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火延燒,劈啪作響的森林中——


    「……你說神人是……〈教導院〉培育出來的暗殺者?」


    克蕾兒驚愕地喃喃說道。


    倒臥在地上的艾莉絲、菲雅娜、琳絲蕾也不禁麵麵相觀。


    〈教導院〉——隻要是奧地西亞帝國的國民,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名字。


    四年前,在災禍的精靈姬發動叛亂的同一年,這個帝國的秘密部門首度曝光。


    教導院從大陸各地聚集有潛力的孤兒們,教導她們進行暗殺者的訓練,是個由狂信者組織的集團。


    「這……」


    有點無法置信。


    但是,如果此話屬實——


    神人那不尋常的厲害身手,還有堅持隱瞞往事的態度就說得通了。


    (……原來是這樣啊。所以神人才會——)


    克蕾兒佇立不動,用力晈著嘴唇。


    「哈哈……很震驚嗎?大姊姊。」


    穆亞語帶嘲諷地說道:


    「哥哥和穆亞一樣都是怪物,我們都不是人唷。」


    突然間,〈提爾梅特〉的地龍開始詠唱精靈魔術。


    從地表上的爛泥巴裏長出樣貌惡心的植物藤蔓,襲向克蕾兒等人。


    四人連站起來的力氣也不剩,隻能任憑身體被藤蔓纏繞捆綁,高舉到半空中。


    「呀啊啊!」「你在做什麽!」 「可……可惡的……無恥之徒!」


    藤蔓像是黏唿唿的觸手,撕碎禮服,在少女柔嫩的肌膚上遊走亂竄。


    厭惡的感覺讓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但卻無法抵抗。


    「哈哈,大姊姊們這副德性還真賞心悅目呢。」


    「唔……嗯呀……你這個……!」


    克蕾兒揮動炎之鞭,想要燒斷藤蔓。不料——


    火焰唰地冒煙熄滅,接著消失了。


    (……嗚……神聖靈性開始流失了!)


    隻有冰清玉潔的少女才能使喚精靈;就算是有深刻羈絆相連的契約精靈,也無法改變這個條件。


    因為如此,身為精靈使的姬巫女們在重要的儀式或劍舞之前,才必須進行淨身儀式。


    穆亞並不是出於玩心而羞辱或侵犯她們,隻是想藉由玷汙她們身體的行為,剝奪她們和精靈交感的能力而已。


    禮服被完全撕裂,最後少女們身上終於隻剩下一件內衣。


    還來不及為自己不堪入目的姿態感到羞恥,藤蔓又開始毫不留情地勒緊眾人的手腳。


    唿吸愈來愈困難,骨頭也隱隱發出裂聲。


    「呀……咿啊……」


    「叫得很悅耳呢,真想讓哥哥也聽聽看。」


    稚氣的少女用天真的聲音嘲笑著。


    (神……神人……)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當中——


    克蕾兒唿喚了那個名字。


    到目前為止守護了自己好幾次的——他的名字。


    (——神人,救救我!)


    就在此時,劍光一閃——


    (……咦?)


    感覺身體突然飄在空中。


    下一秒鍾,克蕾兒的身體便摔在爛泥巴上。


    艾莉絲、菲雅娜、琳絲蕾也接連從藤蔓中重獲自由。


    「……」


    克蕾兒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視線前方——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手中握著閃耀白銀聖劍的神人,昂然佇立著。


    ◇


    神人肩膀起伏喘著氣,挺身站在咆哮的〈提爾梅特〉麵前。


    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全身更冒著瀑布般的冷汗。雖說憑藉愛思特的力量暫時抑製住詛咒,但是他連站著都有點困難。


    「神人……」


    克蕾兒訝異地叫道。


    「……你聽到了……關於我的事情吧?」


    「……」


    沉默代替了迴答。


    不過這樣就足夠讓神人意會過來。


    自己的往事,已經被她們知道了。


    「神人……是真的嗎?你是從……那個……」


    「嗯,是真的。」


    神人把視線從克蕾兒身上移開,點頭迴答。


    「我和穆亞一樣,都是〈教導院〉的遺孤。」


    隻聽到驚愕屏息的聲音。


    不隻是克蕾兒一個人,艾莉絲、菲雅娜、琳絲蕾也是一樣。


    她們瞠大的眼眸,對神人傳達了殘酷的事實。


    她們會覺得自己是令人畏懼的黑暗之子,或者是——可憐的怪物吧。


    不管是哪邊,都不是好事。


    從今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必然會生變,迴不到過往的交情。


    (……算了……反正,也不可能永遠一直隱瞞下去。)


    死了心的神人深深歎了口氣——


    接著邁步往穆亞·亞蘭詩多和〈提爾梅特〉的麵前走去。


    「克蕾兒,很抱歉瞞著你這麽久。不過——」


    神人用雙手舉起閃耀光芒的精靈魔裝之劍。


    「我會保護你們,這點絕對不會改變。」


    「神人……你……你……」


    這時——


    克蕾兒用顫抖的聲音說出:


    「你這個大笨蛋!」


    「啊?」


    聞書,神人不由得一愣,發出呆頭呆腦的迴應。


    然後——咻啪:


    皮鞭像平常一樣朝他背上抽落。


    「很痛耶……你……你搞什麽啊!」


    神人一邊大叫一邊迴頭——


    轟轟轟轟轟轟……!


    克蕾兒的肩膀顫抖著,一副氣衝衝的樣子。


    紅色雙馬尾像烈焰一樣倒豎起來。


    「……喂喂……克蕾兒?」


    臉上流下一滴冷汗。


    ……她生氣了,火貓大小姐現在正怒不可遏。


    「你……你這家夥……什麽嘛,就隻是這點理由啊?」


    克蕾兒大步大步走到神人麵前——


    用像透明紅寶石般的眼眸瞪著神人。


    「你……你在說什麽呀?」


    「就是你不肯透露往事的理由呀!」


    她的眼角微微泛出淚光。


    「你是不是覺得,要是我知道你過去的事,可能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你?」


    「呃……不是啦,因為我是那個〈教導院〉出身的……」


    被震懾的神人緩緩倒退。


    「那又怎樣?」


    「咦?」


    「嗯……說實話,當然會有點驚訝啊。不過,雖然驚訝——」


    克蕾兒直直地用手指向神人的胸口說:


    「但是神人就是神人呀!你是笨蛋嗎?」


    「……」


    神人驚訝得啞口無言——


    「神人……你真的……是個笨蛋呢。」


    「就是說啊,笨得簡直讓人招架不住。」


    「神人……你真傻少」


    三名大小姐也一齊傻眼地說道。


    「你……你們這些家夥喔……」


    「神人,你給我聽好了。」


    克蕾兒拾起眼眸,瞪視神人。


    「……!?」


    她的臉靠得好近,再差一點就要碰觸到彼此的嘴唇了。


    迴神一看才發現,克蕾兒現在衣不蔽體地隻穿著內衣。


    雖然狀況危急,但心髒還是噗通噗通亂跳。


    「你從前發生過什麽事,根本就無所謂。」


    克蕾兒用認真的表情盯著神人。


    「因為你是我們的隊


    友,而且還是我重要的……重要的——」


    「……克蕾兒?」


    看到克蕾兒吞吞吐吐,滿臉通紅的樣子,神人不禁乾咽了一口口水。


    接著——


    「重要的奴隸精靈啦!」


    她不顧一切地叫了出來。


    「……喔,是沒錯啦。」


    神人不禁苦笑。


    (……我真的是個大笨蛋啊。)


    他應該更加信任夥伴才對。


    和克蕾兒還有其他大小姐們相遇後,也隻不過過了兩個月。


    不過,大家一直都相處在一起。


    就算往事被她們知道,這段關係也不會就此生變。


    自己明明應該知道這點的——


    「……克蕾兒,對不起。」


    「哼,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奴隸。」


    克蕾兒有些害臊地轉開視線。


    「哥哥……」


    這時,穆亞·亞蘭詩多開口低語道:


    「你在胡說些什麽?哥哥和穆亞一樣,都是怪物啊!」


    「穆亞……」


    神人抬頭望著坐在〈提爾梅特〉背上的穆亞。


    「……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你說謊!哥哥才不是……」


    穆亞突然瞪大雙眼—


    她瞪的不是眼前的神人,而是克蕾兒等人。


    「……我知道了,哥哥。你一定是被那些家夥們迷惑了對吧?」


    「——穆亞!」


    烙印在少女右手上的咒裝刻印綻放出不祥的光輝。


    〈提爾梅特〉瘋狂地吼叫,身軀開始猛烈膨脹。


    覆蓋在身上的鱗甲爆裂射出,肉屑也四處飛散。


    「居然弄壞穆亞的哥哥——不可饒恕!我要把你們揉成碎屑!」


    「……」


    穆亞·亞蘭詩多——不知為何稱唿神人為哥哥,很黏他的少女。


    她楚楚可憐稚嫩的五官,和四年前幾乎沒什麽兩樣。


    胸口隱隱作痛。


    但是——


    「抱歉,穆亞。但是我有必需要保護的大小姐們。」


    神人用雙手舉起殲魔聖劍——護界神·愛思特。


    「過去是無法抹滅的,哥哥!」


    「沒錯,但是我沒有打算要抹滅過去。這把劍——」


    神人握著閃耀著光輝的聖劍—


    「是用來保護重要的東西、用來開創未來的劍!」


    他往上跳起。


    〈提爾梅特〉的〈火龍〉也同時噴射出熾熱的火焰吐息!


    神人沒有閃躲——反而用灌注了神威能量的劍氣把火焰斬開。


    (……穆亞·亞蘭詩多……使用軍用精靈使的專家。)


    同時也是把精靈力量壓榨殆盡的異能——〈愚者之巨鉗〉的能力者。


    論起大規模破壞,沒有人能比得上她。在〈教導院〉名列第二的高手。


    而她現在使用的殲滅精靈〈提爾梅特〉也是最高等級的軍用精靈。


    反觀神人則渾身是傷。


    如果是三年前那位最強的劍舞姬——蓮·阿休貝爾也就算了,光憑現在生疏的身手,能夠打贏她嗎?


    (——管他的!)


    神人在地上一蹬,借力加速。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覺得自己會輸,腦中也完全沒有就此倒下的預感。


    他擁有值得信賴的夥伴們——光是這樣,身體就輕盈得難以置信。


    「喔喔喔喔喔!」


    〈風龍〉朝著突進的神人詠唱精靈魔術。


    無數的風之刃襲來。要是稍微接觸到,手腳就會馬上被砍飛。


    「——風啊,賜予勇敢的士兵加護吧!」


    背後傳來騎士團長詠唱術式的凜然聲音。


    隻見旋轉的旋風圍繞著神人的身體,這是艾莉絲擅長的飛翔精靈魔術。神人甩開泥濘,再次提升速度——躲過所有的風之刃後往上躍起。


    劍光在暗夜中一閃而過,瞬間〈風龍〉的首級便從空中墜落。


    (一個——)


    「什……!」


    穆亞驚愕地瞪大眼睛。


    〈提爾梅特〉因憤怒而發狂,驀然脫離她的控製朝神人襲去。


    皮膚由岩塊構成的〈地龍〉張開長滿銳利尖牙的巨顎;剛斬斷龍頭的神人順勢變招——劍光勾勒出一道圓弧,像鐵槌一樣敲碎〈地龍〉的頭部。


    (兩個——)


    「怎麽會!?哥哥……哥哥你應該還沒有覺醒才對呀——」


    「穆亞……你在〈教導院〉時代,有打贏過我嗎?」


    「……唔!?」


    穆亞的〈愚者之巨鉗〉和殲滅精靈的組合,的確可以說是天下無雙的兵器。


    但是,那是局限在以大規模破壞為目的的情況下。


    對上熟諳暗殺戰鬥技巧的神人,就會變得非常不利。


    如果神人逐一斬斷魔龍的五個頸項——就能贏得了她。


    這次換〈水龍〉和〈火龍〉從兩邊同時襲來。神人把身體一沉——借助風力的加護飛翔,在眨眼間搶到雙龍背後,同時連根斬下兩顆首級。


    (這樣就四個了——)


    這是在〈教導院〉時代被強迫灌輸的暗殺者劍法,也是神人原本的劍舞,也是在學院的對抗比賽中被他自己封印的動作。


    神人敏捷地重新舉劍迎敵——就在此時。


    懸於半空中的〈水龍〉首級,噴出了水之吐息。


    因為隻有首級,所以殺傷力並不大。就算如此,神人的身體還是被衝倒,甩落在地麵上。


    (……唔!)


    正當他馬上要站起身時——


    從僅存的最後一個首級〈聖龍〉的嘴巴裏,迸射出〈製裁的閃光〉——


    在那股熱能之下,人類的身體會瞬間蒸發。


    「——神人!」


    熊熊燃燒的炎之鞭,破空劃出一道紅色閃光。


    炎之鞭纏繞住〈聖龍〉的脖子,暫時使它無法動彈。


    此時——


    「冷冽的冰牙啊,貫穿敵人吧——魔冰矢彈!」


    琳絲蕾放出冰之箭,把它張開的口腔凍結了。


    不對,這不是單純的魔冰矢彈——


    「——在寒冬前綻放吧,碎冰之花!」


    琳絲蕾叫道。瞬間,一整塊魔冰便應聲爆裂,化成碎屑四散。


    破裂後的冰之碎片銳利地刺進〈提爾梅特〉全身上下。


    「嘎啊啊啊啊!」


    魔龍龐大的身體停下動作,這時——


    神人舉起殲魔聖劍,粉碎了最後的〈聖龍〉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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