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獻給某武神的戀歌
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麽 作者:大森藤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命,你在這裏啊。』
她在做夢。
涼颼颼的冷天氣,枯木的樹根旁。
麵對年幼的自己抱著雙膝坐在樹下的光景,命察覺到這是過去的記憶。
『怎麽了,肚子餓了嗎?』
兒時的命額頭貼膝,不肯把頭抬起來,跟現在完全沒變,頭發在兩耳邊綁成發發的建禦雷出聲叫她。
在遠東的故鄉,居住的神社後側,隻響起兩人的聲音。
『……建禦雷神。』
年幼的命沒抬起頭,發出稚嫩的聲音。
她對眼前蹲下的建禦雷開口問道:
『為什麽命沒有爹娘呢……』
因為你是孤兒。
現在的命能清楚迴答。
戰災、疫病,以及怪獸。
孩童失去雙親而變得舉目無親,在遠東不是什麽稀奇事。像命這樣失去依靠後,能被建禦雷他們的神社收留,已經算很好運了。
——他帶我去的,是熱鬧的村子祭典?
——還是船隻停泊的港都,或是京城?
在建禦雷等諸神帶著命、櫻花還有千草他們前往的地方,這時的命看到了一對親子和睦的模樣,變得再也無法承受原本視若無暗的寂寞心情。
『……生下命的爹娘,將你交給我們,就迴到天上去了。』
『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嗎……?』
『嗯……命尚在人世的期間,他們可能還迴不了下界。』
雙親的靈魂要獲得重生,也許要等幾十年,甚至幾百年。
年幼的命尚無法理解建禦雷的言外之意,隻知道自己是見不到他們了,身體變得僵硬。
『你寂寞嗎?』
年幼的命既不能點頭,也無法搖頭。
她隻是加重了握住手臂的力道,讓手指陷入肉裏,以免某種情緒溢滿而出。
麵對開始微微發抖的小女孩,建禦雷膝蓋跪在地上。
接著,突然把她的身體輕輕鬆鬆舉到頭頂上。
命被男神雙手放在腋下抱起,視野一下子變高,驚訝地低頭看他。
『命,做我的女兒吧。』
然後,建禦雷對睜大帶淚雙眸的命笑笑。
『咦……?』
『總有一天,我會把我的恩惠pharna給你。到時候,你跟我就是流著相同神血血液的父女、家人——就是我的眷屬眷族了。』
『家人……眷族。』
那些詞語不隻聽起來甜美,也為悲傷不已的命胸中帶來了溫暖。
因為把自己像小嬰兒一樣抱起,抬頭看著自己的建禦雷,眼中確實有著做父親的慈愛。
『病由氣生,氣由體生,這是我一貫的主張。我會教你武術還有其他東西,讓你沒空寂寞。所以放心吧,命,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喔。』
年幼的命愣住了,建禦雷對她自顧自地說完,然後像孩子般笑了。
『命,你想跟爹娘做哪些事情?』
接著他再度露出溫柔的眼神,要命誠實說出來。
『……命、命很想坐在爹的肩上。』
『我馬上讓你坐,還有呢?』
『想、想跟爹娘睡在同一個被窩裏!這樣就不寂寞了!』
『好,今晚就這麽做,還有呢?』
『想跟爹娘一起吃上次在京城看到的金、金平糖!』
『呃,好,沒問題。』
聽到小女孩討高級糖果吃,建禦雷笑得發僵。
即使神社總是一貧如洗,幾天後,他仍然帶著櫻花與千草他們,實現了與命的約定。
神與孩子都穿著寒酸衣物,四目交接。
『不過,嗯,如果嫌我不好,你也可以成為女神月讀或其他神的眷屬眷族——』
『命就要建禦雷神!!』
年幼的命打斷了他,大聲叫道。
她染紅了雙頰,以青紫眼眸定睛注視著男神。
『……這樣啊。』
建禦雷先是眨了好幾下眼睛,不久破顏而笑。
他把命放到地上,用力摸了摸她的頭。
那隻大手讓命害臊地閉起眼睛,落下一滴眼淚。
建禦雷馬上讓命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兩人笑著迴去到處找她的櫻花、千草他們與諸神身邊。
從這天起,建禦雷成了父親,命對他產生了子女之情。
而曾幾何時,這份親情變成了愛意。
*
「……」
命慢慢睜開眼瞼。
窗外的微光與小鳥啁啾,告訴她早晨的到來。
懷念的記憶讓命的心情變得清澈透明,她仰望天花板,不知不覺間露出笑魘。
命沉浸在追憶之中,從鋪著的被褥上起身時,身旁傳來細小的唿吸聲。
她聽見了自己以外的寧靜鼾聲。
看看身旁,狐人少女——春姬正仰躺在另一套被褥上。
經過【伊絲塔眷族】那件事,自己又能與這個同鄉少女手牽手了,她不禁笑了笑。命小心不要吵醒她,輕輕撫摸她那美麗的金發與狐耳。
這裏是【赫斯緹雅眷族】總部「灶火館」的一個房間。
在改宗conversion後的派係裏,命與春姬分配到了三樓的一間雙人房。
室內沒有床,有很多遠東風格的日常用品,看起來跟房間原本的大陸式設計似乎不太搭調。放在房間角落的折疊式掛衣架上,掛著色彩鮮豔的和服與遠東式戰鬥衣。
命從夢中醒轉,住習慣了的神社遠去,取而代之地,現在的住所讓她的意識漸漸清醒。
看了一會取迴了情誼的兒時玩伴的睡臉後,命的眼睛轉向徐徐變亮的窗外。
「……好!」
看著清新早晨到來,命用力伸直了身體。
*
「春姬大人,可以請你把飯菜擺上桌嗎?」
「好、好的!」
總部的大餐廳傳來香噴噴的味道。
在鄰接大餐廳的寬敞廚房,綁起黑發、係起圍裙的命一下切菜,一下煎魚,又用木勺攪拌鍋子。
在俐落地準備早餐的她指示下,春姬踏著啪噠啪噠的腳步聲,數次進出餐廳,把餐具與料理端上餐桌。
「春姬大人,用不著這麽勉強自己……」
「不、不會!妾身也已經是眷族的一分子了,請讓妾身做吧,命大人。」
令人驚訝的是,春姬穿的不是和服,而是女仆裝。
春姬在入團之後,自己主動——說「請讓妾身做事」——表示願意擔任女仆,也就是莉莉原本擔憂的宅邸管理工作。
她是貴族出身,又在娼館待了五年,雖然做起事來讓人不太放心,但態度積極,努力適應打掃與伺候吃飯等工作。命麵帶微笑,看著那黑色工作服連身裙、白色圍裙與跟著粗尾巴搖晃的長裙忙進忙出。
在都市之外,王國軍與歐拉麗的【眷族】聯盟正在開戰。
考慮到團員人數與才剛擴大規模,【赫斯緹雅眷族】沒受到公會征召,呈現一派和平的日常景況。
「哇,好香喔……」
「今天是命負責做飯啊,難怪這麽香。」
「啊,貝爾大人、赫斯緹雅女神,兩位早安。」
命一邊把湯舀進小碟子裏嚐味道,一邊對來到廚房的少年貝爾與主神赫斯緹雅道早安。
【赫斯緹雅眷族】的夥食人員采每日輪替製,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包括主神在內,每天都會由兩人或三人負責做飯,準備餐桌上的料理。
韋爾夫都隻是把材料煮熟,也就是所謂的男子漢料理,莉莉則會盡量節省材料成本做省錢料理等等,在餐桌上能看見每個人的個性與廚藝,不過其中隻有命的料理,【眷族】所有人都掛保證說「好吃」。
在故鄉的神社,命自幼就跟千草等女性處理廚房事務,能用各種巧思與智慧將有限的食材升華成像樣料理,她除了廚藝精湛,或許也因為個性認真加上天生資質,就連身為炸薯球愛好家的女神赫斯緹雅都讚不絕口。
「命小姐,這個鍋子裏的……呃,茶色的湯是……?」
「這叫做味噌湯。」
她迴答探頭看看湯鍋的貝爾。
這是以高湯溶入味噌而成的遠東傳統料理,命平常都會配合貝爾他們,準備以麵包等等為主食的歐拉麗主流餐點,不過前兩天她偶然在都市西南部的交易所看到了味噌,才想到好久沒來煮味噌湯了。
命解釋這是她故鄉的料理、故鄉的味道,貝爾他們一嚐之下,臉頰立刻鬆馳下來。
「喝了好舒心喔。」
「嗯,很好喝喔,這就是命你們的鄉土料理soul food啊。」
聽到故鄉料理大受好評,命也開心地露出笑容。
貝爾與赫斯緹雅笑著讚美少女。
「命小姐真的好會做菜喔。」
「對啊,一定可以成為好太太。」
然後,命對赫斯緹雅說出的字眼做出過剩反應。
「太、太太!?」
她轉瞬間滿臉通紅,好像要掩飾害羞,揮著手猛烈否定。
「您、您在說什麽啊赫斯緹雅女神!在下還不成熟,怎麽能當人家太太!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命小姐,菜刀!菜刀!」
「危險!危險啊?!」
命紅著臉一邊笑,一邊橫著亂揮握住菜刀的右手。
貝爾與赫斯緹雅慌成一團,拚命阻止少女的失控。
結束了一場騷動,吃過早餐後。
赫斯緹雅外出打工,眷屬們留在總部裏,命收拾好碗盤後,大家聚集在一樓的起居室。
「請、請用……」春姬戰戰兢兢地把餐後茶端給大家,貝爾他們一邊對她苦笑,一邊圍著桌子開始舉行會議。
「那麽,關於是否要讓春姬大人一同探索迷宮……」
擔任司儀的莉莉開口說道,貝爾等人的眼睛轉向坐在命身旁的狐人少女。
大家的視線,讓身穿女仆裝的春姬粗粗的狐狸尾巴有些緊張。
「老實說,莉莉強烈希望春姬大人能一起來。春姬大人的『魔法』相當強力,已經不用解釋了。」
「可是莉莉大人,春姬大人的『魔法』效果,說什麽也不能讓外人知道……」
「這是當然,但春姬大人的存在對小隊而言,仍然是潛力無可估量的武器,也能大幅降低貝爾大人與各位的風險。莉莉還是希望能在仔細斟酌使用場合、頻率與隱蔽方法的前提下,請春姬大人同行。」
春姬的魔法【萬寶槌】,效果內容是「等級升華level boost」。
這是一種超越魔法rare magic,能將他人的能力能力值lv.【升級】一個階段。如同這種超越規範的「妖術」造成春姬在【伊絲塔眷族】內生命受到威脅,她的「魔法」內容一旦曝光,必定會有人不惜誘拐她也要濫用。
但同時,有優秀能力卻不妥善運用,不是一句可惜就算了,莉莉的這種主張也極為正確。她認為應該設定使用限製並做好對策來運用,做為小隊的參謀智囊,她的意見非常適切。
男性們聽著莉莉與命這兩個少女的說法——貝爾是一臉煩惱,韋爾夫則是對春姬本人提問:
「你在前所屬派係伊絲塔眷族時都怎麽做?她們不帶你去地下城嗎?」
「不,妾身也會跟大家一起進行普通探索或是『遠征』。……不過,妾身都是待在貨物箱讓她們搬著走,或是讓人家保護著,什麽也沒做……」
「……」
「妾身從沒跟怪獸戰鬥過……」
春姬的【能力值】除了「魔力」項目之外,比支援者莉莉還低。她向來都是讓人保護著,連最低限度的自衛都做不到,平常探索時肯定隻會礙手礙腳。
看到狐人少女歉疚地低下頭去,韋爾夫與莉莉他們都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怎麽辦?要讓她在總部留守嗎?」
韋爾夫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問道是否該讓她依女仆的工作內容,留守宅邸。
命反射性地看向貝爾的臉。
少年好歹也是派係團長,而且曾為了拯救春姬而到處奔走,命想聽聽他的意見。
「……我跟阿伊莎小姐約好了,雖然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不過,不管是在地下城還是哪裏,我都會……那個,保、保護春姬小姐。」
雖然講到後麵,他紅著臉越講越小聲,實在沒什麽魄力,但的確說出了誓言。
這話有一半是對春姬說的,她也跟貝爾一樣臉紅起來,莉莉顯得有點不太高興。至於命,她的嘴唇浮現出笑意。
少年一下看看天花板,一下又看著地板,鬼鬼祟祟的;身旁的韋爾夫笑著拍打他的腰時,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春姬身上。
最後,就看她如何決定。
「……春姬跟各位一起去,春姬也想成為各位的力量。」
停頓了一會後,春姬雖然緊張,但明確地說了。
她看了一下命與貝爾,翠綠眼眸流露著覺悟之心。
「因、因為妾身跟各位……是一家人眷族。」
最後她低下頭去,聲音微弱地告訴大家。
看到這個【眷族】新同伴臉紅地扭扭捏捏,搖晃著狐耳狐尾的樣子,韋爾夫、莉莉與貝爾相視而笑,麵帶微笑的命也不再反對。
隊員一共五名。
春姬做為支援者兼妖術師,加入了攻略地下城的行列。
*
受到黑暗支配的地下深處,怪物的咆哮震天動地。
灰色岩盤暴露在外的岩窟內,好幾隻蝙蝠在頭上飛來飛去,從穿孔牆壁中飛出的惡心捕食者蠕蟲有如蚯蚓,大老虎獠牙師虎對小隊發出猛烈遙吠——麵對各種怪獸的混聲合唱,在迷宮中前進的冒險者們也吼叫著對抗。
「武器與鎧甲的狀況怎麽樣!?」
「無可挑剔!!」
「好極了!」
聽到韋爾夫的聲音,跟他一起奔跑的貝爾與命用武器破風聲做為迴答。
高級鐵匠high smith新打造的少年第五代兔鎧鎧甲,即使在地下城的薄暗當中,仍然散發純白的金屬光澤。
輕巧防具仿佛補強了裝備者的速度,完全不妨礙動作,還對匕首猛攻rush起了輔助效果。握在少女手中的副武裝長槍輕易貫穿大老虎的剛毛,一擊奪其性命。
地下城第15層。
在總
部開完會後,得到春姬加入的小隊一行人展開了迷宮攻略。
第二級冒險者貝爾的能力,再加上韋爾夫打造的新武裝的效用,小隊腳踏實地但勢如破竹地前進,來到了首次攻略的第15層。
在以手弩進行掩護的莉莉身邊,春姬待在後衛位置,驚慌失措地被戰況嚇壞了;貝爾等人正與蜂擁而來的怪獸群進行激烈交戰。
「——『彌諾陶洛斯』從前麵來了!」
「『咆哮howl』要來了!小莉子,捂起耳朵!」
命發揮探測類【八咫黑烏技能】的效力告知大家怪獸接近,之後韋爾夫一邊以大刀將「地下城蠕蟲」砍成兩截一邊吼道。
前衛的貝爾與韋爾夫衝上前去,中衛的命也跟上,試圖頂迴怪獸的攻勢時,隨便估計也有二m以上的龐然大物從前方通道暗處逼近小隊。果然如命與韋爾夫的警告所說,牛頭人身的怪物張開它的下巴,震動了喉嚨。
「哺哞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彌諾陶洛斯」發出了以原始性「恐懼」封住生物動作的威嚇——引發強製停止restraint的「咆哮howl」。
麵對把寬廣通道空間震得嘎啦嘎啦響的強烈吼叫,莉莉捂住自己的眼耳,並且整個人覆蓋在春姬頭上,連同獸耳一起遮住。對於lv.1難以抵禦的這陣叫喊,韋爾夫隻是上半身稍微後仰,然後露出大膽的笑意。
他發揮升華過的「器量」與堅強身心,不為「咆哮」所屈服,與命還有貝爾一同繼續戰鬥。
「——莉莉要用『魔劍』了!」
貝爾擊敗彌諾陶洛斯後,眼見怪獸增援仍然源源不斷,從「咆哮howl」餘波恢複過來的莉莉叫道。看到她從大型背包側麵拔出猩紅短劍,貝爾、命與韋爾夫緊急往左右退開。
即刻揮出的短劍,施放出業火炮擊。
「————————————————————————!?」
大火團飛出,殲滅了通道上的怪獸。
皮膚本該具有火焰抗性的彌諾陶洛斯也不例外,起火燃燒的岩窟單一通道上,怪物們被燒得屍骨無存,消失殆盡。
「小莉子,不要隨便使用啊!?『魔劍那個』純粹隻能用在緊急狀況,動不動就亂用,對我們沒有好處!」
「剛才那就是緊急狀況!在地下城等問題發生了才來慌張,就來不及了!!」
「好、好啦好啦,韋爾夫、莉莉?」
「兩、兩位大人,在這裏大聲嚷嚷,又會把怪獸……哈嗚……」
「春姬大人說得對,冷靜下來吧。」
戰鬥結束後,小隊在燒焦的通道裏起了爭執。莉莉決意使用短劍型的「魔劍」——「克羅佐的魔劍」,引來了韋爾夫的反彈。
為了提供自衛手段以及應付緊急狀況,韋爾夫打造了「克羅佐的魔劍」交給莉莉她們後衛。雖說比起第18層樓層主歌利亞之戰與戰爭遊戲wargame中使用的差多了,但仍擁有幾乎等同於高級魔導士炮擊的威力。
韋爾夫高聲強調不可依賴「克羅佐的魔劍」,那個會腐化小隊的力量與意識,剛才那場戰鬥光靠他們的實力就能解決了。
相較之下,莉莉則主張這種樂觀看法在地下城會要命。
她堅持在陷入困境之前,就該以安全為行動的第一考量,說什麽也不肯讓步。莉莉說在地下城會有什麽狀況難以預料,不該有所保留,必須步步為營。
兩邊的說法都很對,都沒說錯。
因為韋爾夫與莉莉這樣說,都是為了小隊好。
貝爾與命苦笑著,春姬怯怯地勸架。
他們暫且停止吵嘴,將意識放迴迷宮探索上。
「這個是『掉落道具』,這個是『魔石』……」
「對,『掉落道具』收到莉莉的背包裏,『魔石』就請春姬大人帶著。——千萬不可以弄丟喔?」
「好、好的!?」
春姬在莉莉的指導下,從被「魔劍」燒成灰燼的怪獸屍骸中提心吊膽地撿起戰利品。
春姬的裝扮跟【伊絲塔眷族】時一樣,是類似巫女裝束的遠東式長版戰鬥衣——是女英豪阿伊莎塞給她的——再背著筒形背包,然後穿著跟韋爾夫他們一樣的火精護布smander wool。
她完全是以非戰鬥人員的身分加入小隊,對於這樣的她,莉莉已經宣布過「莉莉會嚴格鍛煉您成為一名支援者!」。至於春姬則是不斷鞠躬哈腰,恭恭敬敬地說「請您多多指教!」,形成了奇妙的師徒關係。
命等人一邊苦笑,一邊再度開始前進,擊退一路上遇到的敵人。
「已經成功探索到第15層了,真是一帆風順呢。」
「考慮到貝爾大人的lv.與小隊的力量平衡,這點程度是應該的。」
「埃伊娜小姐……顧問小姐也下了許可,隻要不是一次跳好幾層,到第18層都沒問題。」
命邊走在通道上邊說,莉莉與貝爾點點頭。
莉莉又接著說,前衛人員無可挑剔。
「這支小隊的弱點,在於莉莉我們後衛實力不足。說得明白點,莉莉我們的實力完全配不上前衛。再來如果能奢求的話,最好還能有位像樣的治療師。」
「還有魔導士。」
排斥使用「魔劍」的韋爾夫從旁說道,好像在叮嚀莉莉。
「莉莉知道的。」莉莉嘟起了嘴唇。
「莉莉記得酒館的琉小姐也會使用迴複魔法,對吧?在第18層看到的攻擊魔法也很厲害……啊啊,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加入我們小隊?」
「呃,這可能有點困難……而、而且蜜雅阿姨會發火的。」
莉莉的願望讓貝爾笑得僵硬,他似乎想起了酒館「豐饒的女主人」的前冒險者琉,以及生起氣來超可怕的女店主蜜雅的臉,迴答莉莉「辦不到」。
前衛有韋爾夫與貝爾,後衛是莉莉與春姬,然後是比較偏支援者的中衛命。五人小隊組成隊形,提高警戒在陰暗岩窟中前進。
不隻莉莉,隻有lv.初級能力能力值的舂姬要是被怪獸襲擊,一下子也撐不住。命頻繁發動能感應怪獸接近的【八咫黑烏】,說什麽也不讓怪獸對她發動奇襲。
「探索一陣子後,就先迴第14層一趟吧。我們得照事前說好的,在沒有外人的安全地帶對小隊每個人試用春姬大人的『魔法』才行。」
「說的對,一下子突然使用必定會適應不過來……春姬大人,可以嗎?」
「可以的,妾身沒問題。」
「貝爾,你有用過一次對吧?是什麽感覺?」
「呃……就一下子變得很亮,然後力氣變大,動作變快……」
命時時刻刻輔助春姬她們,一行人就這樣繼續探索地下城。
*
命等人結束探索迴來時,地表已經籠罩在夕陽餘暉之中。
在摩天樓巴別塔設施的換錢所把戰利品都換成金幣後,一行人隨著冒險者的喧囂人潮搖擺,離開了中央廣場central park。當眾多同業走向公會本部或酒館時,【赫斯緹雅眷族】迴到了總部。
「哦!你們迴來啦。」
「建禦雷神!」
命等人走進鐵柵欄正門,然後穿過大門口走進宅邸時,綁發髻的男神前來迎接
他們。
看到建禦雷對自己笑,命展露笑容走上前去。
「真對不起,建禦雷神……還麻煩您留守總部。」
「別在意,貝爾?克朗尼。反正今天櫻花他們也休息一天,沒去迷宮地下城。」
貝爾他們今天,請赫斯緹雅拜托【建禦雷眷族】留守大本營總部。
不同於貝爾與赫斯緹雅的那間教堂的隱藏房間,也不是命跟建禦雷他們同住的破落集合住宅,【赫斯緹雅眷族】如今獲得了氣派的新家,在歐拉麗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中堅【眷族】了。如果主神與團員都外出,讓總部空無一人,恐怕會引來竊賊或其他勢力分子入侵,竊取資產與情報,狀況已經跟初級派係時不一樣了。
所以今天【建禦雷眷族】才會做為親近派係,幫他們看守戒備宅邸。貝爾等人想到今後還得麻煩建禦雷等人與【米赫眷族】幫忙,對於他們不求迴報的熱心幫助真是惶恐。
「我說了,別在意。這也是一種互助啊,再說做為迴報,我有借用浴室洗個舒服的澡。」
用完我有洗幹淨喔?男神笑著補充一句,貝爾他們也笑了。
「謝謝建禦雷神。」所有人再次道謝。
晚點預定整個派係一起用晩餐,因此貝爾他們先迴自己的房間去,想把防具之類的脫掉。
「那個,建禦雷神……這個給您。」
命跟共用一個房間的春姬先說一聲,獨自留在大門口,把裝滿金幣的小袋子遞給建禦雷。
這是扣除派係儲蓄額後分配給團員們的迷宮探索報酬,是命自己得到的一份。
「請您收下寄給神社。」
命他們從遠東飄洋過海來到歐拉麗,說到底,就是為了寄錢援助貧困的神社。
命希望建禦雷能把這筆錢寄給自己出生長大的家園,但他搖搖頭。
「這是你跟貝爾?克朗尼他們一起在地下城賺的錢吧。不要用在我們身上,要為了你的同伴使用。」
探索迷宮需要用到道具item與裝備品等等,要買的東西多得是。
建禦雷是在勸導命,把這筆錢拿來幫助小隊。
「可、可是,隻有在下沒為神社做些什麽,這樣……!」
看建禦雷不肯收下接濟金,命還想繼續堅持。
「命,你現在是赫斯緹雅的眷屬眷族。」
「……!」
但這句話封住了她的反駁。
建禦雷講得一點都沒錯,無須說明。把現在的所屬派係與同伴放一旁,滿腦子隻想著以前的同伴,是不合道理的。
因為命是為了報恩,才加入貝爾他們的【眷族】。
(可是,在下——)
今早夢到的兒時記憶重迴腦海。
建禦雷說過,要自己當他的女兒。流著相同神血血液的父女、家人、眷屬眷族。
命從沒後悔成為赫斯緹雅的眷屬,她很高興能跟貝爾他們屬於同一派係,也很驕傲。也因為有他們的幫助,自己才能救出春姬。
然而命低著頭,她——仍然不想忘記自己曾是建禦雷的眷屬。
「……命,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要你當我的女兒嗎?」
「!」
這時,建禦雷說出了跟記憶中相同的話,命吃了一驚抬起頭。
眼前的建禦雷垂著眉毛,麵露笑容——充滿父愛的笑容。
「即使改宗了,最初分給孩子們你的神血ichor也不會消失。如同赫斯緹雅能依靠『恩恵』感應到命的存在,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唿吸。」
「……」
「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我的家人。我從來沒忘記過這點,所以你別露出那種表情了。」
不隻心思全被看穿,建禦雷還伸手摸摸自己的頭,讓命轉眼間滿臉通紅。
命現在長大了,覺得建禦雷的手似乎變小了點,但仍舊一樣溫暖。
命一頭亮麗黑發被撫摸著,整張臉都紅了,但男神絲毫沒察覺,快活地笑著。
「我很高興你為神社著想喔?不過,千草與飛鳥他們都在伊絲塔的騷動中升上了lv.2。我們那邊也都一切順利,別擔心。」
建禦雷說他跟赫斯緹雅談過,隻要行程配合得上,在探索迷宮時可以組支共同小隊,又說這樣就很夠了。
「相信我們。」
男神直勾勾地注視著命,她抬眼望著建禦雷,點了個頭。
「很好。」建禦雷帶著滿臉的笑,手從她頭上拿開,轉身離去。他說要叫櫻花他們過來吃晩飯,越走越遠;命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暫時離開那位大人的【眷族】,反而……)
情意變得更濃了。命染紅著雙頰,心想。
她一隻手隔著戰鬥衣握緊胸口,卻仍被心跳聲弄得心煩意亂。
「……那個,命……」
「——哦哇!?」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命跳了起來。
她急忙迴頭一看,隻見千草站在那兒。
「千草大人!?你什麽時候來的!?」
「呃,對不起……來很久了。」
看到同鄉少女從覆蓋眼眉的瀏海下露出一隻眼睛,臉頰微微泛紅,命知道剛才整個過程都被她看見了。
接濟金被退迴而變得無精打采,讓建禦雷摸摸頭而臉紅得像煮熟的章魚,還有建禦雷離去時自己寂寥的神情,全都被看見了。
雖說千草知道自己的思慕之情,但命仍然很想在地麵挖個洞鑽進去。
「對、對不起喔?我好像打擾到你了……」
「千草大人,拜托你,不要再說了!?」
被人提到自己像「清純少女」一樣的舉動,命大聲叫道,幾乎是在哭喊了。
「咕嗚?!」命羞得麵紅耳赤,兩手抱頭。雖說千草跟自己已經認識好幾年,是同年紀的兒時玩伴,也是彼此無所不知的閨中密友,但害羞的時候還是很害羞。
千草歉疚地佇立著,等命羞恥了半天後,才怯怯地說出來意:
「那個,我跟你說喔?雖然有點晚了,不過我跟櫻花他們討論過,今年也要為建禦雷神祝』……」
千草隻有在跟命講話時不會打結,她說出同伴之間正在進行的計劃。
「我們在想今年要找春姬一起,然後照例準備禮物……命你呢?」
聽到她描述的內容。
好不容易從羞恥中恢複過來的命,驚奇地睜大眼睛。
*
與【建禦雷眷族】共進晚餐後,過了兩天。
命懇求一番,在派係的迷宮探索日請了假,於萬裏晴空之下,走上歐拉麗的市區。
而且還讓貝爾與韋爾夫陪同。
「我們怎麽會跑來這裏啊……」
「真對不起,兩位……可是,務必請兩位協助在下購物!」
從北大街轉個彎的街道,在熱鬧店家櫛比鱗次的街角,被帶來的韋爾夫嘟噥著說。
不得不放棄探索迷宮的貝爾,看到命雙手合十拚命拜托,邊苦笑邊問:
「呃,你說要購物,就是有東西要買對吧?」
「是的,其實是這樣的……幾天後在下與櫻花大人他們將會替建禦雷神『慶祝』
……」
命把千草告訴自己的「慶祝會」概要說給貝爾與韋爾夫聽。
在渡海來到歐拉麗之前,命他們神社的孩子們將諸神降臨人界的日子定為降臨祭——也就是當成諸神的生日來舉辦喜慶活動。前陣子因為戰爭遊戲與春姬那場騷動的關係,大家忙到忘了,其實前兩天正是建禦雷的慶日。
於是命也跟千草他們一樣,想準備禮物送給男神。
「至今在下送的都是真心誠意的禮物,但因為資金有限,沒能送什麽好東西。來到歐拉麗已經第二年了,多虧各位的幫助,在下手頭有了餘裕,今年想送份比較像樣的禮物。」
「我懂了,可是……幹嘛把我們帶來啊?」
「是!因為貝爾大人與韋爾夫大人同樣身為男性,在下想請兩位出點意見,看建禦雷神會喜歡什麽……!」
命挺出上半身迴答韋爾夫的疑問。
順便一提,建禦雷的慶祝派對就在明天。
「請給在下一點建議吧……!」
「雖然你這麽說……」
「嗯……我是很想幫上忙……」
看到命低頭拜托,韋爾夫抓抓頭,貝爾則是搔搔臉頰,語氣都很為難。
兩人的心境是一樣的,換句話說,就是沒自信能給出什麽好建議。
貝爾與韋爾夫除了地下城相關物品或鍛造業用品外,都沒什麽物欲。說實在的,問他們同性的興趣與喜好,他們也答不上來。
「應該是你跟建禦雷神相處比較久吧?就照你的想法選不是比較好?」
「怎、怎麽這樣!?」
「啊哈哈……反正難得來了嘛,就逛逛看吧?」
韋爾夫一針見血讓命大受打擊時,貝爾苦笑著提議,於是三人決定逛逛路上的商店。
在鄰接北大街的第一區,各種亞人的服飾店特別顯眼,不過到處也能看到販賣小東西的商店與攤販。個性認真的命盯著店麵每個商品瞧半天,然後才前往下一家店。她跟曾經是赤貧【眷族】的貝爾一樣過了一段節約生活,此時就像不習慣購物的鄉巴佬一樣,被周圍的店家與陳列商品弄得眼花撩亂,到處徘徊。
貝爾與韋爾夫麵帶苦笑,旁觀著少女的如此模樣。
過了一會,當太陽升上高空時,三人逛過了每家商店,在建築物的陰涼處休息片刻。
「命小姐,有看到什麽好的嗎?」
「毫、毫無頭緒……」
「喂。」
命老實迴答貝爾的詢問,讓韋爾夫忍不住吐槽。
命歉疚地把兩手手指搓來搓去。
「那你以前都送些什麽?」
「在遠東的時候,在下會撿拾漂亮的貝殼或樹果,做成項鏈什麽的……」
命列舉出過去不太能當作參考的禮物,煩惱不已。
千草他們說今年要每人準備一份禮物,但沒想到這麽難選……正在懊惱時,貝爾不經意地開口說:
「不可以送吃的嗎?」
「咦?」
「命小姐不是很會做菜嗎?所以我在想,也許可以準備什麽好吃的拿去派對……」
少年也許是想起了喝味噌湯時的事,命稍微考慮了一下他的提議。
「……的確,從神社到歐拉麗,好像都沒為天神們做過什麽大餐……」
至少她從沒有為節慶日做過精致料理。
看到命的側臉漸漸流露出幹勁,「那就朝這個路線試試吧?」韋爾夫也開始認真考慮。
「既然是派對,應該就是蛋糕吧?」
「蛋糕……」
她在口中反芻韋爾夫所言。
遠東沒有蛋糕,不過命知道這種點心。蓬鬆柔軟的烘焙糕點搭配鮮奶油與水果……在男神招待的「眾神之宴」上好像也有看到。
命再三思量之後,決定了。
「在下明白了……就試著做做看蛋糕吧。」
貝爾與韋爾夫也尊重她的抉擇,表示答應。
命一邊道歉讓兩人白跑店家一趟,一邊跟他們商量接下來的事。
「我知道你堅持親手製作,不過你會嗎?」
「在下從沒做過所以不能肯定……不過隻要有食譜,然後實際看到東西試吃看看,應該做得出來。」
「『豐饒的女主人』有在賣蛋糕……隻要拜托她們,也許會告訴我們怎麽做喔?」
韋爾夫、命與貝爾依序說道。
除了傍晚以後會有從迷宮迴來的冒險者上門,「豐饒的女主人」在其他時段都是家吸引一般客層的咖啡館。聽到貝爾說以前曾在那裏吃過蛋糕,命他們決定前往希兒與琉等人工作的「豐饒的女主人」。
正午時分過後。
前往西大街的命等人,造訪了「豐饒的女主人」。
他們對出來迎接的琉解釋之後,貝爾怯怯地跟她們商量……可能是聞到了戀愛的味道,貓人cat people阿妮雅與可蘿伊等年輕女店員都嘻嘻笑著,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命雖然被弄得頻頻臉紅,不過獲得了女店主蜜雅的一句話「隻要你們在這裏吃午飯,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善良的貓人少女廚師們就把食譜告訴了她。
聽阿妮雅她們抱怨了半天希兒請假的事之後,貝爾等人離開了「豐饒的女主人」。
「連伴手禮都到手了……不過,這下差不多搞定了吧?」
「是,謝謝你們,韋爾夫大人、貝爾大人。」
「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
命打算馬上迴到總部用學到的食譜做蛋糕,路上她向貝爾與韋爾夫道謝。
她雙手捧著裝在容器裏的大蛋糕,這是蜜雅她們叫她買的,當作伴手禮。在店裏已經吃過蛋糕了,不過命還是麵露笑容說,隻要有這份伴手禮與食譜,應該可以做得出來。
目標有了頭緒,她的表情和緩許多。
「啊……」
「怎麽了,貝爾?!」
「那是……建禦雷神?」
在街道上走了一會,貝爾被韋爾夫一問,指向一個方向。
命也轉頭看去,隻見建禦雷的確就在那裏。
他在前方道路上,叫住了蜂蜜色長發的女神。
「喂,狄蜜特。你臉色很糟喔,還好嗎?」
「……哎呀,也許是身體狀況不太好呢,我都沒發現。」
「你怎麽這麽悠哉啊,來,臉借我一下。」
——說完,他毫無預警地把女神拉向自己,把自己與對方的額頭貼在一起。
「好像……沒發燒呢。」
「哎、哎呀哎呀……不、不可以唷,建禦雷?不可以隨便對別人這樣。」
「傻瓜,因為是你,我才會這麽做。」
「……」
「我可沒忘記挨餓時,你拿蔬菜周濟我們的恩情喔?」
「……真是!你跟米赫都不可以跟女生搭話啦!」
建禦雷講了一些話,讓女神臉頰泛紅。
女神似乎也帶有一點喜色,就這樣離開了他身邊。
「……」
停下腳步看見整個過程的命,閉著嘴唇保持沉默。
「命、命小姐……?」
「怎、怎麽啦?」
看著自己側臉的
貝爾與韋爾夫,不知為何發出驚慌的聲音,但命左耳進右耳出。
「武、武神大人建禦雷——謝謝您上次救我們逃出變態天神們的魔手!」
「這是謝禮!」
「喂喂,那隻是舉手之勞,你們太誇張了吧?」
沒過多久,又有兩名少女天神找上建禦雷。
看似無眷族的普通女孩紅著臉把烘焙點心拿給建禦雷,他一笑,少女扭扭捏捏地晃著身子。
不隻如此,建禦雷還摸了摸她們的頭,讓兩名少女更是羞紅了臉。
「…………」
目睹整個過程的命,手中容器發出咯吱一聲扭曲了。
「噫!?」
「是、是怎樣啦!?」
看到容器被手指捏得變形,貝爾與韋爾夫都嚇到了,但命還是聽不進去。
在那之後,建禦雷又跟許多女性做了一連串的接觸。
有時是來自對方,有時是自己主動。他不分老少種族女神,跟她們每一個人講話,而且幾乎都會做些不必要的肢體接觸。她們被建禦雷弄得滿臉通紅,一副情竇初開的表情。最麻煩的是建禦雷本人似乎完全沒察覺對方的情意……說錯,是一片心意。
他簡直像是故意表現給背地裏旁觀的命看,不斷與異性往來。
「…………」
「命小姐!命小姐——!?」
「你也說句話啊!?」
命佇立原地,低著頭,用瀏海遮著眼睛。
看到她的肩膀開始帶有暗黑瘴氣,貝爾與韋爾夫忍不住慘叫出聲。
一語不發的少女,身上開始散發有如重力結界的危險壓迫感靈氣。
「建禦雷神!」
「喔喔,春姬。」
——然後。
「妾身做成功了!請您嚐嚐!」
「豆餡團子啊,我嚐嚐……嗯?」
建禦雷正要從喜孜孜的春姬手中接過團子,忽然注意到了什麽,手伸向春姬的下巴。
「春姬,你偷吃了對吧?」
「咦!?」
「嘴巴沾到豆餡囉,真是……喏,別動。」
他擦掉少女嘴唇沾到的豆餡,然後竟然直接把它——吃了。
「嗯,好甜。」
「建、建禦雷神?……您、您這樣妾身不知如何是好啦?」
「很好吃喔,春姬,她一定也會很高興。……不過,該怎麽說呢,我看你將來一定能成為好太太喔。」
「咦……真、真的嗎!?」
「是啊,溫柔婉約,而且又這麽努力。我要不是天神都想娶你了呢,哈,哈,哈!」(錄入君:在被命捅死前還強行要給貝爾上個綠帽……)
噗茲!
命確實聽見自己體內響起了這個聲音。
她仍然低垂著頭,雙腳自己沙……沙……沙……地往前走去。貝爾與韋爾夫在嚷嚷著什麽,但她什麽都聽不見,隻是一直線往按著臉頰害臊的春姬與悠哉大笑的男神身邊走去。
「命?」
「命大人?」
命在注意到自己的兩人眼前停下來。
她閉口不語,啪卡一聲,靜靜地打開變形容器的蓋子。
「嗯,這是……?」
建禦雷偏著頭正要湊過來看看裏麵是什麽,命對著他張開顫抖的雙唇。
「——建禦雷神,您……」
下個瞬間,命猛然抬起頭以及捧著容器的手,發出憤怒的咆哮。
「——建禦雷神您這天然小白臉!?」
「噗喔啊!?」
大蛋糕狠狠砸在建禦雷的臉上。
「建禦雷神——!?」
春姬發出慘叫的同時,命飛快跑離現場。
很快地,就聽見建禦雷無力倒地的悲慘聲響。
「小命妹妹幹得好啊!!」「做得漂亮!」「我從現在起成為【絕*影】的支持者粉絲!!」躲在周圍暗處的諸神某些人對她喝采,但她沒去注意。
命背對隻剩半條命的建禦雷,逃之夭夭。
*
「你在幹嘛啊!?」
「你在做什麽啊!?」
韋爾夫與貝爾追上在街頭狂奔的命,一開口就異口同聲地大叫。
亂跑亂衝了一會,命的激動情緒總算平息下來,她歉疚地畏縮著。
「對、對不起……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忍不住就……」
「不要因為忍不住,就把蛋糕砸在天神臉上啊!?」
「這可是不敬之罪,是重罪耶!?」
韋爾夫與貝爾的慘叫,讓命變得垂頭喪氣。
他們說得沒錯,命很想好好反省自己魯莽的行動,然而胸中發燙的情緒卻又讓她手腳顫抖。
「在下疏忽了,還有待精進……可是!剛才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
「就是很想把什麽東西砸在建禦雷神的尊容上……!在下控製不了自己,已經沒救了!?」
「「……」」
「啊啊,真是悔恨!悔恨啊!」
命終於整個人四腳著地,拳頭咚咚捶在石板地上。
貝爾與韋爾夫在她的正麵,用難以言喻的表情低頭看她。「發生什麽事了?」少女在路上正中央做出的奇異舉動,引來了周圍亞人的好奇視線。
自從在遠東的時候,建禦雷那套對女性的態度就已經有點跡象了。但是因為他們住在神社,沒什麽機會與他人來往,因此在命的眼睛所及範圍內,還沒發生過這種令她失去理智的景象。
然而來到歐拉麗後,建禦雷變得比以前交遊廣闊,隻要想到至今命每次去地下城時,那種光景都在重複上演……她就坐立不安。
命知道這是對建禦雷毫無節操的言行的不滿,也是自己個人的嫉妒,責罵自己實在太可悲、卑鄙了。
她一方麵感到難為情,同時快要哭了出來。
「呃,那個……命、命小姐。」
「接下來怎麽辦啊。」
看少女用蛋糕打趴了天神而一蹶不振,貝爾客氣地出聲叫她,韋爾夫則是開門見山地問。
命用濕潤的視野盯著石板地,然後忽然挺直上半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按照預定烤蛋糕……然後道歉。」
她用快聽不見的聲音低語迴答。
自己必須跟建禦雷道歉,但現在如果再見到他,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麽話,做出什麽舉動。
命害怕著自己心中打轉的複雜感情,意誌消沉地踏出腳步。
在貝爾與韋爾夫擔心的旁觀下,她有氣無力地獨自迴去總部。
*
黃昏時分,夕陽在山脈背後形成晚霞。
在都市中央,冒險者從地下城歸返的時刻,一棟位於西區的破敗房屋,佇立於棗紅色的天空下。
在被周圍建築物阻擋而采光不佳,遠離大道的後巷深處。這家地理位置缺乏人潮的商店,用仿造人體的派係徽章代替招牌。以通用語koine寫成的店名為「天青藥鋪」——【米赫眷族】。
在塞滿櫃子的店內,冒險者小隊正在購買這家店自豪的「雙屬性靈藥dua
l potion」與其他道具。櫃台裏的犬人少女chienthrope說「謝謝……」目送客人離開後,就像跟走出商店的他們交替,兩名少女從雙開木門走進店裏。
裝備著武器防具的兩名冒險者,出聲唿喚站櫃台的犬人娜紮。
「我們迴來囉。」
「迴、迴來了……」
短發與長發,吊起的鳳眼與下垂的三角眼。兩個站在一起形成有趣對比的少女,一個語氣清晰,一個則是怯怯地打招唿。
半閉著眼仿佛昏昏欲睡的娜紮,麵露笑容迎接她們。
「你們迴來了,達芙妮、卡珊德拉……」
聽她叫自己的名字,達芙妮與卡珊德拉——兩名前【阿波羅眷族】第三級冒險者走到娜紮的櫃台前,把裝滿金幣的袋子放在台上。
「來,今天地下城的收入,維修費什麽的已經扣掉了。」
「真不好意思,謝謝……」
「不、不會,我們已經是同一【眷族】了嘛……」
娜紮收下達芙妮的袋子道謝後,卡珊德拉晃著長發說道。
【米赫眷族】本來唯一的團員娜紮搖著尾巴。
「多虧在戰爭遊戲一炮而紅的貝爾他們成為商品代言人……咳咳,是幫我們宣傳,客人變多了,但有你們倆在,還是非?常有幫助喔。」
娜紮咧嘴笑著,拿出裝在空瓶子燒瓶裏的果汁慰勞兩人。
「不過,你們加入我們【眷族】真的不後悔……?我們也欠了不少錢耶。」
「聽到兩億法利那種超誇張的金額,什麽債務都算小意思啦。」
娜紮右臂的義手「銀臂agateram」發出嘰嘰聲,達芙妮喝著果汁聳聳肩,一雙鳳眼目光飄向遠方。
達芙妮與卡珊德拉參加過新生【赫斯緹雅眷族】的入團典禮,然而一看到暴露於光天化日下的「二〇〇〇〇〇〇〇〇法利」債務金額,兩人立刻死了這條心,經過一段迂迴曲折的過程,最後輾轉進了【米赫眷族】。她們已經做過「改宗」,現在是娜紮的正式同伴,也是主神米赫的眷屬。
隻是本來想加入【赫斯緹雅眷族】的卡珊德拉,顯得有點遺憾就是。
「再說米赫神的神格高尚,如果是這位天神的派係,我覺得加入也無所謂。」
「很高興你這樣說,不過……不可以愛上他喔?」
「才不會呢。」
「嗬嗬嗬……」
兩人互開了一會玩笑後,達芙妮說「對了」,視線朝向娜紮的背後,櫃台的後麵。
「那是在幹嘛啊?」
開啟的門扉裏,可以看到兩尊男神在客廳隔著桌子而坐。
一位是群青色長發在背後束起的俊美青年,就是娜紮她們的主神米赫。他雖然身穿破舊的灰色長袍,一身寒酸打扮,但端正的五官稱得上是位貴公子。
至於另一位,則是將黑發在兩耳邊綁成發髻的男神建禦雷。
「就談些無聊事……」
娜紮拋下一句辛辣的話,就把店交給達芙妮她們顧,自己往廚房走去。
她在總部兼商店裏移動時,客廳的兩尊男神繼續交談。
「——事情就是這樣。」
建禦雷解釋了白天與命發生的事。
被蛋糕打趴的他,把整件事講給跟女神赫斯緹雅都是朋友、同屬於貧窮同盟的男神聽,找他商量此事。
建禦雷說,他不懂命為什麽在生氣。
「……」
默默傾聽的米赫閉起眼睛,唿地吐出一口氣。
男神睜開眼睛,注視著問自己少女為何生氣的建禦雷,明白地告訴他:
「——完全搞不懂。」
「是吧。」
碰!!門後關注事情發展的達芙妮與卡珊德拉,一頭撞上了柱子。
聽到低沉的撞擊聲,兩位男神都一臉不明就裏時,卡珊德拉摸著撞痛的額頭,身旁的達芙妮嘟噥著「他們是怎樣啦……」。米赫與建禦雷明明是天神卻這麽遲鈍,讓她們頭痛不已。
「你們就是這樣,才讓赫斯緹雅女神她們受不了……」
「娜紮?」
在廚房泡茶的娜紮,端著托盤走進客廳。
她半無視於米赫的視線,把茶杯放在兩人麵前。
「那孩子……命真可憐。」
「唔……」
「如果您真的不懂……我是不會請您細心點,不過……」
被娜紮注視著說,建禦雷不太自在地晃了晃上半身。
犬人少女仿佛想到自己的際遇般瞥了一眼米赫,「怎麽了?」主神的詢問讓她歎了口氣,眼睛再度看向建禦雷。
「請您仔細想想,接受她的心意……」
聽到孩子所言,建禦雷先是停了一會,不久雙臂抱胸。
桌上冒著熱氣的紅茶表麵,映照出自己肅穆的神情。
建禦雷的慶日當天。
命一大早就窩在宅邸廚房裏,開始做蛋糕。
昨天那場打趴事件之後,她試著做了幾次,卻一反常態地連連失敗,折磨了幫忙試吃的貝爾與韋爾夫的胃。她用雙手拍打不禁沮喪的臉,要自己振作起來。
命硬是把昨天的事趕出腦海,專心烹飪。
「那個,命大人……昨天妾身與建禦雷神的密會是……那個……」
「不要緊的,春姬大人,在下並未放在心上。」
「不是的……小命,那是在……」
「在下沒放在心上!」
她看都不著造訪廚房的春姬一眼,埋頭烹飪。
聽到命語氣倔強的迴答,狐人少女露出有些歉疚的表情,離開了。
貝爾他們把事情告訴一臉不解的赫斯緹雅與莉莉後,她們一副對建禦雷不以為然的態度,都沒插嘴,隻是靜觀事情發展。
命擺脫雜念,按照「豐饒的女主人」的食譜進行作業,用爐灶烤蛋糕體,再點綴以糖果與水果……漂亮的蛋糕就完成了。
綴滿小果實莓果的大陸風大蛋糕,真看不出是出於遠東民族之手。
「完成了,可是……」
麵對著成品,命不由得想起專心烹飪而一時忘卻的煩惱。
命無所事事地一直站在廚房,等到天色變暗,慶祝會時間將近,才把蛋糕盤子裝進盒子裏,開始移動。
她走出宅邸,雙手捧著盒子,避開人群以免把蛋糕弄掉了,前往【建禦雷眷族】總部。
命有氣無力地走在天色昏暗、亮起魔石燈的街上,帶著尷尬的心情,不久就抵達了目的地。
這老舊的集合住宅,以前曾是自己的家。它蓋在西北區的狹窄街道上,目前是建禦雷與五名團員住在這裏。看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起居室窗戶漏出了燈光。
命不知道該做何表情,隻能說「打擾了……」,走進大門口。她依照遠東禮儀脫掉鞋子,沒人出來迎接讓她有點訝異,但還是走進又窄又短的走廊。
命在起居室前停住腳步,然後下定決心,打開門。
下個瞬間,就聽見「啪卡!」一聲。
「——咦?」
才剛聽見一陣清脆聲響,接著彩色紙屑、五彩紙帶與鮮花花瓣灑落在她頭上。
命沐浴著色彩鮮
豔的紙屑雨,呆立原地。
「你終於來啦。」
「歡迎你來,命。」
眼前送給自己的是拍手,以及歡迎的話語。
櫻花、千草,還有其餘三名【建禦雷眷族】成員,甚至連春姬都在,對發楞的命露出笑容。抬頭一看,天花板上掛著遠東的慶祝用彩球——久壽玉。
房間裏也裝飾著各色魔石燈與假花,桌上擺滿了豐盛料理,其中炸薯球的存在感特別強烈。
自己簡直被當成主角了,命捧著蛋糕陷入混亂。
「這、這究竟是……今天不是要替建禦雷神慶祝……」
「那也是目的之一……不過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你餞別。」
命環顧著周圍大家的臉,櫻花笑著對她解釋。
雖說期間隻有一年,但大家還是想替從自家派係轉進【赫斯緹雅眷族】的命辦歡送會,已經計劃很久了。
為了給命一個驚喜,歡送會表麵上當成主神慶祝會進行,還把春姬也卷進來,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
聽到真相大公開,命張著嘴,再度環顧同鄉的兒時玩伴們。
「春姬也有幫忙做這些料理……我們是說要同時慶祝與她的重逢,但她……」
「……因為這次換妾身了,妾身也很想祝賀命大人踏上新旅程。」
櫻花苦笑著提起春姬,她對命露出如花笑容。
看到桌上堆積如山的團子,命這才明白昨天春姬與建禦雷原來是在講這件事。
「是建禦雷神說要替命餞別喔?」
聽千草這樣說,命猛然迴過神來。
櫻花等人紛紛讓路,待在房間後麵的建禦雷走上前來。
直逼胸口的感情讓命無法動彈,也發不出聲音,隻見男神站到她眼前,一隻手抓抓頭。
「啊——……昨天真抱歉,命。」
命嚇了一跳,建禦雷垂著眉毛對她笑著。
「老實說,我還沒弄懂自己怎麽會被打……不過怎麽說呢?反正一定又是我做了什麽事惹你生氣吧?」
「……!」
「畢竟在遠東的時候,我也常常惹你生氣嘛……」
「不、不是的!?」
命打斷了建禦雷的道歉,用力搖頭。
「是在下,是在下不好!是在下自己愛埋怨建禦雷神,自己愛發火……自己愛吃醋!!」自己在那裏鬧別扭,讓建禦雷大傷腦筋,令命感受到強烈的罪惡感與羞恥。
命紅著臉淚眼汪汪,告訴他自己沒資格埋怨、發火或吃醋。
沒有勇氣表達內心情意的自己,沒有那種權利。
「怎麽這麽說呢?我是你的主神,也是你的父親啊。」
低垂著頭的命,睜大了眼睛。
「有什麽話都可以說出來,我會接納你的一切,一家人不就是這樣嗎?」
建禦雷笑著說:「因為我好像就隻會做這點貼心事。」
命慢慢抬起頭來,染紅著雙頰,嘴巴一下微微張開,一下又閉起來。他即使與眷屬分開仍然策劃這種活動,就像他說的一樣如此關心自己,讓命內心澎湃洶湧。
他說願意接納自己——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希望他能接納自己。接納自己,然後做出迴覆。
接納我希望能比父女或家人更進一步的心願。
迴覆我這份長久困擾著身為天神的您的真實心意。
聆聽著緊黏耳朵的心跳聲,命顫抖著嘴唇。
千草、春姬、其他人,就連櫻花都注意到命的神情,緊張地屏住氣息。
命踹飛了窩囊的自己,鼓起勇氣。
「建禦雷神,在下——!!」
「命,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你在這裏等著。」
這時,建禦雷有些得意地說完,走到房間角落去了,絲毫沒察覺命一生一次的大膽決心。
少女紅著臉僵在原地,櫻花他們則用失望的眼神看向天神,怪他實在太不會挑時機。
建禦雷沒注意到眼淚滂沱的命,也沒察覺周圍的視線,麵帶笑容把東西遞給命。
「這是餞別禮。」
「咦……」
伸出的右手中,拿著一把短劍。
而他的左手,也握著不同顏色的相同短劍。
「……雌雄雙劍。」
命驚訝地低語,「沒錯。」建禦雷滿意地點頭。
「我沒靠櫻花他們的力量,自己打工賺錢……然後嘛,嗯,借了點錢買的。」
聽到這句話,命這次真的大吃一驚。
櫻花他們似乎也不知道這件事,臉上寫滿了驚愕。
「我聽說赫斯緹雅不惜借錢,幫貝爾?克朗尼買了匕首,也不是想跟她比,但我覺得自己也該有所表示……呃不,我並不認為借錢是一種美徳,但是,怎麽說……」
建禦雷講到最後變得吞呑吐吐,閉起眼睛,臉紅了起來。
看到男神流露出對女神的競爭心,顯得很難為情,命的視線落在短劍上。
白劍與黑劍,劍鞘造形有如東洋刀。
上麵刻著【古伯紐眷族】的商標,是特別訂購的。
命的青紫眼眸搖曳著,開始變得濕潤。
「……我也想為可愛的女兒你做點什麽嘛。」
看到他的微笑,命的淚腺終於潰堤了。
見命潸然淚下,建禦雷苦笑著彎下腰,湊上來看她的臉。
「雄劍〖天華〗、雌劍〖地殘〗……這把交給你保管,另一把則由我拿著。」
因為命兩手拿著東西,建禦雷代替她把黑色短劍——雌劍〖地殘〗綁在她腰上。
在腰上綁緊後,他抬頭看看眼淚還沒止住的少女。
「等你迴來我們身邊,這把劍再交給你。」
所以,你一定要迴來。
建禦雷讓命看見白色短劍——雄劍〖天華〗,露出滿麵笑容。
「我會一直等你,命。」
命任由眼淚奪眶而出,慢慢閉起眼臉。
擁抱全身的溫暖讓胸口震顫,命閉著眼睛微笑了。
當收下的這把夫妻劍,成為真正的雌雄雙劍時。
就將今天沒能傳達的這份愛慕之意,坦誠告訴他吧。
等自己變得能配得上這把劍。
到時候,自己一定要表白心意。
「——是!!請您等著在下!」
命讓眼淚沾濕了臉,破顏而笑。
她與陪在自己身邊的建禦雷都笑了。
在周圍旁觀的千草、春姬與櫻花等人也綻放笑容。
「那個!這是蛋糕……請建禦雷神還有大家吃。」
「喔喔,謝啦,命。好,你們幾個——來大快朵頤吧!」
『是!』
從又哭又笑的命手中接過蛋糕,建禦雷一聲令下,房間頓時變得熱鬧起來。幾個男生好像已經迫不及待,伸手去拿準備好的料理。
千草與春姬等女生都跑向命身邊,用手摸她的背或是摟她肩膀,對她微笑。命擦擦眼角,也迴以笑容。
魔石燈光漏出窗外。
就像出生的故鄉神社那樣,狹窄的總部不斷響起歡鬧的笑聲。
*
陽光從萬裏晴空灑落。
在早已迎接初夏的豔陽俯瞰下,閃閃發光的劍刃奏響著風切聲。
【赫斯緹雅眷族】總部,宅邸中庭。
在一片人工植物茂密生長的草坪上,命一個人揮灑汗水,做揮劍練習。
她像忍者一樣一邊移動,一邊揮舞建禦雷賜給自己的短劍〖地殘〗。
「我對建禦雷神,有點刮目相看了……」
貝爾與韋爾夫在蔭涼走廊上靜觀命練武,身旁的娜紮開口說道。
她送合約訂購的商品來宅邸,聽了昨晚發生的事,似乎有點開心地搖搖尾巴。
「當時我還擔心會怎麽樣咧,好像白緊張了。」
「不過,她能跟建禦雷神和好,真是太好了,而且命小姐看起來很高興……」
韋爾夫手臂撐著柱子不禁說道,身旁的貝爾則麵露微笑。
在他們的視線前方,命勤奮地練武,不時停下腳步注視短劍,臉頰笑得軟綿綿的。
少女就像是高興得靜不下來,讓貝爾與韋爾夫都苦笑了。娜紮聽說建禦雷隻靠自己的力量準備了武器,對男神另眼相看,也對少女興奮的模樣眯起眼睛。
「不過啊。」
這時,娜紮溫吞地掀起嘴角。
「我覺得建禦雷神就是能若無其事地做出那種事,才會引人誤會,被說遲鈍。」
把雌雄雙劍分給眷屬與身為天神的自己。
雌劍交給女性,雄劍交給男性。
這簡直就是——
「——結婚戒指,也就是眾神所說的『propose』呢。」
「……是啦。」
「啊、啊哈哈哈……」
韋爾夫伸手摸摸脖子,貝爾則是忍不住幹笑。
被做出類似求婚的行為,當然要誤會、興奮了。他們心裏都是一樣的想法。
「各位——!方便的話,要不要一起練武——!?」
專心做訓練的命,轉向貝爾他們揮揮手。
握著雌雄雙劍之一的她,臉上綻放著開朗的笑容。
她在做夢。
涼颼颼的冷天氣,枯木的樹根旁。
麵對年幼的自己抱著雙膝坐在樹下的光景,命察覺到這是過去的記憶。
『怎麽了,肚子餓了嗎?』
兒時的命額頭貼膝,不肯把頭抬起來,跟現在完全沒變,頭發在兩耳邊綁成發發的建禦雷出聲叫她。
在遠東的故鄉,居住的神社後側,隻響起兩人的聲音。
『……建禦雷神。』
年幼的命沒抬起頭,發出稚嫩的聲音。
她對眼前蹲下的建禦雷開口問道:
『為什麽命沒有爹娘呢……』
因為你是孤兒。
現在的命能清楚迴答。
戰災、疫病,以及怪獸。
孩童失去雙親而變得舉目無親,在遠東不是什麽稀奇事。像命這樣失去依靠後,能被建禦雷他們的神社收留,已經算很好運了。
——他帶我去的,是熱鬧的村子祭典?
——還是船隻停泊的港都,或是京城?
在建禦雷等諸神帶著命、櫻花還有千草他們前往的地方,這時的命看到了一對親子和睦的模樣,變得再也無法承受原本視若無暗的寂寞心情。
『……生下命的爹娘,將你交給我們,就迴到天上去了。』
『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嗎……?』
『嗯……命尚在人世的期間,他們可能還迴不了下界。』
雙親的靈魂要獲得重生,也許要等幾十年,甚至幾百年。
年幼的命尚無法理解建禦雷的言外之意,隻知道自己是見不到他們了,身體變得僵硬。
『你寂寞嗎?』
年幼的命既不能點頭,也無法搖頭。
她隻是加重了握住手臂的力道,讓手指陷入肉裏,以免某種情緒溢滿而出。
麵對開始微微發抖的小女孩,建禦雷膝蓋跪在地上。
接著,突然把她的身體輕輕鬆鬆舉到頭頂上。
命被男神雙手放在腋下抱起,視野一下子變高,驚訝地低頭看他。
『命,做我的女兒吧。』
然後,建禦雷對睜大帶淚雙眸的命笑笑。
『咦……?』
『總有一天,我會把我的恩惠pharna給你。到時候,你跟我就是流著相同神血血液的父女、家人——就是我的眷屬眷族了。』
『家人……眷族。』
那些詞語不隻聽起來甜美,也為悲傷不已的命胸中帶來了溫暖。
因為把自己像小嬰兒一樣抱起,抬頭看著自己的建禦雷,眼中確實有著做父親的慈愛。
『病由氣生,氣由體生,這是我一貫的主張。我會教你武術還有其他東西,讓你沒空寂寞。所以放心吧,命,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喔。』
年幼的命愣住了,建禦雷對她自顧自地說完,然後像孩子般笑了。
『命,你想跟爹娘做哪些事情?』
接著他再度露出溫柔的眼神,要命誠實說出來。
『……命、命很想坐在爹的肩上。』
『我馬上讓你坐,還有呢?』
『想、想跟爹娘睡在同一個被窩裏!這樣就不寂寞了!』
『好,今晚就這麽做,還有呢?』
『想跟爹娘一起吃上次在京城看到的金、金平糖!』
『呃,好,沒問題。』
聽到小女孩討高級糖果吃,建禦雷笑得發僵。
即使神社總是一貧如洗,幾天後,他仍然帶著櫻花與千草他們,實現了與命的約定。
神與孩子都穿著寒酸衣物,四目交接。
『不過,嗯,如果嫌我不好,你也可以成為女神月讀或其他神的眷屬眷族——』
『命就要建禦雷神!!』
年幼的命打斷了他,大聲叫道。
她染紅了雙頰,以青紫眼眸定睛注視著男神。
『……這樣啊。』
建禦雷先是眨了好幾下眼睛,不久破顏而笑。
他把命放到地上,用力摸了摸她的頭。
那隻大手讓命害臊地閉起眼睛,落下一滴眼淚。
建禦雷馬上讓命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兩人笑著迴去到處找她的櫻花、千草他們與諸神身邊。
從這天起,建禦雷成了父親,命對他產生了子女之情。
而曾幾何時,這份親情變成了愛意。
*
「……」
命慢慢睜開眼瞼。
窗外的微光與小鳥啁啾,告訴她早晨的到來。
懷念的記憶讓命的心情變得清澈透明,她仰望天花板,不知不覺間露出笑魘。
命沉浸在追憶之中,從鋪著的被褥上起身時,身旁傳來細小的唿吸聲。
她聽見了自己以外的寧靜鼾聲。
看看身旁,狐人少女——春姬正仰躺在另一套被褥上。
經過【伊絲塔眷族】那件事,自己又能與這個同鄉少女手牽手了,她不禁笑了笑。命小心不要吵醒她,輕輕撫摸她那美麗的金發與狐耳。
這裏是【赫斯緹雅眷族】總部「灶火館」的一個房間。
在改宗conversion後的派係裏,命與春姬分配到了三樓的一間雙人房。
室內沒有床,有很多遠東風格的日常用品,看起來跟房間原本的大陸式設計似乎不太搭調。放在房間角落的折疊式掛衣架上,掛著色彩鮮豔的和服與遠東式戰鬥衣。
命從夢中醒轉,住習慣了的神社遠去,取而代之地,現在的住所讓她的意識漸漸清醒。
看了一會取迴了情誼的兒時玩伴的睡臉後,命的眼睛轉向徐徐變亮的窗外。
「……好!」
看著清新早晨到來,命用力伸直了身體。
*
「春姬大人,可以請你把飯菜擺上桌嗎?」
「好、好的!」
總部的大餐廳傳來香噴噴的味道。
在鄰接大餐廳的寬敞廚房,綁起黑發、係起圍裙的命一下切菜,一下煎魚,又用木勺攪拌鍋子。
在俐落地準備早餐的她指示下,春姬踏著啪噠啪噠的腳步聲,數次進出餐廳,把餐具與料理端上餐桌。
「春姬大人,用不著這麽勉強自己……」
「不、不會!妾身也已經是眷族的一分子了,請讓妾身做吧,命大人。」
令人驚訝的是,春姬穿的不是和服,而是女仆裝。
春姬在入團之後,自己主動——說「請讓妾身做事」——表示願意擔任女仆,也就是莉莉原本擔憂的宅邸管理工作。
她是貴族出身,又在娼館待了五年,雖然做起事來讓人不太放心,但態度積極,努力適應打掃與伺候吃飯等工作。命麵帶微笑,看著那黑色工作服連身裙、白色圍裙與跟著粗尾巴搖晃的長裙忙進忙出。
在都市之外,王國軍與歐拉麗的【眷族】聯盟正在開戰。
考慮到團員人數與才剛擴大規模,【赫斯緹雅眷族】沒受到公會征召,呈現一派和平的日常景況。
「哇,好香喔……」
「今天是命負責做飯啊,難怪這麽香。」
「啊,貝爾大人、赫斯緹雅女神,兩位早安。」
命一邊把湯舀進小碟子裏嚐味道,一邊對來到廚房的少年貝爾與主神赫斯緹雅道早安。
【赫斯緹雅眷族】的夥食人員采每日輪替製,除非有特殊狀況,否則包括主神在內,每天都會由兩人或三人負責做飯,準備餐桌上的料理。
韋爾夫都隻是把材料煮熟,也就是所謂的男子漢料理,莉莉則會盡量節省材料成本做省錢料理等等,在餐桌上能看見每個人的個性與廚藝,不過其中隻有命的料理,【眷族】所有人都掛保證說「好吃」。
在故鄉的神社,命自幼就跟千草等女性處理廚房事務,能用各種巧思與智慧將有限的食材升華成像樣料理,她除了廚藝精湛,或許也因為個性認真加上天生資質,就連身為炸薯球愛好家的女神赫斯緹雅都讚不絕口。
「命小姐,這個鍋子裏的……呃,茶色的湯是……?」
「這叫做味噌湯。」
她迴答探頭看看湯鍋的貝爾。
這是以高湯溶入味噌而成的遠東傳統料理,命平常都會配合貝爾他們,準備以麵包等等為主食的歐拉麗主流餐點,不過前兩天她偶然在都市西南部的交易所看到了味噌,才想到好久沒來煮味噌湯了。
命解釋這是她故鄉的料理、故鄉的味道,貝爾他們一嚐之下,臉頰立刻鬆馳下來。
「喝了好舒心喔。」
「嗯,很好喝喔,這就是命你們的鄉土料理soul food啊。」
聽到故鄉料理大受好評,命也開心地露出笑容。
貝爾與赫斯緹雅笑著讚美少女。
「命小姐真的好會做菜喔。」
「對啊,一定可以成為好太太。」
然後,命對赫斯緹雅說出的字眼做出過剩反應。
「太、太太!?」
她轉瞬間滿臉通紅,好像要掩飾害羞,揮著手猛烈否定。
「您、您在說什麽啊赫斯緹雅女神!在下還不成熟,怎麽能當人家太太!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命小姐,菜刀!菜刀!」
「危險!危險啊?!」
命紅著臉一邊笑,一邊橫著亂揮握住菜刀的右手。
貝爾與赫斯緹雅慌成一團,拚命阻止少女的失控。
結束了一場騷動,吃過早餐後。
赫斯緹雅外出打工,眷屬們留在總部裏,命收拾好碗盤後,大家聚集在一樓的起居室。
「請、請用……」春姬戰戰兢兢地把餐後茶端給大家,貝爾他們一邊對她苦笑,一邊圍著桌子開始舉行會議。
「那麽,關於是否要讓春姬大人一同探索迷宮……」
擔任司儀的莉莉開口說道,貝爾等人的眼睛轉向坐在命身旁的狐人少女。
大家的視線,讓身穿女仆裝的春姬粗粗的狐狸尾巴有些緊張。
「老實說,莉莉強烈希望春姬大人能一起來。春姬大人的『魔法』相當強力,已經不用解釋了。」
「可是莉莉大人,春姬大人的『魔法』效果,說什麽也不能讓外人知道……」
「這是當然,但春姬大人的存在對小隊而言,仍然是潛力無可估量的武器,也能大幅降低貝爾大人與各位的風險。莉莉還是希望能在仔細斟酌使用場合、頻率與隱蔽方法的前提下,請春姬大人同行。」
春姬的魔法【萬寶槌】,效果內容是「等級升華level boost」。
這是一種超越魔法rare magic,能將他人的能力能力值lv.【升級】一個階段。如同這種超越規範的「妖術」造成春姬在【伊絲塔眷族】內生命受到威脅,她的「魔法」內容一旦曝光,必定會有人不惜誘拐她也要濫用。
但同時,有優秀能力卻不妥善運用,不是一句可惜就算了,莉莉的這種主張也極為正確。她認為應該設定使用限製並做好對策來運用,做為小隊的參謀智囊,她的意見非常適切。
男性們聽著莉莉與命這兩個少女的說法——貝爾是一臉煩惱,韋爾夫則是對春姬本人提問:
「你在前所屬派係伊絲塔眷族時都怎麽做?她們不帶你去地下城嗎?」
「不,妾身也會跟大家一起進行普通探索或是『遠征』。……不過,妾身都是待在貨物箱讓她們搬著走,或是讓人家保護著,什麽也沒做……」
「……」
「妾身從沒跟怪獸戰鬥過……」
春姬的【能力值】除了「魔力」項目之外,比支援者莉莉還低。她向來都是讓人保護著,連最低限度的自衛都做不到,平常探索時肯定隻會礙手礙腳。
看到狐人少女歉疚地低下頭去,韋爾夫與莉莉他們都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怎麽辦?要讓她在總部留守嗎?」
韋爾夫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問道是否該讓她依女仆的工作內容,留守宅邸。
命反射性地看向貝爾的臉。
少年好歹也是派係團長,而且曾為了拯救春姬而到處奔走,命想聽聽他的意見。
「……我跟阿伊莎小姐約好了,雖然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不過,不管是在地下城還是哪裏,我都會……那個,保、保護春姬小姐。」
雖然講到後麵,他紅著臉越講越小聲,實在沒什麽魄力,但的確說出了誓言。
這話有一半是對春姬說的,她也跟貝爾一樣臉紅起來,莉莉顯得有點不太高興。至於命,她的嘴唇浮現出笑意。
少年一下看看天花板,一下又看著地板,鬼鬼祟祟的;身旁的韋爾夫笑著拍打他的腰時,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春姬身上。
最後,就看她如何決定。
「……春姬跟各位一起去,春姬也想成為各位的力量。」
停頓了一會後,春姬雖然緊張,但明確地說了。
她看了一下命與貝爾,翠綠眼眸流露著覺悟之心。
「因、因為妾身跟各位……是一家人眷族。」
最後她低下頭去,聲音微弱地告訴大家。
看到這個【眷族】新同伴臉紅地扭扭捏捏,搖晃著狐耳狐尾的樣子,韋爾夫、莉莉與貝爾相視而笑,麵帶微笑的命也不再反對。
隊員一共五名。
春姬做為支援者兼妖術師,加入了攻略地下城的行列。
*
受到黑暗支配的地下深處,怪物的咆哮震天動地。
灰色岩盤暴露在外的岩窟內,好幾隻蝙蝠在頭上飛來飛去,從穿孔牆壁中飛出的惡心捕食者蠕蟲有如蚯蚓,大老虎獠牙師虎對小隊發出猛烈遙吠——麵對各種怪獸的混聲合唱,在迷宮中前進的冒險者們也吼叫著對抗。
「武器與鎧甲的狀況怎麽樣!?」
「無可挑剔!!」
「好極了!」
聽到韋爾夫的聲音,跟他一起奔跑的貝爾與命用武器破風聲做為迴答。
高級鐵匠high smith新打造的少年第五代兔鎧鎧甲,即使在地下城的薄暗當中,仍然散發純白的金屬光澤。
輕巧防具仿佛補強了裝備者的速度,完全不妨礙動作,還對匕首猛攻rush起了輔助效果。握在少女手中的副武裝長槍輕易貫穿大老虎的剛毛,一擊奪其性命。
地下城第15層。
在總
部開完會後,得到春姬加入的小隊一行人展開了迷宮攻略。
第二級冒險者貝爾的能力,再加上韋爾夫打造的新武裝的效用,小隊腳踏實地但勢如破竹地前進,來到了首次攻略的第15層。
在以手弩進行掩護的莉莉身邊,春姬待在後衛位置,驚慌失措地被戰況嚇壞了;貝爾等人正與蜂擁而來的怪獸群進行激烈交戰。
「——『彌諾陶洛斯』從前麵來了!」
「『咆哮howl』要來了!小莉子,捂起耳朵!」
命發揮探測類【八咫黑烏技能】的效力告知大家怪獸接近,之後韋爾夫一邊以大刀將「地下城蠕蟲」砍成兩截一邊吼道。
前衛的貝爾與韋爾夫衝上前去,中衛的命也跟上,試圖頂迴怪獸的攻勢時,隨便估計也有二m以上的龐然大物從前方通道暗處逼近小隊。果然如命與韋爾夫的警告所說,牛頭人身的怪物張開它的下巴,震動了喉嚨。
「哺哞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彌諾陶洛斯」發出了以原始性「恐懼」封住生物動作的威嚇——引發強製停止restraint的「咆哮howl」。
麵對把寬廣通道空間震得嘎啦嘎啦響的強烈吼叫,莉莉捂住自己的眼耳,並且整個人覆蓋在春姬頭上,連同獸耳一起遮住。對於lv.1難以抵禦的這陣叫喊,韋爾夫隻是上半身稍微後仰,然後露出大膽的笑意。
他發揮升華過的「器量」與堅強身心,不為「咆哮」所屈服,與命還有貝爾一同繼續戰鬥。
「——莉莉要用『魔劍』了!」
貝爾擊敗彌諾陶洛斯後,眼見怪獸增援仍然源源不斷,從「咆哮howl」餘波恢複過來的莉莉叫道。看到她從大型背包側麵拔出猩紅短劍,貝爾、命與韋爾夫緊急往左右退開。
即刻揮出的短劍,施放出業火炮擊。
「————————————————————————!?」
大火團飛出,殲滅了通道上的怪獸。
皮膚本該具有火焰抗性的彌諾陶洛斯也不例外,起火燃燒的岩窟單一通道上,怪物們被燒得屍骨無存,消失殆盡。
「小莉子,不要隨便使用啊!?『魔劍那個』純粹隻能用在緊急狀況,動不動就亂用,對我們沒有好處!」
「剛才那就是緊急狀況!在地下城等問題發生了才來慌張,就來不及了!!」
「好、好啦好啦,韋爾夫、莉莉?」
「兩、兩位大人,在這裏大聲嚷嚷,又會把怪獸……哈嗚……」
「春姬大人說得對,冷靜下來吧。」
戰鬥結束後,小隊在燒焦的通道裏起了爭執。莉莉決意使用短劍型的「魔劍」——「克羅佐的魔劍」,引來了韋爾夫的反彈。
為了提供自衛手段以及應付緊急狀況,韋爾夫打造了「克羅佐的魔劍」交給莉莉她們後衛。雖說比起第18層樓層主歌利亞之戰與戰爭遊戲wargame中使用的差多了,但仍擁有幾乎等同於高級魔導士炮擊的威力。
韋爾夫高聲強調不可依賴「克羅佐的魔劍」,那個會腐化小隊的力量與意識,剛才那場戰鬥光靠他們的實力就能解決了。
相較之下,莉莉則主張這種樂觀看法在地下城會要命。
她堅持在陷入困境之前,就該以安全為行動的第一考量,說什麽也不肯讓步。莉莉說在地下城會有什麽狀況難以預料,不該有所保留,必須步步為營。
兩邊的說法都很對,都沒說錯。
因為韋爾夫與莉莉這樣說,都是為了小隊好。
貝爾與命苦笑著,春姬怯怯地勸架。
他們暫且停止吵嘴,將意識放迴迷宮探索上。
「這個是『掉落道具』,這個是『魔石』……」
「對,『掉落道具』收到莉莉的背包裏,『魔石』就請春姬大人帶著。——千萬不可以弄丟喔?」
「好、好的!?」
春姬在莉莉的指導下,從被「魔劍」燒成灰燼的怪獸屍骸中提心吊膽地撿起戰利品。
春姬的裝扮跟【伊絲塔眷族】時一樣,是類似巫女裝束的遠東式長版戰鬥衣——是女英豪阿伊莎塞給她的——再背著筒形背包,然後穿著跟韋爾夫他們一樣的火精護布smander wool。
她完全是以非戰鬥人員的身分加入小隊,對於這樣的她,莉莉已經宣布過「莉莉會嚴格鍛煉您成為一名支援者!」。至於春姬則是不斷鞠躬哈腰,恭恭敬敬地說「請您多多指教!」,形成了奇妙的師徒關係。
命等人一邊苦笑,一邊再度開始前進,擊退一路上遇到的敵人。
「已經成功探索到第15層了,真是一帆風順呢。」
「考慮到貝爾大人的lv.與小隊的力量平衡,這點程度是應該的。」
「埃伊娜小姐……顧問小姐也下了許可,隻要不是一次跳好幾層,到第18層都沒問題。」
命邊走在通道上邊說,莉莉與貝爾點點頭。
莉莉又接著說,前衛人員無可挑剔。
「這支小隊的弱點,在於莉莉我們後衛實力不足。說得明白點,莉莉我們的實力完全配不上前衛。再來如果能奢求的話,最好還能有位像樣的治療師。」
「還有魔導士。」
排斥使用「魔劍」的韋爾夫從旁說道,好像在叮嚀莉莉。
「莉莉知道的。」莉莉嘟起了嘴唇。
「莉莉記得酒館的琉小姐也會使用迴複魔法,對吧?在第18層看到的攻擊魔法也很厲害……啊啊,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加入我們小隊?」
「呃,這可能有點困難……而、而且蜜雅阿姨會發火的。」
莉莉的願望讓貝爾笑得僵硬,他似乎想起了酒館「豐饒的女主人」的前冒險者琉,以及生起氣來超可怕的女店主蜜雅的臉,迴答莉莉「辦不到」。
前衛有韋爾夫與貝爾,後衛是莉莉與春姬,然後是比較偏支援者的中衛命。五人小隊組成隊形,提高警戒在陰暗岩窟中前進。
不隻莉莉,隻有lv.初級能力能力值的舂姬要是被怪獸襲擊,一下子也撐不住。命頻繁發動能感應怪獸接近的【八咫黑烏】,說什麽也不讓怪獸對她發動奇襲。
「探索一陣子後,就先迴第14層一趟吧。我們得照事前說好的,在沒有外人的安全地帶對小隊每個人試用春姬大人的『魔法』才行。」
「說的對,一下子突然使用必定會適應不過來……春姬大人,可以嗎?」
「可以的,妾身沒問題。」
「貝爾,你有用過一次對吧?是什麽感覺?」
「呃……就一下子變得很亮,然後力氣變大,動作變快……」
命時時刻刻輔助春姬她們,一行人就這樣繼續探索地下城。
*
命等人結束探索迴來時,地表已經籠罩在夕陽餘暉之中。
在摩天樓巴別塔設施的換錢所把戰利品都換成金幣後,一行人隨著冒險者的喧囂人潮搖擺,離開了中央廣場central park。當眾多同業走向公會本部或酒館時,【赫斯緹雅眷族】迴到了總部。
「哦!你們迴來啦。」
「建禦雷神!」
命等人走進鐵柵欄正門,然後穿過大門口走進宅邸時,綁發髻的男神前來迎接
他們。
看到建禦雷對自己笑,命展露笑容走上前去。
「真對不起,建禦雷神……還麻煩您留守總部。」
「別在意,貝爾?克朗尼。反正今天櫻花他們也休息一天,沒去迷宮地下城。」
貝爾他們今天,請赫斯緹雅拜托【建禦雷眷族】留守大本營總部。
不同於貝爾與赫斯緹雅的那間教堂的隱藏房間,也不是命跟建禦雷他們同住的破落集合住宅,【赫斯緹雅眷族】如今獲得了氣派的新家,在歐拉麗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中堅【眷族】了。如果主神與團員都外出,讓總部空無一人,恐怕會引來竊賊或其他勢力分子入侵,竊取資產與情報,狀況已經跟初級派係時不一樣了。
所以今天【建禦雷眷族】才會做為親近派係,幫他們看守戒備宅邸。貝爾等人想到今後還得麻煩建禦雷等人與【米赫眷族】幫忙,對於他們不求迴報的熱心幫助真是惶恐。
「我說了,別在意。這也是一種互助啊,再說做為迴報,我有借用浴室洗個舒服的澡。」
用完我有洗幹淨喔?男神笑著補充一句,貝爾他們也笑了。
「謝謝建禦雷神。」所有人再次道謝。
晚點預定整個派係一起用晩餐,因此貝爾他們先迴自己的房間去,想把防具之類的脫掉。
「那個,建禦雷神……這個給您。」
命跟共用一個房間的春姬先說一聲,獨自留在大門口,把裝滿金幣的小袋子遞給建禦雷。
這是扣除派係儲蓄額後分配給團員們的迷宮探索報酬,是命自己得到的一份。
「請您收下寄給神社。」
命他們從遠東飄洋過海來到歐拉麗,說到底,就是為了寄錢援助貧困的神社。
命希望建禦雷能把這筆錢寄給自己出生長大的家園,但他搖搖頭。
「這是你跟貝爾?克朗尼他們一起在地下城賺的錢吧。不要用在我們身上,要為了你的同伴使用。」
探索迷宮需要用到道具item與裝備品等等,要買的東西多得是。
建禦雷是在勸導命,把這筆錢拿來幫助小隊。
「可、可是,隻有在下沒為神社做些什麽,這樣……!」
看建禦雷不肯收下接濟金,命還想繼續堅持。
「命,你現在是赫斯緹雅的眷屬眷族。」
「……!」
但這句話封住了她的反駁。
建禦雷講得一點都沒錯,無須說明。把現在的所屬派係與同伴放一旁,滿腦子隻想著以前的同伴,是不合道理的。
因為命是為了報恩,才加入貝爾他們的【眷族】。
(可是,在下——)
今早夢到的兒時記憶重迴腦海。
建禦雷說過,要自己當他的女兒。流著相同神血血液的父女、家人、眷屬眷族。
命從沒後悔成為赫斯緹雅的眷屬,她很高興能跟貝爾他們屬於同一派係,也很驕傲。也因為有他們的幫助,自己才能救出春姬。
然而命低著頭,她——仍然不想忘記自己曾是建禦雷的眷屬。
「……命,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要你當我的女兒嗎?」
「!」
這時,建禦雷說出了跟記憶中相同的話,命吃了一驚抬起頭。
眼前的建禦雷垂著眉毛,麵露笑容——充滿父愛的笑容。
「即使改宗了,最初分給孩子們你的神血ichor也不會消失。如同赫斯緹雅能依靠『恩恵』感應到命的存在,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唿吸。」
「……」
「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我的家人。我從來沒忘記過這點,所以你別露出那種表情了。」
不隻心思全被看穿,建禦雷還伸手摸摸自己的頭,讓命轉眼間滿臉通紅。
命現在長大了,覺得建禦雷的手似乎變小了點,但仍舊一樣溫暖。
命一頭亮麗黑發被撫摸著,整張臉都紅了,但男神絲毫沒察覺,快活地笑著。
「我很高興你為神社著想喔?不過,千草與飛鳥他們都在伊絲塔的騷動中升上了lv.2。我們那邊也都一切順利,別擔心。」
建禦雷說他跟赫斯緹雅談過,隻要行程配合得上,在探索迷宮時可以組支共同小隊,又說這樣就很夠了。
「相信我們。」
男神直勾勾地注視著命,她抬眼望著建禦雷,點了個頭。
「很好。」建禦雷帶著滿臉的笑,手從她頭上拿開,轉身離去。他說要叫櫻花他們過來吃晩飯,越走越遠;命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暫時離開那位大人的【眷族】,反而……)
情意變得更濃了。命染紅著雙頰,心想。
她一隻手隔著戰鬥衣握緊胸口,卻仍被心跳聲弄得心煩意亂。
「……那個,命……」
「——哦哇!?」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命跳了起來。
她急忙迴頭一看,隻見千草站在那兒。
「千草大人!?你什麽時候來的!?」
「呃,對不起……來很久了。」
看到同鄉少女從覆蓋眼眉的瀏海下露出一隻眼睛,臉頰微微泛紅,命知道剛才整個過程都被她看見了。
接濟金被退迴而變得無精打采,讓建禦雷摸摸頭而臉紅得像煮熟的章魚,還有建禦雷離去時自己寂寥的神情,全都被看見了。
雖說千草知道自己的思慕之情,但命仍然很想在地麵挖個洞鑽進去。
「對、對不起喔?我好像打擾到你了……」
「千草大人,拜托你,不要再說了!?」
被人提到自己像「清純少女」一樣的舉動,命大聲叫道,幾乎是在哭喊了。
「咕嗚?!」命羞得麵紅耳赤,兩手抱頭。雖說千草跟自己已經認識好幾年,是同年紀的兒時玩伴,也是彼此無所不知的閨中密友,但害羞的時候還是很害羞。
千草歉疚地佇立著,等命羞恥了半天後,才怯怯地說出來意:
「那個,我跟你說喔?雖然有點晚了,不過我跟櫻花他們討論過,今年也要為建禦雷神祝』……」
千草隻有在跟命講話時不會打結,她說出同伴之間正在進行的計劃。
「我們在想今年要找春姬一起,然後照例準備禮物……命你呢?」
聽到她描述的內容。
好不容易從羞恥中恢複過來的命,驚奇地睜大眼睛。
*
與【建禦雷眷族】共進晚餐後,過了兩天。
命懇求一番,在派係的迷宮探索日請了假,於萬裏晴空之下,走上歐拉麗的市區。
而且還讓貝爾與韋爾夫陪同。
「我們怎麽會跑來這裏啊……」
「真對不起,兩位……可是,務必請兩位協助在下購物!」
從北大街轉個彎的街道,在熱鬧店家櫛比鱗次的街角,被帶來的韋爾夫嘟噥著說。
不得不放棄探索迷宮的貝爾,看到命雙手合十拚命拜托,邊苦笑邊問:
「呃,你說要購物,就是有東西要買對吧?」
「是的,其實是這樣的……幾天後在下與櫻花大人他們將會替建禦雷神『慶祝』
……」
命把千草告訴自己的「慶祝會」概要說給貝爾與韋爾夫聽。
在渡海來到歐拉麗之前,命他們神社的孩子們將諸神降臨人界的日子定為降臨祭——也就是當成諸神的生日來舉辦喜慶活動。前陣子因為戰爭遊戲與春姬那場騷動的關係,大家忙到忘了,其實前兩天正是建禦雷的慶日。
於是命也跟千草他們一樣,想準備禮物送給男神。
「至今在下送的都是真心誠意的禮物,但因為資金有限,沒能送什麽好東西。來到歐拉麗已經第二年了,多虧各位的幫助,在下手頭有了餘裕,今年想送份比較像樣的禮物。」
「我懂了,可是……幹嘛把我們帶來啊?」
「是!因為貝爾大人與韋爾夫大人同樣身為男性,在下想請兩位出點意見,看建禦雷神會喜歡什麽……!」
命挺出上半身迴答韋爾夫的疑問。
順便一提,建禦雷的慶祝派對就在明天。
「請給在下一點建議吧……!」
「雖然你這麽說……」
「嗯……我是很想幫上忙……」
看到命低頭拜托,韋爾夫抓抓頭,貝爾則是搔搔臉頰,語氣都很為難。
兩人的心境是一樣的,換句話說,就是沒自信能給出什麽好建議。
貝爾與韋爾夫除了地下城相關物品或鍛造業用品外,都沒什麽物欲。說實在的,問他們同性的興趣與喜好,他們也答不上來。
「應該是你跟建禦雷神相處比較久吧?就照你的想法選不是比較好?」
「怎、怎麽這樣!?」
「啊哈哈……反正難得來了嘛,就逛逛看吧?」
韋爾夫一針見血讓命大受打擊時,貝爾苦笑著提議,於是三人決定逛逛路上的商店。
在鄰接北大街的第一區,各種亞人的服飾店特別顯眼,不過到處也能看到販賣小東西的商店與攤販。個性認真的命盯著店麵每個商品瞧半天,然後才前往下一家店。她跟曾經是赤貧【眷族】的貝爾一樣過了一段節約生活,此時就像不習慣購物的鄉巴佬一樣,被周圍的店家與陳列商品弄得眼花撩亂,到處徘徊。
貝爾與韋爾夫麵帶苦笑,旁觀著少女的如此模樣。
過了一會,當太陽升上高空時,三人逛過了每家商店,在建築物的陰涼處休息片刻。
「命小姐,有看到什麽好的嗎?」
「毫、毫無頭緒……」
「喂。」
命老實迴答貝爾的詢問,讓韋爾夫忍不住吐槽。
命歉疚地把兩手手指搓來搓去。
「那你以前都送些什麽?」
「在遠東的時候,在下會撿拾漂亮的貝殼或樹果,做成項鏈什麽的……」
命列舉出過去不太能當作參考的禮物,煩惱不已。
千草他們說今年要每人準備一份禮物,但沒想到這麽難選……正在懊惱時,貝爾不經意地開口說:
「不可以送吃的嗎?」
「咦?」
「命小姐不是很會做菜嗎?所以我在想,也許可以準備什麽好吃的拿去派對……」
少年也許是想起了喝味噌湯時的事,命稍微考慮了一下他的提議。
「……的確,從神社到歐拉麗,好像都沒為天神們做過什麽大餐……」
至少她從沒有為節慶日做過精致料理。
看到命的側臉漸漸流露出幹勁,「那就朝這個路線試試吧?」韋爾夫也開始認真考慮。
「既然是派對,應該就是蛋糕吧?」
「蛋糕……」
她在口中反芻韋爾夫所言。
遠東沒有蛋糕,不過命知道這種點心。蓬鬆柔軟的烘焙糕點搭配鮮奶油與水果……在男神招待的「眾神之宴」上好像也有看到。
命再三思量之後,決定了。
「在下明白了……就試著做做看蛋糕吧。」
貝爾與韋爾夫也尊重她的抉擇,表示答應。
命一邊道歉讓兩人白跑店家一趟,一邊跟他們商量接下來的事。
「我知道你堅持親手製作,不過你會嗎?」
「在下從沒做過所以不能肯定……不過隻要有食譜,然後實際看到東西試吃看看,應該做得出來。」
「『豐饒的女主人』有在賣蛋糕……隻要拜托她們,也許會告訴我們怎麽做喔?」
韋爾夫、命與貝爾依序說道。
除了傍晚以後會有從迷宮迴來的冒險者上門,「豐饒的女主人」在其他時段都是家吸引一般客層的咖啡館。聽到貝爾說以前曾在那裏吃過蛋糕,命他們決定前往希兒與琉等人工作的「豐饒的女主人」。
正午時分過後。
前往西大街的命等人,造訪了「豐饒的女主人」。
他們對出來迎接的琉解釋之後,貝爾怯怯地跟她們商量……可能是聞到了戀愛的味道,貓人cat people阿妮雅與可蘿伊等年輕女店員都嘻嘻笑著,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命雖然被弄得頻頻臉紅,不過獲得了女店主蜜雅的一句話「隻要你們在這裏吃午飯,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善良的貓人少女廚師們就把食譜告訴了她。
聽阿妮雅她們抱怨了半天希兒請假的事之後,貝爾等人離開了「豐饒的女主人」。
「連伴手禮都到手了……不過,這下差不多搞定了吧?」
「是,謝謝你們,韋爾夫大人、貝爾大人。」
「很高興能幫上你的忙。」
命打算馬上迴到總部用學到的食譜做蛋糕,路上她向貝爾與韋爾夫道謝。
她雙手捧著裝在容器裏的大蛋糕,這是蜜雅她們叫她買的,當作伴手禮。在店裏已經吃過蛋糕了,不過命還是麵露笑容說,隻要有這份伴手禮與食譜,應該可以做得出來。
目標有了頭緒,她的表情和緩許多。
「啊……」
「怎麽了,貝爾?!」
「那是……建禦雷神?」
在街道上走了一會,貝爾被韋爾夫一問,指向一個方向。
命也轉頭看去,隻見建禦雷的確就在那裏。
他在前方道路上,叫住了蜂蜜色長發的女神。
「喂,狄蜜特。你臉色很糟喔,還好嗎?」
「……哎呀,也許是身體狀況不太好呢,我都沒發現。」
「你怎麽這麽悠哉啊,來,臉借我一下。」
——說完,他毫無預警地把女神拉向自己,把自己與對方的額頭貼在一起。
「好像……沒發燒呢。」
「哎、哎呀哎呀……不、不可以唷,建禦雷?不可以隨便對別人這樣。」
「傻瓜,因為是你,我才會這麽做。」
「……」
「我可沒忘記挨餓時,你拿蔬菜周濟我們的恩情喔?」
「……真是!你跟米赫都不可以跟女生搭話啦!」
建禦雷講了一些話,讓女神臉頰泛紅。
女神似乎也帶有一點喜色,就這樣離開了他身邊。
「……」
停下腳步看見整個過程的命,閉著嘴唇保持沉默。
「命、命小姐……?」
「怎、怎麽啦?」
看著自己側臉的
貝爾與韋爾夫,不知為何發出驚慌的聲音,但命左耳進右耳出。
「武、武神大人建禦雷——謝謝您上次救我們逃出變態天神們的魔手!」
「這是謝禮!」
「喂喂,那隻是舉手之勞,你們太誇張了吧?」
沒過多久,又有兩名少女天神找上建禦雷。
看似無眷族的普通女孩紅著臉把烘焙點心拿給建禦雷,他一笑,少女扭扭捏捏地晃著身子。
不隻如此,建禦雷還摸了摸她們的頭,讓兩名少女更是羞紅了臉。
「…………」
目睹整個過程的命,手中容器發出咯吱一聲扭曲了。
「噫!?」
「是、是怎樣啦!?」
看到容器被手指捏得變形,貝爾與韋爾夫都嚇到了,但命還是聽不進去。
在那之後,建禦雷又跟許多女性做了一連串的接觸。
有時是來自對方,有時是自己主動。他不分老少種族女神,跟她們每一個人講話,而且幾乎都會做些不必要的肢體接觸。她們被建禦雷弄得滿臉通紅,一副情竇初開的表情。最麻煩的是建禦雷本人似乎完全沒察覺對方的情意……說錯,是一片心意。
他簡直像是故意表現給背地裏旁觀的命看,不斷與異性往來。
「…………」
「命小姐!命小姐——!?」
「你也說句話啊!?」
命佇立原地,低著頭,用瀏海遮著眼睛。
看到她的肩膀開始帶有暗黑瘴氣,貝爾與韋爾夫忍不住慘叫出聲。
一語不發的少女,身上開始散發有如重力結界的危險壓迫感靈氣。
「建禦雷神!」
「喔喔,春姬。」
——然後。
「妾身做成功了!請您嚐嚐!」
「豆餡團子啊,我嚐嚐……嗯?」
建禦雷正要從喜孜孜的春姬手中接過團子,忽然注意到了什麽,手伸向春姬的下巴。
「春姬,你偷吃了對吧?」
「咦!?」
「嘴巴沾到豆餡囉,真是……喏,別動。」
他擦掉少女嘴唇沾到的豆餡,然後竟然直接把它——吃了。
「嗯,好甜。」
「建、建禦雷神?……您、您這樣妾身不知如何是好啦?」
「很好吃喔,春姬,她一定也會很高興。……不過,該怎麽說呢,我看你將來一定能成為好太太喔。」
「咦……真、真的嗎!?」
「是啊,溫柔婉約,而且又這麽努力。我要不是天神都想娶你了呢,哈,哈,哈!」(錄入君:在被命捅死前還強行要給貝爾上個綠帽……)
噗茲!
命確實聽見自己體內響起了這個聲音。
她仍然低垂著頭,雙腳自己沙……沙……沙……地往前走去。貝爾與韋爾夫在嚷嚷著什麽,但她什麽都聽不見,隻是一直線往按著臉頰害臊的春姬與悠哉大笑的男神身邊走去。
「命?」
「命大人?」
命在注意到自己的兩人眼前停下來。
她閉口不語,啪卡一聲,靜靜地打開變形容器的蓋子。
「嗯,這是……?」
建禦雷偏著頭正要湊過來看看裏麵是什麽,命對著他張開顫抖的雙唇。
「——建禦雷神,您……」
下個瞬間,命猛然抬起頭以及捧著容器的手,發出憤怒的咆哮。
「——建禦雷神您這天然小白臉!?」
「噗喔啊!?」
大蛋糕狠狠砸在建禦雷的臉上。
「建禦雷神——!?」
春姬發出慘叫的同時,命飛快跑離現場。
很快地,就聽見建禦雷無力倒地的悲慘聲響。
「小命妹妹幹得好啊!!」「做得漂亮!」「我從現在起成為【絕*影】的支持者粉絲!!」躲在周圍暗處的諸神某些人對她喝采,但她沒去注意。
命背對隻剩半條命的建禦雷,逃之夭夭。
*
「你在幹嘛啊!?」
「你在做什麽啊!?」
韋爾夫與貝爾追上在街頭狂奔的命,一開口就異口同聲地大叫。
亂跑亂衝了一會,命的激動情緒總算平息下來,她歉疚地畏縮著。
「對、對不起……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忍不住就……」
「不要因為忍不住,就把蛋糕砸在天神臉上啊!?」
「這可是不敬之罪,是重罪耶!?」
韋爾夫與貝爾的慘叫,讓命變得垂頭喪氣。
他們說得沒錯,命很想好好反省自己魯莽的行動,然而胸中發燙的情緒卻又讓她手腳顫抖。
「在下疏忽了,還有待精進……可是!剛才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
「就是很想把什麽東西砸在建禦雷神的尊容上……!在下控製不了自己,已經沒救了!?」
「「……」」
「啊啊,真是悔恨!悔恨啊!」
命終於整個人四腳著地,拳頭咚咚捶在石板地上。
貝爾與韋爾夫在她的正麵,用難以言喻的表情低頭看她。「發生什麽事了?」少女在路上正中央做出的奇異舉動,引來了周圍亞人的好奇視線。
自從在遠東的時候,建禦雷那套對女性的態度就已經有點跡象了。但是因為他們住在神社,沒什麽機會與他人來往,因此在命的眼睛所及範圍內,還沒發生過這種令她失去理智的景象。
然而來到歐拉麗後,建禦雷變得比以前交遊廣闊,隻要想到至今命每次去地下城時,那種光景都在重複上演……她就坐立不安。
命知道這是對建禦雷毫無節操的言行的不滿,也是自己個人的嫉妒,責罵自己實在太可悲、卑鄙了。
她一方麵感到難為情,同時快要哭了出來。
「呃,那個……命、命小姐。」
「接下來怎麽辦啊。」
看少女用蛋糕打趴了天神而一蹶不振,貝爾客氣地出聲叫她,韋爾夫則是開門見山地問。
命用濕潤的視野盯著石板地,然後忽然挺直上半身,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按照預定烤蛋糕……然後道歉。」
她用快聽不見的聲音低語迴答。
自己必須跟建禦雷道歉,但現在如果再見到他,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麽話,做出什麽舉動。
命害怕著自己心中打轉的複雜感情,意誌消沉地踏出腳步。
在貝爾與韋爾夫擔心的旁觀下,她有氣無力地獨自迴去總部。
*
黃昏時分,夕陽在山脈背後形成晚霞。
在都市中央,冒險者從地下城歸返的時刻,一棟位於西區的破敗房屋,佇立於棗紅色的天空下。
在被周圍建築物阻擋而采光不佳,遠離大道的後巷深處。這家地理位置缺乏人潮的商店,用仿造人體的派係徽章代替招牌。以通用語koine寫成的店名為「天青藥鋪」——【米赫眷族】。
在塞滿櫃子的店內,冒險者小隊正在購買這家店自豪的「雙屬性靈藥dua
l potion」與其他道具。櫃台裏的犬人少女chienthrope說「謝謝……」目送客人離開後,就像跟走出商店的他們交替,兩名少女從雙開木門走進店裏。
裝備著武器防具的兩名冒險者,出聲唿喚站櫃台的犬人娜紮。
「我們迴來囉。」
「迴、迴來了……」
短發與長發,吊起的鳳眼與下垂的三角眼。兩個站在一起形成有趣對比的少女,一個語氣清晰,一個則是怯怯地打招唿。
半閉著眼仿佛昏昏欲睡的娜紮,麵露笑容迎接她們。
「你們迴來了,達芙妮、卡珊德拉……」
聽她叫自己的名字,達芙妮與卡珊德拉——兩名前【阿波羅眷族】第三級冒險者走到娜紮的櫃台前,把裝滿金幣的袋子放在台上。
「來,今天地下城的收入,維修費什麽的已經扣掉了。」
「真不好意思,謝謝……」
「不、不會,我們已經是同一【眷族】了嘛……」
娜紮收下達芙妮的袋子道謝後,卡珊德拉晃著長發說道。
【米赫眷族】本來唯一的團員娜紮搖著尾巴。
「多虧在戰爭遊戲一炮而紅的貝爾他們成為商品代言人……咳咳,是幫我們宣傳,客人變多了,但有你們倆在,還是非?常有幫助喔。」
娜紮咧嘴笑著,拿出裝在空瓶子燒瓶裏的果汁慰勞兩人。
「不過,你們加入我們【眷族】真的不後悔……?我們也欠了不少錢耶。」
「聽到兩億法利那種超誇張的金額,什麽債務都算小意思啦。」
娜紮右臂的義手「銀臂agateram」發出嘰嘰聲,達芙妮喝著果汁聳聳肩,一雙鳳眼目光飄向遠方。
達芙妮與卡珊德拉參加過新生【赫斯緹雅眷族】的入團典禮,然而一看到暴露於光天化日下的「二〇〇〇〇〇〇〇〇法利」債務金額,兩人立刻死了這條心,經過一段迂迴曲折的過程,最後輾轉進了【米赫眷族】。她們已經做過「改宗」,現在是娜紮的正式同伴,也是主神米赫的眷屬。
隻是本來想加入【赫斯緹雅眷族】的卡珊德拉,顯得有點遺憾就是。
「再說米赫神的神格高尚,如果是這位天神的派係,我覺得加入也無所謂。」
「很高興你這樣說,不過……不可以愛上他喔?」
「才不會呢。」
「嗬嗬嗬……」
兩人互開了一會玩笑後,達芙妮說「對了」,視線朝向娜紮的背後,櫃台的後麵。
「那是在幹嘛啊?」
開啟的門扉裏,可以看到兩尊男神在客廳隔著桌子而坐。
一位是群青色長發在背後束起的俊美青年,就是娜紮她們的主神米赫。他雖然身穿破舊的灰色長袍,一身寒酸打扮,但端正的五官稱得上是位貴公子。
至於另一位,則是將黑發在兩耳邊綁成發髻的男神建禦雷。
「就談些無聊事……」
娜紮拋下一句辛辣的話,就把店交給達芙妮她們顧,自己往廚房走去。
她在總部兼商店裏移動時,客廳的兩尊男神繼續交談。
「——事情就是這樣。」
建禦雷解釋了白天與命發生的事。
被蛋糕打趴的他,把整件事講給跟女神赫斯緹雅都是朋友、同屬於貧窮同盟的男神聽,找他商量此事。
建禦雷說,他不懂命為什麽在生氣。
「……」
默默傾聽的米赫閉起眼睛,唿地吐出一口氣。
男神睜開眼睛,注視著問自己少女為何生氣的建禦雷,明白地告訴他:
「——完全搞不懂。」
「是吧。」
碰!!門後關注事情發展的達芙妮與卡珊德拉,一頭撞上了柱子。
聽到低沉的撞擊聲,兩位男神都一臉不明就裏時,卡珊德拉摸著撞痛的額頭,身旁的達芙妮嘟噥著「他們是怎樣啦……」。米赫與建禦雷明明是天神卻這麽遲鈍,讓她們頭痛不已。
「你們就是這樣,才讓赫斯緹雅女神她們受不了……」
「娜紮?」
在廚房泡茶的娜紮,端著托盤走進客廳。
她半無視於米赫的視線,把茶杯放在兩人麵前。
「那孩子……命真可憐。」
「唔……」
「如果您真的不懂……我是不會請您細心點,不過……」
被娜紮注視著說,建禦雷不太自在地晃了晃上半身。
犬人少女仿佛想到自己的際遇般瞥了一眼米赫,「怎麽了?」主神的詢問讓她歎了口氣,眼睛再度看向建禦雷。
「請您仔細想想,接受她的心意……」
聽到孩子所言,建禦雷先是停了一會,不久雙臂抱胸。
桌上冒著熱氣的紅茶表麵,映照出自己肅穆的神情。
建禦雷的慶日當天。
命一大早就窩在宅邸廚房裏,開始做蛋糕。
昨天那場打趴事件之後,她試著做了幾次,卻一反常態地連連失敗,折磨了幫忙試吃的貝爾與韋爾夫的胃。她用雙手拍打不禁沮喪的臉,要自己振作起來。
命硬是把昨天的事趕出腦海,專心烹飪。
「那個,命大人……昨天妾身與建禦雷神的密會是……那個……」
「不要緊的,春姬大人,在下並未放在心上。」
「不是的……小命,那是在……」
「在下沒放在心上!」
她看都不著造訪廚房的春姬一眼,埋頭烹飪。
聽到命語氣倔強的迴答,狐人少女露出有些歉疚的表情,離開了。
貝爾他們把事情告訴一臉不解的赫斯緹雅與莉莉後,她們一副對建禦雷不以為然的態度,都沒插嘴,隻是靜觀事情發展。
命擺脫雜念,按照「豐饒的女主人」的食譜進行作業,用爐灶烤蛋糕體,再點綴以糖果與水果……漂亮的蛋糕就完成了。
綴滿小果實莓果的大陸風大蛋糕,真看不出是出於遠東民族之手。
「完成了,可是……」
麵對著成品,命不由得想起專心烹飪而一時忘卻的煩惱。
命無所事事地一直站在廚房,等到天色變暗,慶祝會時間將近,才把蛋糕盤子裝進盒子裏,開始移動。
她走出宅邸,雙手捧著盒子,避開人群以免把蛋糕弄掉了,前往【建禦雷眷族】總部。
命有氣無力地走在天色昏暗、亮起魔石燈的街上,帶著尷尬的心情,不久就抵達了目的地。
這老舊的集合住宅,以前曾是自己的家。它蓋在西北區的狹窄街道上,目前是建禦雷與五名團員住在這裏。看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起居室窗戶漏出了燈光。
命不知道該做何表情,隻能說「打擾了……」,走進大門口。她依照遠東禮儀脫掉鞋子,沒人出來迎接讓她有點訝異,但還是走進又窄又短的走廊。
命在起居室前停住腳步,然後下定決心,打開門。
下個瞬間,就聽見「啪卡!」一聲。
「——咦?」
才剛聽見一陣清脆聲響,接著彩色紙屑、五彩紙帶與鮮花花瓣灑落在她頭上。
命沐浴著色彩鮮
豔的紙屑雨,呆立原地。
「你終於來啦。」
「歡迎你來,命。」
眼前送給自己的是拍手,以及歡迎的話語。
櫻花、千草,還有其餘三名【建禦雷眷族】成員,甚至連春姬都在,對發楞的命露出笑容。抬頭一看,天花板上掛著遠東的慶祝用彩球——久壽玉。
房間裏也裝飾著各色魔石燈與假花,桌上擺滿了豐盛料理,其中炸薯球的存在感特別強烈。
自己簡直被當成主角了,命捧著蛋糕陷入混亂。
「這、這究竟是……今天不是要替建禦雷神慶祝……」
「那也是目的之一……不過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你餞別。」
命環顧著周圍大家的臉,櫻花笑著對她解釋。
雖說期間隻有一年,但大家還是想替從自家派係轉進【赫斯緹雅眷族】的命辦歡送會,已經計劃很久了。
為了給命一個驚喜,歡送會表麵上當成主神慶祝會進行,還把春姬也卷進來,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
聽到真相大公開,命張著嘴,再度環顧同鄉的兒時玩伴們。
「春姬也有幫忙做這些料理……我們是說要同時慶祝與她的重逢,但她……」
「……因為這次換妾身了,妾身也很想祝賀命大人踏上新旅程。」
櫻花苦笑著提起春姬,她對命露出如花笑容。
看到桌上堆積如山的團子,命這才明白昨天春姬與建禦雷原來是在講這件事。
「是建禦雷神說要替命餞別喔?」
聽千草這樣說,命猛然迴過神來。
櫻花等人紛紛讓路,待在房間後麵的建禦雷走上前來。
直逼胸口的感情讓命無法動彈,也發不出聲音,隻見男神站到她眼前,一隻手抓抓頭。
「啊——……昨天真抱歉,命。」
命嚇了一跳,建禦雷垂著眉毛對她笑著。
「老實說,我還沒弄懂自己怎麽會被打……不過怎麽說呢?反正一定又是我做了什麽事惹你生氣吧?」
「……!」
「畢竟在遠東的時候,我也常常惹你生氣嘛……」
「不、不是的!?」
命打斷了建禦雷的道歉,用力搖頭。
「是在下,是在下不好!是在下自己愛埋怨建禦雷神,自己愛發火……自己愛吃醋!!」自己在那裏鬧別扭,讓建禦雷大傷腦筋,令命感受到強烈的罪惡感與羞恥。
命紅著臉淚眼汪汪,告訴他自己沒資格埋怨、發火或吃醋。
沒有勇氣表達內心情意的自己,沒有那種權利。
「怎麽這麽說呢?我是你的主神,也是你的父親啊。」
低垂著頭的命,睜大了眼睛。
「有什麽話都可以說出來,我會接納你的一切,一家人不就是這樣嗎?」
建禦雷笑著說:「因為我好像就隻會做這點貼心事。」
命慢慢抬起頭來,染紅著雙頰,嘴巴一下微微張開,一下又閉起來。他即使與眷屬分開仍然策劃這種活動,就像他說的一樣如此關心自己,讓命內心澎湃洶湧。
他說願意接納自己——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希望他能接納自己。接納自己,然後做出迴覆。
接納我希望能比父女或家人更進一步的心願。
迴覆我這份長久困擾著身為天神的您的真實心意。
聆聽著緊黏耳朵的心跳聲,命顫抖著嘴唇。
千草、春姬、其他人,就連櫻花都注意到命的神情,緊張地屏住氣息。
命踹飛了窩囊的自己,鼓起勇氣。
「建禦雷神,在下——!!」
「命,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你在這裏等著。」
這時,建禦雷有些得意地說完,走到房間角落去了,絲毫沒察覺命一生一次的大膽決心。
少女紅著臉僵在原地,櫻花他們則用失望的眼神看向天神,怪他實在太不會挑時機。
建禦雷沒注意到眼淚滂沱的命,也沒察覺周圍的視線,麵帶笑容把東西遞給命。
「這是餞別禮。」
「咦……」
伸出的右手中,拿著一把短劍。
而他的左手,也握著不同顏色的相同短劍。
「……雌雄雙劍。」
命驚訝地低語,「沒錯。」建禦雷滿意地點頭。
「我沒靠櫻花他們的力量,自己打工賺錢……然後嘛,嗯,借了點錢買的。」
聽到這句話,命這次真的大吃一驚。
櫻花他們似乎也不知道這件事,臉上寫滿了驚愕。
「我聽說赫斯緹雅不惜借錢,幫貝爾?克朗尼買了匕首,也不是想跟她比,但我覺得自己也該有所表示……呃不,我並不認為借錢是一種美徳,但是,怎麽說……」
建禦雷講到最後變得吞呑吐吐,閉起眼睛,臉紅了起來。
看到男神流露出對女神的競爭心,顯得很難為情,命的視線落在短劍上。
白劍與黑劍,劍鞘造形有如東洋刀。
上麵刻著【古伯紐眷族】的商標,是特別訂購的。
命的青紫眼眸搖曳著,開始變得濕潤。
「……我也想為可愛的女兒你做點什麽嘛。」
看到他的微笑,命的淚腺終於潰堤了。
見命潸然淚下,建禦雷苦笑著彎下腰,湊上來看她的臉。
「雄劍〖天華〗、雌劍〖地殘〗……這把交給你保管,另一把則由我拿著。」
因為命兩手拿著東西,建禦雷代替她把黑色短劍——雌劍〖地殘〗綁在她腰上。
在腰上綁緊後,他抬頭看看眼淚還沒止住的少女。
「等你迴來我們身邊,這把劍再交給你。」
所以,你一定要迴來。
建禦雷讓命看見白色短劍——雄劍〖天華〗,露出滿麵笑容。
「我會一直等你,命。」
命任由眼淚奪眶而出,慢慢閉起眼臉。
擁抱全身的溫暖讓胸口震顫,命閉著眼睛微笑了。
當收下的這把夫妻劍,成為真正的雌雄雙劍時。
就將今天沒能傳達的這份愛慕之意,坦誠告訴他吧。
等自己變得能配得上這把劍。
到時候,自己一定要表白心意。
「——是!!請您等著在下!」
命讓眼淚沾濕了臉,破顏而笑。
她與陪在自己身邊的建禦雷都笑了。
在周圍旁觀的千草、春姬與櫻花等人也綻放笑容。
「那個!這是蛋糕……請建禦雷神還有大家吃。」
「喔喔,謝啦,命。好,你們幾個——來大快朵頤吧!」
『是!』
從又哭又笑的命手中接過蛋糕,建禦雷一聲令下,房間頓時變得熱鬧起來。幾個男生好像已經迫不及待,伸手去拿準備好的料理。
千草與春姬等女生都跑向命身邊,用手摸她的背或是摟她肩膀,對她微笑。命擦擦眼角,也迴以笑容。
魔石燈光漏出窗外。
就像出生的故鄉神社那樣,狹窄的總部不斷響起歡鬧的笑聲。
*
陽光從萬裏晴空灑落。
在早已迎接初夏的豔陽俯瞰下,閃閃發光的劍刃奏響著風切聲。
【赫斯緹雅眷族】總部,宅邸中庭。
在一片人工植物茂密生長的草坪上,命一個人揮灑汗水,做揮劍練習。
她像忍者一樣一邊移動,一邊揮舞建禦雷賜給自己的短劍〖地殘〗。
「我對建禦雷神,有點刮目相看了……」
貝爾與韋爾夫在蔭涼走廊上靜觀命練武,身旁的娜紮開口說道。
她送合約訂購的商品來宅邸,聽了昨晚發生的事,似乎有點開心地搖搖尾巴。
「當時我還擔心會怎麽樣咧,好像白緊張了。」
「不過,她能跟建禦雷神和好,真是太好了,而且命小姐看起來很高興……」
韋爾夫手臂撐著柱子不禁說道,身旁的貝爾則麵露微笑。
在他們的視線前方,命勤奮地練武,不時停下腳步注視短劍,臉頰笑得軟綿綿的。
少女就像是高興得靜不下來,讓貝爾與韋爾夫都苦笑了。娜紮聽說建禦雷隻靠自己的力量準備了武器,對男神另眼相看,也對少女興奮的模樣眯起眼睛。
「不過啊。」
這時,娜紮溫吞地掀起嘴角。
「我覺得建禦雷神就是能若無其事地做出那種事,才會引人誤會,被說遲鈍。」
把雌雄雙劍分給眷屬與身為天神的自己。
雌劍交給女性,雄劍交給男性。
這簡直就是——
「——結婚戒指,也就是眾神所說的『propose』呢。」
「……是啦。」
「啊、啊哈哈哈……」
韋爾夫伸手摸摸脖子,貝爾則是忍不住幹笑。
被做出類似求婚的行為,當然要誤會、興奮了。他們心裏都是一樣的想法。
「各位——!方便的話,要不要一起練武——!?」
專心做訓練的命,轉向貝爾他們揮揮手。
握著雌雄雙劍之一的她,臉上綻放著開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