為我在各個方麵壓力都比較大」


    要是這種玩笑話被海老名聽到的話一定會興奮地追問「哪邊是織女!?」,於是我慌慌張張打斷了戶部的發言。


    「是嗎?我做準備同學會的外圍工作也就做到剛開始的第二年為止哦」


    「你也是,為啥到現在才說這種話!?」


    不過,本該驚慌的葉山仍在煽動著我,把我的仇恨心層層剝開。沒錯這是仇恨心請不要誤會哦。


    召集人每年都舉辦二年級的班級聚會,這事兒不管怎麽想都很奇怪吧。也就是說牛郎是……算了還是放棄思考吧。


    還有總感覺現在路燈下的陰影裏有著像眼鏡一樣的東西在閃閃發光,把那也當成是我的錯覺吧。


    「正因如此,今年也沒有女生接近隼人君了」


    「……你這家夥,該不會隻是把我當防蟲劑來用吧?」


    「你不也是嗎?被其他女生搭話的話會很為難吧?畢竟她似乎時刻都在監視你」


    「才沒有呢,我隻不過是自行通知她而已」


    「你不知道嗎?那種類型就是交往得越久越容易吃醋……」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兩位請下次見麵再繼續吧!」


    不知道這場論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有些不耐煩的戶部強行插進了我們之間。


    順便說一下,這種爭吵每年都一直持續到早上。從二次會的卡拉ok開始,到三次會的薩莉亞為止……note


    注:saizeriya連鎖餐廳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們有三百六十四天都見不到麵,唯獨會在相見的那一天鬧翻。


    今後也是,雖說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麽時候。雖說其實完全不想持續下去。


    即便如此,隻要還在繼續,我就絕對不能輸給這家夥——也唯有這家夥。


    「葉山,其實你超喜歡我的?是吧?」


    「要是在這裏說實話的話就招人煩了吧?所以不要問這種問題了」


    「什麽叫不要問這種問題啊,快給我否定」


    x  x  x


    在最後的最後,請允許我再解釋一遍,這是在最終卷出來之前寫下的故事。


    所以,在這個時間點還沒有確定關係的人不會出場。


    這個故事是在這個前提下,我所希望看到的可能性。


    無論“他”選擇了誰。


    無論“那家夥”走上了什麽樣的道路。


    與這些無關,這是“我”所遐想的可能性。


    十分感謝您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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