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盯著大門好一陣子。


    正要離開社辦的一色看看大門,又看看我們,最後靜靜地坐迴到原本的位子。我想也是,在這個時間點離開社辦、與訪客撞個正著,感覺應該很尷尬吧。


    沒多久後,從薄薄的牆壁後方傳來喧鬧聲。


    「我才不需要來這種地方求助……」


    「沒關係啦,我也不擅長這種事啊。」


    傳來的是耳熟的帶刺話語,以及平穩中帶點強硬的聲音。


    接著,是一陣比剛才更有節奏感的敲門聲。


    「請進。」


    雪之下輕聲說完後,大門微微開啟,海老名從門縫中探頭進來。


    「哈囉哈囉~可以打擾一下嗎?」


    「姬菜?啊,先進來再說吧!」


    由比濱輕輕招手,海老名也馬上點頭。恩,要是她們快點進來,我就不用受太多風寒了。畢竟我的座位就在門口附近……


    「打擾了。」


    海老名打聲招唿便走進社辦,一臉不情願的三浦也默默跟著走進來。


    「請問兩位有什麽事?」


    雪之下這麽問道,三浦露出難以啟齒的模樣,瞥了一色一眼。


    「為什麽她也在?」


    「嗯——我個人覺得那好像是我該說的話耶……」


    一色麵帶笑容如此迴答。三浦一邊不太高興地玩著自己的頭發,一邊瞪迴去。


    嗯……氣氛有些詭異……我才剛這麽想,察覺到這點的由比濱立刻出麵圓場。


    「呃……你覺得人太多不好開口嗎?」


    「我沒這個意思,隻不過……」


    話雖如此,三浦的態度依然冷淡。看這個樣子,她不會輕易說出自己的來意。


    「不然我叫一色迴去吧。」


    「咦?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你又不是社員……一副理所當然地待在這裏才奇怪吧?


    海老名輕輕拍了拍三浦的肩膀,幫忙化解僵局。


    「沒關係啦,優美子。這個要看你怎麽說。別說得太明白就沒問題了,對吧?」


    「確實……總是有些事情比較難以啟齒……即便你們有所保留,我也無妨。」


    雪之下看過來,仿佛在確認我的意見。我也點頭表示同意:


    「總之就先聽聽看吧。如果不憧的話,之後私底下問清楚就行了。」


    「嗯,對呀……而且,伊呂波的意見說不定也能派上用場嘛。」


    一色見自己被當成局外人,不開心地鼓起臉頰,經過由比濱的勸說,才不甘不願地點頭。她的反應讓由比濱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總覺得兩方都在看人臉色,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那麽,可以讓我們聽聽你的問題了嗎?」


    雪之下重新問道。


    三浦盯著一色看了一會,接著別開視線,像是在找分岔般地撥弄頭發,並且開口:


    「……怎麽說呢,我想自己做一次巧克力看看。那個……因為明年,大家都在準備考試……這是最後的機會……」


    三浦的聲音充滿羞怯之情,臉頰逐漸染上緋紅,聲音也越來越小。


    但我在她的反應中,看到些許的寂寥感。當然,這也可能隻是我自己的想像。


    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已不需要再到學校上課。


    情人節正好處於考季之中,要是運氣不好,甚至可能跟私立大學的考試日期撞個正著。


    因此,今年是我們高中生活中,最後一個實質上的情人節。在未來的人生裏,情人節這個日子恐怕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意義。


    比如說,當我們成為大學生或社會人士時,對於情人節應該會懷有不一樣的感覺,畢竟長大成人後,總不可能還為了能否得到巧克力而喜憂不定吧。如同小時候的我們,總認為下雪是一件新奇有趣的事,看到氣象預報出現降雪圖示便興奮不已,然而到了現在這個年紀,下雪隻會讓人覺得不想上學、冷得要命,還會把衣服弄濕,浮現的盡是些麻煩的印象。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該試一次看看……」


    三浦像是要掩飾羞紅的臉頰,用手指纏繞著自己的頭發。隨發絲輕輕散開而吐露的話語中,有著些許我也能認同的部分。


    就某種意義而言,這肯定是人生中最後一次的情人節。


    但能完全理解這種想法的人似乎不多。一色還隻是一年級生,所以對此沒什麽實感的樣子,半張著嘴仿佛在說「是這樣嗎?」雪之下則用手抵住下巴,陷入沉思。


    由比濱則是鼓起臉頰,眯起雙眼,用質疑的眼神盯著三浦。


    「……優美子,你不是說手工巧克力感覺很沉重嗎?」


    「這……這個嘛……」


    三浦頓時語塞,隻能偷偷別開視線。但由比濱的雙眼也緊緊跟著,不讓她逃走,海老名趕緊出麵安撫不滿的由比濱。


    「別這麽說嘛。我覺得手工巧克力很不錯啊。」


    「咦?姬菜也要做嗎?」


    由比濱訝異地眨眨眼睛,看向海老名。


    「嗯。不過我隻是陪優美子一起做,這樣我也能順便學些東西。」


    「總覺得有些意外……」


    「會嗎?你想想看,隻要學會這種技能,要在ike之類的場合送禮,不就變得很方便了嗎?」


    我默默聽著她們兩人對話,突然在其中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哦……」


    送禮啊,送禮是吧……哦?我覺得有些奇怪,轉頭看向海老名,而海老名也轉頭看向我。


    隔著鏡片看過來的視線像是在問「有什麽問題嗎?」我輕輕搖頭表示沒有。


    若送的是朋友或熟人以外的對象,通常會避開親手做的東西。海老名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即便如此,她依然想知道人情巧克力的做法,不就表示她有了或多或少在意的對象嗎?


    ……太好了,戶部,你距離成功又更近一步了。雖然我不確定海老名想送巧克力的人是不是戶部,搞不好她連戶部是誰都不知道。話說,戶部到底誰啊?


    想到這裏,我看著海老名的視線多了一絲暖意。這時,海老名的眉毛跳了一下,接著發出「腐腐腐」的詭異笑聲,鏡片也閃過不祥的光芒。


    「手工巧克力真的很棒喔!比企鵝同學幹脆也送個友巧給隼人同學吧!」


    「不,我才不幹……」


    唉……海老名果然就是海老名……就各種意義上來說。那種文化到底是怎麽迴事?友巧又是什麽?小丸子的爺爺嗎?


    「再說,那家夥不是不收巧克力?」


    「都是男的就沒問題啦!」


    前提就有問題了吧?


    繼續跟海老名耗下去也沒有意義……平時負責拉韁繩的三浦依舊一臉煩惱地玩著頭發……


    我決定無視滿嘴友巧基巧個沒完的海老名。接著輪到旁邊的一色交抱雙臂,發出苦惱的聲音。


    「就是說啊。既然對方已經表明不收,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嗯——不,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和葉山都是男生……慢著,反過來想想,因為收到男生送的巧克力不會引起紛爭,所以那家夥搞不好會滿臉高興地收下……?怎麽迴事,總覺得劇情已經無可避免地歪向其他路線!但那條路線我個人給零分喔!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唉……就是說啊……」


    一色和三浦不約而同發出歎息,下一秒,兩人又同時抬頭看向彼此。總覺得她們交錯的視線好像爆出火花……


    好討厭呀……超可怕的說……


    x  x  x


    我在


    一樓福利社前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ma咖啡。


    拿出咖啡重新起身後,我重重歎了口氣。


    一色和三浦的無聲戰鬥沒有停歇,讓身為男生的我自覺沒有容身之處,甚至懷疑美國都市傳說中的瘦形魔(注7 slender man。據說出沒在樹林裏的這種怪物異常消瘦,而沒有容身之處的原文為「肩身が狹い」,字麵上的意思是「肩膀很窄」。)其實就是我。


    我上完廁所,順便繞去自動販賣機買m罐,打算在迴社辦前讓疲累的身軀恢複活力。我一邊慢慢喝著,一邊走上樓梯,迴到社辦門口時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每當那家夥坐立不安地四處張望時,黑中帶青的馬尾便會一二跳跳跳三四跳跳跳前後跳跳跳還有左邊右邊跳跳跳。


    「……喂,你在幹麽?」


    因為對方形跡太過可疑,我忍不住上前搭話。她一聽到後麵傳來聲音,那束馬尾又立刻跳了好幾下,最後才畏畏縮縮地把臉轉向我。


    那充滿戒心的模樣,如同在山裏偶然遇到的山貓,讓我有股想要說「來來來」拿m罐喂她的衝動。不過隨便喂食野生動物好像不是正確的行為。


    再說,喂食之前應該先替她取個名字才對吧!我想想……對了,就叫她川什麽的吧。喂,川什麽的——我在心中這麽叫喚,開口詢問對方來意:


    「有事嗎?」


    被我這麽一問,川什麽的放心般地鬆了口氣,然後向我招手,示意我跟她去社辦再過去一點的走廊角落。啊,我想起來了,她叫做川崎沙希。我認識這個人。


    川崎偷偷看向社辦,開口問道:


    「可……可以打擾一下嗎?」


    「進去再說吧。這裏很冷。」


    依我看,她肯定有事要拜托侍奉社幫忙。既然如此何不早點進去開著暖氣的社辦?但川崎思考一下後,慌張地揮了揮手:


    「咦……不,這裏就行了!在這裏說就行了!那個……我隻是有點事想問雪之下……」


    那你直接去問她啊……


    「雪之下就在裏麵。快點進去就對了。這裏很冷,你會感冒的。」


    也許是哪間辦公室為了通風而打開窗戶,特別大樓的走廊一片冷颼颼。從腳底竄上身體的冷空氣自不待提,每當寒風吹起便微微震動的窗戶聲響,甚至讓人連耳朵裏麵都感到寒意。


    「沒關係……我不怕冷……」


    川崎把臉別向一旁。問題在於,你不怕我怕啊……要是我在這個時期感冒又傳染給小町可就糟了,而且也不容易康複。


    說到千葉人治療感冒的方法,不外乎先到成田家吃一碗撒滿大蒜和香料的超油拉麵,然後喝罐暖唿唿的ma咖啡上床睡覺。隻要這麽做,隔天保證上醫院報到。所以預防感冒的最好方法還是乖乖當個家裏蹲。我的看法啦。


    更何況,川崎家同樣有一位考生。要是川崎的弟弟——大誌被傳染感冒,之後再間接傳染給小町,那我就不得不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和罪惡……


    「動作快。」


    因為對大誌這隻試圖接近小町的害蟲敵意作祟,我的聲音開始顯得不耐,措詞也轉趨強硬。川崎似乎有些畏懼,低下頭說:


    「既……既然你都這麽說了……」


    她能明白我的苦衷就好。小町身邊有感冒風險的人,能減少一個是一個。


    「很好,萬一你感冒我就頭痛了。」


    我打開社辦的門,催促川崎進去。但不知為何,川崎一臉茫然地望著我。


    「……嗯。」


    川崎用從恐怖外表難以想像的無力聲音迴答後,輕手輕腳地走進社辦。雖然這個人乍看之下像不良少女,其實是個老實的好女孩。我在心裏這麽想著,跟在她的身後進入室內。


    「你迴來啦……咦,沙希?」


    由比濱轉過身來,隨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上半身連同脖子一起歪向一邊。


    「啊……嗯……」


    川崎不太自在地迴答,室內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


    雪之下露出訝異眼神,一色有些畏懼地縮起身體。不不不,雖然這位川什麽的看起來可怕,但其實是個可怕不起來的人喔?


    另一方麵,海老名則是露出燦爛笑容,用開朗的聲音向她打招唿:


    「啊,是沙沙耶。哈囉哈囉~~」


    「別叫我沙沙!」


    川崎粗暴地迴嘴道。由比濱一邊請她坐下,一邊向她搭話試圖安撫。


    「沙希會來這裏還真難得……這好像是第一次呢。」


    由比濱直接用名字稱唿川崎,看來她們在畢業旅行後變得要好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這位永遠沒辦法讓人好好記住全名的川什麽沙希,我不禁感動起來,眼角泛著些許淚光。最近哭點好像比較低,每周日看到光之美少文在絕境中挺身奮戰的身影,就會忍不住落下男兒淚=在下我本人。


    嗯,女孩子們好好相處的光景實在太美好了。美不勝收啊。


    在我冰冷的身軀因為美好的光景而逐漸迴暖同時,雪之下遞出裝著茶的紙杯,問道:


    「所以,請問你來這裏有什麽事?」


    「啊,謝謝……該怎麽說呢……」


    川崎張著嘴巴,遲遲沒能說出來意。這麽一想,她剛才好像說過有事找雪之下對吧?正當川崎為了不知從何說起而煩惱時,一旁傳來指頭不斷敲著桌子的聲音。


    轉頭一看,三浦正露出不高興的表情。也許是因為不滿她的態度,川崎用冰冷的視線看向三浦,對方也不甘示弱地瞪了迴去。


    「喂,我的事情還沒說完耶。」


    「啊?我看你隻是來喝茶的吧。」


    我要撤迴前言。川崎果然很可怕……


    三浦和川崎互不相讓,用兇狠的眼神瞪向彼此。唉,你們兩個還是一樣水火不容啊……看著兩人互瞪的一色,整個人都僵住不敢動了。


    到頭來,還是海老名出麵打破僵局。


    「好啦好啦,優美子。沙沙也有事情要找人商量吧?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跟我說喔~~」


    「雖然實際幫忙解決的人是我們……」


    「總之,先說來聽聽吧。」


    海老名對雪之下的低聲抱怨充耳不聞,逕自催促川崎。川崎偷偷看向我、由比濱和雪之下,輕輕發出歎息,接著才開口說出來意:


    「那個……是關於巧克力的事……」


    此話一出,三浦立刻嗤笑出聲。


    「什麽?你也要送人巧克力嗎?笑死人了。」


    「啊?」


    「怎樣?」


    兩人再次互瞪。


    「……什麽叫『你也』?別隨便把人當成同類好嗎?我對你關心的那種小事不感興趣。」


    「啥?」


    「怎樣?」


    ……別這樣!大家好好相處啦!


    看著三浦和川崎爭吵的情景,雪之下歎了口氣頻頻搖頭,一副「你們兩個啊……」的表情。呃,別忘了你自己的個性也好不到哪去喔……不過以前那張隨便開口都能摧枯拉朽的超級毒舌,最近的確收斂不少。


    看著三浦和川崎互相瞪視、一步都不肯退讓的模樣,一色悄聲說道:


    「學長認識的怎麽都是怪人……」


    「啥?」


    「啊?」


    一色被兩人狠狠一瞪,迅速躲到我身後。所以不是叫你別這樣以身犯險了嗎……那種行為跟好傻好天真的小貓貓沒什麽兩樣……再說,連我也有點怕那兩個女人耶!


    總之還是趕緊結束這個話題吧。隻有這樣才能讓我早點解脫。


    「然後呢?巧克力怎麽了?」


    「我妹妹在幼稚園聽了情人節的事,說想做做看巧克力……有沒有什麽小孩子也會做的巧克力?」


    「小孩子也會做的巧克力啊……」


    雪之下複誦川崎所說的話後,點了點頭。海老名則是疑惑地問:


    「可是沙沙,你不是很擅長家事嗎?」


    沒錯,我記得川崎的父母都很忙,家裏弟妹又多,所以經常幫忙家裏的大小事。我還見過她手提插著長蔥的購物袋,一副賢妻良母模樣。照這樣看來,她應該也很擅長下廚才對。我把視線移過去,隻見川崎一臉尷尬地別過頭。


    「那個……我做的有點俗氣,小孩子應該不會喜歡……」


    「可以順便請教一下川崎同學的拿手科理嗎?」


    被雪之下這麽一問,川崎沉默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小聲迴答:


    「……球……」


    球……砂糖球?那種的小孩子應該都會喜歡吧。我小時候也常和小町搶蛋糕上的砂糖聖誕老人……但我們很快便發現那玩意兒根本不怎麽好吃,所以後來都變成由老爸解決。


    但川崎要說的似乎不是砂糖球。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等她繼續把話說完。


    在無聲的壓力下,川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用更小的聲音低喃:


    「燉……燉芋球……」


    ……真的好俗。


    遠遠超乎想像的俗氣程度,讓社辦在一瞬間鴉雀無聲。由於大家的反應實在太明顯,川崎不禁眼眶泛淚。她好像真的很難為情。


    由比濱率先察覺,猛然抬起頭,擠出開朗的聲音為川崎打氣:


    「很棒啊!像我就完全不會做料理,所以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對吧,小雪乃?」


    雪之下也一本正經地不斷點頭。


    「是啊。燉芋球和貓打滾聽起來有點像(注8 燉芋球原文為「裏芋の煮ころがし」,貓打滾則為「ねつころがし」。),感覺滿可愛的。」


    「圓場的方式不太對吧!」


    由比濱露出錯愕的表情。對呀對呀就是說嘛,根本越幫越忙。


    貓打滾到底是什麽鬼啊……隻要用手把正在睡覺的貓翻來翻去,貓就會用超級不情願的表情看過來而那一瞬間超級可愛所以我多少能體會那種心情,但如果是長毛貓就會跟拖把一樣全身沾滿灰塵這點必須特別注意才行喔!


    算了,貓的事不重要。現在是在談川崎的事。多虧雪之下詭異的圓場方式,川崎顯得更難為情,像是剛被收養的小貓一樣抖個不停。真是抱歉,那個人沒什麽安慰別人的天分……


    雖然不是要出麵代打,但我也清清喉嚨說道:


    「不過這樣也不錯啦,至少你還會下廚。」


    「嗯……說得也是。雖然的確有些俗氣……」


    一色不太有自信地跟在我後麵開口,話中並沒有任何一絲輕蔑或嘲諷。


    「嗯,不錯啊,很有沙沙的感覺!」


    海老名也豎起拇指,露出她的招牌微笑。


    也許是因為被稱讚反而覺得不自在,川崎的身體開始扭捏,但很快又停住不動。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因為三浦。川崎似乎在擔心,剛才和自己吵個沒完的三浦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但三浦默默凝視著川崎後,很快就一臉不感興趣地別過頭去,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地說:


    「原來你會下廚啊。」


    「咦……?嗯,算是會吧……」


    「是喔……」


    雖然她看起來正忙著撥弄頭發,聲音中仍泄漏些許敬意。不難理解,畢竟三浦看起來不像會下廚的人……對住在三浦心中的少女而言,那或許是一項讓人憧憬的技能吧。


    「既然川崎同學有烹飪技術,那我們隻需提供品項上的建議,就沒問題了吧。」


    一直在沉思的雪之下用手托住下巴,歸納出這個結論。


    「我也要!我也想知道!小孩子會做的巧克力我一定也會做!」


    由比濱迅速舉起手,雪之下卻一臉悲傷地垂下視線。


    「……這可難說。」


    「小雪乃太誠實了啦!」


    「不,她沒有直接說不可能,已經算是相當嘴下留情了。」


    「我到底有多笨手笨腳啊!」


    這家夥真沒自覺……以由比濱的情況來說,真正的問題不在選擇品項或料理過程,而是喜歡畫蛇添足。我記得她以前和雪之下一起做餅幹時,最後好像姑且弄出了還算能吃的東西。不過,雪之下的教法也不算完全沒問題就是了……


    「喂,你們該不會把我的事情忘了吧?」


    「對呀。也讓我們湊一腳嘛!」


    三浦和海老名大概是聽膩了川崎的煩惱,噘起嘴表示抗議。一色也稍微舉起手:


    「啊,那我也想參考一下。」


    看到這個情況,雪之下輕輕歎了口氣。


    「我是無所謂……」


    她這麽說道,同時瞥過來一眼,征求我的看法。


    「……幫她們出點主意應該沒差吧?反正讓她們自己動手做就行了。」


    「也對……我知道了。我會稍微整理一下資料,能給我點時間嗎……」


    雪之下依序看向三浦、海老名和川崎,三人都點頭同意。


    x  x  x


    三浦等人離開後不久。社辦終於恢複平靜,雪之下輕輕歎了口氣。


    「總覺得今天有點累……」


    我們也喝著重泡的紅茶歇息。今天難得一口氣來了三個客人——不,加上一色便是四個,這搞不好已經破紀錄了。


    想起以前門可羅雀的狀況,今天可以說是生意興隆。


    這間要什麽沒什麽、和倉庫沒兩樣的空曠社辦,如今也變得充滿生氣。過去隨意放置、方向各不相同的椅子,在不知不覺間以擺著茶具的長桌為中心,圍成一個有些扭曲的圓圈。


    社辦中的光景比起當時改變了許多。


    不是很熱的暖氣,茶具、毛毯和堆積如山的文庫本,椅子的數量與東西的擺設,射進屋內的陽光強弱和掛在牆壁上的大衣。


    這個房間在春季結束時,曾經染上冰冷的色調;如今,它早已充滿溫暖的色彩。


    我不太清楚這是季節變換帶來的結果,還是其他因素造成的影響。讓人昏昏欲睡的氛圍使我心癢難耐,忍不住將視線移向窗外。


    根據天氣預報,再過幾天會有強烈寒流來襲,所以今天的風勢也相當強勁。


    夾雜在女生交談中的玻璃震動聲,我依然聽得一清二楚。這時,猛然開門的巨大聲響突然插入其中,怒吼聲也緊接著響起。


    「一色!」


    「呀啊!」


    一色的肩膀大大地震了一下。她畏畏縮縮地看向大門,原來是皺起眉頭、滿臉怒火的平塚老師。


    「老師,麻煩敲門……」


    「啊,抱歉,因為我有點急……一色。」


    雪之下按著太陽穴歎息,如此抗議。平塚老師輕輕微笑向她道歉,然後大步走進社辦。


    老師在一色身旁停下腳步,交抱雙臂俯視她。


    「你的工作呢?」


    「這個嘛……」


    一色閉口不語,眼神遊移不定,我則正好和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對上。


    「你不是說你很閑嗎?」


    「……我很閑啊。」


    被我這麽一問,一色不悅地別過頭,使性子似的迴答。平塚老師聽到這句話,重重歎了口氣:


    「雖然學生會確實是順利運作,但你還有其他工作。我不是叫你擬一下畢業典禮的歡送詞,拿來給我看嗎?」


    畢業典禮……已經到這個


    時期了?沒記錯的話,畢業典禮通常在三月第二周的頭幾天,應該還有不少時間……一色似乎抱持跟我一樣的想法,露出裝可愛的笑容想要蒙混過關。


    「可是,不是還有一個月……」


    「太天真了!那種天真的想法最要不得!」


    被平塚老師用嚴厲的語氣喝斥,一色立刻縮起身體。


    說得好。一個月……別以為你還有一個月。


    不管是工作還是放暑假,當你覺得還有時間的那一瞬間,你就已經快沒時間了。


    常言道:「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當我們想著「還有救,還有救,塔斯馬尼亞惡魔(注9 袋獾的別名,現已瀕臨絕種。)還有救」時,其實一切早已無可挽迴的情況並不步見。


    截稿日……為何你總是來得這麽快?


    「再說,二月可算不上是一個月。不單因為天數原本就比較少,還有入學考試的事情要忙,我們也抽不出太多時間可用。二月就是個忙不過來的月份。」


    平塚老師如此斷言。


    「遵命!我會乖乖工作!努力工作!做好做滿!所以我才會來這邊找人商量!我是來打聽去年情況的!」


    一色的迴答充滿活力,值得讚許。不過,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是來商量人情巧克力的事吧……


    雖然不是很重要,但沒有什麽話比「做好做滿」更不值得相信。


    絕對不能相信社畜口中的做好做滿……這是我從我家老爸那學來的道理。每當他在家裏接到工作上的電話時,總是向對方保證「做好做滿」,但一掛上電話馬上就迴嗆「誰鳥你啊白癡!」那個人實在是……


    當然,平塚老師好像也看穿一色膚淺的迴答,一臉苦惱地撩起長發,露出頭痛表情。


    「我說……你這樣可不行喔。你明年就必須學會獨立自主了,總不能老是靠學長姐們幫忙吧?」


    雪之下握著茶杯,對平塚老師的話不斷點頭。


    「所言極是。」


    「嗯……雖然會很辛苦……但伊呂波畢竟是會長……」


    由比濱也對一色露出有些無奈的微笑。


    最後,一色緩緩移動椅子,用淚汪汪的大眼睛看過來,還拉了拉我的袖子,尋求我的援助。


    我就是不擅長應付這種淚水攻勢。


    小町遇到困難時,也經常像這樣哭著求我幫忙。而像我這種哥哥中的哥哥,幾乎都會無條件站在妹妹那邊。如果是為了妹妹,就算必須毀滅一兩個世界,我這個做哥哥的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沒辦法。我就幫忙說點好話,助她度過這個難關吧……我正準備開口時,雪之下先一步打斷:


    「比企穀同學,不能太寵她喔。」


    「但,她好歹也說過了是來找我們商量的……」


    我才這麽說完,一色立刻探出身體。


    「就是說啊,你們不也接受了其他人的委托嗎?」


    「可是你的情況,跟優美子和沙希不太一樣……」


    由比濱陷入長考。平塚老師聞言,眨了眨眼睛。


    「怎麽?還有其他人來找你們谘詢?」


    「嗯!有喔!而且來了超級多!所以我也幫忙——」


    「那可不是你的工作。」


    被平塚老師二話不說否定後,一色心有不甘地低聲沉吟。


    你太天真了,一色。就算說得好像自己很有理,也沒辦法逃過平塚老師的追究,因為不管怎麽想,道理都站在平塚老師那方。一色的辯駁幾乎沒有正當性可言,隻能說她貧嘴,或貧乳……並沒有平坦到那種程度,還算有點料就是了,嗯。畢竟真正平坦的是另一位雪什麽的小姐才對!


    更何況,道理是拿來攻擊人,而不是用來傾聽的,所以左耳進右耳出才是正確的應對方式。


    我就示範一次給你看吧……


    「那個……這次的谘詢內容都是女生的煩惱,多一點女生應該也會比較好處理……雖然我也不是很確定啦。老師想想,情人節不是快到了嗎?」


    情人節——我一說出如同咒語般的字眼,平塚老師立刻停下動作。接著,她用縹緲的目光,幽幽地望向窗外。


    「對喔,情人節要到了……真是懷念啊……」


    平塚老師自嘲般地輕輕歎了口氣,才終於把視線移迴我們身上。她默默盯著我們,又低喃一次「情人節啊……」她的眼神中沒有剛才那種半開玩笑似的感覺,甚至讓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哀傷。


    平塚老師清了清喉嚨,拉迴原本的話題:


    「既然有這麽多件谘詢要處理,歡送詞我就再等等吧。偶爾讓一色幫幫你們的忙也不錯。」


    「啊,其實我們不太需要她……」


    「學長你很過分喔!」


    一色猛然迴頭,露出憤慨的表情向我抗議。別怪我,誰教你隻會增加別人的工作……我用冰冷的視線迴敬她,由比濱趕緊出麵圓場。


    「別……別這麽說嘛……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伊呂波肯幫忙,我們也會比較輕鬆……」


    「會嗎?」


    「學長,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麽樣的人了……」


    一色不滿地發著牢騷。我不予理會,轉頭看向雪之下。


    「既然由比濱同學都這麽說了,我沒有意見……」


    於是,平塚老師敲一下手,宣布:


    「那就這麽決定了。至於歡送詞交給一色自行負責。說起來,大家開始主動向你們求助,我認為正是對你們至今所做一切的正麵評價。」


    「不就隻是單純被當成工具人而已嗎……」


    來這裏商量事情的人確實比以前更多了,拜此所賜,我們的工作量也跟著暴增。更重要的在於——我們完全沒有得到迴報。想想這比無償加班還嚴重耶?現在是怎樣,把責任製當成員工固定超時工作的藉口?我根本已經變成足以在黑心企業上班的形狀了嘛!


    我露出充滿怨恨的眼神說道,平塚老師立刻眨了一下眼睛:


    「盡管如此,你們終究幫助了別人。有個在背後推自己一把的人,是非常重要的事。讓一色繼承你們所扮演的這種角色,並不是件壞事。」


    「遵命,我會努力向學長學姐看齊!」


    雖然一色的迴答充滿活力,但那很明顯是「萬歲!截稿日延後了」的笑容。


    「……隻不過,你們不好的地方也慢慢被她學走,這樣並非好事就是了。總之,好好幹吧。」


    平塚老師說完,露出苦笑輕拍一色的頭,然後輕輕舉起那隻手揮了兩下,瀟灑地離開社辦。


    我們目送完她離去的背影後,不禁鬆了口氣。


    「這下傷腦筋了呢……」


    交抱雙臂的雪之下喃喃自語,同樣交抱雙臂的一色也愁容滿麵地歎了口氣:


    「是啊,三浦學姐漸漸認真起來了,讓我有些傷腦筋。」


    「我說的是委托數量的問題……」


    聽著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由比濱麵帶苦笑地小聲低語:


    「不過,總覺得能理解隼人同學的心情呢……」


    葉山的心情啊……不,我可沒辦法理解。我用眼神詢問由比濱那句話的含意,她一邊思考,一邊慢慢說道:


    「你想想嘛……該怎麽說呢……就算要光明正大地送巧克力也很難,還得顧及到很多事情,不是嗎?」


    這種顧慮太多的想法實在很像她。一色也點頭,抱持相同的意見:


    「啊……總覺得很有結衣學姐的風格呢,那種為別人著想的特質。」


    「是這樣嗎……啊哈哈……有我的風格啊……」


    一色的話讓由比濱困擾地笑了笑,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那應該不是因為被稱讚而感到害臊的反應。或許,正是因為她和葉山隼人一樣,總對別人溫柔體貼到讓自己喘不過氣,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仔細想想,由比濱跟葉山、三浦和一色的交情都很好,之前去得士尼樂園時,便曾嚐過當夾心餅的滋味,而她這次又要遇到同樣的問題。


    真是辛苦……若能事不關己地這麽說固然很輕鬆,但我可沒辦法這麽做。


    我無法理解這種一直遷就於周圍人際關係的想法。但對於他們想要做出那種結論的心情,我能夠體會。


    雪之下八成也是一樣。從她一臉擔心地看著憂愁的由比濱,便能得知這點。


    如果得到跟葉山一樣的結論,說不定就能看開這一切。


    他以自己的意誌,選擇成為眾人心中期望的葉山隼人,並且努力達到盡善盡美,毫無妥協地做出最大的妥協,用盡一切力量施行延命措施。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更真摯的不誠實。


    對於那些「溫柔」的人,不溫柔的人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並不多,頂多隻有自言自語般的碎念。


    「……不過,隻要有個藉口就行了吧?一個能讓葉山接受的藉口。」


    「啊?」


    一色像是在說「我完全聽不懂」,傾斜整個腦袋和上半身看著我。雖然這舉動很可愛,但你的迴答讓人很不爽喔,一色……


    「如果能製造出讓他不得不收下巧克力——應該說讓他能自然而然收下的狀況,事情就另當別論了吧?」


    我換個說法重新解釋,一色還是帶著似懂非懂的表情,嘴裏念念有詞。雪之下則是放下茶杯,用平靜的眼神看向我。


    「換句話說,隻要找個ecuse就行了吧?在某種程度的closed環境中把巧克力交給他,葉山同學就不會惹上麻煩。」


    「沒錯,就是closed。」


    其實不管是crows還是worst還是qp(注10 三者皆為日本漫畫家高橋弘的作品。)都無所謂,重點在於製造能讓葉山不需在意他人眼光,不會損害到他公眾形象的狀況。


    話已經說得這麽白,一色和由比濱仍然聽得一頭霧水。由比濱甚至還喃喃念著「closet……」拜托,壁櫥環境是什麽鬼啊?哆啦a夢睡覺的地方嗎?


    「比如說……不是做為情人節禮物,而是拜托試吃的話,葉山應該就會吃了吧?雖然我無法很肯定就是了。」


    「……對喔,隻要一起做就行了嘛……」


    由比濱深深吐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能隱約看出她放心下來的神情。嗯,順利解釋到讓她也能聽懂,真是太好了。


    「總之,大概就是那樣。隻要讓一色和三浦跟葉山一起做巧克力,再請他試吃,那家夥也不好拒絕吧。」


    不過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說是「請他吃巧克力」,不如說是「吃我的巧克力啦!」才對……好啦,我已經提出大方向,不曉得她們意下如何?我窺探其他人的反應,最不能掉以輕心的家夥一臉佩服地說:


    「原來如此……我大致明白了!隻要把他拖去礙事的家夥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對吧~」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請你注意一下說法……」


    我如此告誡一色後,雪之下輕輕一笑。


    「不過,簡單來說就是那樣吧。在不引人矚目和設計卑鄙手段這兩方麵,你簡直是天才。」


    「嗯,但也請你注意一下說法唷?」


    看來鼓勵式教育法不見得永遠都是對的。當我想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時,由比濱拍了一下大腿,猛然起身。


    「那麽,大家一起做吧!我們也參加如何?」


    「……有道理。如果可以現場教學,就不需要個別提供她們品項的建議了。」


    「啊,這個主意不錯耶!把來委托的人聚在一起舉辦活動,讓大家互相切磋。然後再由雪之下學姐負責教學就行了對吧?」


    一色連人帶椅靠向雪之下身旁,握住陷入長考的雪之下的手,再把頭偏到一邊,抬起眼睛露出懇求的笑容。


    「呃……嗯……這倒是無所謂……」


    雪之下對肌膚之親和肢體碰觸毫無抵抗力,隻要再示好撒嬌一下,就能立刻攻陷她的心防。


    雖然跟由比濱的做法比較起來,存在著如同自然與養殖之間的差異,但兩者對於雪之下都效果奇佳。


    雪之下稍微清清喉嚨,向我使了個眼神。


    「我想,我們能以協助者的名義參加……你覺得呢?」


    「不需要問我的意見吧……反正負責教的人是你,隻要你覺得那樣比較輕鬆就行。」


    何況由比濱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就算我反對也沒什麽意義。


    「是嗎?那麽,接下來便是想辦法推動計劃……」


    雪之下用手抵住下巴開始思考,坐在旁邊的一色忽然拿出手機打起電話。


    「喂,副會長嗎?我要你提出企劃書,主題是『料理教室!』之類的……啊?不,總之你隻要幫我喬好場子,然後發篇公告就夠了啦。」


    電話另一頭隱約傳來為難的聲音,一色咂一下舌,壓低音量開始下達指示。話說迴來,居然說喬場子……這家夥總有一天會吐出「是要多久?再繼續拖台錢就不用錄囉——」之類的台詞吧?


    「小雪乃小雪乃,那我呢?」


    由比濱也把椅子搬去雪之下身旁,用表情詢問「我該做什麽?」雪之下被這麽一問,暫時陷入沉思。」


    「由比濱同學……」


    過了一會兒,她煞有介事地把雙手放上由比濱的肩膀,用哄小朋友般的溫柔語調開口:


    「就跟我一起做巧克方吧。」


    「完全不信任我嗎!嗚嗚……啊,那自閉男該做什麽?」


    她猛然轉過頭來問我。但是在這次的委托中,並沒有什麽我能做的事。


    「我可不會下廚喔。」


    我如此迴答後,雪之下笑了出來。


    「沒關係。你隻要幫忙試吃和發表意見即可。」


    總覺得這句話相當耳熟,不過,音色和語氣都跟當時截然不同。坐在旁邊的由比濱也迴想起往事,小聲竊笑。


    「……交給我吧。這我最擅長了。」


    我一邊迴想自己當時的迴答,一邊這麽說。彼此的視線自然而然地交會,然後三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在講電話的一色大概聽到了,瞥過來一眼,用視線詢問我們為何而笑。我隻是搖搖頭,要她別放在心上。


    這種感覺根本無從解釋。有些事情隻有在經過些許時間,擁有一段相同的記憶,並且了解其中的重要性後才會明白。


    一色對我的反應感到不解,這時,她和副會長的交談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準備結束對話。


    「好好好——那就麻煩你囉!」


    電話另一頭的副會長似乎還在抗議什麽,但一色根本不理他,逕自切斷通話。講完電話後,她作勢起身。


    「事情就是這樣。活動細節會由我這邊搞定,料理教室就麻煩各位囉。」


    一色小聲說了句「那我就不繼續打擾了」,匆匆起身,舉起手向我們敬完禮,便準備離開社辦。


    她大概要開始處理料理教室的準備事宜了吧。


    現在的她,完全沒有以前那副靠不住的感覺。


    盡管一色的做法略顯強硬,但我覺得這也是她有所成長的證明——不,這跟所謂的「成長」還有一段差距,不過至少她的確變得比較會辦事。看看那個副會長,好像已經被她當成戶部在使喚了……


    「那就麻煩你了,一色同學。」


    「嗯!我們一起加油


    吧!」


    一色在門口鞠躬道別,雪之下眯起眼睛,露出溫柔的微笑;由比濱開朗地舉起手,我也輕輕點頭,目送她離開。


    看著靜靜關上社辦大門的一色,我突然想到——


    ……對喔,這次一色會負責把一切打點好,我根本沒有什麽事好做。總覺得不再需要照顧這個學妹,反倒有些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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