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軟軟。餘波蕩漾。
「唔……唔嗯?」
在一陣軟綿綿的舒服觸感中,神人慢慢轉醒過來。
視線還有點朦朧……大致能分辨出自己身在營帳裏麵。
(對了……我在和〈四神〉的那場劍舞之後暈了過去……)
應該是克蕾兒等人幫忙把自己抬迴來的吧?神人睡眼惺忪地在心中表達謝意。
大概是使用了已經生疏的劍技,現在不僅全身僵硬,連手指都無法自由活動。
軟綿綿。軟綿綿。
自己頭上枕的,應該是某種頂級沙發椅吧……不然怎麽會這麽舒服啊。
(簡直就像整顆頭受到溫柔包覆一樣嘛……)
神人享受得閉上眼睛,卻又恍然想起一個問題。
(等等……我的營帳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座沙發啊?)
再說,大會根本就不可能允許選手攜帶那種東西進入〈精靈劍舞祭〉的場地呀。
(這麽一來,頭上軟綿綿的觸感到底是……?)
神人不得其解地半扭過身子察看。
「……啊嗯!」
耳邊近距離發出的嬌鳴聲,讓神人的意識完全清醒過來了。
「菲……菲雅娜!?哇啊……」
錯愕之餘,神人不小心從簡易床鋪上跌落,手肘不巧地狠狠撞上地板。
「痛死人了……」
「神……神人,你還好吧!?」
菲雅娜睜大漆黑的眼眸,擔心地湊上來察看。
「……唔!?」
前襟敞開的〈神儀院〉製服,占滿了神人的視線。
碩大的雙峰擠出幽幽深穀,讓神人移不開視線焦點。
「菲、菲雅娜……你、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哪有做什麽,不過就是很普通的以胸代枕吧?人家可是在照顧神人耶。」
「什麽叫做以胸代枕啊!?普通都是以膝代枕吧!?」
「因為胸部比大腿軟呀,而且神人也睡得很舒服不是嗎?」
「唔唔……」
神人一時之間想不出話來反駁。剛剛的酥胸靠墊的確帶來了頂級享受,那種軟綿綿又餘波蕩漾的觸感,肯定是睡在大腿上無法比擬的滋味。
「咦?神人你發燒啦,怎麽臉紅紅的呢?」
「還不都是你害的……」
麵對小惡魔般的公主殿下,神人隻能裝出撲克臉迴應。
菲雅娜笑吟吟地站起來說:
「總之,我已經在你右臂的傷口施展過治愈魔術了;至於肌肉方麵的損傷,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唷。」
「這樣啊……」
神人試著一開一合地握握看兩手的手指,登時劇痛難耐。看來憑自己現在的力量,還沒辦法把當時〈最強的劍舞姬〉的劍技使得得心應手。
「菲雅娜……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了。」
聽到神人道謝,菲雅娜的臉頰應聲染上些許紅暈。
「你……你幹嘛那麽客套呀。我還不是一樣,每次都隻會讓神人保護我。剛剛也是,都是神人和隊上的夥伴們在保護我呀。」
「我們是一個隊伍,當然要互相幫忙啊。」
「可是,我……」
說到這裏,菲雅娜輕嚼著唇瓣垂下頭。
看來,她還相當介意剛才那場劍舞中發生的事;菲雅娜把儀式演舞視為自己的殺手鐧,所以被反將一軍後,似乎對她造成非常嚴重的打擊。
「你這笨蛋,該不會還在想剛剛那——」
「神人……」
這時,菲雅娜呢喃地唿喚神人——
並且冷不防地把身體整個緊緊依偎在他身上。
「菲雅娜?」
「對不起……可不可以暫時,先讓我這樣靠一下?」
「……嗯……喔。」
看到菲雅娜忽然收斂起平常愛捉弄人的調皮個性,神人雖然心頭怦然悸動,還是默默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
菲雅娜保持靠在一起的姿勢,放鬆全身力氣,把體重完全托付給神人。
女孩特有的柔軟身體,纖細的發稍在神人的皮膚上搔動。
「咦……你這邊也有傷口耶。」
「……唔喔!?」
電流般的快感頓時流過神人的全身。
原來是菲雅娜正用舌尖在溫柔舔舐神人的鎖骨。
「不……不用啦,這點小傷我用口水抹一抹就沒事了!」
「那就由我來幫神人抹吧……嗯……啾啾……」
菲雅娜一邊詠唱著精靈語撰成的咒文,一邊用舌頭舔舐傷口。
偶而牙齒碰到時感覺癢癢的,好像是表現親昵行為的齧咬一樣。
「……嗯嗯……不可以亂動唷……啾……」
「快……快、快住手!要是現在的場麵被人撞見的話——」
神人大聲喊停,瞬間——
忽然傳來一連串物品滾落的碰撞聲響。
接著隻見一個罐頭滾呀滾的,停在神人麵前。
……那是一個水蜜桃罐頭。
見狀,神人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查看。
果不其然,捧著罐頭的克蕾兒正佇立在營帳入口。
「你……你你你……你們兩個不要臉的東西,在做什麽好事啊?」
轟轟轟轟轟轟轟……!
紮成雙馬尾的秀發如烈火般朝天倒豎,周遭的溫度也隨著一口氣暴增。
「克……克蕾兒,你誤會了。這是——」
「奇怪耶,你沒看到我正在幫神人療傷嗎?可不可以不要妨礙我們呀。」
菲雅娜語帶挑釁地說道。
咚——接著她飛快地把神人的臉,整個按壓到自己柔軟豐盈的酥胸深穀間。
「唔嗚……噗哇……菲雅娜!我……我不能唿吸了啦……!」
「你、你這是在幹什麽!做出這麽不、不知羞恥的事情!」
「是啊,其實我也覺得做這種事很害臊呢。可是,這也是迫不得已的呀……因為神人的身體比較特殊,不藉由這種方式施展魔術就無法生效嘛。」
「這……這個……」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詳情,但是神人的身體會排斥聖屬性的魔術,所以必須用特殊方法——
像這樣藉由雙方肉體緊密貼合的方式,施展儀式魔術治療才行。
克蕾兒也知道這點,所以沒有立場一味地指責菲雅娜。
她悶悶地發出一長串懊悔的低吼聲,接著說:
「既……既然如此,那就…我來施展治療魔術吧!神人他好歹也是我的奴隸呀!」
……總覺得這番話似乎大有問題。
「你說治療……沒記錯的話,克蕾兒應該隻會用火屬性的精靈魔術吧?」
除了創造光源等基本的魔術技巧外,原則上精靈使能夠使用的,就隻有與其締結契約的精靈相同屬性的精靈魔術而已。
……說到火屬性的係統,其中應該沒有治療用的魔術才對。
「我可以用火燒傷口,藉以消毒呀!」
「那是在戰場上的應急處理吧——而且,被你燒到的話肯定會變成焦炭!」
神人狠狠地吐槽道。
「克蕾兒,神人他現在受傷了。如果你隻是想來妨礙我照顧病人的話,還是請迴吧。」
「唔唔……!」
聽了菲雅娜的斥責,克蕾兒的眼眶邊盈盈泛出淚光。
「好啦……我、我知道了嘛。笨蛋——!」
……接著她便梨花帶雨地邁開步伐跑走了。
仔細一看,發現帳篷入口處散落著
大量的水蜜桃罐頭。
「那家夥,原來是來探病的啊……」
神人一邊拾起罐頭,一邊沉吟道。
「……我剛剛……好像對克蕾兒太壞了呢……」
公主殿下歎了口氣說。
「還好啦,我還得感謝你,讓我不至於被燒成焦炭。」
「神人同學,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唷!」
這時,琳絲蕾的唿喚聲從帳篷外頭傳了過來。
◇
夕陽半落西山外,餐桌上響起餐具傳遞碰撞的清脆聲音。
神人一邊幫忙把餐具擺放到餐桌上的定位,一邊對克蕾兒搭話:
「欸……我說,克蕾兒……」
「變態奴隸,你找我幹嘛?」
「就是呢……剛才謝謝你,讓你擔心了。」
神人搔搔頭說道,克蕾兒聽了,雙馬尾不禁高高彈起。
「哼……哪、哪有啊,我才沒那個閑工夫去關心你!豬頭……」
她害臊地漲紅了臉。
「嗬嗬,今天的晚餐非常豐盛唷。」
琳絲蕾把一個巨大的鍋子沉沉擺在中子中央,晃起一對酥胸驕傲地宣言。
這是她自豪的勞倫弗洛斯特風味火鍋料理。
全員到齊後,大家圍著以大樹斷麵充當的餐桌就座。沸騰的大鍋底下,放置著燒得紅通通的火屬性精靈礦石;鍋子旁邊則擺放有堆積如山的食材——從森林現采的鮮蔬、河魚切塊以及打獵得來的獸肉。
「……今天煮火鍋啊,看起來真好吃。」
神人見高湯已經煮滾了,順手夾起一塊肉片就想往鍋裏丟。
「神人同學!不可以這麽沒規矩!」
一根大湯匙隨即招唿在他的手臂上。
「痛……怎、怎麽了?為什麽不行啊?」
「必須先從比較慢熟的根莖類蔬菜開始煮起呀,火鍋當中也有不容破壞的平衡呢。」
琳絲蕾瞪大楚楚可憐的翡翠綠眼眸,神色嚴厲地對著神人說。
神人悄悄地和隔壁座位的克蕾兒咬耳朵道:
「欸……你不覺得琳絲蕾的個性好像變得怪怪的嗎?」
「那女孩從以前開始就是那樣,每次吃火鍋時都要掌握主導權……」
「火鍋乍看之下是非常簡單的料理,但是平凡中見偉大,簡單中見深奧;你們可別小看了我勞倫弗洛斯特地方傳統的火鍋料理!」
琳絲蕾大小姐傲然而立,雙手環胸,目光如炬地環視眾人。
……仿佛像是火鍋的守護者一樣。
「神人,我想吃魚。」
愛思特輕輕地拉扯神人的袖子說。
「嗯……我想這頓飯還是交給琳絲蕾處理吧。」
神人隻得苦笑著摸摸愛思特的頭。
隻見琳絲蕾用俐落的手法依序放入肉類和蔬菜。
大夥兒隻能咽著口水,靜候她的料理。
「好了,請用吧!」
好不容易等到守護者一聲令下,神人迫不及待地從鍋中取食。
這道火鍋用的不是普通的清湯底,而是琳絲蕾特製的藥膳湯,這使得食材更加入味。
令人齒頰留香的好味道不斷刺激食欲;一口咬下剛涮好的肉,肉汁馬上洋溢在嘴裏,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喔喔……這個好好吃喔!」
「嗬……那還用說嗎!」
琳絲蕾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其他的大小姐們,也紛紛唿著熱騰騰的蒸氣,一邊大快朵頤。
「喂,克蕾兒!那是我待會兒要喂史卡雷特吃的肉耶!」
「等等,我有說過你可以擅自拿食物誘惑我的契約精靈嗎!?」
克蕾兒與艾莉絲兩人圍著火鍋,展開一場餐桌上的劍舞;另一方麵,她們的契約精靈則守在餐桌底下,等著分食主人吃剩的佳肴。
「咦……這是什麽?」
菲雅娜蹙眉愣道。一看之下,原來在鍋底沉著一樣軟綿綿的奇特食材。
神人也注意到那個物體了。
「那叫豆腐——是把黃豆磨漿凝結後製成的一種布丁唷。以前曾經聽到神人同學說起故鄉的事,所以就去調查食譜試著做做看啦。」
「喔……這是來自我故鄉的食物啊?」
神人幼少時期的記憶隻剩下非常零碎的模糊片段。打從他懂事的時候,就已經在〈教導院〉裏接受那些暗殺的訓練了。
他依稀記得曾聽說過,故鄉是位在東方邊陲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島國。
無論如何,光是特地為神人製作這道食物的心意,就足以讓他坦率地感到開心了。
「琳絲蕾,謝啦。」
神人一邊撈起軟綿綿的「布丁」一邊致謝。
「少……少來了。而且我又不是專為神人同學一個人做這道料理的!」
琳絲蕾為了掩飾害臊的心情,用手指轉著秀發玩,那模樣實在非常可愛。
「……嗯嗯。」
神人懷著一點忐忑的心情,試吃了一小口。
「喔!這個好吃!」
柔軟滑順的口感,加上香醇的韻味,簡直是世上少有的珍饈。
「真的嗎,我吃吃看……嗯,真的好好吃喔!」
「……豆腐的口感真是不可思議,我在帝都的皇宮裏都沒嚐過這種東西呢。」
克蕾兒等人也對豆腐讚不絕口。
對它最情有獨鍾的,莫過於愛思特——
「豆腐,豆腐腐……」
她一邊麵無表情地嘀咕,一邊一口接一口地大啖豆腐。
「唉唷……討厭啦,你們客氣一點好不好!這道料理是為神人同學做的耶!」
「啊……」
忽然間,原本默默低頭享用著豆腐的艾莉絲,驀地瞪大了眼睛。
「艾莉絲,怎麽了嗎?」
「沒……沒有啦,我……我隻是忽然發現一件事情而已……」
被神人一問,艾莉絲立刻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語塞起來。
「是什麽?」
「各……各位不覺得吃火鍋這種料理,有種間……間間、間接接吻的嫌疑嗎?」
「唔……!?」
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況下乍聞艾莉絲的宣言——
餐桌上的所有女生全都僵在現場,一動也不動。
「喂喂喂,說得太誇張了吧。哪有那種事——」
神人苦笑著搖搖手排解尷尬。
「就……就就……就是說呀!這……這種小事,哪能算是間間……間接接吻啊……!」
「艾莉絲!你……你想太多了啦!」
——女孩們全都羞得耳根子都紅了,紛紛心神不寧地刻意不看神人。
(呃……原來是這樣啊。大家都是清純的大家閨秀,難免會介意這種事……)
——想到這裏,神人不覺有點黯然神傷。
鬧劇平息後,熱鬧的晚餐時光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克蕾兒緩緩放下湯匙,清清喉嚨開口道:
「各位,〈精靈劍舞祭〉主要賽事隻剩下兩天了。讓我們一起傾盡全力奮戰,不要留下一絲一毫的悔恨吧。」
「嗯嗯,你說得對。」
「是呀,我絕對不會放棄奪冠的夢想!」
沒錯,此時此刻主要賽事已經邁入終盤了。為了稱霸這場〈魔石〉數量有限的爭奪戰,我方勢必得大舉攻入敵隊固守其中的〈據點〉才行。
對其他的隊伍而言,狀況也是一樣。
從今以後,恐怕會是一連串更加激烈的劍舞吧。
「……」
這時,神人不經意地發現菲雅娜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霾。
「菲雅娜……你還好吧?」
「嗯嗯,我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吧。」
「這也難怪,畢竟儀式演舞很耗體力嘛。」
「你還是先去床上小睡一下比較好喔。」
之前剛和菲雅娜吵架的克蕾兒,此時也擔心地出聲關懷她。
仔細思考的話,菲雅娜不但在與〈四神〉決鬥時努力舞蹈儀式演舞,還為治療神人消耗了多餘的神威能量。
雖然她可以對自己施展恢複疲勞的魔術,不過那隻是藉由精靈的祝福造成的暫時性效果;想要根本解決的話,最好還是藉由睡覺好好休養。
「……你們說得對,那我就先去休息囉。」
菲雅娜緩緩起身,逕自往帳篷的方向走去。
◇
晚餐過後,神人在小溪邊幫忙琳絲蕾一起洗碗。
克蕾兒和艾莉絲正在〈據點〉周邊巡邏,愛思特則和史卡雷特玩得很起勁。
「神人同學有傷在身,怎麽不去好好歇著呢?」
「隻是洗個碗,不要緊啦。倒是琳絲蕾,你身為大小姐還親自洗碗,不怕手變粗啊?」
「嗬嗬,不勞你費心。我可是享有冰魔美譽的琳絲蕾,水精靈都是我的好朋友喔。」
原來如此——定睛一瞧,琳絲蕾雙手浸泡的木桶中充斥著清淨的光輝,裏頭軟乎乎的果凍狀精靈正在仔細地幫她洗滌碗盤。
「菲雅娜應該不會有事吧?」
「剛剛克蕾兒已經摘了些對恢複疲勞頗有療效的草藥去給她囉。」
「不知為什麽,那家夥好像對病人或受傷的人都照料得非常殷勤呢。」
克蕾兒平常都把神人當成奴隸使喚,不過像是在學院的比賽中負傷的時候,她總是會帶著水蜜桃罐頭來探望自己。
「是呀,別看她那樣……其實克蕾兒私底下很會照顧人唷。在學院的時候,她就常常照顧流浪貓;小時候也會陪在病榻邊照顧體弱多病的露比亞大人呢。」
「是喔……」
其實神人並沒有感到太意外。
克蕾兒雖然個性不太坦率,但是本性非常溫柔善良——這點連神人也很清楚。
「這麽說起來,琳絲蕾和克蕾兒不是一起長大的兒時玩伴嗎?」
「是呀。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可、可是不要誤會唷,這隻是場孽緣而已。」
「你們從小時候開始就經常拌嘴吵架嗎?」
「那倒沒有……克蕾兒那孩子,小時候不但是個愛哭鬼,而且還很愛鑽牛角尖呢。」
「……完全無法和現在的她聯想在一起啊。」
神人伸手揉揉太陽穴低吟道。
「自從露比亞大人離去後,那孩子就變了。」
琳絲蕾垂下眼簾望著木桶,低聲說道。
「露比亞·艾爾斯坦因……嗎?」
背叛火之精靈王,從此銷聲匿跡的〈災禍的精靈姬〉。
克蕾兒參加〈精靈劍舞祭〉想要實現的〈願望〉,就是想知道四年前事件的真相。
還有自己的親姊姊如今究竟流落在何方——
「那家夥也背負著不為人知的重擔呢……」
神人沉吟著,同時低頭探看映照在水麵的月色。霎時——
「……呀啊!」
原本正在洗滌碗盤的琳絲蕾,驀然發出一聲可愛的驚唿聲。
「怎麽了!?」
「呀啊……咿……水、水精靈要鑽到人家的衣服裏了啦……!」
「什麽!?」
見狀,神人不由得瞠目結舌。
隻見像果凍一樣滑嫩黏稠的水精靈攀上琳絲蕾的手臂,正蠢蠢欲動地打算鑽進她的製服裏麵。
「討厭啦,它們弄得人家好癢喔,啊嗯……!」
水精靈不安分地在濕透的製服中胡亂鑽動。
看樣子,它們應該沒有惡意,隻是想要和琳絲蕾親近一下而已。
「這些精靈好像很喜歡你喔。」
「真是的,神人同學……不要袖手旁觀,快點救我呀……哇啊啊!」
琳絲蕾眼角泛著淚光苦苦哀求神人幫忙。
「我……我知道了!」
(……在這種狀態下,就算是琳絲蕾也無法隨心所欲地駕馭精靈呢。)
神人連忙伸出手,想要幫忙抓住在製服裏作怪的精靈。
——隻覺得仿佛摸到某種柔軟有彈性的物體。
「成……成功了,我抓到啦!」
「啊!呀嗯!」
豈知,就在神人的手指確實抓住柔軟物體的同時,琳絲蕾忽然失聲發出惱人的嬌鳴。
水精靈很有彈性地在神人的手掌中晃動著。
「喂,安分一點!」
軟綿綿的感覺。
「嗚嗚……神……神人同學!你抓錯東西了啦!」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水精靈忽然從琳絲蕾的懷中跳了出來。
……它蹦蹦跳跳地前進,最後終於逃迴小溪裏了。
「唿……真是的,怎麽會有這麽喜歡惡作劇的精靈啊……」
神人苦笑著聳聳肩——
這時,他赫然驚覺到一件很不對勁的事。
〈唔……?那麽,我現在手裏抓住那團軟乎乎的物體……到底是什麽?〉
柔軟的觸感再度蕩漾在神人的掌心。
「……嗯……啊啊!」
「抱……抱歉!」
……神人終於察覺自己手中抓到的是什麽,連忙把手鬆開。
「我……我不是故意的喔,我發誓——哇啊!」
某種冷颼颼的東西冷不防地掠過神人頸邊。
……原來是一發冰之矢彈。
咻嚕嚕嚕嚕嚕嚕……!
周遭忽然刮起一陣讓皮膚幾乎要凍傷的刺骨寒風。
「嗬……嗬嗬……神人同學,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琳絲蕾盈盈微笑,架起冰之魔弓,把箭尖指向神人的眉心。
◇
皎潔的月光照耀著森林,此時菲雅娜再度獨自佇立於個人包廂之中。
她一邊迴想白天和〈四神〉之間的那場劍舞,一邊微微歎了口氣。
(……我要變強,要變得更強才行!我不想再繼續扮演隊上的累贅了!)
照這樣下去,自己連和隊友站在同一陣線施展劍舞的資格都沒有。
焦躁的感覺煽動著菲雅娜的情緒。
(我絕不容許再像今天那樣出醜。就算別人肯原諒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菲雅娜在心中用力搖搖頭,接著伸出雙手隔空架在地麵上。
她的臉上失去了平常那種從容不迫的神情。
「侍奉人子之皇的劍聖、我的騎士啊!在此履行血之契約,成為守護之劍,來到我身邊吧——」
菲雅娜深深調勻唿吸之後,用莊嚴的口吻詠唱起契約精靈的召喚術式。
地麵霎時浮現出光輝耀眼的魔術方陣,接著一名騎士精靈從方陣裏頭現身了。
騎士銀白色的甲胄在沐浴在月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他像謁見女王的臣仆一般,對菲雅娜低頭行禮。
騎士精靈〈格奧基烏斯〉無疑是個極為強大的精靈;但是,想要淋漓盡致地發揮精靈的力量,還必須經過將他展開成〈精靈魔裝〉的重要手續。
(如果我能夠使用〈精靈魔裝〉的話,也不會——)
她想起〈四神〉的琳妃·秦·庫那公主。如果能成功展開一套比她的〈神仙羽衣〉更強大的精靈魔裝,想
必自己一定更能成為隊上戰鬥時的助力。
菲雅娜下定決心,闔上雙眼,開始詠唱精靈魔裝的展開術式。
至今,她不知已經挫敗了多少次。
更何況現在她正處於非常疲勞的極限狀態。
即使如此——
「——汝劍為吾力,汝盾護吾身,當揭無窮之聖光,驅盡晦暗!」
騎士精靈的盔甲應聲迸射出閃光,化為光之粒子飄散在虛空中。
菲雅娜感覺伸出在半空中的手指傳來非常強烈的熱能,淒厲的痛楚隨即襲上全身。
「……嗚唔……噫……啊啊……!」
雖然她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菲雅娜還是堅持咬緊牙根忍耐。
在這個時候——瞬間,她的手中浮現了有著刀劍外型的光影。
(……成功了!?)
她不禁在心中暗自叫好。但就在眨眼間——
耳邊傳來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光之劍應聲在她的手中炸裂開來。
「——呀啊!」
菲雅娜禁不起衝擊的力道,被往後拋摔在地上。
「……嗚……哈啊……!」
她因為痛楚而皺緊眉頭;俯首觀察自己的雙手,上頭滿滿盡是重度燙傷的痕跡。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呢……!」
菲雅娜握緊滴出涔涔鮮血的拳頭,奮力敲打地麵泄憤。
「照這樣下去,我豈不是連和大家並肩作戰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這時候,背後的草叢忽然傳出枝葉窣窣的搖晃聲。
「……誰!?」
菲雅娜驚愕地迴頭察看,發現——
「……真是的,看你好像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克蕾兒……」
克蕾兒現身後,用嚴肅的神情望著菲雅娜。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我原本要拿消除疲勞的草藥給你,碰巧看到你走出帳篷,感覺不太對勁,於是就跟過來啦。」
「……」
「原本還以為你在盤算什麽,沒想到——居然是在逞強試著展開〈精靈魔裝〉。你知道這種莽撞的行為多危險嗎?」
克蕾兒緩緩走上前來,繼續說:
「〈精靈魔裝〉不是靠一朝一夕的短期訓練就能隨心運用的東西唷。就算你強加力量,迫使契約精靈屈服,也無法成功施展;唯有契約精靈對你完全敞開心房時,才會自行具現成最適合主人的武裝型態。菲雅娜才剛找迴使喚契約精靈的力量不久,應該先別急著驗收成效,慢慢和精靈培養深厚的羈絆才是上策。」
她用認真嚴肅的表情訓誡道。
艾莉絲和琳絲蕾的家族,世代都是侍奉帝國皇室的貴族名流,所以在麵對擁有王族身分的菲雅娜時,多少會比較客套。但是克蕾兒一家已經被褫奪爵位,所以她才會對菲雅娜持以毫無保留的態度。
「這……這點道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菲雅娜氣衝衝地出言迴嗆。
她明白克蕾兒是發自真心在擔心自己,但依舊無法控製想要反駁的負麵情緒。
「雖然不懂為什麽你要這麽焦急,但我認為你現在不必逞強著想要更上一層樓。我們大家都很仰仗菲雅娜的儀式演舞,再說,隊上還有神人這張王牌在呀。就算我平常對他時有微詞,不過他真的強得一塌糊塗——」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一直依賴神人的力量囉?」
菲雅娜冷不防地用尖銳的口吻打岔。
「你……你幹嘛呀?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你知道嗎?我已經不想當個隻能躲在喜歡的人背後,讓他守護的沒用公主了。」
菲雅娜靜靜地搖搖頭,接著說:
「——我喜歡神人。」
她直視著克蕾兒的眼睛挑釁地宣言。
「所以我想要變強,強到能站在神人的身邊和他並肩作戰。」
「這……這樣啊……」
聞言,克蕾兒臉上不禁流露出動搖的神色;雖說菲雅娜平時就毫不避諱地表示她對神人的好感,但這還是克蕾兒頭一次看到她用這麽直接的態度認真表白。
「克蕾兒你呢?」
「……咦?」
「我想知道你心裏究竟是怎麽看待神人的。」
「幹……幹嘛突然提這件事?這和現在的狀況完全不相關吧?」
克蕾兒被問得滿臉通紅,顯得手足無措。
「因為我想問清楚克蕾兒你的心意……克蕾兒,你喜歡神人嗎?」
菲雅娜收起平時愛捉弄人的調皮口吻,用利刃般尖銳的口氣咄咄逼問道。
「……」
克蕾兒咽了口口水,無言以對。
並且把頭轉向一邊,像是在逃避菲雅娜直視著自己的眼光一樣。
「我……我怎麽可能有那種想法嘛,別傻了!」
「可是之前神人跌落懸崖、下落不明的時候,你在昏迷之中還囈語著唿喚了好幾次他的名字呀。」
「那……那隻是我睡迷糊了而已。我對神人那家夥一點……一點意思都——」
「……好吧,我懂了。」
菲雅娜默默地搖搖頭,逕自轉身背對克蕾兒。
「喂……菲雅娜,等等!我還有話要跟你——」
樹籬構築的門扉,像是刻意要打斷克蕾兒的唿喚一般,兀自闔上了。
◇
(……欸,終究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真是太差勁了。)
菲雅娜一麵快步行走在林間,一麵後悔地歎氣。
她思索著自己怎麽按捺不住衝動的情緒,變得那麽咄咄逼人。
……克蕾兒明明是認真地在關心自己。
(說來說去結果最孩子氣的人是我自己。待會兒得好好向她道歉才行。)
這時,她又念頭一轉——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這樣呀。)
菲雅娜心中同時存在另一個想法。
自己也是藉由和克蕾兒談話的過程察覺到的——
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她說得對,我的確太焦躁了。)
不過,焦躁的原因並非出自不想成為隊友的拖油瓶這樣光明正大的理由。
她不想承認潛在的原因,所以用藉口模糊了焦點。
其實真正的理由沒有嘴巴上說得那麽了不起。
(……真丟臉,我居然在忌妒同隊的夥伴們。)
克蕾兒、艾莉絲、琳絲蕾還有愛思特——
圍繞在神人身邊的盡是些充滿魅力的花樣少女。
而且她們都不是隻會讓人保護的小公主。
神人很仰仗她們的力量,而她們也能守護好神人,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我卻……)
想到這裏,菲雅娜驀地駐足,不再前進。
冰涼的夜風吹拂在她發燙的臉頰上,稍稍冷卻了她浮動的心緒。
「……我得快點返迴營帳去。」
夜幕低垂的森林裏,徘徊著許多兇暴的精靈。
雖然身處結界保護的範圍內,仍然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忽然間,遠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獸類遠吠咆哮聲,菲雅娜不禁嚇得打了個冷顫。
(迴想起來,第一次遇見神人,也是在森林裏呢……)
那個時候,菲雅娜被失控而兇暴化的樹木精靈襲擊,幸好遇上當時以〈最強的劍舞姬〉之名活躍於台麵上的神人替她化解那次的危機。
(……那是我的初戀。)
迴憶一幕幕湧現,胸口
不禁怦然騷動起來。
(……是啊,先喜歡上神人的人……是我才對。)
——就在這個時候。
「菲雅娜,原來你在這裏啊。」
「咦?」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發現——
「……神人?」
出現在眼前的,竟是自己心中正為他牽掛不已的少年本人。
「……你……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呀?」
「因為夜晚的森林太危險,我擔心菲雅娜,所以才出來找你的啊。」
「你……你不用這麽操心啦。」
菲雅娜頓時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欸……菲雅娜,你現在有空嗎?」
「咦……?嗯嗯,我有空呀……怎麽了嗎?」
該不會是今天白天的傷口又裂開了吧?
「我是想說,找你一起散步看看夜景啦。你瞧……不遠處不是有座景色別致的小池塘嗎,入夜之後很多發光的水精靈都會聚在那一帶喔。」
「這……!唔唔,現……現在是……」
菲雅娜緊張地幹咽了口口水,繼續說:
「……是在找我約會嗎?」
「約會……?嗯嗯,應該算是吧。」
神人一邊苦笑一邊聳聳肩迴應。
這還是神人第一次主動在私底下邀自己……菲雅娜不禁小鹿亂撞起來。
「可、可是……」
不過她馬上恢複理智,搖搖頭說:
「這可不行。雖然我也覺得很可惜,但貿然跑到〈結界〉外麵還是太危險了——」
現在正處於〈精靈劍舞祭〉比賽期間,就算是再微乎其微的危險性也不容忽視。
「怕什麽,我會在旁邊保護你啊。」
神人溫柔地微笑,並朝她伸出手掌。
雖然心中稍微覺得有點不對勁,不過菲雅娜從未見過神人露出如此令人心醉的深情模樣;隻要與他那黑色的眼眸互相凝視,腦袋就如同籠罩在暮靄中一樣,變得一片空白。
(有神人陪在身邊自然很安全,但是……)
菲雅娜的決定受到了動搖。
神人身邊圍繞著眾多極具魅力的女孩,如果錯過眼前的邀約,或許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好吧,偶爾坦率地照著自己內心的感覺走也無妨呀。)
「我知道了,不要逗留太久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菲雅娜打定主意,牽起神人的手踏出步伐。
「對了,神人有把我們要到結界外麵去的事告訴克蕾兒她們嗎?」
「欸欸……我們難得約會,有必要特地告訴那些無聊的家夥們嗎?」
「……咦?」
聞言,菲雅娜頓時愕然停下腳步。
——從剛剛就隱隱約約感到有點不對勁。
剛才的話,成了壓垮信任感的最後一根稻草。
「放開我!」
菲雅娜厲聲斥道,用力甩開神人的手。
「菲……菲雅娜!?你這是怎麽啦?」
「……你是誰?」
「你在說什麽?」
「我認識的神人,絕對不會說自己的夥伴是『無聊的家夥們』!」
菲雅娜露出冷峻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少年——
那個有著神人外表的某種東西。
「……嘻嘻,果然有兩把刷子。」
少年的語氣——不,連說話的音調都改變了。
「我明明都已經對你施展了輕度的催眠魔術,沒想到居然還被看穿……真沒麵子。」
這時,神人的身影驀然扭曲,幻化成一名少女。
少女蓄著一頭色澤鮮豔的湛藍色秀發,身上包裹著煽情的舞娘式服裝。
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少女,但不知為何,她的容貌總讓人聯想到含有劇毒的花朵。
少女睜著一雙神情妖異的赤紅色眼眸,宛如準備捕獵獵物的狡蛇,仔細端詳著菲雅娜全身。
「唔……!?」
「——我是特地來迎接你的唷,〈暗之精靈姬〉。」
瞬間,少女冷不防地從指尖射出一道電光——
菲雅娜登時暈厥了過去。
「唔……唔嗯?」
在一陣軟綿綿的舒服觸感中,神人慢慢轉醒過來。
視線還有點朦朧……大致能分辨出自己身在營帳裏麵。
(對了……我在和〈四神〉的那場劍舞之後暈了過去……)
應該是克蕾兒等人幫忙把自己抬迴來的吧?神人睡眼惺忪地在心中表達謝意。
大概是使用了已經生疏的劍技,現在不僅全身僵硬,連手指都無法自由活動。
軟綿綿。軟綿綿。
自己頭上枕的,應該是某種頂級沙發椅吧……不然怎麽會這麽舒服啊。
(簡直就像整顆頭受到溫柔包覆一樣嘛……)
神人享受得閉上眼睛,卻又恍然想起一個問題。
(等等……我的營帳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座沙發啊?)
再說,大會根本就不可能允許選手攜帶那種東西進入〈精靈劍舞祭〉的場地呀。
(這麽一來,頭上軟綿綿的觸感到底是……?)
神人不得其解地半扭過身子察看。
「……啊嗯!」
耳邊近距離發出的嬌鳴聲,讓神人的意識完全清醒過來了。
「菲……菲雅娜!?哇啊……」
錯愕之餘,神人不小心從簡易床鋪上跌落,手肘不巧地狠狠撞上地板。
「痛死人了……」
「神……神人,你還好吧!?」
菲雅娜睜大漆黑的眼眸,擔心地湊上來察看。
「……唔!?」
前襟敞開的〈神儀院〉製服,占滿了神人的視線。
碩大的雙峰擠出幽幽深穀,讓神人移不開視線焦點。
「菲、菲雅娜……你、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哪有做什麽,不過就是很普通的以胸代枕吧?人家可是在照顧神人耶。」
「什麽叫做以胸代枕啊!?普通都是以膝代枕吧!?」
「因為胸部比大腿軟呀,而且神人也睡得很舒服不是嗎?」
「唔唔……」
神人一時之間想不出話來反駁。剛剛的酥胸靠墊的確帶來了頂級享受,那種軟綿綿又餘波蕩漾的觸感,肯定是睡在大腿上無法比擬的滋味。
「咦?神人你發燒啦,怎麽臉紅紅的呢?」
「還不都是你害的……」
麵對小惡魔般的公主殿下,神人隻能裝出撲克臉迴應。
菲雅娜笑吟吟地站起來說:
「總之,我已經在你右臂的傷口施展過治愈魔術了;至於肌肉方麵的損傷,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唷。」
「這樣啊……」
神人試著一開一合地握握看兩手的手指,登時劇痛難耐。看來憑自己現在的力量,還沒辦法把當時〈最強的劍舞姬〉的劍技使得得心應手。
「菲雅娜……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了。」
聽到神人道謝,菲雅娜的臉頰應聲染上些許紅暈。
「你……你幹嘛那麽客套呀。我還不是一樣,每次都隻會讓神人保護我。剛剛也是,都是神人和隊上的夥伴們在保護我呀。」
「我們是一個隊伍,當然要互相幫忙啊。」
「可是,我……」
說到這裏,菲雅娜輕嚼著唇瓣垂下頭。
看來,她還相當介意剛才那場劍舞中發生的事;菲雅娜把儀式演舞視為自己的殺手鐧,所以被反將一軍後,似乎對她造成非常嚴重的打擊。
「你這笨蛋,該不會還在想剛剛那——」
「神人……」
這時,菲雅娜呢喃地唿喚神人——
並且冷不防地把身體整個緊緊依偎在他身上。
「菲雅娜?」
「對不起……可不可以暫時,先讓我這樣靠一下?」
「……嗯……喔。」
看到菲雅娜忽然收斂起平常愛捉弄人的調皮個性,神人雖然心頭怦然悸動,還是默默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
菲雅娜保持靠在一起的姿勢,放鬆全身力氣,把體重完全托付給神人。
女孩特有的柔軟身體,纖細的發稍在神人的皮膚上搔動。
「咦……你這邊也有傷口耶。」
「……唔喔!?」
電流般的快感頓時流過神人的全身。
原來是菲雅娜正用舌尖在溫柔舔舐神人的鎖骨。
「不……不用啦,這點小傷我用口水抹一抹就沒事了!」
「那就由我來幫神人抹吧……嗯……啾啾……」
菲雅娜一邊詠唱著精靈語撰成的咒文,一邊用舌頭舔舐傷口。
偶而牙齒碰到時感覺癢癢的,好像是表現親昵行為的齧咬一樣。
「……嗯嗯……不可以亂動唷……啾……」
「快……快、快住手!要是現在的場麵被人撞見的話——」
神人大聲喊停,瞬間——
忽然傳來一連串物品滾落的碰撞聲響。
接著隻見一個罐頭滾呀滾的,停在神人麵前。
……那是一個水蜜桃罐頭。
見狀,神人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查看。
果不其然,捧著罐頭的克蕾兒正佇立在營帳入口。
「你……你你你……你們兩個不要臉的東西,在做什麽好事啊?」
轟轟轟轟轟轟轟……!
紮成雙馬尾的秀發如烈火般朝天倒豎,周遭的溫度也隨著一口氣暴增。
「克……克蕾兒,你誤會了。這是——」
「奇怪耶,你沒看到我正在幫神人療傷嗎?可不可以不要妨礙我們呀。」
菲雅娜語帶挑釁地說道。
咚——接著她飛快地把神人的臉,整個按壓到自己柔軟豐盈的酥胸深穀間。
「唔嗚……噗哇……菲雅娜!我……我不能唿吸了啦……!」
「你、你這是在幹什麽!做出這麽不、不知羞恥的事情!」
「是啊,其實我也覺得做這種事很害臊呢。可是,這也是迫不得已的呀……因為神人的身體比較特殊,不藉由這種方式施展魔術就無法生效嘛。」
「這……這個……」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詳情,但是神人的身體會排斥聖屬性的魔術,所以必須用特殊方法——
像這樣藉由雙方肉體緊密貼合的方式,施展儀式魔術治療才行。
克蕾兒也知道這點,所以沒有立場一味地指責菲雅娜。
她悶悶地發出一長串懊悔的低吼聲,接著說:
「既……既然如此,那就…我來施展治療魔術吧!神人他好歹也是我的奴隸呀!」
……總覺得這番話似乎大有問題。
「你說治療……沒記錯的話,克蕾兒應該隻會用火屬性的精靈魔術吧?」
除了創造光源等基本的魔術技巧外,原則上精靈使能夠使用的,就隻有與其締結契約的精靈相同屬性的精靈魔術而已。
……說到火屬性的係統,其中應該沒有治療用的魔術才對。
「我可以用火燒傷口,藉以消毒呀!」
「那是在戰場上的應急處理吧——而且,被你燒到的話肯定會變成焦炭!」
神人狠狠地吐槽道。
「克蕾兒,神人他現在受傷了。如果你隻是想來妨礙我照顧病人的話,還是請迴吧。」
「唔唔……!」
聽了菲雅娜的斥責,克蕾兒的眼眶邊盈盈泛出淚光。
「好啦……我、我知道了嘛。笨蛋——!」
……接著她便梨花帶雨地邁開步伐跑走了。
仔細一看,發現帳篷入口處散落著
大量的水蜜桃罐頭。
「那家夥,原來是來探病的啊……」
神人一邊拾起罐頭,一邊沉吟道。
「……我剛剛……好像對克蕾兒太壞了呢……」
公主殿下歎了口氣說。
「還好啦,我還得感謝你,讓我不至於被燒成焦炭。」
「神人同學,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唷!」
這時,琳絲蕾的唿喚聲從帳篷外頭傳了過來。
◇
夕陽半落西山外,餐桌上響起餐具傳遞碰撞的清脆聲音。
神人一邊幫忙把餐具擺放到餐桌上的定位,一邊對克蕾兒搭話:
「欸……我說,克蕾兒……」
「變態奴隸,你找我幹嘛?」
「就是呢……剛才謝謝你,讓你擔心了。」
神人搔搔頭說道,克蕾兒聽了,雙馬尾不禁高高彈起。
「哼……哪、哪有啊,我才沒那個閑工夫去關心你!豬頭……」
她害臊地漲紅了臉。
「嗬嗬,今天的晚餐非常豐盛唷。」
琳絲蕾把一個巨大的鍋子沉沉擺在中子中央,晃起一對酥胸驕傲地宣言。
這是她自豪的勞倫弗洛斯特風味火鍋料理。
全員到齊後,大家圍著以大樹斷麵充當的餐桌就座。沸騰的大鍋底下,放置著燒得紅通通的火屬性精靈礦石;鍋子旁邊則擺放有堆積如山的食材——從森林現采的鮮蔬、河魚切塊以及打獵得來的獸肉。
「……今天煮火鍋啊,看起來真好吃。」
神人見高湯已經煮滾了,順手夾起一塊肉片就想往鍋裏丟。
「神人同學!不可以這麽沒規矩!」
一根大湯匙隨即招唿在他的手臂上。
「痛……怎、怎麽了?為什麽不行啊?」
「必須先從比較慢熟的根莖類蔬菜開始煮起呀,火鍋當中也有不容破壞的平衡呢。」
琳絲蕾瞪大楚楚可憐的翡翠綠眼眸,神色嚴厲地對著神人說。
神人悄悄地和隔壁座位的克蕾兒咬耳朵道:
「欸……你不覺得琳絲蕾的個性好像變得怪怪的嗎?」
「那女孩從以前開始就是那樣,每次吃火鍋時都要掌握主導權……」
「火鍋乍看之下是非常簡單的料理,但是平凡中見偉大,簡單中見深奧;你們可別小看了我勞倫弗洛斯特地方傳統的火鍋料理!」
琳絲蕾大小姐傲然而立,雙手環胸,目光如炬地環視眾人。
……仿佛像是火鍋的守護者一樣。
「神人,我想吃魚。」
愛思特輕輕地拉扯神人的袖子說。
「嗯……我想這頓飯還是交給琳絲蕾處理吧。」
神人隻得苦笑著摸摸愛思特的頭。
隻見琳絲蕾用俐落的手法依序放入肉類和蔬菜。
大夥兒隻能咽著口水,靜候她的料理。
「好了,請用吧!」
好不容易等到守護者一聲令下,神人迫不及待地從鍋中取食。
這道火鍋用的不是普通的清湯底,而是琳絲蕾特製的藥膳湯,這使得食材更加入味。
令人齒頰留香的好味道不斷刺激食欲;一口咬下剛涮好的肉,肉汁馬上洋溢在嘴裏,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喔喔……這個好好吃喔!」
「嗬……那還用說嗎!」
琳絲蕾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其他的大小姐們,也紛紛唿著熱騰騰的蒸氣,一邊大快朵頤。
「喂,克蕾兒!那是我待會兒要喂史卡雷特吃的肉耶!」
「等等,我有說過你可以擅自拿食物誘惑我的契約精靈嗎!?」
克蕾兒與艾莉絲兩人圍著火鍋,展開一場餐桌上的劍舞;另一方麵,她們的契約精靈則守在餐桌底下,等著分食主人吃剩的佳肴。
「咦……這是什麽?」
菲雅娜蹙眉愣道。一看之下,原來在鍋底沉著一樣軟綿綿的奇特食材。
神人也注意到那個物體了。
「那叫豆腐——是把黃豆磨漿凝結後製成的一種布丁唷。以前曾經聽到神人同學說起故鄉的事,所以就去調查食譜試著做做看啦。」
「喔……這是來自我故鄉的食物啊?」
神人幼少時期的記憶隻剩下非常零碎的模糊片段。打從他懂事的時候,就已經在〈教導院〉裏接受那些暗殺的訓練了。
他依稀記得曾聽說過,故鄉是位在東方邊陲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島國。
無論如何,光是特地為神人製作這道食物的心意,就足以讓他坦率地感到開心了。
「琳絲蕾,謝啦。」
神人一邊撈起軟綿綿的「布丁」一邊致謝。
「少……少來了。而且我又不是專為神人同學一個人做這道料理的!」
琳絲蕾為了掩飾害臊的心情,用手指轉著秀發玩,那模樣實在非常可愛。
「……嗯嗯。」
神人懷著一點忐忑的心情,試吃了一小口。
「喔!這個好吃!」
柔軟滑順的口感,加上香醇的韻味,簡直是世上少有的珍饈。
「真的嗎,我吃吃看……嗯,真的好好吃喔!」
「……豆腐的口感真是不可思議,我在帝都的皇宮裏都沒嚐過這種東西呢。」
克蕾兒等人也對豆腐讚不絕口。
對它最情有獨鍾的,莫過於愛思特——
「豆腐,豆腐腐……」
她一邊麵無表情地嘀咕,一邊一口接一口地大啖豆腐。
「唉唷……討厭啦,你們客氣一點好不好!這道料理是為神人同學做的耶!」
「啊……」
忽然間,原本默默低頭享用著豆腐的艾莉絲,驀地瞪大了眼睛。
「艾莉絲,怎麽了嗎?」
「沒……沒有啦,我……我隻是忽然發現一件事情而已……」
被神人一問,艾莉絲立刻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語塞起來。
「是什麽?」
「各……各位不覺得吃火鍋這種料理,有種間……間間、間接接吻的嫌疑嗎?」
「唔……!?」
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狀況下乍聞艾莉絲的宣言——
餐桌上的所有女生全都僵在現場,一動也不動。
「喂喂喂,說得太誇張了吧。哪有那種事——」
神人苦笑著搖搖手排解尷尬。
「就……就就……就是說呀!這……這種小事,哪能算是間間……間接接吻啊……!」
「艾莉絲!你……你想太多了啦!」
——女孩們全都羞得耳根子都紅了,紛紛心神不寧地刻意不看神人。
(呃……原來是這樣啊。大家都是清純的大家閨秀,難免會介意這種事……)
——想到這裏,神人不覺有點黯然神傷。
鬧劇平息後,熱鬧的晚餐時光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克蕾兒緩緩放下湯匙,清清喉嚨開口道:
「各位,〈精靈劍舞祭〉主要賽事隻剩下兩天了。讓我們一起傾盡全力奮戰,不要留下一絲一毫的悔恨吧。」
「嗯嗯,你說得對。」
「是呀,我絕對不會放棄奪冠的夢想!」
沒錯,此時此刻主要賽事已經邁入終盤了。為了稱霸這場〈魔石〉數量有限的爭奪戰,我方勢必得大舉攻入敵隊固守其中的〈據點〉才行。
對其他的隊伍而言,狀況也是一樣。
從今以後,恐怕會是一連串更加激烈的劍舞吧。
「……」
這時,神人不經意地發現菲雅娜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霾。
「菲雅娜……你還好吧?」
「嗯嗯,我沒事……可能是有點累了吧。」
「這也難怪,畢竟儀式演舞很耗體力嘛。」
「你還是先去床上小睡一下比較好喔。」
之前剛和菲雅娜吵架的克蕾兒,此時也擔心地出聲關懷她。
仔細思考的話,菲雅娜不但在與〈四神〉決鬥時努力舞蹈儀式演舞,還為治療神人消耗了多餘的神威能量。
雖然她可以對自己施展恢複疲勞的魔術,不過那隻是藉由精靈的祝福造成的暫時性效果;想要根本解決的話,最好還是藉由睡覺好好休養。
「……你們說得對,那我就先去休息囉。」
菲雅娜緩緩起身,逕自往帳篷的方向走去。
◇
晚餐過後,神人在小溪邊幫忙琳絲蕾一起洗碗。
克蕾兒和艾莉絲正在〈據點〉周邊巡邏,愛思特則和史卡雷特玩得很起勁。
「神人同學有傷在身,怎麽不去好好歇著呢?」
「隻是洗個碗,不要緊啦。倒是琳絲蕾,你身為大小姐還親自洗碗,不怕手變粗啊?」
「嗬嗬,不勞你費心。我可是享有冰魔美譽的琳絲蕾,水精靈都是我的好朋友喔。」
原來如此——定睛一瞧,琳絲蕾雙手浸泡的木桶中充斥著清淨的光輝,裏頭軟乎乎的果凍狀精靈正在仔細地幫她洗滌碗盤。
「菲雅娜應該不會有事吧?」
「剛剛克蕾兒已經摘了些對恢複疲勞頗有療效的草藥去給她囉。」
「不知為什麽,那家夥好像對病人或受傷的人都照料得非常殷勤呢。」
克蕾兒平常都把神人當成奴隸使喚,不過像是在學院的比賽中負傷的時候,她總是會帶著水蜜桃罐頭來探望自己。
「是呀,別看她那樣……其實克蕾兒私底下很會照顧人唷。在學院的時候,她就常常照顧流浪貓;小時候也會陪在病榻邊照顧體弱多病的露比亞大人呢。」
「是喔……」
其實神人並沒有感到太意外。
克蕾兒雖然個性不太坦率,但是本性非常溫柔善良——這點連神人也很清楚。
「這麽說起來,琳絲蕾和克蕾兒不是一起長大的兒時玩伴嗎?」
「是呀。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可、可是不要誤會唷,這隻是場孽緣而已。」
「你們從小時候開始就經常拌嘴吵架嗎?」
「那倒沒有……克蕾兒那孩子,小時候不但是個愛哭鬼,而且還很愛鑽牛角尖呢。」
「……完全無法和現在的她聯想在一起啊。」
神人伸手揉揉太陽穴低吟道。
「自從露比亞大人離去後,那孩子就變了。」
琳絲蕾垂下眼簾望著木桶,低聲說道。
「露比亞·艾爾斯坦因……嗎?」
背叛火之精靈王,從此銷聲匿跡的〈災禍的精靈姬〉。
克蕾兒參加〈精靈劍舞祭〉想要實現的〈願望〉,就是想知道四年前事件的真相。
還有自己的親姊姊如今究竟流落在何方——
「那家夥也背負著不為人知的重擔呢……」
神人沉吟著,同時低頭探看映照在水麵的月色。霎時——
「……呀啊!」
原本正在洗滌碗盤的琳絲蕾,驀然發出一聲可愛的驚唿聲。
「怎麽了!?」
「呀啊……咿……水、水精靈要鑽到人家的衣服裏了啦……!」
「什麽!?」
見狀,神人不由得瞠目結舌。
隻見像果凍一樣滑嫩黏稠的水精靈攀上琳絲蕾的手臂,正蠢蠢欲動地打算鑽進她的製服裏麵。
「討厭啦,它們弄得人家好癢喔,啊嗯……!」
水精靈不安分地在濕透的製服中胡亂鑽動。
看樣子,它們應該沒有惡意,隻是想要和琳絲蕾親近一下而已。
「這些精靈好像很喜歡你喔。」
「真是的,神人同學……不要袖手旁觀,快點救我呀……哇啊啊!」
琳絲蕾眼角泛著淚光苦苦哀求神人幫忙。
「我……我知道了!」
(……在這種狀態下,就算是琳絲蕾也無法隨心所欲地駕馭精靈呢。)
神人連忙伸出手,想要幫忙抓住在製服裏作怪的精靈。
——隻覺得仿佛摸到某種柔軟有彈性的物體。
「成……成功了,我抓到啦!」
「啊!呀嗯!」
豈知,就在神人的手指確實抓住柔軟物體的同時,琳絲蕾忽然失聲發出惱人的嬌鳴。
水精靈很有彈性地在神人的手掌中晃動著。
「喂,安分一點!」
軟綿綿的感覺。
「嗚嗚……神……神人同學!你抓錯東西了啦!」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水精靈忽然從琳絲蕾的懷中跳了出來。
……它蹦蹦跳跳地前進,最後終於逃迴小溪裏了。
「唿……真是的,怎麽會有這麽喜歡惡作劇的精靈啊……」
神人苦笑著聳聳肩——
這時,他赫然驚覺到一件很不對勁的事。
〈唔……?那麽,我現在手裏抓住那團軟乎乎的物體……到底是什麽?〉
柔軟的觸感再度蕩漾在神人的掌心。
「……嗯……啊啊!」
「抱……抱歉!」
……神人終於察覺自己手中抓到的是什麽,連忙把手鬆開。
「我……我不是故意的喔,我發誓——哇啊!」
某種冷颼颼的東西冷不防地掠過神人頸邊。
……原來是一發冰之矢彈。
咻嚕嚕嚕嚕嚕嚕……!
周遭忽然刮起一陣讓皮膚幾乎要凍傷的刺骨寒風。
「嗬……嗬嗬……神人同學,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琳絲蕾盈盈微笑,架起冰之魔弓,把箭尖指向神人的眉心。
◇
皎潔的月光照耀著森林,此時菲雅娜再度獨自佇立於個人包廂之中。
她一邊迴想白天和〈四神〉之間的那場劍舞,一邊微微歎了口氣。
(……我要變強,要變得更強才行!我不想再繼續扮演隊上的累贅了!)
照這樣下去,自己連和隊友站在同一陣線施展劍舞的資格都沒有。
焦躁的感覺煽動著菲雅娜的情緒。
(我絕不容許再像今天那樣出醜。就算別人肯原諒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菲雅娜在心中用力搖搖頭,接著伸出雙手隔空架在地麵上。
她的臉上失去了平常那種從容不迫的神情。
「侍奉人子之皇的劍聖、我的騎士啊!在此履行血之契約,成為守護之劍,來到我身邊吧——」
菲雅娜深深調勻唿吸之後,用莊嚴的口吻詠唱起契約精靈的召喚術式。
地麵霎時浮現出光輝耀眼的魔術方陣,接著一名騎士精靈從方陣裏頭現身了。
騎士銀白色的甲胄在沐浴在月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他像謁見女王的臣仆一般,對菲雅娜低頭行禮。
騎士精靈〈格奧基烏斯〉無疑是個極為強大的精靈;但是,想要淋漓盡致地發揮精靈的力量,還必須經過將他展開成〈精靈魔裝〉的重要手續。
(如果我能夠使用〈精靈魔裝〉的話,也不會——)
她想起〈四神〉的琳妃·秦·庫那公主。如果能成功展開一套比她的〈神仙羽衣〉更強大的精靈魔裝,想
必自己一定更能成為隊上戰鬥時的助力。
菲雅娜下定決心,闔上雙眼,開始詠唱精靈魔裝的展開術式。
至今,她不知已經挫敗了多少次。
更何況現在她正處於非常疲勞的極限狀態。
即使如此——
「——汝劍為吾力,汝盾護吾身,當揭無窮之聖光,驅盡晦暗!」
騎士精靈的盔甲應聲迸射出閃光,化為光之粒子飄散在虛空中。
菲雅娜感覺伸出在半空中的手指傳來非常強烈的熱能,淒厲的痛楚隨即襲上全身。
「……嗚唔……噫……啊啊……!」
雖然她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菲雅娜還是堅持咬緊牙根忍耐。
在這個時候——瞬間,她的手中浮現了有著刀劍外型的光影。
(……成功了!?)
她不禁在心中暗自叫好。但就在眨眼間——
耳邊傳來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光之劍應聲在她的手中炸裂開來。
「——呀啊!」
菲雅娜禁不起衝擊的力道,被往後拋摔在地上。
「……嗚……哈啊……!」
她因為痛楚而皺緊眉頭;俯首觀察自己的雙手,上頭滿滿盡是重度燙傷的痕跡。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呢……!」
菲雅娜握緊滴出涔涔鮮血的拳頭,奮力敲打地麵泄憤。
「照這樣下去,我豈不是連和大家並肩作戰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這時候,背後的草叢忽然傳出枝葉窣窣的搖晃聲。
「……誰!?」
菲雅娜驚愕地迴頭察看,發現——
「……真是的,看你好像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原來是這麽迴事啊。」
「克蕾兒……」
克蕾兒現身後,用嚴肅的神情望著菲雅娜。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我原本要拿消除疲勞的草藥給你,碰巧看到你走出帳篷,感覺不太對勁,於是就跟過來啦。」
「……」
「原本還以為你在盤算什麽,沒想到——居然是在逞強試著展開〈精靈魔裝〉。你知道這種莽撞的行為多危險嗎?」
克蕾兒緩緩走上前來,繼續說:
「〈精靈魔裝〉不是靠一朝一夕的短期訓練就能隨心運用的東西唷。就算你強加力量,迫使契約精靈屈服,也無法成功施展;唯有契約精靈對你完全敞開心房時,才會自行具現成最適合主人的武裝型態。菲雅娜才剛找迴使喚契約精靈的力量不久,應該先別急著驗收成效,慢慢和精靈培養深厚的羈絆才是上策。」
她用認真嚴肅的表情訓誡道。
艾莉絲和琳絲蕾的家族,世代都是侍奉帝國皇室的貴族名流,所以在麵對擁有王族身分的菲雅娜時,多少會比較客套。但是克蕾兒一家已經被褫奪爵位,所以她才會對菲雅娜持以毫無保留的態度。
「這……這點道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菲雅娜氣衝衝地出言迴嗆。
她明白克蕾兒是發自真心在擔心自己,但依舊無法控製想要反駁的負麵情緒。
「雖然不懂為什麽你要這麽焦急,但我認為你現在不必逞強著想要更上一層樓。我們大家都很仰仗菲雅娜的儀式演舞,再說,隊上還有神人這張王牌在呀。就算我平常對他時有微詞,不過他真的強得一塌糊塗——」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一直依賴神人的力量囉?」
菲雅娜冷不防地用尖銳的口吻打岔。
「你……你幹嘛呀?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你知道嗎?我已經不想當個隻能躲在喜歡的人背後,讓他守護的沒用公主了。」
菲雅娜靜靜地搖搖頭,接著說:
「——我喜歡神人。」
她直視著克蕾兒的眼睛挑釁地宣言。
「所以我想要變強,強到能站在神人的身邊和他並肩作戰。」
「這……這樣啊……」
聞言,克蕾兒臉上不禁流露出動搖的神色;雖說菲雅娜平時就毫不避諱地表示她對神人的好感,但這還是克蕾兒頭一次看到她用這麽直接的態度認真表白。
「克蕾兒你呢?」
「……咦?」
「我想知道你心裏究竟是怎麽看待神人的。」
「幹……幹嘛突然提這件事?這和現在的狀況完全不相關吧?」
克蕾兒被問得滿臉通紅,顯得手足無措。
「因為我想問清楚克蕾兒你的心意……克蕾兒,你喜歡神人嗎?」
菲雅娜收起平時愛捉弄人的調皮口吻,用利刃般尖銳的口氣咄咄逼問道。
「……」
克蕾兒咽了口口水,無言以對。
並且把頭轉向一邊,像是在逃避菲雅娜直視著自己的眼光一樣。
「我……我怎麽可能有那種想法嘛,別傻了!」
「可是之前神人跌落懸崖、下落不明的時候,你在昏迷之中還囈語著唿喚了好幾次他的名字呀。」
「那……那隻是我睡迷糊了而已。我對神人那家夥一點……一點意思都——」
「……好吧,我懂了。」
菲雅娜默默地搖搖頭,逕自轉身背對克蕾兒。
「喂……菲雅娜,等等!我還有話要跟你——」
樹籬構築的門扉,像是刻意要打斷克蕾兒的唿喚一般,兀自闔上了。
◇
(……欸,終究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真是太差勁了。)
菲雅娜一麵快步行走在林間,一麵後悔地歎氣。
她思索著自己怎麽按捺不住衝動的情緒,變得那麽咄咄逼人。
……克蕾兒明明是認真地在關心自己。
(說來說去結果最孩子氣的人是我自己。待會兒得好好向她道歉才行。)
這時,她又念頭一轉——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這樣呀。)
菲雅娜心中同時存在另一個想法。
自己也是藉由和克蕾兒談話的過程察覺到的——
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她說得對,我的確太焦躁了。)
不過,焦躁的原因並非出自不想成為隊友的拖油瓶這樣光明正大的理由。
她不想承認潛在的原因,所以用藉口模糊了焦點。
其實真正的理由沒有嘴巴上說得那麽了不起。
(……真丟臉,我居然在忌妒同隊的夥伴們。)
克蕾兒、艾莉絲、琳絲蕾還有愛思特——
圍繞在神人身邊的盡是些充滿魅力的花樣少女。
而且她們都不是隻會讓人保護的小公主。
神人很仰仗她們的力量,而她們也能守護好神人,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我卻……)
想到這裏,菲雅娜驀地駐足,不再前進。
冰涼的夜風吹拂在她發燙的臉頰上,稍稍冷卻了她浮動的心緒。
「……我得快點返迴營帳去。」
夜幕低垂的森林裏,徘徊著許多兇暴的精靈。
雖然身處結界保護的範圍內,仍然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忽然間,遠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獸類遠吠咆哮聲,菲雅娜不禁嚇得打了個冷顫。
(迴想起來,第一次遇見神人,也是在森林裏呢……)
那個時候,菲雅娜被失控而兇暴化的樹木精靈襲擊,幸好遇上當時以〈最強的劍舞姬〉之名活躍於台麵上的神人替她化解那次的危機。
(……那是我的初戀。)
迴憶一幕幕湧現,胸口
不禁怦然騷動起來。
(……是啊,先喜歡上神人的人……是我才對。)
——就在這個時候。
「菲雅娜,原來你在這裏啊。」
「咦?」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發現——
「……神人?」
出現在眼前的,竟是自己心中正為他牽掛不已的少年本人。
「……你……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呀?」
「因為夜晚的森林太危險,我擔心菲雅娜,所以才出來找你的啊。」
「你……你不用這麽操心啦。」
菲雅娜頓時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欸……菲雅娜,你現在有空嗎?」
「咦……?嗯嗯,我有空呀……怎麽了嗎?」
該不會是今天白天的傷口又裂開了吧?
「我是想說,找你一起散步看看夜景啦。你瞧……不遠處不是有座景色別致的小池塘嗎,入夜之後很多發光的水精靈都會聚在那一帶喔。」
「這……!唔唔,現……現在是……」
菲雅娜緊張地幹咽了口口水,繼續說:
「……是在找我約會嗎?」
「約會……?嗯嗯,應該算是吧。」
神人一邊苦笑一邊聳聳肩迴應。
這還是神人第一次主動在私底下邀自己……菲雅娜不禁小鹿亂撞起來。
「可、可是……」
不過她馬上恢複理智,搖搖頭說:
「這可不行。雖然我也覺得很可惜,但貿然跑到〈結界〉外麵還是太危險了——」
現在正處於〈精靈劍舞祭〉比賽期間,就算是再微乎其微的危險性也不容忽視。
「怕什麽,我會在旁邊保護你啊。」
神人溫柔地微笑,並朝她伸出手掌。
雖然心中稍微覺得有點不對勁,不過菲雅娜從未見過神人露出如此令人心醉的深情模樣;隻要與他那黑色的眼眸互相凝視,腦袋就如同籠罩在暮靄中一樣,變得一片空白。
(有神人陪在身邊自然很安全,但是……)
菲雅娜的決定受到了動搖。
神人身邊圍繞著眾多極具魅力的女孩,如果錯過眼前的邀約,或許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好吧,偶爾坦率地照著自己內心的感覺走也無妨呀。)
「我知道了,不要逗留太久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菲雅娜打定主意,牽起神人的手踏出步伐。
「對了,神人有把我們要到結界外麵去的事告訴克蕾兒她們嗎?」
「欸欸……我們難得約會,有必要特地告訴那些無聊的家夥們嗎?」
「……咦?」
聞言,菲雅娜頓時愕然停下腳步。
——從剛剛就隱隱約約感到有點不對勁。
剛才的話,成了壓垮信任感的最後一根稻草。
「放開我!」
菲雅娜厲聲斥道,用力甩開神人的手。
「菲……菲雅娜!?你這是怎麽啦?」
「……你是誰?」
「你在說什麽?」
「我認識的神人,絕對不會說自己的夥伴是『無聊的家夥們』!」
菲雅娜露出冷峻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少年——
那個有著神人外表的某種東西。
「……嘻嘻,果然有兩把刷子。」
少年的語氣——不,連說話的音調都改變了。
「我明明都已經對你施展了輕度的催眠魔術,沒想到居然還被看穿……真沒麵子。」
這時,神人的身影驀然扭曲,幻化成一名少女。
少女蓄著一頭色澤鮮豔的湛藍色秀發,身上包裹著煽情的舞娘式服裝。
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少女,但不知為何,她的容貌總讓人聯想到含有劇毒的花朵。
少女睜著一雙神情妖異的赤紅色眼眸,宛如準備捕獵獵物的狡蛇,仔細端詳著菲雅娜全身。
「唔……!?」
「——我是特地來迎接你的唷,〈暗之精靈姬〉。」
瞬間,少女冷不防地從指尖射出一道電光——
菲雅娜登時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