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神人來不及做出警戒,就這麽驚愕地呆立在地。
隻見黑暗球體表麵所映照出來的──
是一座巨大的漩渦。漩渦吞噬了無數星球,並接連誕生新星,堪稱是秩序與混亂的集合體。
「這是……什麽東西……?」
神人愣愣地低喃。
「這是萬物根源,乃是一切現象的起源、誕生無數世界的混沌之海,同時也是創造了這〈元素精靈界〉的存在──」
「……你說這東西創造了〈元素精靈界〉?」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伸手指向漩渦的中心。
「你應該曾目擊過那個的存在吧?就在〈精靈王〉的祭壇上頭──」
「……唔!?」
循著方向望去後,神人倒抽了一口氣。
巨大的混沌漩渦吞噬群星。
而在漩渦的中心處,閃爍著無數的小小光點。
「……難道說,那是〈天使〉嗎!?」
神人睜大雙眼。
「──換句話說,那道巨大的漩渦,就是〈異界黑暗〉嗎?」
「這隻答對了一半喔,心愛的孩子啊。」
聽到神人的話語,化身少女輕輕搖了搖頭。
「一半是指──」
「那不隻是〈暗〉而已,無論是〈光〉、〈火〉、〈水〉、〈風〉或是〈地〉,一切的元素都是從那座混沌巨渦之中誕生的──」
「……你說什麽?」
黑暗球體所映出的影像產生了變化。
巨渦的中心迸出泡泡,產生了無數球體。
「那些迸出來的每一個泡泡,就是各個〈世界〉的根源。這廣大的〈元素精靈界〉,也不過是眾多泡沫的其中一顆罷了。」
「什麽──」
這迴神人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些泡泡就是〈世界〉嗎?)
「然而,能成長為像樣的〈世界〉的,恐怕隻有鳳毛麟角吧。大多數的泡泡在能以〈世界〉之姿成形前,便名符其實地化為泡影,消滅殆盡。無論如何──」
化身少女再次將視線挪迴影像上頭。
「──那座混沌漩渦之中,誕生了這座〈元素精靈界〉。」
迸出來的一顆泡泡化為完整的球體,而在球體之中──
出現了光明,以及黑暗。
「最初孕育出來的,是光之精靈和暗之精靈,在這兩隻精靈的力量覆蓋了全世界之後,〈火〉、〈水〉、〈風〉和〈土〉之精靈便於焉誕生。」
「六大元素……那就是現在的〈精靈王〉嗎?」
神人問道。
「正確來說,是化為〈精靈王〉核心的存在。始源的元素精靈尚未產生意誌,僅是為混沌世界帶來秩序的組成分子罷了。」
球體中的影像一次次有了變化。
天空與大地分割開來,高山隆起,長河誕生,森林蔓延。
各個角落無一不寄宿了精靈的力量,最後,世界便被無數的生命所填滿。
海裏的巨獸、群居的動物、魔獸、龍族、巨人族,以及成為艾爾菲姆族和人族祖先的妖精族──
「在精靈力量的控製下,這裏成了充斥著調和與秩序的樂園。這樣的世界理當無止境地存續下去──」
「……」
「──然而,就在某一天,原本僅是世界組成分子的始源精靈們產生了變化。他們誕生了意誌──也可以說是誕生了靈魂。」
「精靈產生了意誌──?」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點了點頭。
「無人知曉變化的起因為何。或許是為了唿應妖精族的崇拜,才會產生這樣的變化吧。無論如何……」
她像是在自嘲似地說道──
「──這便是一切錯誤的開端。」
「……錯誤?你是指〈精靈王〉萌生了意誌一事?」
「沒錯。擁有意識和人格的〈精靈王〉,受到了源自靈魂的本能煽動,開始思索該如何讓自身成為更為完美的存在。」
「……完美的存在?」
「存在於〈元素精靈界〉的所有元素,都僅是從世界根源複製出來的投影罷了。為此,〈精靈王〉們渴望著真正的元素。」
「真正的元素……」
「真正的暗、真正的光、真正的火、水、風、土元素……」
「……!?」
聽到這番話,神人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個詞匯。
──〈真正黑暗〉。樞機卿米蕾妮雅?桑克圖斯,曾這麽稱唿過侵蝕〈精靈王〉的〈異界黑暗〉。
「……原來是這麽迴事。」
那股〈異界黑暗〉,原來是存在於根源世界的暗之元素嗎──
「誕生意識的六位〈精靈王〉齊心協力,打開了通往根源的〈大門〉,成功地引入了真正的元素。然而,這場計畫卻有個天大的失算。」
「失算?」
「被〈世界〉奪走的一部分根源,將〈天使〉送進了〈元素精靈界〉。」
黑暗球體所映出的影像再次切換。
無數的〈天使〉大軍,穿過了〈大門〉向下降落。
「這是……」
神人曾見識過這樣的光景。
在〈暗之精靈王〉的記憶夢境中──
有著手持武器的〈精靈王〉,以及愛思特和奧汀伶蒂等等──被稱為〈精靈兵器〉的強大精靈們與〈天使〉大軍交戰的光景。
「與〈天使〉的戰爭,最後是以〈精靈王〉封印〈大門〉的形式,姑且劃下了休止符。在這場激戰的過程,〈元素精靈界〉所獲得的,就隻有真正之〈暗〉和少許的〈火〉之元素而已。真正之〈暗〉雖然歸蓮?阿休道爾所有,但真正之〈火〉卻被妖精族的其中一族所竊,就此不知去向──」
雖然與〈天使〉的戰爭為〈元素精靈界〉留下深深創傷,但仍是得到了〈精靈王〉渴望不已的真正元素。
然而──這時,〈暗之精靈王〉的化身輕輕咬住了下唇。
讓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如霧般擴散,遮蔽了影像。
「──被帶到這個世界的真正之〈暗〉,開始侵蝕起〈精靈王〉了。」
◆
「──第一個陷入瘋狂的,是蓮?阿休道爾。」
化身少女靜靜地說道。
「為了不讓她化為召喚〈天使〉的〈大門〉,〈五大精靈王〉奉〈聖王〉亞曆山卓斯為盟主,組織了同盟,企圖將她殲滅殆盡。而這──」
『──是〈精靈戰爭〉呢。』
這時,神人手邊的暗之魔劍忽然出聲說道。
「蕾斯提亞?」
『我聽到你們剛才的對話了。對不起,我太晚醒來了。』
「不,畢竟才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決鬥啊──」
『劍精靈小姐似乎得再過一會兒才會醒呢。』
「嗯,她花了不少心力在解析〈天使〉的能力。讓她好好休息吧。」
神人輕敲了一下魔劍的劍柄。
「──暗之魔劍啊,我可以繼續說下去嗎?」
『嗯,麻煩你了。我也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呢。』
蕾斯提亞向〈暗之精靈王〉的化身迴應道。
『──〈精靈戰爭〉……我也是在這個時期誕生的吧?』
「是啊。而〈精靈戰爭〉的結局,也一如你們所知。」
由〈暗之精靈王〉和〈五大精靈王〉所引發的大規模戰爭。
與之相關的記錄,就隻能在〈神儀院〉的封印圖書館找到蛛絲馬跡。
之所以會發起那場戰爭,
應當是為了殲滅受〈異界黑暗〉侵蝕的〈暗之精靈王〉──
「劇烈的〈精靈戰爭〉餘波,讓本為一體的〈元素精靈界〉分出了〈人界〉。敗北的〈暗之精靈王〉做出了最後一搏,將〈聖王〉封印在分割出來的次元夾縫之中,並以那股力量讓自己轉生為人類──」
竊自根源的〈黑暗〉,就這麽與蓮?阿休貝爾一同消滅──
──理應是這樣才對。
「然而,勝利的〈精靈王〉們,其實也都早已受到了異界黑暗的侵蝕。〈暗之精靈王〉不過是第一個顯現出瘋狂症狀的人罷了。」
隨著數千年的時間過去,〈精靈王〉們的本質也逐漸開始改變。
待他們有所察覺之際,已為時已晚。
人類們所舉辦的〈精靈劍舞祭〉雖然能讓遭受汙染的〈精靈王〉靈魂暫時沉靜下來,但與此同時,〈人界〉所引發的大規模戰爭,也會讓他們的靈魂陷入不安定的狀態。
「而到了現在,〈聖王〉亞曆山卓斯打算將〈精靈王〉化為〈大門〉,再次讓〈元素精靈界〉與根源相係。」
〈暗之精靈王〉打了個響指,讓暗之球體消失。
在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後──
「……我有一點想不透。」
神人說道:
「為什麽就隻有〈聖王〉沒有受到〈異界黑暗〉的侵蝕?」
──沒錯,火、水、風、地的〈精靈王〉都陷入了瘋狂。但唯獨〈聖王〉不知為何,其舉止並不像是受到了黑暗侵蝕的影響。
化身少女搖了搖頭。
「這我也不明白。那位〈聖王〉的光屬性,理當無法抵抗〈異界黑暗〉的屬性才是──」
「……這樣啊。」
──無論如何,這下就能明白遠古時期的〈元素精靈界〉發生過什麽事了。
神人接下來想知道的,是少女一開始所提及的話題真意。
「所以說,你要我繼承〈暗之精靈王〉的力量,到底是什麽意思?」
神人如今已經被〈暗之精靈王〉的力量吞噬。
以〈魔王〉身分覺醒的神人,恐怕會以瘋狂的狀態就此毀滅世界吧。
也或許,他會與其他的〈精靈王〉相同,化為通往根源的〈大門〉──
「你和暗精靈要聯手合作,解放陷入瘋狂的〈暗之精靈王〉。」
『你說什麽?』
「這種事真的辦得到嗎!?」
神人和蕾斯提亞同時問道。
「唔嗯。她正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才會讓暗精靈蕾斯提亞?阿休道爾誕生,並讓這股力量轉生成人族,等上數千年的時光──」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將視線投向神人手邊的〈貫穿真實之劍〉。
『我是為了解放她,而被創造出來的?』
「──沒錯。蕾斯提亞?阿休道爾,是唯一一隻以〈真正黑暗〉的元素作為核心的暗精靈。就隻有你能吞噬掉侵蝕她的〈黑暗〉。」
「……唔,這樣啊──」
於多拉古尼亞取迴記憶的時候,蕾斯提亞曾將米蕾妮雅的〈黑暗〉吸收掉。
那股力量乃是為了從〈暗之精靈王〉身上,奪走吞噬她自身的〈異界黑暗〉而生──
引導〈魔王〉的暗精靈,蕾斯提亞?阿休道爾。
繼承了〈暗之精靈王〉力量的人類,蓮?阿休貝爾。
知曉自身被〈異界黑暗〉侵蝕,精神逐漸失常的她,以最後僅存的理性,打造了這兩把鑰匙。
──接著,她便持續等待。
等待數千年後,有能耐將她解放的〈魔王〉現身──
『那人就是神人對吧?』
「嗯,沒錯。而我則是她所遺留的──最後的意誌碎片。我會給予擁有真正〈魔王〉資格之人建言,為他準備機會,是隻為了這一刻而誕生的存在──」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朝著背後看去。
這時──
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
在無窮的黑暗彼端,傳來了驚心動魄的咆哮聲。
那叫聲宛如凝縮了這世界的一切怨念和詛咒。
神人驀地環顧周遭,隻見比黑夜更為漆黑的黯色之霧彌漫開來。
「要來了。那就是將你吞掉的黑暗怪物──」
神人擺出架勢,將〈神威〉灌入雙手的長劍。
『──神人,早安。』
這時,愛思特以睡眼惺忪的口吻打了招唿。
「抱歉了,愛思特,雖然你才剛睡醒,但能借我力量嗎?」
『好的,神人。我是您的劍,一切如您……唿啊……』
『……欸,你不要緊嗎?』
蕾斯提亞有些困惑地低喃。
「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若不能在靈魂被耗盡之前解放〈暗之精靈王〉,那你就再也無法變迴人類了。」
「總之,隻要幹掉那家夥就行了吧?」
就在這一剎那──
滿溢而出的黑霧凝縮,現出了怪物的外型。
◆
唰唰唰唰唰唰唰──
驟雨傾注而下。
脫去濕透製服、隻穿著內衣的克蕾兒,正緊緊抱著被搖曳的暗之〈神威〉包覆的神人身子。
「神人……快迴來呀……」
楚楚可憐的櫻花色唇瓣,瀉出了悲傷的聲色。
緊貼的肌膚釋出了些許熱意,溫暖著體溫驟降的神人身子。
寄宿在克蕾兒體內的焰之〈神威〉,透過相交的雙唇送入神人體內。
焰之〈神威〉與暗之〈神威〉交相融合,透過克蕾兒的身體進行循環。
那是在前往〈浮遊島(拉古納?逸世)〉之前,於帝都受到姊姊托付的古代儀式神樂。
「……嗯,好燙……」
克蕾兒發出了甜膩喘息。
宛若神人正滲入自己的體內一般。
她讓被雨水打濕的肌膚相貼,像是在貪求著滿溢而出的暗之〈神威〉似地,貼上彼此的唇。
克蕾兒發出了難受的呻吟聲,但依然拚命地灌注著焰之〈神威〉。
「……求求你……神人,快點睜開……眼睛────!」
◆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暗之煙霧凝縮起來,現出那恐怖的身姿。
它有著宛若無數人體隨意拚湊起來的外觀──
像是要劃開液化滴落的暗黑淤泥似地,異常隆起的八條手臂正恣意蠢動。
位於汙泥中心的,是一顆宛如滿月的金色巨瞳,而這隻眼睛正緊盯著神人。
「──唔!?」
被一股濃烈死亡氣息拂過的神人──下意識地縮起身子。
(……咕,這就是……〈暗之精靈王〉──)
他讓全身釋出〈神威〉,勉強支撐了下來。
神人手中的〈貫穿真實之劍〉微微顫動。
「蕾斯提亞,你沒事吧──」
『我沒事……』
雖然她以冷靜的音調迴應,但神人聽得出事有蹊蹺。
眼前是創造了她的主人──〈暗之精靈王〉。
看到對方麵目全非的姿態,蕾斯提亞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別亂了分寸。她如今已與〈異界黑暗〉本身無異了。」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以憐憫的口吻說道。
『……唔,我知道了啦──!』
〈貫穿真實之劍〉的刀刃迸出了漆黑雷火。
暗之怪物眯細了金色眸子,抬起巨大身軀。
深黑色的暗之水露崩裂滴落,在落地時發出了灼燒般的「吱吱」聲響。
『──吾之創造主,〈蓮?阿休道爾〉啊!』
蕾斯提亞悲愴的唿喚聲在黑暗之中迴蕩。
『您的靈魂倘若還在,就請聽聽我的話語吧!』
「沒用的,暗精靈。如今的她已再無解救之法──」
『……唔!』
暗之怪物發出咆哮。潰爛的口腔迸出了黑色雷光。
那是暗屬性的最高階魔術──〈暗魔雷閃〉。
就連高階精靈都能將之消滅的黑暗雷球,對準了神人砸了下來。
「──愛思特!」
神人以〈殲魔聖劍〉的劍刃彈開雷球,在汙泥上頭快步奔馳。
怨毒的吼聲乍響。怪物巨大的身軀劇烈顫動,灑出暗之瘴氣。
他反手握持的〈貫穿真實之劍〉,在這時迸出了強烈的黑色光芒。
『──神人,讓她好好安息吧。』
聽到蕾斯提亞蘊含著覺悟的話語,神人無言地頷首迴應。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神人手持黑白雙劍,蹬地衝出。
這處黑暗空間乃是神人自身的靈魂裏頭。
不過,身體的感覺倒是和現實世界差不了多少。
(……但也不能太過亂來的樣子啊。)
這不表示他有無窮無盡的〈神威〉可用。
雪上加霜的是,神人還有著時間上的限製。他得在靈魂完全遭到吞噬之前,將那頭暗之怪物徹底消滅才行。
噠──神人將〈神威〉朝著地麵的汙泥一踏,跳了起來。
「〈絕劍技〉第三式──〈月影圓舞〉!」
勾勒出弧光的劍影,一口氣斬斷了三條手臂。
暗之瘴氣如同鮮血般向上噴竄。
一旦觸碰就能致人於死的瘴氣,被〈貫穿真實之劍〉的劍刃吸了進去。
『〈異界黑暗〉就交給我處理,神人,你就專心應付本體──』
「──好,我知道了!」
神人迴手一斬,砍斷了另一條手臂。
在怪物的手臂落地後,該處隨即冒出了看似詭譎的泡沬。
(……怎麽搞的?)
被砍斷的四條手臂在泡沫之中變化形體,變成了四條魔龍的姿態。
神人不以為意,提劍殺入了魔龍群中。
「〈絕劍技〉第三式──〈月影圓舞?刃影〉!」
神人在轉瞬間砍倒了四條魔龍,向前疾奔。
他朝著扭曲蠢動的黑暗中心,亦即那顆閃耀著金光的巨大眼睛衝去──
「〈絕劍技〉第一式──〈紫電〉!」
並施展了神速的〈絕劍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發出了慘叫。黑色的魔劍之刃貫穿了金色眼瞳。
「──真正黑暗的刀刃啊,吞噬〈異界黑暗〉,化為你的力量吧!」
神人吼道。
〈貫穿真實之劍〉的劍刃泛起〈神威〉的光芒,大肆吸收起暗之瘴氣。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金色眼瞳卻驀地一縮。
「什、麽……!?」
閃耀的〈神威〉被吸入了漩渦般的眼瞳之中──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人!?』
神人的身體就這麽連同雙劍,被吸入了〈暗之精靈王〉的體內。
◆
「──神人!?」
從相觸的唇瓣縫隙之中,瀉出了些許吐息。
克蕾兒驀然一驚,將手指按上神人的胸口。
他的心髒劇烈地狂跳。循環流動的〈神威〉促進了他肉體的代謝。
(可是……)
克蕾兒才剛鬆了口氣,表情又旋即轉為僵硬。
……神人的意識還沒恢複。
暗之〈神威〉依舊泊泊地向外溢出。
這樣下去,就算能維持肉體的存活,恐怕也──
「……嗚……咕……」
「……!?」
這時,神人看似痛苦地皺起臉龐。
「神人……」
克蕾兒輕輕觸碰神人的臉頰。
(神人他正在與這片黑暗奮戰……)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一起戰鬥。
因為我可是你的……主人呀。
被雨水打濕的深紅色頭發纏繞烈焰,向上竄起。
(就用我的火焰,驅散你體內的黑暗吧──!)
◆
(……唔,太大意了啊。)
神人在汙泥般的〈黑暗〉之中拚命掙紮。
周遭什麽都沒有。就連他自身散發的〈神威〉光輝也進不了視野。
眼前是完全的虛無。
(……這就是讓〈精靈王〉陷入瘋狂的黑暗嗎?)
他的雙手依然緊握著雙劍。這份觸感確實還存在著。
然而──
深陷這片連〈神威〉都會遭到掠奪的黑暗之中,究竟該怎麽做才能逃出生天呢──
──就在這時,他在無盡的漆黑之中,忽地看到了一道紅光。
(……什、麽?)
那是閃耀著紅蓮光芒的火焰。
是神人記憶中最為高潔、最為美麗的火焰。
火光在轉瞬間向上延燒,如同兇暴的獅子般啃噬著黑暗。
「……嗄……喂、等等──!?」
吞噬黑暗的熊熊烈火,朝著神人逼近而來。
但奇怪的是,神人並不感到害怕。火焰就這麽吞沒了他──
下一瞬間,神人便站在一道恣意狂吹的火焰漩渦中心處。
眼前是化為怪物的〈暗之精靈王〉──
她雖然想以駭人的手臂抓住神人,但熾烈的火焰像是在守護神人似地熊熊燃燒,不允許她跨越雷池一步。
「……唔,這難道是理應失傳的根源之〈炎〉!?」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睜大金色雙眼,驚唿出聲。
──這麽說來,這並不是她在出手幫忙?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熾焰衝天升起。
蔓延大地、兇暴狂舞的火焰,燒舐著〈異界黑暗〉。
〈暗之精靈王〉像是感到畏縮似地向後退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充斥了憤怒和淒苦的咆哮,響徹了黑暗空間。
『這是火貓小姐的火焰呢──』
「是克蕾兒的火焰?」
神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這道火焰──)
他已經見識過好幾次了。
那並不是透過精靈的力量發動,而是寄宿在克蕾兒身上的艾爾斯坦因之〈焰〉。
那是與露比亞的〈絕對零度之焰〉成對的〈吞噬火焰之火〉。
(……克蕾兒,你難道就在我身邊嗎?)
神人不禁抬起頭,出聲唿喚。
沒有傳來迴應,但火焰在神人腳邊劇烈地竄燒著。
他感覺得到克蕾兒的存在。那是第一次目睹她的劍舞時,所感受到的──耀眼而高潔的火焰。
(你就在我身邊啊,克蕾兒──)
在縱橫飛舞的火焰之輪中──
神人將〈神威〉注入雙劍,與暗之王展開對峙。
「主人還在等我迴去呢,這下可輸不得啦!」
暗之怪物發出咆哮,將巨大的身子直接壓了上來。
神人解放了〈神威〉縱身一跳,一口氣衝到了暗之怪物的
頭頂上方。
它的四條手臂扭曲拐彎,企圖抓住身在半空的神人。然而──
守護著神人似的熊熊烈焰,像是一道道長鞭,纏住了那巨大手臂。
在幾乎埋沒了視野的紅蓮烈火之中,神人向前一躍──
「──蕾斯提亞,我們上!」
『好』
〈貫穿真實之劍〉迸出了漆黑雷火──
「〈絕劍技〉破之式──〈烈華螺旋劍舞?十八連〉!」
劍光與雷光在黑暗之中交錯縱橫。
怪物巨大的手臂遭到斬飛,暗之瘴氣被刮開掃去。
魔劍之刃插進了巨大金色眼瞳之中──
「蕾斯提亞,還行嗎!?」
『我沒事。因為這些〈黑暗〉都是屬於我的東西──』
神人將全數〈神威〉都灌入了〈貫穿真實之劍〉。
暗之雷火在怪物體內恣意炸裂。
侵蝕〈暗之精靈王(蓮?阿休道爾)〉的真正黑暗,將魔劍之刃染上了漆黑色澤。
然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發出臨死前的慘叫後,瘋狂的〈暗之精靈王〉就此消滅。
──在〈暗之精靈王〉消滅的同一時間,神人的世界也開始崩潰。
地麵剝離碎裂,而神人也跟著被拋向虛空。
『──〈暗之精靈王〉的意誌和力量,已然繼承到了你的體內。』
那名化身的嗓音在神人的腦海中響起。
『我的任務就到此結束了,心愛的孩子──蓮?阿休貝爾啊。』
「你說任務……你接下來會變得如何……?」
『既然目的已成,那我便會消失,成為你〈神威〉的一部分吧。』
「這樣啊──」
自虛空中飄落的一根黑色羽毛,輕觸神人的臉頰。
「之後就拜托你了,心愛的孩子啊──」
聲音驀地中斷,神人的視野隨即被強光包覆──
◆
「──人……神人!」
他睜開眼睛──
隻見僅穿著內衣褲的美少女,正跨抱在神人的身子上頭。
她有著濕透的深紅色長發,以及噙著淚水的紅寶石色眸子。
吸飽了雨水的內衣緊貼著肌膚,透出了底下的膚色。
「……克蕾……兒?」
「唿啊、神人!?」
在發出聲音後,克蕾兒便驚訝地睜大雙眼。
「……太好了,原本的神人迴來了呢。」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神人的脖子。
「……!?」
份量不大但顯得紮實的胸部觸感,讓神人的心髒狂跳了一拍。
隔著濕透的內衣,克蕾兒的心跳「怦怦」地傳了過來。
大概是一直擔心著被暗之力吞噬的神人吧,隻見她的臉頰還留有淚痕。
這時雨已經停了。
從雲朵間的縫隙,可以窺見湛藍的天空。
「……抱歉,讓你……擔心了啊。」
神人緩緩坐起身子,輕輕撫摸克蕾兒的頭。
「發生什麽事了?那片黑暗的瘴氣究竟是……?」
「那是沉眠在我體內的〈暗之精靈王〉的〈神威〉。」
神人將視線落到了左手的手背上頭。
隻見以月亮和長劍作為意象的暗之〈精靈刻印〉,正靜靜地發著光。
「不過,她已經消失了。而她的力量則被我和蕾斯提亞繼承下來──」
「那是什麽意思?」
「晚點再跟你解釋詳情吧。」
「……也是呢,得先和琳絲蕾她們會合才行。」
神人站起身子。
「話、話說迴來,克蕾兒……」
這時他臉龐一紅,將臉轉到了無人的方向。
「……?」
「那個,總之,你是不是先把衣服穿起來比較好?」
「……呃、唿、唿啊啊!」
克蕾兒慌慌張張地叫出史卡雷特,遮住了透出來的胸口。
「你、你誤會了!這、這是姊姊教我的儀式──」
她的雙馬尾一顫一顫地跳動著。
「儀式?」
「她、她說,你要是被暗之力吞噬的話,就能用這種儀式減輕負擔呢。」
克蕾兒抱著史卡雷特,害羞地垂著臉。
(……原來如此。那果然是克蕾兒的火焰啊。)
神人暗自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他的暗之〈神威〉與克蕾兒的〈神威〉混合在一起,才會讓她的焰之屬性顯現出來吧。
「喵──!」
史卡雷特讓全身上下噴出火焰,一瞬間烘乾了兩人的製服。
克蕾兒站起身子,快手快腳地扣好了裙子的勾扣。
神人則是將目光從更衣中的克蕾兒身上挪開──
「……話說,這裏是哪裏啊?」
「是位於〈浮遊島(拉古納?逸世)〉下方的廣大森林喔。」
克蕾兒抬頭看著逐漸放晴的天際說道。
在遙遠的上空,還能看見被摧殘成碎屑的〈浮遊島〉大地飄浮在空中。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不曉得呢。〈聖都〉那邊忽然迸出了光芒,而那道光就這麽切碎了〈浮遊島〉的大地。我們摔到森林裏頭,就此和大家分散了呢。」
「──是〈聖王〉的力量嗎?」
前陣子,剛複活的〈聖王〉便仗著其力量,將〈魔王之都〉一刀兩斷。
然而,〈浮遊島〉的岩層可是堅固得連〈魔神級精靈〉都無法破壞,沒想到居然會被摧毀得如此慘烈──
『神人,那是我做的。』
置放在地的〈殲魔聖劍〉,在這時忽然發出了說話聲。
「愛思特,那是什麽意──」
就在神人皺起眉頭的這個時候──
「神人,快看!」
克蕾兒指向天空大喊。
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可以看到一隻在天空遨翔的巨大魔鳥。
「那是〈斯摩夫〉嗎!?」
「艾莉絲來找我們了!」
克蕾兒維持著伸手指天的姿勢,迅速詠唱咒文。
「炸裂吧──〈爆閃雷〉!」
從指尖迸出的無數小火球,宛如煙火般炸了開來。
雖然視覺效果一流,但幾乎毫無威力可言,是充作障眼法的精靈魔術。
艾莉絲似乎很快就察覺到了。
隻見〈斯摩夫〉在空中一個拐彎,朝著森林降落下來。
◆
──聖都〈亞曆山大〉。
在像是與〈精靈王〉祭殿重合,而顯現出來的這座都市的中心處──
開啟了通往〈根源〉的〈大門〉。
〈火之精靈王〉沃坎尼克,以及〈地之精靈王〉羅德?幾亞。
直通天際的光柱,貫穿了存在於〈元素精靈界〉天空的虛無大洞。
雖然大小已經能讓低階的〈天使〉降臨,但仍是不夠。
當所有〈大門〉開啟之際,她的〈願望〉就會實現了吧。
艾雷西亞?亞曆山卓斯俯視著眼下的偌大聖都市區,出聲說道:
「他似乎被〈暗之精靈王〉吞噬了呢。」
有著聖女身姿的聖王,靜靜地迴過頭。
隻見有著白銀長發的少女麵無表情地歪起脖子。
聖劍──護界神?愛思特。
在與魔王所羅門交戰後,她將自身封印於〈元素精靈界〉之中。
然而,獲得了聖
女艾雷西亞肉體的聖王重啟契約,將她召喚了出來。
「她應該會為了消滅我而來吧──除了我,也要消滅所有的〈精靈王〉呢。」
「是的,我也感應到了。」
「你是指他所擁有的另一把聖劍?」
愛思特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那是已經與我切割開來的存在。」
「──這樣啊。難怪她沒有響應我的契約。」
聖女艾雷西亞聳了聳肩。雖然那把聖劍已經被深化為魔王的配劍,甚至到了背棄原有契約的程度,但她的力量還遠遠不及這位護界神?愛思特本尊。
艾雷西亞抬起眼眸,望向撕裂天空的虛空裂縫。
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再過不久,〈風之精靈王〉和〈水之精靈王〉也會化為〈大門〉敞開。
千年前的魔王戰爭、兩度爆發的藍巴爾戰爭、教國內亂、奧地西亞帝國動亂──這都是為了讓被〈黑暗〉侵蝕的〈精靈王〉們變得不穩定,因此利用聖國在〈人界〉所製造的混亂。
不僅僅是樞機卿米蕾妮雅?桑克圖斯,〈聖法機關〉、琉璃葉?李察爾蒂、〈黃昏魔女〉──甚或是聖國,都隻是她實現目的的道具罷了。
她也獲得了封印在〈魔王墳墓〉,用以讓她顯現於世的容器──聖女的肉體。
「這一切都是為了能迴歸該處──」
聖女艾雷西亞將手伸向天空。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如同地鳴的巨響響起,震撼大地。
接著,聖都便與〈浮遊島(拉古納?逸世)〉的大地分離,緩緩地向上升起。
神人來不及做出警戒,就這麽驚愕地呆立在地。
隻見黑暗球體表麵所映照出來的──
是一座巨大的漩渦。漩渦吞噬了無數星球,並接連誕生新星,堪稱是秩序與混亂的集合體。
「這是……什麽東西……?」
神人愣愣地低喃。
「這是萬物根源,乃是一切現象的起源、誕生無數世界的混沌之海,同時也是創造了這〈元素精靈界〉的存在──」
「……你說這東西創造了〈元素精靈界〉?」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伸手指向漩渦的中心。
「你應該曾目擊過那個的存在吧?就在〈精靈王〉的祭壇上頭──」
「……唔!?」
循著方向望去後,神人倒抽了一口氣。
巨大的混沌漩渦吞噬群星。
而在漩渦的中心處,閃爍著無數的小小光點。
「……難道說,那是〈天使〉嗎!?」
神人睜大雙眼。
「──換句話說,那道巨大的漩渦,就是〈異界黑暗〉嗎?」
「這隻答對了一半喔,心愛的孩子啊。」
聽到神人的話語,化身少女輕輕搖了搖頭。
「一半是指──」
「那不隻是〈暗〉而已,無論是〈光〉、〈火〉、〈水〉、〈風〉或是〈地〉,一切的元素都是從那座混沌巨渦之中誕生的──」
「……你說什麽?」
黑暗球體所映出的影像產生了變化。
巨渦的中心迸出泡泡,產生了無數球體。
「那些迸出來的每一個泡泡,就是各個〈世界〉的根源。這廣大的〈元素精靈界〉,也不過是眾多泡沫的其中一顆罷了。」
「什麽──」
這迴神人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些泡泡就是〈世界〉嗎?)
「然而,能成長為像樣的〈世界〉的,恐怕隻有鳳毛麟角吧。大多數的泡泡在能以〈世界〉之姿成形前,便名符其實地化為泡影,消滅殆盡。無論如何──」
化身少女再次將視線挪迴影像上頭。
「──那座混沌漩渦之中,誕生了這座〈元素精靈界〉。」
迸出來的一顆泡泡化為完整的球體,而在球體之中──
出現了光明,以及黑暗。
「最初孕育出來的,是光之精靈和暗之精靈,在這兩隻精靈的力量覆蓋了全世界之後,〈火〉、〈水〉、〈風〉和〈土〉之精靈便於焉誕生。」
「六大元素……那就是現在的〈精靈王〉嗎?」
神人問道。
「正確來說,是化為〈精靈王〉核心的存在。始源的元素精靈尚未產生意誌,僅是為混沌世界帶來秩序的組成分子罷了。」
球體中的影像一次次有了變化。
天空與大地分割開來,高山隆起,長河誕生,森林蔓延。
各個角落無一不寄宿了精靈的力量,最後,世界便被無數的生命所填滿。
海裏的巨獸、群居的動物、魔獸、龍族、巨人族,以及成為艾爾菲姆族和人族祖先的妖精族──
「在精靈力量的控製下,這裏成了充斥著調和與秩序的樂園。這樣的世界理當無止境地存續下去──」
「……」
「──然而,就在某一天,原本僅是世界組成分子的始源精靈們產生了變化。他們誕生了意誌──也可以說是誕生了靈魂。」
「精靈產生了意誌──?」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點了點頭。
「無人知曉變化的起因為何。或許是為了唿應妖精族的崇拜,才會產生這樣的變化吧。無論如何……」
她像是在自嘲似地說道──
「──這便是一切錯誤的開端。」
「……錯誤?你是指〈精靈王〉萌生了意誌一事?」
「沒錯。擁有意識和人格的〈精靈王〉,受到了源自靈魂的本能煽動,開始思索該如何讓自身成為更為完美的存在。」
「……完美的存在?」
「存在於〈元素精靈界〉的所有元素,都僅是從世界根源複製出來的投影罷了。為此,〈精靈王〉們渴望著真正的元素。」
「真正的元素……」
「真正的暗、真正的光、真正的火、水、風、土元素……」
「……!?」
聽到這番話,神人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個詞匯。
──〈真正黑暗〉。樞機卿米蕾妮雅?桑克圖斯,曾這麽稱唿過侵蝕〈精靈王〉的〈異界黑暗〉。
「……原來是這麽迴事。」
那股〈異界黑暗〉,原來是存在於根源世界的暗之元素嗎──
「誕生意識的六位〈精靈王〉齊心協力,打開了通往根源的〈大門〉,成功地引入了真正的元素。然而,這場計畫卻有個天大的失算。」
「失算?」
「被〈世界〉奪走的一部分根源,將〈天使〉送進了〈元素精靈界〉。」
黑暗球體所映出的影像再次切換。
無數的〈天使〉大軍,穿過了〈大門〉向下降落。
「這是……」
神人曾見識過這樣的光景。
在〈暗之精靈王〉的記憶夢境中──
有著手持武器的〈精靈王〉,以及愛思特和奧汀伶蒂等等──被稱為〈精靈兵器〉的強大精靈們與〈天使〉大軍交戰的光景。
「與〈天使〉的戰爭,最後是以〈精靈王〉封印〈大門〉的形式,姑且劃下了休止符。在這場激戰的過程,〈元素精靈界〉所獲得的,就隻有真正之〈暗〉和少許的〈火〉之元素而已。真正之〈暗〉雖然歸蓮?阿休道爾所有,但真正之〈火〉卻被妖精族的其中一族所竊,就此不知去向──」
雖然與〈天使〉的戰爭為〈元素精靈界〉留下深深創傷,但仍是得到了〈精靈王〉渴望不已的真正元素。
然而──這時,〈暗之精靈王〉的化身輕輕咬住了下唇。
讓人毛骨悚然的黑暗如霧般擴散,遮蔽了影像。
「──被帶到這個世界的真正之〈暗〉,開始侵蝕起〈精靈王〉了。」
◆
「──第一個陷入瘋狂的,是蓮?阿休道爾。」
化身少女靜靜地說道。
「為了不讓她化為召喚〈天使〉的〈大門〉,〈五大精靈王〉奉〈聖王〉亞曆山卓斯為盟主,組織了同盟,企圖將她殲滅殆盡。而這──」
『──是〈精靈戰爭〉呢。』
這時,神人手邊的暗之魔劍忽然出聲說道。
「蕾斯提亞?」
『我聽到你們剛才的對話了。對不起,我太晚醒來了。』
「不,畢竟才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決鬥啊──」
『劍精靈小姐似乎得再過一會兒才會醒呢。』
「嗯,她花了不少心力在解析〈天使〉的能力。讓她好好休息吧。」
神人輕敲了一下魔劍的劍柄。
「──暗之魔劍啊,我可以繼續說下去嗎?」
『嗯,麻煩你了。我也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呢。』
蕾斯提亞向〈暗之精靈王〉的化身迴應道。
『──〈精靈戰爭〉……我也是在這個時期誕生的吧?』
「是啊。而〈精靈戰爭〉的結局,也一如你們所知。」
由〈暗之精靈王〉和〈五大精靈王〉所引發的大規模戰爭。
與之相關的記錄,就隻能在〈神儀院〉的封印圖書館找到蛛絲馬跡。
之所以會發起那場戰爭,
應當是為了殲滅受〈異界黑暗〉侵蝕的〈暗之精靈王〉──
「劇烈的〈精靈戰爭〉餘波,讓本為一體的〈元素精靈界〉分出了〈人界〉。敗北的〈暗之精靈王〉做出了最後一搏,將〈聖王〉封印在分割出來的次元夾縫之中,並以那股力量讓自己轉生為人類──」
竊自根源的〈黑暗〉,就這麽與蓮?阿休貝爾一同消滅──
──理應是這樣才對。
「然而,勝利的〈精靈王〉們,其實也都早已受到了異界黑暗的侵蝕。〈暗之精靈王〉不過是第一個顯現出瘋狂症狀的人罷了。」
隨著數千年的時間過去,〈精靈王〉們的本質也逐漸開始改變。
待他們有所察覺之際,已為時已晚。
人類們所舉辦的〈精靈劍舞祭〉雖然能讓遭受汙染的〈精靈王〉靈魂暫時沉靜下來,但與此同時,〈人界〉所引發的大規模戰爭,也會讓他們的靈魂陷入不安定的狀態。
「而到了現在,〈聖王〉亞曆山卓斯打算將〈精靈王〉化為〈大門〉,再次讓〈元素精靈界〉與根源相係。」
〈暗之精靈王〉打了個響指,讓暗之球體消失。
在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後──
「……我有一點想不透。」
神人說道:
「為什麽就隻有〈聖王〉沒有受到〈異界黑暗〉的侵蝕?」
──沒錯,火、水、風、地的〈精靈王〉都陷入了瘋狂。但唯獨〈聖王〉不知為何,其舉止並不像是受到了黑暗侵蝕的影響。
化身少女搖了搖頭。
「這我也不明白。那位〈聖王〉的光屬性,理當無法抵抗〈異界黑暗〉的屬性才是──」
「……這樣啊。」
──無論如何,這下就能明白遠古時期的〈元素精靈界〉發生過什麽事了。
神人接下來想知道的,是少女一開始所提及的話題真意。
「所以說,你要我繼承〈暗之精靈王〉的力量,到底是什麽意思?」
神人如今已經被〈暗之精靈王〉的力量吞噬。
以〈魔王〉身分覺醒的神人,恐怕會以瘋狂的狀態就此毀滅世界吧。
也或許,他會與其他的〈精靈王〉相同,化為通往根源的〈大門〉──
「你和暗精靈要聯手合作,解放陷入瘋狂的〈暗之精靈王〉。」
『你說什麽?』
「這種事真的辦得到嗎!?」
神人和蕾斯提亞同時問道。
「唔嗯。她正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才會讓暗精靈蕾斯提亞?阿休道爾誕生,並讓這股力量轉生成人族,等上數千年的時光──」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將視線投向神人手邊的〈貫穿真實之劍〉。
『我是為了解放她,而被創造出來的?』
「──沒錯。蕾斯提亞?阿休道爾,是唯一一隻以〈真正黑暗〉的元素作為核心的暗精靈。就隻有你能吞噬掉侵蝕她的〈黑暗〉。」
「……唔,這樣啊──」
於多拉古尼亞取迴記憶的時候,蕾斯提亞曾將米蕾妮雅的〈黑暗〉吸收掉。
那股力量乃是為了從〈暗之精靈王〉身上,奪走吞噬她自身的〈異界黑暗〉而生──
引導〈魔王〉的暗精靈,蕾斯提亞?阿休道爾。
繼承了〈暗之精靈王〉力量的人類,蓮?阿休貝爾。
知曉自身被〈異界黑暗〉侵蝕,精神逐漸失常的她,以最後僅存的理性,打造了這兩把鑰匙。
──接著,她便持續等待。
等待數千年後,有能耐將她解放的〈魔王〉現身──
『那人就是神人對吧?』
「嗯,沒錯。而我則是她所遺留的──最後的意誌碎片。我會給予擁有真正〈魔王〉資格之人建言,為他準備機會,是隻為了這一刻而誕生的存在──」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朝著背後看去。
這時──
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
在無窮的黑暗彼端,傳來了驚心動魄的咆哮聲。
那叫聲宛如凝縮了這世界的一切怨念和詛咒。
神人驀地環顧周遭,隻見比黑夜更為漆黑的黯色之霧彌漫開來。
「要來了。那就是將你吞掉的黑暗怪物──」
神人擺出架勢,將〈神威〉灌入雙手的長劍。
『──神人,早安。』
這時,愛思特以睡眼惺忪的口吻打了招唿。
「抱歉了,愛思特,雖然你才剛睡醒,但能借我力量嗎?」
『好的,神人。我是您的劍,一切如您……唿啊……』
『……欸,你不要緊嗎?』
蕾斯提亞有些困惑地低喃。
「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若不能在靈魂被耗盡之前解放〈暗之精靈王〉,那你就再也無法變迴人類了。」
「總之,隻要幹掉那家夥就行了吧?」
就在這一剎那──
滿溢而出的黑霧凝縮,現出了怪物的外型。
◆
唰唰唰唰唰唰唰──
驟雨傾注而下。
脫去濕透製服、隻穿著內衣的克蕾兒,正緊緊抱著被搖曳的暗之〈神威〉包覆的神人身子。
「神人……快迴來呀……」
楚楚可憐的櫻花色唇瓣,瀉出了悲傷的聲色。
緊貼的肌膚釋出了些許熱意,溫暖著體溫驟降的神人身子。
寄宿在克蕾兒體內的焰之〈神威〉,透過相交的雙唇送入神人體內。
焰之〈神威〉與暗之〈神威〉交相融合,透過克蕾兒的身體進行循環。
那是在前往〈浮遊島(拉古納?逸世)〉之前,於帝都受到姊姊托付的古代儀式神樂。
「……嗯,好燙……」
克蕾兒發出了甜膩喘息。
宛若神人正滲入自己的體內一般。
她讓被雨水打濕的肌膚相貼,像是在貪求著滿溢而出的暗之〈神威〉似地,貼上彼此的唇。
克蕾兒發出了難受的呻吟聲,但依然拚命地灌注著焰之〈神威〉。
「……求求你……神人,快點睜開……眼睛────!」
◆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暗之煙霧凝縮起來,現出那恐怖的身姿。
它有著宛若無數人體隨意拚湊起來的外觀──
像是要劃開液化滴落的暗黑淤泥似地,異常隆起的八條手臂正恣意蠢動。
位於汙泥中心的,是一顆宛如滿月的金色巨瞳,而這隻眼睛正緊盯著神人。
「──唔!?」
被一股濃烈死亡氣息拂過的神人──下意識地縮起身子。
(……咕,這就是……〈暗之精靈王〉──)
他讓全身釋出〈神威〉,勉強支撐了下來。
神人手中的〈貫穿真實之劍〉微微顫動。
「蕾斯提亞,你沒事吧──」
『我沒事……』
雖然她以冷靜的音調迴應,但神人聽得出事有蹊蹺。
眼前是創造了她的主人──〈暗之精靈王〉。
看到對方麵目全非的姿態,蕾斯提亞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別亂了分寸。她如今已與〈異界黑暗〉本身無異了。」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以憐憫的口吻說道。
『……唔,我知道了啦──!』
〈貫穿真實之劍〉的刀刃迸出了漆黑雷火。
暗之怪物眯細了金色眸子,抬起巨大身軀。
深黑色的暗之水露崩裂滴落,在落地時發出了灼燒般的「吱吱」聲響。
『──吾之創造主,〈蓮?阿休道爾〉啊!』
蕾斯提亞悲愴的唿喚聲在黑暗之中迴蕩。
『您的靈魂倘若還在,就請聽聽我的話語吧!』
「沒用的,暗精靈。如今的她已再無解救之法──」
『……唔!』
暗之怪物發出咆哮。潰爛的口腔迸出了黑色雷光。
那是暗屬性的最高階魔術──〈暗魔雷閃〉。
就連高階精靈都能將之消滅的黑暗雷球,對準了神人砸了下來。
「──愛思特!」
神人以〈殲魔聖劍〉的劍刃彈開雷球,在汙泥上頭快步奔馳。
怨毒的吼聲乍響。怪物巨大的身軀劇烈顫動,灑出暗之瘴氣。
他反手握持的〈貫穿真實之劍〉,在這時迸出了強烈的黑色光芒。
『──神人,讓她好好安息吧。』
聽到蕾斯提亞蘊含著覺悟的話語,神人無言地頷首迴應。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神人手持黑白雙劍,蹬地衝出。
這處黑暗空間乃是神人自身的靈魂裏頭。
不過,身體的感覺倒是和現實世界差不了多少。
(……但也不能太過亂來的樣子啊。)
這不表示他有無窮無盡的〈神威〉可用。
雪上加霜的是,神人還有著時間上的限製。他得在靈魂完全遭到吞噬之前,將那頭暗之怪物徹底消滅才行。
噠──神人將〈神威〉朝著地麵的汙泥一踏,跳了起來。
「〈絕劍技〉第三式──〈月影圓舞〉!」
勾勒出弧光的劍影,一口氣斬斷了三條手臂。
暗之瘴氣如同鮮血般向上噴竄。
一旦觸碰就能致人於死的瘴氣,被〈貫穿真實之劍〉的劍刃吸了進去。
『〈異界黑暗〉就交給我處理,神人,你就專心應付本體──』
「──好,我知道了!」
神人迴手一斬,砍斷了另一條手臂。
在怪物的手臂落地後,該處隨即冒出了看似詭譎的泡沬。
(……怎麽搞的?)
被砍斷的四條手臂在泡沫之中變化形體,變成了四條魔龍的姿態。
神人不以為意,提劍殺入了魔龍群中。
「〈絕劍技〉第三式──〈月影圓舞?刃影〉!」
神人在轉瞬間砍倒了四條魔龍,向前疾奔。
他朝著扭曲蠢動的黑暗中心,亦即那顆閃耀著金光的巨大眼睛衝去──
「〈絕劍技〉第一式──〈紫電〉!」
並施展了神速的〈絕劍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怪物發出了慘叫。黑色的魔劍之刃貫穿了金色眼瞳。
「──真正黑暗的刀刃啊,吞噬〈異界黑暗〉,化為你的力量吧!」
神人吼道。
〈貫穿真實之劍〉的劍刃泛起〈神威〉的光芒,大肆吸收起暗之瘴氣。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金色眼瞳卻驀地一縮。
「什、麽……!?」
閃耀的〈神威〉被吸入了漩渦般的眼瞳之中──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人!?』
神人的身體就這麽連同雙劍,被吸入了〈暗之精靈王〉的體內。
◆
「──神人!?」
從相觸的唇瓣縫隙之中,瀉出了些許吐息。
克蕾兒驀然一驚,將手指按上神人的胸口。
他的心髒劇烈地狂跳。循環流動的〈神威〉促進了他肉體的代謝。
(可是……)
克蕾兒才剛鬆了口氣,表情又旋即轉為僵硬。
……神人的意識還沒恢複。
暗之〈神威〉依舊泊泊地向外溢出。
這樣下去,就算能維持肉體的存活,恐怕也──
「……嗚……咕……」
「……!?」
這時,神人看似痛苦地皺起臉龐。
「神人……」
克蕾兒輕輕觸碰神人的臉頰。
(神人他正在與這片黑暗奮戰……)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一起戰鬥。
因為我可是你的……主人呀。
被雨水打濕的深紅色頭發纏繞烈焰,向上竄起。
(就用我的火焰,驅散你體內的黑暗吧──!)
◆
(……唔,太大意了啊。)
神人在汙泥般的〈黑暗〉之中拚命掙紮。
周遭什麽都沒有。就連他自身散發的〈神威〉光輝也進不了視野。
眼前是完全的虛無。
(……這就是讓〈精靈王〉陷入瘋狂的黑暗嗎?)
他的雙手依然緊握著雙劍。這份觸感確實還存在著。
然而──
深陷這片連〈神威〉都會遭到掠奪的黑暗之中,究竟該怎麽做才能逃出生天呢──
──就在這時,他在無盡的漆黑之中,忽地看到了一道紅光。
(……什、麽?)
那是閃耀著紅蓮光芒的火焰。
是神人記憶中最為高潔、最為美麗的火焰。
火光在轉瞬間向上延燒,如同兇暴的獅子般啃噬著黑暗。
「……嗄……喂、等等──!?」
吞噬黑暗的熊熊烈火,朝著神人逼近而來。
但奇怪的是,神人並不感到害怕。火焰就這麽吞沒了他──
下一瞬間,神人便站在一道恣意狂吹的火焰漩渦中心處。
眼前是化為怪物的〈暗之精靈王〉──
她雖然想以駭人的手臂抓住神人,但熾烈的火焰像是在守護神人似地熊熊燃燒,不允許她跨越雷池一步。
「……唔,這難道是理應失傳的根源之〈炎〉!?」
〈暗之精靈王〉的化身睜大金色雙眼,驚唿出聲。
──這麽說來,這並不是她在出手幫忙?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熾焰衝天升起。
蔓延大地、兇暴狂舞的火焰,燒舐著〈異界黑暗〉。
〈暗之精靈王〉像是感到畏縮似地向後退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充斥了憤怒和淒苦的咆哮,響徹了黑暗空間。
『這是火貓小姐的火焰呢──』
「是克蕾兒的火焰?」
神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這道火焰──)
他已經見識過好幾次了。
那並不是透過精靈的力量發動,而是寄宿在克蕾兒身上的艾爾斯坦因之〈焰〉。
那是與露比亞的〈絕對零度之焰〉成對的〈吞噬火焰之火〉。
(……克蕾兒,你難道就在我身邊嗎?)
神人不禁抬起頭,出聲唿喚。
沒有傳來迴應,但火焰在神人腳邊劇烈地竄燒著。
他感覺得到克蕾兒的存在。那是第一次目睹她的劍舞時,所感受到的──耀眼而高潔的火焰。
(你就在我身邊啊,克蕾兒──)
在縱橫飛舞的火焰之輪中──
神人將〈神威〉注入雙劍,與暗之王展開對峙。
「主人還在等我迴去呢,這下可輸不得啦!」
暗之怪物發出咆哮,將巨大的身子直接壓了上來。
神人解放了〈神威〉縱身一跳,一口氣衝到了暗之怪物的
頭頂上方。
它的四條手臂扭曲拐彎,企圖抓住身在半空的神人。然而──
守護著神人似的熊熊烈焰,像是一道道長鞭,纏住了那巨大手臂。
在幾乎埋沒了視野的紅蓮烈火之中,神人向前一躍──
「──蕾斯提亞,我們上!」
『好』
〈貫穿真實之劍〉迸出了漆黑雷火──
「〈絕劍技〉破之式──〈烈華螺旋劍舞?十八連〉!」
劍光與雷光在黑暗之中交錯縱橫。
怪物巨大的手臂遭到斬飛,暗之瘴氣被刮開掃去。
魔劍之刃插進了巨大金色眼瞳之中──
「蕾斯提亞,還行嗎!?」
『我沒事。因為這些〈黑暗〉都是屬於我的東西──』
神人將全數〈神威〉都灌入了〈貫穿真實之劍〉。
暗之雷火在怪物體內恣意炸裂。
侵蝕〈暗之精靈王(蓮?阿休道爾)〉的真正黑暗,將魔劍之刃染上了漆黑色澤。
然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發出臨死前的慘叫後,瘋狂的〈暗之精靈王〉就此消滅。
──在〈暗之精靈王〉消滅的同一時間,神人的世界也開始崩潰。
地麵剝離碎裂,而神人也跟著被拋向虛空。
『──〈暗之精靈王〉的意誌和力量,已然繼承到了你的體內。』
那名化身的嗓音在神人的腦海中響起。
『我的任務就到此結束了,心愛的孩子──蓮?阿休貝爾啊。』
「你說任務……你接下來會變得如何……?」
『既然目的已成,那我便會消失,成為你〈神威〉的一部分吧。』
「這樣啊──」
自虛空中飄落的一根黑色羽毛,輕觸神人的臉頰。
「之後就拜托你了,心愛的孩子啊──」
聲音驀地中斷,神人的視野隨即被強光包覆──
◆
「──人……神人!」
他睜開眼睛──
隻見僅穿著內衣褲的美少女,正跨抱在神人的身子上頭。
她有著濕透的深紅色長發,以及噙著淚水的紅寶石色眸子。
吸飽了雨水的內衣緊貼著肌膚,透出了底下的膚色。
「……克蕾……兒?」
「唿啊、神人!?」
在發出聲音後,克蕾兒便驚訝地睜大雙眼。
「……太好了,原本的神人迴來了呢。」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神人的脖子。
「……!?」
份量不大但顯得紮實的胸部觸感,讓神人的心髒狂跳了一拍。
隔著濕透的內衣,克蕾兒的心跳「怦怦」地傳了過來。
大概是一直擔心著被暗之力吞噬的神人吧,隻見她的臉頰還留有淚痕。
這時雨已經停了。
從雲朵間的縫隙,可以窺見湛藍的天空。
「……抱歉,讓你……擔心了啊。」
神人緩緩坐起身子,輕輕撫摸克蕾兒的頭。
「發生什麽事了?那片黑暗的瘴氣究竟是……?」
「那是沉眠在我體內的〈暗之精靈王〉的〈神威〉。」
神人將視線落到了左手的手背上頭。
隻見以月亮和長劍作為意象的暗之〈精靈刻印〉,正靜靜地發著光。
「不過,她已經消失了。而她的力量則被我和蕾斯提亞繼承下來──」
「那是什麽意思?」
「晚點再跟你解釋詳情吧。」
「……也是呢,得先和琳絲蕾她們會合才行。」
神人站起身子。
「話、話說迴來,克蕾兒……」
這時他臉龐一紅,將臉轉到了無人的方向。
「……?」
「那個,總之,你是不是先把衣服穿起來比較好?」
「……呃、唿、唿啊啊!」
克蕾兒慌慌張張地叫出史卡雷特,遮住了透出來的胸口。
「你、你誤會了!這、這是姊姊教我的儀式──」
她的雙馬尾一顫一顫地跳動著。
「儀式?」
「她、她說,你要是被暗之力吞噬的話,就能用這種儀式減輕負擔呢。」
克蕾兒抱著史卡雷特,害羞地垂著臉。
(……原來如此。那果然是克蕾兒的火焰啊。)
神人暗自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他的暗之〈神威〉與克蕾兒的〈神威〉混合在一起,才會讓她的焰之屬性顯現出來吧。
「喵──!」
史卡雷特讓全身上下噴出火焰,一瞬間烘乾了兩人的製服。
克蕾兒站起身子,快手快腳地扣好了裙子的勾扣。
神人則是將目光從更衣中的克蕾兒身上挪開──
「……話說,這裏是哪裏啊?」
「是位於〈浮遊島(拉古納?逸世)〉下方的廣大森林喔。」
克蕾兒抬頭看著逐漸放晴的天際說道。
在遙遠的上空,還能看見被摧殘成碎屑的〈浮遊島〉大地飄浮在空中。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不曉得呢。〈聖都〉那邊忽然迸出了光芒,而那道光就這麽切碎了〈浮遊島〉的大地。我們摔到森林裏頭,就此和大家分散了呢。」
「──是〈聖王〉的力量嗎?」
前陣子,剛複活的〈聖王〉便仗著其力量,將〈魔王之都〉一刀兩斷。
然而,〈浮遊島〉的岩層可是堅固得連〈魔神級精靈〉都無法破壞,沒想到居然會被摧毀得如此慘烈──
『神人,那是我做的。』
置放在地的〈殲魔聖劍〉,在這時忽然發出了說話聲。
「愛思特,那是什麽意──」
就在神人皺起眉頭的這個時候──
「神人,快看!」
克蕾兒指向天空大喊。
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可以看到一隻在天空遨翔的巨大魔鳥。
「那是〈斯摩夫〉嗎!?」
「艾莉絲來找我們了!」
克蕾兒維持著伸手指天的姿勢,迅速詠唱咒文。
「炸裂吧──〈爆閃雷〉!」
從指尖迸出的無數小火球,宛如煙火般炸了開來。
雖然視覺效果一流,但幾乎毫無威力可言,是充作障眼法的精靈魔術。
艾莉絲似乎很快就察覺到了。
隻見〈斯摩夫〉在空中一個拐彎,朝著森林降落下來。
◆
──聖都〈亞曆山大〉。
在像是與〈精靈王〉祭殿重合,而顯現出來的這座都市的中心處──
開啟了通往〈根源〉的〈大門〉。
〈火之精靈王〉沃坎尼克,以及〈地之精靈王〉羅德?幾亞。
直通天際的光柱,貫穿了存在於〈元素精靈界〉天空的虛無大洞。
雖然大小已經能讓低階的〈天使〉降臨,但仍是不夠。
當所有〈大門〉開啟之際,她的〈願望〉就會實現了吧。
艾雷西亞?亞曆山卓斯俯視著眼下的偌大聖都市區,出聲說道:
「他似乎被〈暗之精靈王〉吞噬了呢。」
有著聖女身姿的聖王,靜靜地迴過頭。
隻見有著白銀長發的少女麵無表情地歪起脖子。
聖劍──護界神?愛思特。
在與魔王所羅門交戰後,她將自身封印於〈元素精靈界〉之中。
然而,獲得了聖
女艾雷西亞肉體的聖王重啟契約,將她召喚了出來。
「她應該會為了消滅我而來吧──除了我,也要消滅所有的〈精靈王〉呢。」
「是的,我也感應到了。」
「你是指他所擁有的另一把聖劍?」
愛思特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那是已經與我切割開來的存在。」
「──這樣啊。難怪她沒有響應我的契約。」
聖女艾雷西亞聳了聳肩。雖然那把聖劍已經被深化為魔王的配劍,甚至到了背棄原有契約的程度,但她的力量還遠遠不及這位護界神?愛思特本尊。
艾雷西亞抬起眼眸,望向撕裂天空的虛空裂縫。
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再過不久,〈風之精靈王〉和〈水之精靈王〉也會化為〈大門〉敞開。
千年前的魔王戰爭、兩度爆發的藍巴爾戰爭、教國內亂、奧地西亞帝國動亂──這都是為了讓被〈黑暗〉侵蝕的〈精靈王〉們變得不穩定,因此利用聖國在〈人界〉所製造的混亂。
不僅僅是樞機卿米蕾妮雅?桑克圖斯,〈聖法機關〉、琉璃葉?李察爾蒂、〈黃昏魔女〉──甚或是聖國,都隻是她實現目的的道具罷了。
她也獲得了封印在〈魔王墳墓〉,用以讓她顯現於世的容器──聖女的肉體。
「這一切都是為了能迴歸該處──」
聖女艾雷西亞將手伸向天空。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如同地鳴的巨響響起,震撼大地。
接著,聖都便與〈浮遊島(拉古納?逸世)〉的大地分離,緩緩地向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