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哈哈哈哈哈！幹得挺不賴的嘛，你們！”
“是的，這樣我們就朝著目的地邁進一大步了！”
兩名campione正無憂無慮地歡笑著。
不用說，這兩人自然是薩爾瓦托雷·東尼和愛莎夫人。而與兩位散發歡樂氛圍的魔王呈鮮明對比，同行的兩名騎士則一副筋疲力盡的表情。
“最後從空中掉下來的是……隕石嗎？”
“跟蘭斯洛特卿的一騎驅馳不同，似乎真的是從宇宙降下來的啊。把那個召喚過來的似乎是薩爾瓦托雷卿就是了。”
莉莉婭娜和艾麗卡相互探討道。
流星劃過夜空，正逐漸朝自己這邊迫近——在這種迫切的狀況下，總算成功達成了世界轉移的儀式。
沃班侯爵變化成巨龍，噴出炙熱的紅蓮火焰。
羅濠教主將歌謠轉化為衝擊波，正不斷地提升著破壞力。
然而，最後的最後卻得以將所有的險境全部甩在身後的形式來到了這裏。
——石造的街道。
周圍盡是用煉瓦建造的房屋。
到處都找不到現代風格的鋼筋建築大樓，充滿著歐洲田舍城鎮的風情。
隻不過，沒有人類的身影。
無人的城鎮，這裏是幽界的一隅。
“以前也曾經來過這裏。當時是跟護堂一起在幽界徘徊時，偶然闖入過這個地方呢。”
“那就是被當時的記憶拖到這裏來的吧。”
莉莉婭娜對艾麗卡的報告點了點頭。
“因為這次——我沒有閑工夫在腦中想象明確的目的地吧。倒不如說，在那種危境下真虧我們還能成功啊。”
“哈哈哈哈！你們不愧是護堂的騎士啊。”
“總而言之，得先去尋找傳說的神殿才行呢。要是能找個知情的人問一下就好了。”
兩位魔王已經完全恢複平時的樣子。莉莉婭娜歎了口氣。
“我曾經去過那裏，雖然隻有一次罷了。”
“真的嗎！？莉莉婭娜小姐！？”
“是的。不過，因為是個相當特殊的聖域，所以我不知道能否順利地到達。如果有熟悉幽界的萬裏穀祐理在的話，就更有把握了。”
“隻要能聯絡上祐理就行了對吧。”
艾麗卡對於盟友這番話點了點頭。
獲知了英雄羅摩的名字之後，萬裏穀祐理便留在了幽界。
據說那時候得到了一個叫玻璃公主的人物協助。她不但是清秋院惠那那位‘爺爺’——須佐之男的知己，還是女神悉多的轉生者。
若是如此，到須佐之男的住處附近搜尋的話，也許能遇見祐理也說不定。
不過沒有明確的證據。艾麗卡瞄了一眼東尼。
“薩爾瓦托雷卿。您的身體現在如何呢？”
“雖然不算最差，但也不算太好呢。”
從左肩縱切而下的‘像溶解的金屬冷卻固定起來’的傷痕——
至今依然沒有痊愈的跡象。以campione的超常肉體也無法攻克的傷勢。該說是真不愧是劍之王與黑王子的協力之作嗎？
盡管還是一副悠哉的態度，但東尼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好。
不知會否隨著時間經過逐漸惡化呢？
艾麗卡暗自考慮著。
“是嗎，像隕石一樣的東西落在八王子市內了麽……”
（幸好那裏是遠離市街地的山區，而且因為是深夜，被害程度得以控製在最小的範圍……）
對於感慨地低喃著的護堂，祐理如此補充道。她正以精神感應的靈力追蹤著同伴們的行蹤。
“於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的念波都消失了啊。”
“我想……恐怕不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相對於稍有點擔心的祐理，實際學業成績相當優秀的惠那披露了點小知識。
“那麽說來，以前曾經聽說過。在昔日江戶時代的文化年間，曾經有隕石掉落在八王子。現在肯定也是某個王將此再現出來呢。”
“除了失去力量的愛莎夫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嫌疑人就是了。”
“唿唔，如果這樣就排除了四名campione的話……”
約翰·普路托·史密斯以開玩笑的語氣對護堂這麽說道。
“魔王內戰的參加者就減少了一半以上了呢。你怎麽想，草薙護堂？”
“也沒怎麽想。就是跟你一樣啊。”
“既然這樣，還是別那麽樂觀地以為他們都全滅為好吧。那麽，魔王們與魔術師——這六個人到底消失到哪裏去呢……”
即使對於護堂這種隨意敷衍的迴答，史密斯還是能理解個中的含義。
就在護堂感覺到與這位未見過真容的怪人之間的奇妙緣分之時，傳來了通知手機接到來電的輕快旋律。
是從惠那身穿的製服裙子——上麵的口袋內傳出來的。
太刀之媛巫女將手機取出，把它貼在耳朵上。因為這裏是視野良好的山脊位置，所以電波的傳遞應該要比蒼鬱的山林之中要好。隻不過清秋院惠那是個不怎麽關心手機電池情況的人。跟現代人的習性不符的她在這種時候卻接到了聯絡。
“是傳達給王的口信喔。”
“是那個老頭子麽。”
“啊哈哈，猜對了。‘你們要找的人都跑到這邊來了，趕快過來處理一下！’爺爺是這麽說的。”
守護太刀之媛巫女的故老者，速須佐之男命。
昔日曾為‘不從之神’的舍世之人傳來了這樣的消息。
“嗬喔。原來你也有在幽界的相識麽。”
“明明我什麽都沒說，你居然會知道啊。”
史密斯以這是理所當然的口吻對感歎的護堂說道。
“已經說過好幾次，我畢竟也是位妖精王啊。來自那邊的消息我馬上就能知道。還有，也許不該說這種話……我的洞察力可是比起世間的一般人要敏銳得多呢。”
“這還真的不是該自己說的話啊。”
這次護堂發出苦笑。這個假麵男還真會說話。
（那個……護堂同學。）
祐理傳來了念波。
（既然大家都來了幽世的話，我就用靈力試著尋找大家的位置吧。）
“說來萬裏穀的身體還在那邊啊。遲點我們也要去那邊了吧……”
“畢竟爺爺也這麽說了呢。”
“清秋院。像以前那樣，讓須佐之男從幽世那邊把我們弄過去——”
“等下，草薙護堂。”
就在跟媛巫女們商量著的時候，史密斯插口說道。
“先前都說過了，我可是妖精王。隻要使用其權能的話，要把你們都帶到那邊的世界也並非難事。”
“真的嗎！？”
“啊啊。不過我有個附帶條件。”
史密斯正隔著假麵筆直地凝視著護堂。
“包含那兩位巫女在內，你要和其他同伴分開行動。”
“什麽？”
“我約翰·普路托·史密斯要擔當向導，將你帶到某個地方。這是一趟隻有魔王同行的旅途。在這期間，假如你拒絕我的要求……嗬嗬嗬，你跟我之間中斷的魔王內戰，就真的會再次展開了吧。”
“我跟你的……兩人之旅？”
“啊啊。如果你能接受這個條件，我就為你打開妖精境的大門吧。”
2
被卷入星辰墜落之中的武林至尊當然沒有死亡。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羅翠蓮一眼就看穿了那是從天而降的災厄。普通的方式是
無法從那個星辰的墜落範圍中逃離。
不過，當然窮盡武術和方術之極致的自己是另當別論的——
“疾！”
詠唱簡短的口訣，使用出縮地之法。
所謂的縮地指的是‘縮短如今身處的土地與遠方的目的地之間的距離’的意思。
換言之就是瞬間移動。於是羅翠蓮便悠然地從隕石墜落引起的衝擊和爆風之中逃脫了出來。
“伊太利亞（注1）的王居然秘藏著那樣的劍……那個流星之太刀。”
她對薩爾瓦托雷的引動星辰的行為表示讚歎，並且愉快地微笑起來。
他是位除了劍術外其他方麵都未成熟的愚者。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卻把自己唯一可取之處鑽研至狂人的境界，甚至已經達到了超乎羅翠蓮想象的領域。
沒錯。縱然其他人都不知曉，唯獨自己非常清楚。
那是融匯了劍與刀術的精髓，將收納在刀鞘內的刀具一瞬間擊出的絕技。
作為窮盡武學之極者的見識，以及道姑的靈感讓羅翠蓮明白到其原理。
“必須得追擊那些人才行呢……”
草薙護堂的部下也跟那兩個魔王同行。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兩個部下的其中一人正在執行轉移到幽冥界——西洋魔術師們稱之為幽界的秘儀。當然，她也會使用相同的法術。
於是——她完全憑自身力量轉移到了幽冥界。
迎接她到來的是相識的古代仙女們。
“教主大人。”
“久別多時了。”
“能夠將教主大人的尊顏再次烙印於眼底，實在讓小女感到無上的喜悅！嗚唿！羅濠教主大人的威德榮光永存！”
這裏是桃園。
廣闊的占地內各處生長著數千株的桃樹，被悉心修剪過的桃樹正充分地照射著春季的明媚陽光。
仙女們賞花，吟詩，享用美酒，相互談笑。並且，如今那些優雅的仙女們正慌忙地聚集到其美貌不劣於此處任何人的羅翠蓮身邊，帶著尊敬和親愛之情款待她的到來。
這正是桃源之鄉——
乃是羅翠蓮位於幽冥界的大本營。
當然，因為她是地上之人，所以非特殊情況不會過來這裏，定命之人沒有在此居住的資格。
不過在成為弑神者以來，羅翠蓮造訪幽冥界的機會也隨之增多。後來在不經覺之間，這個桃源鄉已經成為她的臨時住處。
“我有事要命你們去辦。”
連句寒暄的話都不說，羅翠蓮一開口就這麽說道。
“稍早之前，應該有兩名弑神者從地上來到了這邊。你們去搜尋他們的下落。盡快去辦，不容有誤。”
明白了。仙女們當即低頭領命。
要是對方躲在被禁止踏足的聖域以結界之術護身的話，搜索起來會相當困難。不過，這次的追擊對象是七名魔王之中最愚蠢的兩名。
必定能找到他們的所在之處。羅翠蓮確信如此。
經過數刻之後，羅翠蓮終於動身。
已經接到仙女們關於搜尋目標所在的‘階層’情報。她將那裏作為目的地，在內心強烈地默念，進行轉移——
（幽冥界內有著幾近無限的階層存在，要走遍各個階層采用這種旅行方法最快捷方便。）
（我的大敵正在此地的某處。）
如花般的容顏上浮現出愉快的微笑。
眼前是一片廣闊延伸的翠綠草原。感覺山羊和馬匹之類的動物能在此盡情地奔跑。而且臨近海邊。
來到草原盡頭的位置是一個峭立的懸崖。
如果在懸崖上往下方眺望的話，想必能看到海浪拍擊海石的景象吧。天空之上被厚厚的雲層覆蓋，陣陣微風吹過無人的草原。
氣溫清爽涼快，空氣有些幹燥。
理所當然的，這裏不同於地上的任何地方——不過卻讓羅翠蓮迴想起來，昔日到遙遠的希臘之國海邊旅行的時候，曾經見過與之相似的景觀。
“那麽……去尋找仙女們所說的聖域吧。”
她把‘眼睛’放飛到上空之上，俯覽這一帶的狀況。
數十裏的前方有座神殿。那種並列著大量粗大圓柱的建築樣式，與古代希臘的多利亞式建築相當酷似。那裏就是仙女們所說的聖域吧。
而且，還有另一個發現。
“嗬喔。”
發現了某樣東西，羅翠蓮低喃道。
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有一支正肅然地行進著的軍團。
“不愧是狼王，這麽快便過來這邊了麽。”
薩爾瓦托雷·東尼召喚的隕石降落下來時——
德揚斯德爾·沃班變化為‘漆黑的巨龍’。這個權能似乎被那群賢人議會的家夥命名為‘冥界之黑龍’（變身成龍以外的情報，並未記載於公開的資料上）。
……其實，嚴密來說的話，那並非是變身。
這個權能的能力嚴格來說是——沃班讓自身陷入睡眠，讓從體內分離出來的靈魂變化為龍。
因為陷入假死狀態的肉體會變得毫無防備，因此大多數時都難以應用。不過，化成魔龍的沃班之靈魂是不滅的，即使龍之靈體被毀滅，靈魂也會如幽鬼一樣從冥界歸來——
這個權能是篡奪於古代索布達米亞的女神伊南娜。
她作為給大地帶來豐收的存在，同時也是冥界的女神。正如司掌死亡的大地母神大多都是如此，她也是擁有龍=蛇這個第二本性的神格（與希臘神話的雅典娜同樣）。
被卷入隕石墜落的爆發之中時，黑龍的身體受到了劇烈的損傷。
不過，還沒到致命程度。於是沃班便唿喚出死之仆從魔女，命其查找逃跑的敵人去向——得知他們去了幽界。
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了。
沃班從龍體的胸膛將心髒掏了出來。
親自斷絕性命——這一行為等同於‘前往冥界’的意思。
並且冥界和幽界是極為接近的兩個世界。
幽冥界，幽世，星幽界，精神界，靈界，幽界。
世界各地都有各種各樣的稱唿方式。總之就是‘脫離生死之人聚集的領域’。而在‘不從之神’和真正的神明之間似乎被稱作‘生與不死的境界’……。
不管怎樣，沃班就是經由冥界來到了幽界。
接下來就是從死之仆從之中挑選出高等的魔術師執行異界轉移的秘儀，將沉眠的德揚斯達爾·沃班從地上運過來就行——
“那麽。”
沃班低語道。
他現在已經解除了龍化，恢複成人類的肉體。
“已經整備好了軍團。自稱吾妹的愚昧之徒所在處也已經派仆從搜尋出來了。接下來就隻要追擊那些家夥就行了。”
如今魔狼王的身邊圍繞著三百名的士兵。
死之仆從——而且是跟先前為了追擊薩爾瓦托雷·東尼，而在奧多摩召喚出來的同類存在。所有人生前都是著名的戰士。他們身上穿著各種樣式不同的鎧甲，裝備著刀，劍，槍，弓，斧，錘矛之類的武器。
並且，他們騎乘在沃班唿喚出來的狼群上。
這是他以魔狼的權能唿喚出來代替馬匹的東西。那都是些不會遜色於任何猛牛的巨狼。
沃班自己也騎在其中一頭巨狼身上。
帶領著肅然地行進的下仆們，朝著這個階層的盡頭之地前進。
建造於那裏的神殿不但是幽界之中屈指可數的聖域，而且似乎還是對重要的‘世界秘密’進行管理的場所……
“噢噢。”
沃班眯細了眼睛。
聽到傳
來馬蹄的聲音。猶如疾馳在鋪裝的街道上一樣，赤色的馬匹發出響亮的馬蹄聲——飛翔於天空之上。
正往這邊急速接近的赤馬騎手當然正是沃班的舊識。
而且，對方依然身穿飄揚的漢服側坐在馬鞍上，連韁繩都沒牽。
盡管這是不適合於騎馬的姿勢，卻能作出人馬一體之境的奔馳。
“你也過來了麽，狼王！”
“彼此，看來我們得出相同的結論呐。”
沃班對軀馳著天翔之神駿的羅濠教主迴答道。這匹駿馬遠看馬身像是赤色，實則不然。那隻是常見的栗毛馬。不過，沾濕全身的汗水卻是血紅色的。
反正就是以她擅長的方術唿喚出來的吧。
汗血駿馬在率領著死人與狼之軍團的沃班旁邊，離地麵兩、三米的高度輕快地疾馳著。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從其他方向攻過去吧？”
羅濠教主說道。
“為了免於妨礙你的指揮。”
“這樣也無妨。與羅濠教主一同率領軍團的機會，往後也許不會再有第二次。就讓我愉快地享受好了。”
自從締結同盟以來——
盡管並沒有特意配合對方的步調，兩人還是經常會在相同的地方，相同的時間碰見。
這也就是說，沃班侯爵和羅濠教主兩人是同等的——作為戰士的力量，直覺，鬥爭心，戰鬥經驗，見識，洞察力等等。
雖然生存方式大為不同，但兩人作為弑神者所掌握的能力數量——幾乎是同等的，所以步調才會如此一致吧。
身在眼前的這名弑神者果然才是自己最大的障礙嗎？
又或是，年輕的同族之中的某個人會成為更大的障壁擋在自己麵前呢？
尋求著終歸要一決雌雄的大敵身影——魔狼王與魔教教主驅馳於戰場之上……
在兩名老魔王再會的同一時刻。
“瞧你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白發白須的老人似乎快吐血似地惡罵道。
身上一如既往地穿著古代羅馬的白長袍，手持青銅之筆。
站在他麵前的是莉莉婭娜·克蘭尼查爾以及艾麗卡·布朗特裏，還有在前往幽界的旅途上，一直是個累贅的兩名弑神者。
“好死不死，偏偏把這兩個——即便是在隻有愚昧之徒的弑神之人中，其愚昧程度也出類拔萃的那兩個帶到這個館裏來！！”
“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老爺子啊。”
“竟然當麵把初次見麵的人叫成笨蛋，真是難以置信。”
這位讓東尼感慨地抱怨，讓愛莎夫人憤然不已的老人，正是‘普魯塔克之館’的主人。
這裏是昔日在約翰·普路托·史密斯的帶領之下，莉莉婭娜和萬裏穀祐理造訪過的場所。是那位愛麗絲公主也認識的神秘聖域——
“畜生……偏偏這時候又無法與這片領域的主人約翰·普路托·史密斯取得聯絡。居然趁著這種非常時期過來！”
“嘛，那麽我們就是在正好的時機來打擾呢。”
“正相反！你們是挑了最壞的時機過來！”
隨意擾亂曆史的魔女和曆史的監視者。
正在分別以耍寶和吐槽進行交流的兩人，其實是長年以來的好對手。當然愛莎夫人對此毫無自覺就是了。
沒去理會兩位魔王和老人之間的交流，兩名騎士正偷偷地相互低聲私語。
“來到這裏比想象中簡單得多啊。”
“因為自從遠征古代高盧以來，莉莉的靈視力就大有提升了呢。大概就是拜此所賜吧。”
作為人類的魔術師來說，她們都是擁有非凡才能的天才少女。
可是，在身處館內的陣容麵前，即使是她們也隻能成為配角。
“嘛，正如那位老人家所說的，把那兩位大人帶到這裏本身就是個錯誤……早就就已經這麽覺得了。”
“沒辦法呀。就算有其他的選擇，我們也沒有去選的餘地呀。”
與後悔不已的莉莉婭娜正相反，艾麗卡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依靠先前造訪時留下的印象，莉莉婭娜把眾人帶到了這個古代希臘風神殿裏。之後就進入了地底下，再穿過長長的走廊。
在最終到達的大廳上發現了這位白發白須的老人。
地下走廊上漂浮著龐大數量的石板。據說世界和人類的曆史全部都被記載於這些石板上。
老人的房間地板上也散落著大量同樣的石板。
要找個立足之處也極為困難。並且，在這個讓人不太舒服的地方擔任曆史監視者的老人——宛如一位悲劇角色一樣叫喊道。
“嗚唿……而且你們這些人！還把對鬥爭饑渴難耐的古老魔王都吸引到這個館裏來了！真是想都不敢想……假如這個聖域被破壞的話，不知會對正常的曆史進行造成多大的影響——！”
“護堂似乎睡熟了呢。”
“哪怕隻是片刻，隻要有機會的話就不會放過休息的時間。這可謂是戰士的資質吧。嘛，也許單純隻是大膽無畏就是了。”
“是啊。盡管某種意義上，這裏等同於敵方陣地。”
冷靜的女性聲音與做作的男性聲音進行的對話。
這是安妮·查爾頓與‘另一個人’之間的交流。草薙護堂正在他們的注視之下沉眠著。
以穿著衣服，隻是脫掉鞋子，仰躺的姿勢熟睡。
日本少年用來當睡床的是紅色敞篷汽車的後部座位。
安妮把這輛車從寶物庫裏取出，駛到了宮殿的入口前。不用說，當然是用來作為旅途的代步工具。並且，在安妮和‘另一個人’作出發準備期間，草薙護堂便鑽入後部座位上睡覺了……
“明明來到了妖精王兼弑神者的約翰·普路托·史密斯——以及安妮·查爾頓的別墅，還真是個厚顏無恥的人啊。嗬嗬嗬嗬。”
含笑著的‘另一個人’被擺到了副駕駛座上。
安妮這時也正好坐進駕駛座上。今天她也整齊地穿著經常會穿的黑色西裝。
“還是說這是種信賴的證明呢？即使身處危險萬分的魔王內戰之中，也唯獨對約翰·普路托·史密斯抱持全麵的信賴。”
“若真是如此的話，就應當誇讚我的品德高尚吧。”
紅色敞篷汽車在樸素的館邸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棟寬廣到足以讓三、四十個共同生活，全體以木頭建造，內部和外部的裝潢都箱單簡樸的宅邸。
若由四～五世紀的凱爾特人建造的話，也許就會造出這種結構的房屋吧。
而且，館邸位於森林的中央。
這是一片占據幽界其中一整個階層的廣大森林。茂盛地生長著以橡樹為主的綠色闊葉樹，裏麵住著相當多的妖精。
雖然外貌完全就是個人類的小孩或少女，實際卻是背後長著翅膀的fairy。
看似是個留著胡須的老人，實際卻是身高不足三英寸的小矮人lepre。
愛惡作劇有著大鼻子的小鬼goblin。北歐的妖精troll根據生存的地域差異，既有可能變成醜陋的巨人，也會成為戴帽子的老人，又或是小矮人。
以美女·美少女的姿態出現的女妖精種族，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有存在。
除此之外還有banshee，duhan，satros，silenos等等。若要一一列舉出來會沒完沒了，這裏就是住著如此多樣的妖精。
昔日這裏是妖精王奧貝倫和其部門所居住的森林。
沾染了狂氣的他被假麵的弑神者討伐之後，這裏就變成了約翰·普路托·史密斯的領地。往後，
每當史密斯／安妮作為業餘妖精王前來幽界的時候，就會將其作為營地兼別墅來利用……
王的寶物庫內也常備著一些裝備品的配件。
紅色敞篷汽車就是那其中之一。那是作為美國總統禦用品牌而廣為人知的高級車。隻不過那是一九五九年的舊式車種就是了。
基於怎樣的緣由而流傳到幽界則是完全不明。雖然想過可以迴到地上轉賣給舊車狂熱者，不過她還是讓居住在奧貝倫森林的黑鍛冶師們學習了整備車輛的知識。
拜此所賜，才能將其作為安妮／史密斯的專用車而有效利用。
“安妮。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被放在副駕駛座的‘另一個人’如此提議道。
漆黑的假麵。安妮的分身，洛杉磯的英雄約翰·普路托·史密斯穿戴的東西。
史密斯的人格寄宿在假麵上，與身為本體的安妮進行對話。
這是隻有來到幽界的時候才會發生的神秘現象。大概是因為這裏是比起肉體，靈魂和精神更重要的領域吧。
平時是安妮改變自己的音色，發出男性的高音。
不過，唯獨現在是假麵以史密斯的聲音說道。
“看了剛才送來的傳令書，快到那些家夥在評議場集合的時候了。”
“是啊。護堂也很快就會醒來了吧。”
把車鑰匙插進去，手搭在方向盤上。
安妮駕駛著愛車出發。再者，這片‘奧貝倫之森’裏麵鋪設著好幾條道路。割除了樹木和樹下的雜草，將鬆軟的地麵固定踏實，在上麵縱橫鋪設上寬廣的車道。
目的是為了讓以馬匹為首的野獸們，以及馬車能夠在上麵輕鬆行走。
雖說是森林，但這裏畢竟是王都。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種理所應當的關照。安妮駕駛的愛車無驚無險地加速起來。
“對了。”
坐在駕駛席上的安妮開口道。
“你看漏了某個關鍵點呢。護堂會在我麵前如此無防備的原因。”
“嗬喔，是什麽？”
“因為我跟他之間的關係有所進展啊。試想一下，我在戰鬥中說出‘賢內助的功勞’這句話時，護堂好像一副感到不好意思的樣子。如果說這是他的內心逐漸對安妮·查爾頓萌生愛慕之情的話，一切情況就能得到解釋了。”
“…………”
“這次也是，我特意去擔任支援任務，然後幫上了他的忙。這種細致的關懷刺激了他那種‘想要被值得信賴和尊敬的年上女性關愛’的欲望，讓他對我的思慕之情逐漸成型也說不定呢。”
“…………”
“真是讓人困擾啊。我和他生活的地方，年齡都相差太遠了。彼此所背負的東西都太沉重。即使我們之間的關係繼續進展下去，也隻會因此而為周圍的人們帶來不幸而已……”
“…………”
“他偶爾會對我投來別有含義的眼神，對我露出‘這個你應該懂的吧？’這樣的表情呢。他真是對我抱持十足的信賴啊。呐，你有在聽嗎史密斯？”
“唿唔。”
在安妮淡然地說著的期間，假麵始終保持著沉默。
他把五味陳雜的想法凝縮成簡短的一聲附和，然後轉換了話題。
“我就陳述自己的總結吧。已經差不多快到了吧？很快就要穿過森林，來到我們的結界外麵了喔？”
“確實是呢。——誕生，死亡。以及無限！”
就在她剛詠唱出言靈之時。
假麵立刻從副駕駛座上消失，一瞬間戴到了安妮的臉上。身上也已經穿上了黑色披風和高格調的黑色服裝。
如今駕駛著敞篷汽車，正是約翰·普路托·史密斯本人。
想象目的地的意象，進行轉移。
史密斯正以往常的方法，讓敞篷汽車不斷在各個階層之間轉移。
被嚴寒的雪原覆蓋的階層。
從幹枯的地麵上如間歇泉一樣噴發出火焰之柱的階層。
昔日曾是人類的靈魂化為纏繞生者的黑影，在地上到處彷徨的階層。
白色的地平線無限延伸的階層等等。
史密斯極為冷靜地如自動運行的機器一樣不斷地進行轉移。
若不按規定的順序以在不同的階層間移動的話，就無法到達想要前往的目的地——。因為禁足地被施加了這樣的咒法，所以必然要采用這種麻煩的旅行方法。
半途中，睡在後部座位的護堂醒來過來。
“唔唔……”
“睡得還真香啊，草薙護堂。”
“也沒所謂吧，昨天真是累壞了。”
“你就不怕我趁你睡著對你下殺手嗎？”
“要是我會擔心這些的話，根本就不會接受你的提議吧。”
草薙護堂就是以這種態度爽快地答應了‘與史密斯的兩人之旅’。
他讓同伴的媛巫女去追薩爾瓦托雷·東尼，跟他們那一行人匯合，然後自己跟著史密斯來到奧貝倫的森林。
嗬唿——
史密斯在假麵之下笑了。
身為弑神的魔王會狡猾地與敵人戰鬥，同時也會毫不猶豫地與敵人結下友誼。
能將這兩麵毫無矛盾地並存的弑神者也就隻有草薙護堂——以及薩爾瓦托雷·東尼了吧（以那個腦袋空空的意大利人的情況來看，意義稍微有點不同）。
果然應該讓這個日本人留下來嗎。
史密斯出於與別有用心的安妮不同的理由而如此考慮著。
“那麽你恢複到什麽程度呢？”
“身體方麵已經完全恢複了。至於權能方麵——再過幾小時，也能全部恢複了吧。”
“嗬喔。沒想到挺快的啊。”
草薙護堂所擁有的權能是‘東方之軍神’。韋勒斯拉納神十個化身的各種能力均是一天隻能使用一次。
並且，一度使用了的化身似乎必須要過去整整一天之後才能再用。
這就是格林尼治賢人議會所作的推測。
不過，在奧多摩的戰鬥之後到現在應該還沒經過半天才對……
“坦白地說吧。”
是從史密斯的沉默之中理解了什麽嗎，草薙護堂這麽說道。
“我的——韋勒斯拉納的權能再次使用的時間，其實正在逐漸地縮短了。大概就是……最初的一半時間左右吧。一度死亡之後複活過來的時間也在逐漸縮短。”
“還真是老實啊。”
史密斯苦笑道。
“對我坦言這種事沒關係麽？”
“如果你是那種會打這種歪主意的家夥，剛才就不會讓我唿唿大睡吧。”
與作為戰士的強大呈正相反的無防備姿態。
這種特質雖然會成為致命的破綻，但同時也會成為與宿敵之神相互吸引的契機。正因為如此，就連傳聞中的那位女神雅典娜也——。
“那麽說來，你也認識那位玻璃色瞳孔的公主吧？”
“原來你也認識那個人嗎？”
“在內戰開始之前，我跟她有過一麵之緣。該說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吧。”
那位曾是神祖的玻璃公主是這麽說的。
草薙護堂才是應當與最後之王展開決戰的人。那個時候，她說想要在那個男人的無防備特性上賭一把——。
史密斯邊迴想著這件事邊進行了最後的轉移。
“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這些景色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啊。”
“就我個人覺得，這跟英國南部——康沃爾一帶的景色有些相似吧。”
茂盛地生長著翠綠色青草的草原。縱覽所見都是一
片如海洋般廣闊延伸的綠色風景。
頭頂上方是一片廣大的星空。這個階層都是常夜之色。並且，還有與這片雄偉的自然毫無違和地融匯在一起的人工物。
“那個不是叫巨石柱的東西嗎？”
草薙護堂說道。巨石建造物。比起人類還高的巨大石頭（大多是細長的石柱）並排而立，其中一柱如紀念牌一起屹立在中央，可謂是神聖之地的證明。那是歐洲史前文明的遺產。
這片廣闊草原的各處都聳立著這樣的巨石群。
並且，還有一條連接著遙遠彼方的道路。敞篷汽車在這條路上行駛了五十公裏後，便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裏果然也有座巨石建造物。
是所謂的環狀列石吧。
數十塊高度為五米左右的長方體巨石呈環狀排列。
圍成的圓形麵積相當於棒球場的內野大小。二十名以上的出席人員正聚集在裏麵。大多都是初次見到的生麵孔。
是那些幽界的妖精王們把各種能人異士都帶過來了吧。
“這裏是聚集君臨妖精境的妖精王以及賢人們，舉行會議的評議場。我希望你務必也要參加今天的集會。”
史密斯對護堂說道。
“雖然美麗的玻璃公主似乎缺席了，不過我聽說你的舊識也在場呢。”
“你說我的舊識——呃？”
跟史密斯一起從車上下來之後，護堂定目凝視起來。
隻見前方站在一個穿著東洋風衣裝的白發老人，以及穿著古代希臘典型服飾的少女。這兩者都並非史密斯的相識。
那名少女的銀發和美貌給人特別深刻的印象，身上散發著神聖的氛圍。
“那不是須佐之男老爺子……和雅典娜嗎？”
護堂不禁呆然地低喃道。
4
護堂被簡單地介紹過聚集於評議場的成員們各自的來曆。
首先，除了史密斯之外還有十餘名妖精王。
魔神宮的主人——沙漠的精靈謝伊坦。
妖魔王女莎樂美。
風的暴君玻瑞阿斯。
立於所有妖精鍛冶師之頂點的黑小人之王阿貝裏希。
沙暴之王西蒙。
舍棄俗世，隱居於昆侖山的人虎大仙。
統治聖木之森的精靈王。
光以笑聲便能招來死亡的亡靈之王等等。
最初的還好，之後的就記不清了。
並且，還有妖精王們帶來的幽界隱士、賢人、古老者們。
既有厭倦了在地上流浪的前‘不從之神’，也有本來身為人類但獲得了不死性的大魔術師和聖人，擁有不遜色於妖精王的神力的上位妖精和精靈們等等。
在這裏麵還有速須佐之男命，以及在內戰開始之前送別至幽界的雅典娜。
“居然會有兩個我認識的人啊。”
“哼。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作為清秋院惠那庇護者的須佐之男哼聲道。
“大多血氣方剛的弑神之人離開地上，將‘生與不死的境界’作為戰場也是常有的事。既然如此，遇見一兩個相識或舊敵也並非稀奇之事。”
“原來如此。”
“像那種既是弑神之人，也成為了妖精王的家夥倒是個初例呐。”
這是他瞄了一眼約翰·普路托·史密斯之後所說的話。
今天的須佐之男身穿窄袖的衣服以及寬鬆的裙袴。衣物全都是白色的。雖然是一身如同從日本神話的繪本中跳出來一樣的打扮，不過一頭白發並沒有紮起。並非那種‘角髪’的形象，而是所謂的蓬發。
這種發型與雖然年老卻形象粗暴的須佐之男反而相當合適。
至於雅典娜則是妙齡少女的姿態。她並沒有為時隔數日的再會感到喜悅，隻是淡然地對護堂這麽說道。
“雖然妾身來到此地時日尚淺，不過卻受到各位妖精王的邀請。說是為了平息此次的騷動，想要借助妾身的見識。”
“騷動？”
“當然就是再臨的‘最後之王’。”
雅典娜愉快地露出無畏的微笑。
作為神祖的帕拉斯·雅典娜以性命為代價化為了蛇之女神。結果，最終卻被複活的羅摩奪取了所有的生命力。因此為了逃過即將到來的死亡，她便來到了幽世。
果然還是在這邊過得更好吧。相較於在地上分別的時候，她現在多少恢複了些堅毅的感覺。
現在的雅典娜帶有讓人懷念的凜然——作為戰神之時的風貌。
不過，護堂當然不會因此而說出‘太好了’這種話。他隻是將她的堅強和剛毅當作理所當然一樣地接受，如以往那樣與她交談著。
“那麽，在這裏的人……”
其實根本就沒有多少個是人類，不過他無視了這點繼續說道。
“都是想要對付羅摩那家夥的嗎？”
“啊啊。你忘了嗎，妾身本來也是為此而來這邊的哦？”
“說來你確實是這樣啊。不過，其他的家夥……都是原神明，半神之類的吧？他們不是羅摩的同伴嗎？”
護堂開門見山地問道。
可是，得到的都是些微妙的反應。
妖精王和幽界的能人異士們——誰都沒有表示肯定。他們有的對此沉默不語，有的當作沒聽到，有的露出別有含義的微笑，有的隻是聳了聳肩。
那麽說來——
護堂再次把視線投向那位‘老爺爺’。
以須佐之禦老公的身份，從幽世對現世的正式編篡委員會進行幹涉的隱居老人。
須佐之男又像是稍帶些惡意似的竊笑道。
“嘛……確實我們就像是那個小鬼的同族一樣。若能不作顧慮，倒是有很多想要說的話。而且——”
須佐之男像是個淘氣的孩子似的歪了歪嘴唇。
“這裏是將心聲一吐為快也無妨的隱密居所。”
“你們還真是都想妨礙羅摩複活啊……甚至還把那家夥的前妻拉入夥了。”
護堂點了點頭。
昔日被稱為悉多的女神。轉生之後成為神祖，流離到日本，最後隱居在這個幽世裏——
正如史密斯先前所說的，玻璃公主並不在場。
她交托過來的東西，現在也偷偷地帶在身上……
“聚集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情況嗎。”
“噢噢。以前也說過了吧。盡管我是隱居之身但仍屬神之位階。將隻存在於神之世界‘不死領域’的知識傳達給現世之人乃是不被允許之事。”
在去年的年末，將須佐之男的禦靈召喚到地上的時候。
他再次說出先前告知過護堂等人的那番話。
“我們重視的是‘此世與彼世的均衡’。換言之，就是讓你們人類的世界與神明的世界維持正確的關係存在下去的意思。”
均衡。是個讓人在意的詞語。
須佐之男在探出身體的護堂麵前繼續演說下去。
“人類應有人樣。神明應有神樣。人類在偉大的神明和大自然麵前隻能無能為力地任其擺布。從宇宙的起始直到終結為止，讓應存的事物存續，編織正確的曆史之線……因此啊。”
須佐之男莊嚴地說道。
他的身上散發著粗暴而又超然的神靈之氣。
“區區人類竟能弑殺神明的世界……絕對不可存在。應當修正——這便是懷有這種意圖的黑幕將羅摩那小鬼派遣而來的理由。若是允許如此的話，人界與神界的均衡便會逐漸狂亂了吧。”
“黑——幕？”
“忘了嗎？那家夥也說過了吧。”
“該不
會……是《命運》吧。”
以前羅摩就說過——我是被托付了殲滅魔王之命運的戰士。
作為羅摩宿敵的弑神者則是如此罵道——我對於創造出你這種存在的‘命運’有無數的怨言。
護堂自己也這麽說過了。打從心底地認為命運什麽的見鬼去吧。
“沒錯。正是殲滅魔王的命運。嘛，若讓由我這種血氣方剛的半吊子神明來發表意見的話——那就是給我見鬼去吧。”
“呃，你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須佐之老神正想對目瞪口呆的護堂說些什麽。
不過，在他開口之前——雅典娜就搶先插口說道。
“當然。肯定無妨吧。”
“這次是智慧女神大人的暴言麽……”
“哼。神與弑神者，一旦相遇隻要展開生死之戰便可。即使神明因力所不及而戰死，也不過是戰場之常例罷了。若無法將對方認可為對等的存在——又豈有自稱為神的資格。”
這是符合司掌智慧與鬥爭之女神的風範，充滿了驕傲感的宣言。
“意思就是即便沒有被命運的戰士守護也無妨，隻要自己去戰鬥便可。更不用說，那個戰士——竟是汙穢的鋼之英雄。”
這是對於地母神和蛇之天敵的強烈憎惡。
護堂如今明確地見識到了雅典娜的傲氣。
“妾身對此絕不認可。而且——”
雅典娜揮了揮手。
這個動作指的是聚集在這裏的所有幽世的超越者們。
“盡管理由各異……但否定羅摩王的存在這點，在座各位似乎都是相同的意見呢。”
黑小人妖精王阿貝裏希簡短地說：“他實在是過於強大。”
北風之王玻瑞阿斯以莊重的語氣道：“我不認同讓羅摩王不惜以灼熱燃盡現世，也要將弑神之人們全部殲滅。”外貌就是個壯年白人男性的他每當開口說些什麽時就會刮起陣陣的冷風。
美貌的王女莎樂美“是生是死隨己而定便可。”憂慮地如此低喃道。
有著感覺就像會出現在一千零一夜故事中的魔神外貌——妖精王伊謝坦最後總結道：“如此看來這個問題已討論完畢。我也不會得出消滅羅摩王之外的結論。”
在場沒有任何人打算要擁護羅摩。
於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約翰·普路托·史密斯像是要總結眾妖精王的結論一樣終於開口說道。
“草薙護堂。隱居在這個幽界裏的原不從之神以及隱者們，可說都是神界與精靈界的流浪者。而且他們都是以自身的意誌選擇這種生存方式。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對《命運》這種超常的存在……無所顧慮地表明各自的意見。”
“看來的確是呢。”
剛才聽到的幾個理由護堂都能理解。不過，那個讓人那麽有好感的男人居然會被同族們如此忌諱。
這實在是太過可悲了。他認為這不是那個男人應該受到的待遇。
於是，史密斯以筆直的目光——凝視著如此沉思的護堂。就像正找尋著些什麽，想要看穿護堂心底的想法一樣。
他不禁迴望對方之後，史密斯說出了這樣的話。
“隻不過……聚集於這裏的幽界諸賢們，基本上都有身為神明的規限。更重要的是，既然是隱居之身，便無法對現世的事像作積極的幹涉。因此，我希望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這話什麽意思？”
“妾身也是稍早前才剛聽聞。那個相當荒謬的奇策……不過倒是與你們這些弑神之人挺適合的吧。”
雅典娜稍微揚起了嘴唇。
她臉上浮現出符合戰女神風範的剛毅微笑，低聲地說出引導的話語。
“瞞過殲滅魔王的《命運》，讓弑神者之中的一人與羅摩王——以完全對等的條件進行對決。就是能夠將此實現的秘策。”
對等的決鬥。這是一句讓護堂相當在意的話。
“可以詳細地跟我說一下嗎。”
“唔嗯。讓英雄羅摩成為究極戰士的，乃是殲滅魔王的命運。不過，即便以那股絕大無比的命運之力，也無法無條件地扶助那個男人。最多隻能以誕生於地上的弑神者的數量來提升羅摩王的力量。”
“那麽，這是為什麽呢？”
正好這裏有智慧女神在場。於是他便向雅典娜問道。
“反正都這樣的話，隻要無限製地強化羅摩不就行了。”
“無法如此。畢竟‘盟約大法’隻是‘修正的力量’。”
“修正力？”
這是最近頻繁地聽到的詞語。
自己也多次親身體驗過了。沒錯。在被愛莎夫人帶到古代的時間旅行途中，曾經一次又一次地……
像是從護堂的臉色中理解了什麽，假麵的弑神者插口說道。
“換種讓你也能理解的說法吧。對這個世界來說，我們這些campione的誕生是超脫規則的。乃是在世界的曆史上不會發生——不可能發生的緊急事態。比如說，亂入過去時代的愛莎夫人吧。”
史密斯直接指出某個問題人物的名字。
“為了修正這種‘不規則’，完善勇者殲滅所有魔王這種應有的曆史，因此對英雄羅摩作出臨時支援的係統。這正是‘盟約大法’。其實這就是與我們認知為‘曆史修正力’同類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啊……”
拉克什曼在奧多摩展現出意外強大的實力之時。
祐理因此而聯想到愛莎夫人，看來她的直覺是正確的。
“草薙護堂。”
雅典娜再次對點著頭的護堂說道。
“關於如今你正在展開的內戰，其用意是可以理解，不過效率實在太差。若是自相殘殺至擊斃七人之中的六人，最後剩下的一人——必然已精疲力竭，根本無法再與羅摩王進行對決。”
“說的也是。其實我從昨天起，就已經依稀察覺到了。”
從內戰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兩天。在這短短的兩天內，都已經反複展開過多少場生死對決了呢。
而且，到現在還沒任何人出局。
嘛，愛莎夫人倒是可以看作實際上已經退場了吧。
“既然如此，草薙護堂——就讓你，或是假麵的弑神者——”
直視著眼前的兩名campione，雅典娜如此宣告道。
“由其中一人使用這個奇策吧。讓那個愚昧的魔女再次打開‘妖精的通廊’，把其餘六名弑神者推落下去，將他們從現世抹消。”
“誒？稍等一下！”
馬上發覺到問題點，護堂叫喊道。
“愛莎夫人已經失去了全部力量。她根本就無法打開通廊吧！”
注1：即意大利。
“哈哈哈哈哈！幹得挺不賴的嘛，你們！”
“是的，這樣我們就朝著目的地邁進一大步了！”
兩名campione正無憂無慮地歡笑著。
不用說，這兩人自然是薩爾瓦托雷·東尼和愛莎夫人。而與兩位散發歡樂氛圍的魔王呈鮮明對比，同行的兩名騎士則一副筋疲力盡的表情。
“最後從空中掉下來的是……隕石嗎？”
“跟蘭斯洛特卿的一騎驅馳不同，似乎真的是從宇宙降下來的啊。把那個召喚過來的似乎是薩爾瓦托雷卿就是了。”
莉莉婭娜和艾麗卡相互探討道。
流星劃過夜空，正逐漸朝自己這邊迫近——在這種迫切的狀況下，總算成功達成了世界轉移的儀式。
沃班侯爵變化成巨龍，噴出炙熱的紅蓮火焰。
羅濠教主將歌謠轉化為衝擊波，正不斷地提升著破壞力。
然而，最後的最後卻得以將所有的險境全部甩在身後的形式來到了這裏。
——石造的街道。
周圍盡是用煉瓦建造的房屋。
到處都找不到現代風格的鋼筋建築大樓，充滿著歐洲田舍城鎮的風情。
隻不過，沒有人類的身影。
無人的城鎮，這裏是幽界的一隅。
“以前也曾經來過這裏。當時是跟護堂一起在幽界徘徊時，偶然闖入過這個地方呢。”
“那就是被當時的記憶拖到這裏來的吧。”
莉莉婭娜對艾麗卡的報告點了點頭。
“因為這次——我沒有閑工夫在腦中想象明確的目的地吧。倒不如說，在那種危境下真虧我們還能成功啊。”
“哈哈哈哈！你們不愧是護堂的騎士啊。”
“總而言之，得先去尋找傳說的神殿才行呢。要是能找個知情的人問一下就好了。”
兩位魔王已經完全恢複平時的樣子。莉莉婭娜歎了口氣。
“我曾經去過那裏，雖然隻有一次罷了。”
“真的嗎！？莉莉婭娜小姐！？”
“是的。不過，因為是個相當特殊的聖域，所以我不知道能否順利地到達。如果有熟悉幽界的萬裏穀祐理在的話，就更有把握了。”
“隻要能聯絡上祐理就行了對吧。”
艾麗卡對於盟友這番話點了點頭。
獲知了英雄羅摩的名字之後，萬裏穀祐理便留在了幽界。
據說那時候得到了一個叫玻璃公主的人物協助。她不但是清秋院惠那那位‘爺爺’——須佐之男的知己，還是女神悉多的轉生者。
若是如此，到須佐之男的住處附近搜尋的話，也許能遇見祐理也說不定。
不過沒有明確的證據。艾麗卡瞄了一眼東尼。
“薩爾瓦托雷卿。您的身體現在如何呢？”
“雖然不算最差，但也不算太好呢。”
從左肩縱切而下的‘像溶解的金屬冷卻固定起來’的傷痕——
至今依然沒有痊愈的跡象。以campione的超常肉體也無法攻克的傷勢。該說是真不愧是劍之王與黑王子的協力之作嗎？
盡管還是一副悠哉的態度，但東尼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好。
不知會否隨著時間經過逐漸惡化呢？
艾麗卡暗自考慮著。
“是嗎，像隕石一樣的東西落在八王子市內了麽……”
（幸好那裏是遠離市街地的山區，而且因為是深夜，被害程度得以控製在最小的範圍……）
對於感慨地低喃著的護堂，祐理如此補充道。她正以精神感應的靈力追蹤著同伴們的行蹤。
“於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的念波都消失了啊。”
“我想……恐怕不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相對於稍有點擔心的祐理，實際學業成績相當優秀的惠那披露了點小知識。
“那麽說來，以前曾經聽說過。在昔日江戶時代的文化年間，曾經有隕石掉落在八王子。現在肯定也是某個王將此再現出來呢。”
“除了失去力量的愛莎夫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嫌疑人就是了。”
“唿唔，如果這樣就排除了四名campione的話……”
約翰·普路托·史密斯以開玩笑的語氣對護堂這麽說道。
“魔王內戰的參加者就減少了一半以上了呢。你怎麽想，草薙護堂？”
“也沒怎麽想。就是跟你一樣啊。”
“既然這樣，還是別那麽樂觀地以為他們都全滅為好吧。那麽，魔王們與魔術師——這六個人到底消失到哪裏去呢……”
即使對於護堂這種隨意敷衍的迴答，史密斯還是能理解個中的含義。
就在護堂感覺到與這位未見過真容的怪人之間的奇妙緣分之時，傳來了通知手機接到來電的輕快旋律。
是從惠那身穿的製服裙子——上麵的口袋內傳出來的。
太刀之媛巫女將手機取出，把它貼在耳朵上。因為這裏是視野良好的山脊位置，所以電波的傳遞應該要比蒼鬱的山林之中要好。隻不過清秋院惠那是個不怎麽關心手機電池情況的人。跟現代人的習性不符的她在這種時候卻接到了聯絡。
“是傳達給王的口信喔。”
“是那個老頭子麽。”
“啊哈哈，猜對了。‘你們要找的人都跑到這邊來了，趕快過來處理一下！’爺爺是這麽說的。”
守護太刀之媛巫女的故老者，速須佐之男命。
昔日曾為‘不從之神’的舍世之人傳來了這樣的消息。
“嗬喔。原來你也有在幽界的相識麽。”
“明明我什麽都沒說，你居然會知道啊。”
史密斯以這是理所當然的口吻對感歎的護堂說道。
“已經說過好幾次，我畢竟也是位妖精王啊。來自那邊的消息我馬上就能知道。還有，也許不該說這種話……我的洞察力可是比起世間的一般人要敏銳得多呢。”
“這還真的不是該自己說的話啊。”
這次護堂發出苦笑。這個假麵男還真會說話。
（那個……護堂同學。）
祐理傳來了念波。
（既然大家都來了幽世的話，我就用靈力試著尋找大家的位置吧。）
“說來萬裏穀的身體還在那邊啊。遲點我們也要去那邊了吧……”
“畢竟爺爺也這麽說了呢。”
“清秋院。像以前那樣，讓須佐之男從幽世那邊把我們弄過去——”
“等下，草薙護堂。”
就在跟媛巫女們商量著的時候，史密斯插口說道。
“先前都說過了，我可是妖精王。隻要使用其權能的話，要把你們都帶到那邊的世界也並非難事。”
“真的嗎！？”
“啊啊。不過我有個附帶條件。”
史密斯正隔著假麵筆直地凝視著護堂。
“包含那兩位巫女在內，你要和其他同伴分開行動。”
“什麽？”
“我約翰·普路托·史密斯要擔當向導，將你帶到某個地方。這是一趟隻有魔王同行的旅途。在這期間，假如你拒絕我的要求……嗬嗬嗬，你跟我之間中斷的魔王內戰，就真的會再次展開了吧。”
“我跟你的……兩人之旅？”
“啊啊。如果你能接受這個條件，我就為你打開妖精境的大門吧。”
2
被卷入星辰墜落之中的武林至尊當然沒有死亡。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羅翠蓮一眼就看穿了那是從天而降的災厄。普通的方式是
無法從那個星辰的墜落範圍中逃離。
不過，當然窮盡武術和方術之極致的自己是另當別論的——
“疾！”
詠唱簡短的口訣，使用出縮地之法。
所謂的縮地指的是‘縮短如今身處的土地與遠方的目的地之間的距離’的意思。
換言之就是瞬間移動。於是羅翠蓮便悠然地從隕石墜落引起的衝擊和爆風之中逃脫了出來。
“伊太利亞（注1）的王居然秘藏著那樣的劍……那個流星之太刀。”
她對薩爾瓦托雷的引動星辰的行為表示讚歎，並且愉快地微笑起來。
他是位除了劍術外其他方麵都未成熟的愚者。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卻把自己唯一可取之處鑽研至狂人的境界，甚至已經達到了超乎羅翠蓮想象的領域。
沒錯。縱然其他人都不知曉，唯獨自己非常清楚。
那是融匯了劍與刀術的精髓，將收納在刀鞘內的刀具一瞬間擊出的絕技。
作為窮盡武學之極者的見識，以及道姑的靈感讓羅翠蓮明白到其原理。
“必須得追擊那些人才行呢……”
草薙護堂的部下也跟那兩個魔王同行。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兩個部下的其中一人正在執行轉移到幽冥界——西洋魔術師們稱之為幽界的秘儀。當然，她也會使用相同的法術。
於是——她完全憑自身力量轉移到了幽冥界。
迎接她到來的是相識的古代仙女們。
“教主大人。”
“久別多時了。”
“能夠將教主大人的尊顏再次烙印於眼底，實在讓小女感到無上的喜悅！嗚唿！羅濠教主大人的威德榮光永存！”
這裏是桃園。
廣闊的占地內各處生長著數千株的桃樹，被悉心修剪過的桃樹正充分地照射著春季的明媚陽光。
仙女們賞花，吟詩，享用美酒，相互談笑。並且，如今那些優雅的仙女們正慌忙地聚集到其美貌不劣於此處任何人的羅翠蓮身邊，帶著尊敬和親愛之情款待她的到來。
這正是桃源之鄉——
乃是羅翠蓮位於幽冥界的大本營。
當然，因為她是地上之人，所以非特殊情況不會過來這裏，定命之人沒有在此居住的資格。
不過在成為弑神者以來，羅翠蓮造訪幽冥界的機會也隨之增多。後來在不經覺之間，這個桃源鄉已經成為她的臨時住處。
“我有事要命你們去辦。”
連句寒暄的話都不說，羅翠蓮一開口就這麽說道。
“稍早之前，應該有兩名弑神者從地上來到了這邊。你們去搜尋他們的下落。盡快去辦，不容有誤。”
明白了。仙女們當即低頭領命。
要是對方躲在被禁止踏足的聖域以結界之術護身的話，搜索起來會相當困難。不過，這次的追擊對象是七名魔王之中最愚蠢的兩名。
必定能找到他們的所在之處。羅翠蓮確信如此。
經過數刻之後，羅翠蓮終於動身。
已經接到仙女們關於搜尋目標所在的‘階層’情報。她將那裏作為目的地，在內心強烈地默念，進行轉移——
（幽冥界內有著幾近無限的階層存在，要走遍各個階層采用這種旅行方法最快捷方便。）
（我的大敵正在此地的某處。）
如花般的容顏上浮現出愉快的微笑。
眼前是一片廣闊延伸的翠綠草原。感覺山羊和馬匹之類的動物能在此盡情地奔跑。而且臨近海邊。
來到草原盡頭的位置是一個峭立的懸崖。
如果在懸崖上往下方眺望的話，想必能看到海浪拍擊海石的景象吧。天空之上被厚厚的雲層覆蓋，陣陣微風吹過無人的草原。
氣溫清爽涼快，空氣有些幹燥。
理所當然的，這裏不同於地上的任何地方——不過卻讓羅翠蓮迴想起來，昔日到遙遠的希臘之國海邊旅行的時候，曾經見過與之相似的景觀。
“那麽……去尋找仙女們所說的聖域吧。”
她把‘眼睛’放飛到上空之上，俯覽這一帶的狀況。
數十裏的前方有座神殿。那種並列著大量粗大圓柱的建築樣式，與古代希臘的多利亞式建築相當酷似。那裏就是仙女們所說的聖域吧。
而且，還有另一個發現。
“嗬喔。”
發現了某樣東西，羅翠蓮低喃道。
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有一支正肅然地行進著的軍團。
“不愧是狼王，這麽快便過來這邊了麽。”
薩爾瓦托雷·東尼召喚的隕石降落下來時——
德揚斯德爾·沃班變化為‘漆黑的巨龍’。這個權能似乎被那群賢人議會的家夥命名為‘冥界之黑龍’（變身成龍以外的情報，並未記載於公開的資料上）。
……其實，嚴密來說的話，那並非是變身。
這個權能的能力嚴格來說是——沃班讓自身陷入睡眠，讓從體內分離出來的靈魂變化為龍。
因為陷入假死狀態的肉體會變得毫無防備，因此大多數時都難以應用。不過，化成魔龍的沃班之靈魂是不滅的，即使龍之靈體被毀滅，靈魂也會如幽鬼一樣從冥界歸來——
這個權能是篡奪於古代索布達米亞的女神伊南娜。
她作為給大地帶來豐收的存在，同時也是冥界的女神。正如司掌死亡的大地母神大多都是如此，她也是擁有龍=蛇這個第二本性的神格（與希臘神話的雅典娜同樣）。
被卷入隕石墜落的爆發之中時，黑龍的身體受到了劇烈的損傷。
不過，還沒到致命程度。於是沃班便唿喚出死之仆從魔女，命其查找逃跑的敵人去向——得知他們去了幽界。
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了。
沃班從龍體的胸膛將心髒掏了出來。
親自斷絕性命——這一行為等同於‘前往冥界’的意思。
並且冥界和幽界是極為接近的兩個世界。
幽冥界，幽世，星幽界，精神界，靈界，幽界。
世界各地都有各種各樣的稱唿方式。總之就是‘脫離生死之人聚集的領域’。而在‘不從之神’和真正的神明之間似乎被稱作‘生與不死的境界’……。
不管怎樣，沃班就是經由冥界來到了幽界。
接下來就是從死之仆從之中挑選出高等的魔術師執行異界轉移的秘儀，將沉眠的德揚斯達爾·沃班從地上運過來就行——
“那麽。”
沃班低語道。
他現在已經解除了龍化，恢複成人類的肉體。
“已經整備好了軍團。自稱吾妹的愚昧之徒所在處也已經派仆從搜尋出來了。接下來就隻要追擊那些家夥就行了。”
如今魔狼王的身邊圍繞著三百名的士兵。
死之仆從——而且是跟先前為了追擊薩爾瓦托雷·東尼，而在奧多摩召喚出來的同類存在。所有人生前都是著名的戰士。他們身上穿著各種樣式不同的鎧甲，裝備著刀，劍，槍，弓，斧，錘矛之類的武器。
並且，他們騎乘在沃班唿喚出來的狼群上。
這是他以魔狼的權能唿喚出來代替馬匹的東西。那都是些不會遜色於任何猛牛的巨狼。
沃班自己也騎在其中一頭巨狼身上。
帶領著肅然地行進的下仆們，朝著這個階層的盡頭之地前進。
建造於那裏的神殿不但是幽界之中屈指可數的聖域，而且似乎還是對重要的‘世界秘密’進行管理的場所……
“噢噢。”
沃班眯細了眼睛。
聽到傳
來馬蹄的聲音。猶如疾馳在鋪裝的街道上一樣，赤色的馬匹發出響亮的馬蹄聲——飛翔於天空之上。
正往這邊急速接近的赤馬騎手當然正是沃班的舊識。
而且，對方依然身穿飄揚的漢服側坐在馬鞍上，連韁繩都沒牽。
盡管這是不適合於騎馬的姿勢，卻能作出人馬一體之境的奔馳。
“你也過來了麽，狼王！”
“彼此，看來我們得出相同的結論呐。”
沃班對軀馳著天翔之神駿的羅濠教主迴答道。這匹駿馬遠看馬身像是赤色，實則不然。那隻是常見的栗毛馬。不過，沾濕全身的汗水卻是血紅色的。
反正就是以她擅長的方術唿喚出來的吧。
汗血駿馬在率領著死人與狼之軍團的沃班旁邊，離地麵兩、三米的高度輕快地疾馳著。
“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從其他方向攻過去吧？”
羅濠教主說道。
“為了免於妨礙你的指揮。”
“這樣也無妨。與羅濠教主一同率領軍團的機會，往後也許不會再有第二次。就讓我愉快地享受好了。”
自從締結同盟以來——
盡管並沒有特意配合對方的步調，兩人還是經常會在相同的地方，相同的時間碰見。
這也就是說，沃班侯爵和羅濠教主兩人是同等的——作為戰士的力量，直覺，鬥爭心，戰鬥經驗，見識，洞察力等等。
雖然生存方式大為不同，但兩人作為弑神者所掌握的能力數量——幾乎是同等的，所以步調才會如此一致吧。
身在眼前的這名弑神者果然才是自己最大的障礙嗎？
又或是，年輕的同族之中的某個人會成為更大的障壁擋在自己麵前呢？
尋求著終歸要一決雌雄的大敵身影——魔狼王與魔教教主驅馳於戰場之上……
在兩名老魔王再會的同一時刻。
“瞧你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白發白須的老人似乎快吐血似地惡罵道。
身上一如既往地穿著古代羅馬的白長袍，手持青銅之筆。
站在他麵前的是莉莉婭娜·克蘭尼查爾以及艾麗卡·布朗特裏，還有在前往幽界的旅途上，一直是個累贅的兩名弑神者。
“好死不死，偏偏把這兩個——即便是在隻有愚昧之徒的弑神之人中，其愚昧程度也出類拔萃的那兩個帶到這個館裏來！！”
“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老爺子啊。”
“竟然當麵把初次見麵的人叫成笨蛋，真是難以置信。”
這位讓東尼感慨地抱怨，讓愛莎夫人憤然不已的老人，正是‘普魯塔克之館’的主人。
這裏是昔日在約翰·普路托·史密斯的帶領之下，莉莉婭娜和萬裏穀祐理造訪過的場所。是那位愛麗絲公主也認識的神秘聖域——
“畜生……偏偏這時候又無法與這片領域的主人約翰·普路托·史密斯取得聯絡。居然趁著這種非常時期過來！”
“嘛，那麽我們就是在正好的時機來打擾呢。”
“正相反！你們是挑了最壞的時機過來！”
隨意擾亂曆史的魔女和曆史的監視者。
正在分別以耍寶和吐槽進行交流的兩人，其實是長年以來的好對手。當然愛莎夫人對此毫無自覺就是了。
沒去理會兩位魔王和老人之間的交流，兩名騎士正偷偷地相互低聲私語。
“來到這裏比想象中簡單得多啊。”
“因為自從遠征古代高盧以來，莉莉的靈視力就大有提升了呢。大概就是拜此所賜吧。”
作為人類的魔術師來說，她們都是擁有非凡才能的天才少女。
可是，在身處館內的陣容麵前，即使是她們也隻能成為配角。
“嘛，正如那位老人家所說的，把那兩位大人帶到這裏本身就是個錯誤……早就就已經這麽覺得了。”
“沒辦法呀。就算有其他的選擇，我們也沒有去選的餘地呀。”
與後悔不已的莉莉婭娜正相反，艾麗卡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依靠先前造訪時留下的印象，莉莉婭娜把眾人帶到了這個古代希臘風神殿裏。之後就進入了地底下，再穿過長長的走廊。
在最終到達的大廳上發現了這位白發白須的老人。
地下走廊上漂浮著龐大數量的石板。據說世界和人類的曆史全部都被記載於這些石板上。
老人的房間地板上也散落著大量同樣的石板。
要找個立足之處也極為困難。並且，在這個讓人不太舒服的地方擔任曆史監視者的老人——宛如一位悲劇角色一樣叫喊道。
“嗚唿……而且你們這些人！還把對鬥爭饑渴難耐的古老魔王都吸引到這個館裏來了！真是想都不敢想……假如這個聖域被破壞的話，不知會對正常的曆史進行造成多大的影響——！”
“護堂似乎睡熟了呢。”
“哪怕隻是片刻，隻要有機會的話就不會放過休息的時間。這可謂是戰士的資質吧。嘛，也許單純隻是大膽無畏就是了。”
“是啊。盡管某種意義上，這裏等同於敵方陣地。”
冷靜的女性聲音與做作的男性聲音進行的對話。
這是安妮·查爾頓與‘另一個人’之間的交流。草薙護堂正在他們的注視之下沉眠著。
以穿著衣服，隻是脫掉鞋子，仰躺的姿勢熟睡。
日本少年用來當睡床的是紅色敞篷汽車的後部座位。
安妮把這輛車從寶物庫裏取出，駛到了宮殿的入口前。不用說，當然是用來作為旅途的代步工具。並且，在安妮和‘另一個人’作出發準備期間，草薙護堂便鑽入後部座位上睡覺了……
“明明來到了妖精王兼弑神者的約翰·普路托·史密斯——以及安妮·查爾頓的別墅，還真是個厚顏無恥的人啊。嗬嗬嗬嗬。”
含笑著的‘另一個人’被擺到了副駕駛座上。
安妮這時也正好坐進駕駛座上。今天她也整齊地穿著經常會穿的黑色西裝。
“還是說這是種信賴的證明呢？即使身處危險萬分的魔王內戰之中，也唯獨對約翰·普路托·史密斯抱持全麵的信賴。”
“若真是如此的話，就應當誇讚我的品德高尚吧。”
紅色敞篷汽車在樸素的館邸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棟寬廣到足以讓三、四十個共同生活，全體以木頭建造，內部和外部的裝潢都箱單簡樸的宅邸。
若由四～五世紀的凱爾特人建造的話，也許就會造出這種結構的房屋吧。
而且，館邸位於森林的中央。
這是一片占據幽界其中一整個階層的廣大森林。茂盛地生長著以橡樹為主的綠色闊葉樹，裏麵住著相當多的妖精。
雖然外貌完全就是個人類的小孩或少女，實際卻是背後長著翅膀的fairy。
看似是個留著胡須的老人，實際卻是身高不足三英寸的小矮人lepre。
愛惡作劇有著大鼻子的小鬼goblin。北歐的妖精troll根據生存的地域差異，既有可能變成醜陋的巨人，也會成為戴帽子的老人，又或是小矮人。
以美女·美少女的姿態出現的女妖精種族，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有存在。
除此之外還有banshee，duhan，satros，silenos等等。若要一一列舉出來會沒完沒了，這裏就是住著如此多樣的妖精。
昔日這裏是妖精王奧貝倫和其部門所居住的森林。
沾染了狂氣的他被假麵的弑神者討伐之後，這裏就變成了約翰·普路托·史密斯的領地。往後，
每當史密斯／安妮作為業餘妖精王前來幽界的時候，就會將其作為營地兼別墅來利用……
王的寶物庫內也常備著一些裝備品的配件。
紅色敞篷汽車就是那其中之一。那是作為美國總統禦用品牌而廣為人知的高級車。隻不過那是一九五九年的舊式車種就是了。
基於怎樣的緣由而流傳到幽界則是完全不明。雖然想過可以迴到地上轉賣給舊車狂熱者，不過她還是讓居住在奧貝倫森林的黑鍛冶師們學習了整備車輛的知識。
拜此所賜，才能將其作為安妮／史密斯的專用車而有效利用。
“安妮。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被放在副駕駛座的‘另一個人’如此提議道。
漆黑的假麵。安妮的分身，洛杉磯的英雄約翰·普路托·史密斯穿戴的東西。
史密斯的人格寄宿在假麵上，與身為本體的安妮進行對話。
這是隻有來到幽界的時候才會發生的神秘現象。大概是因為這裏是比起肉體，靈魂和精神更重要的領域吧。
平時是安妮改變自己的音色，發出男性的高音。
不過，唯獨現在是假麵以史密斯的聲音說道。
“看了剛才送來的傳令書，快到那些家夥在評議場集合的時候了。”
“是啊。護堂也很快就會醒來了吧。”
把車鑰匙插進去，手搭在方向盤上。
安妮駕駛著愛車出發。再者，這片‘奧貝倫之森’裏麵鋪設著好幾條道路。割除了樹木和樹下的雜草，將鬆軟的地麵固定踏實，在上麵縱橫鋪設上寬廣的車道。
目的是為了讓以馬匹為首的野獸們，以及馬車能夠在上麵輕鬆行走。
雖說是森林，但這裏畢竟是王都。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種理所應當的關照。安妮駕駛的愛車無驚無險地加速起來。
“對了。”
坐在駕駛席上的安妮開口道。
“你看漏了某個關鍵點呢。護堂會在我麵前如此無防備的原因。”
“嗬喔，是什麽？”
“因為我跟他之間的關係有所進展啊。試想一下，我在戰鬥中說出‘賢內助的功勞’這句話時，護堂好像一副感到不好意思的樣子。如果說這是他的內心逐漸對安妮·查爾頓萌生愛慕之情的話，一切情況就能得到解釋了。”
“…………”
“這次也是，我特意去擔任支援任務，然後幫上了他的忙。這種細致的關懷刺激了他那種‘想要被值得信賴和尊敬的年上女性關愛’的欲望，讓他對我的思慕之情逐漸成型也說不定呢。”
“…………”
“真是讓人困擾啊。我和他生活的地方，年齡都相差太遠了。彼此所背負的東西都太沉重。即使我們之間的關係繼續進展下去，也隻會因此而為周圍的人們帶來不幸而已……”
“…………”
“他偶爾會對我投來別有含義的眼神，對我露出‘這個你應該懂的吧？’這樣的表情呢。他真是對我抱持十足的信賴啊。呐，你有在聽嗎史密斯？”
“唿唔。”
在安妮淡然地說著的期間，假麵始終保持著沉默。
他把五味陳雜的想法凝縮成簡短的一聲附和，然後轉換了話題。
“我就陳述自己的總結吧。已經差不多快到了吧？很快就要穿過森林，來到我們的結界外麵了喔？”
“確實是呢。——誕生，死亡。以及無限！”
就在她剛詠唱出言靈之時。
假麵立刻從副駕駛座上消失，一瞬間戴到了安妮的臉上。身上也已經穿上了黑色披風和高格調的黑色服裝。
如今駕駛著敞篷汽車，正是約翰·普路托·史密斯本人。
想象目的地的意象，進行轉移。
史密斯正以往常的方法，讓敞篷汽車不斷在各個階層之間轉移。
被嚴寒的雪原覆蓋的階層。
從幹枯的地麵上如間歇泉一樣噴發出火焰之柱的階層。
昔日曾是人類的靈魂化為纏繞生者的黑影，在地上到處彷徨的階層。
白色的地平線無限延伸的階層等等。
史密斯極為冷靜地如自動運行的機器一樣不斷地進行轉移。
若不按規定的順序以在不同的階層間移動的話，就無法到達想要前往的目的地——。因為禁足地被施加了這樣的咒法，所以必然要采用這種麻煩的旅行方法。
半途中，睡在後部座位的護堂醒來過來。
“唔唔……”
“睡得還真香啊，草薙護堂。”
“也沒所謂吧，昨天真是累壞了。”
“你就不怕我趁你睡著對你下殺手嗎？”
“要是我會擔心這些的話，根本就不會接受你的提議吧。”
草薙護堂就是以這種態度爽快地答應了‘與史密斯的兩人之旅’。
他讓同伴的媛巫女去追薩爾瓦托雷·東尼，跟他們那一行人匯合，然後自己跟著史密斯來到奧貝倫的森林。
嗬唿——
史密斯在假麵之下笑了。
身為弑神的魔王會狡猾地與敵人戰鬥，同時也會毫不猶豫地與敵人結下友誼。
能將這兩麵毫無矛盾地並存的弑神者也就隻有草薙護堂——以及薩爾瓦托雷·東尼了吧（以那個腦袋空空的意大利人的情況來看，意義稍微有點不同）。
果然應該讓這個日本人留下來嗎。
史密斯出於與別有用心的安妮不同的理由而如此考慮著。
“那麽你恢複到什麽程度呢？”
“身體方麵已經完全恢複了。至於權能方麵——再過幾小時，也能全部恢複了吧。”
“嗬喔。沒想到挺快的啊。”
草薙護堂所擁有的權能是‘東方之軍神’。韋勒斯拉納神十個化身的各種能力均是一天隻能使用一次。
並且，一度使用了的化身似乎必須要過去整整一天之後才能再用。
這就是格林尼治賢人議會所作的推測。
不過，在奧多摩的戰鬥之後到現在應該還沒經過半天才對……
“坦白地說吧。”
是從史密斯的沉默之中理解了什麽嗎，草薙護堂這麽說道。
“我的——韋勒斯拉納的權能再次使用的時間，其實正在逐漸地縮短了。大概就是……最初的一半時間左右吧。一度死亡之後複活過來的時間也在逐漸縮短。”
“還真是老實啊。”
史密斯苦笑道。
“對我坦言這種事沒關係麽？”
“如果你是那種會打這種歪主意的家夥，剛才就不會讓我唿唿大睡吧。”
與作為戰士的強大呈正相反的無防備姿態。
這種特質雖然會成為致命的破綻，但同時也會成為與宿敵之神相互吸引的契機。正因為如此，就連傳聞中的那位女神雅典娜也——。
“那麽說來，你也認識那位玻璃色瞳孔的公主吧？”
“原來你也認識那個人嗎？”
“在內戰開始之前，我跟她有過一麵之緣。該說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女性吧。”
那位曾是神祖的玻璃公主是這麽說的。
草薙護堂才是應當與最後之王展開決戰的人。那個時候，她說想要在那個男人的無防備特性上賭一把——。
史密斯邊迴想著這件事邊進行了最後的轉移。
“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這些景色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啊。”
“就我個人覺得，這跟英國南部——康沃爾一帶的景色有些相似吧。”
茂盛地生長著翠綠色青草的草原。縱覽所見都是一
片如海洋般廣闊延伸的綠色風景。
頭頂上方是一片廣大的星空。這個階層都是常夜之色。並且，還有與這片雄偉的自然毫無違和地融匯在一起的人工物。
“那個不是叫巨石柱的東西嗎？”
草薙護堂說道。巨石建造物。比起人類還高的巨大石頭（大多是細長的石柱）並排而立，其中一柱如紀念牌一起屹立在中央，可謂是神聖之地的證明。那是歐洲史前文明的遺產。
這片廣闊草原的各處都聳立著這樣的巨石群。
並且，還有一條連接著遙遠彼方的道路。敞篷汽車在這條路上行駛了五十公裏後，便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裏果然也有座巨石建造物。
是所謂的環狀列石吧。
數十塊高度為五米左右的長方體巨石呈環狀排列。
圍成的圓形麵積相當於棒球場的內野大小。二十名以上的出席人員正聚集在裏麵。大多都是初次見到的生麵孔。
是那些幽界的妖精王們把各種能人異士都帶過來了吧。
“這裏是聚集君臨妖精境的妖精王以及賢人們，舉行會議的評議場。我希望你務必也要參加今天的集會。”
史密斯對護堂說道。
“雖然美麗的玻璃公主似乎缺席了，不過我聽說你的舊識也在場呢。”
“你說我的舊識——呃？”
跟史密斯一起從車上下來之後，護堂定目凝視起來。
隻見前方站在一個穿著東洋風衣裝的白發老人，以及穿著古代希臘典型服飾的少女。這兩者都並非史密斯的相識。
那名少女的銀發和美貌給人特別深刻的印象，身上散發著神聖的氛圍。
“那不是須佐之男老爺子……和雅典娜嗎？”
護堂不禁呆然地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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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堂被簡單地介紹過聚集於評議場的成員們各自的來曆。
首先，除了史密斯之外還有十餘名妖精王。
魔神宮的主人——沙漠的精靈謝伊坦。
妖魔王女莎樂美。
風的暴君玻瑞阿斯。
立於所有妖精鍛冶師之頂點的黑小人之王阿貝裏希。
沙暴之王西蒙。
舍棄俗世，隱居於昆侖山的人虎大仙。
統治聖木之森的精靈王。
光以笑聲便能招來死亡的亡靈之王等等。
最初的還好，之後的就記不清了。
並且，還有妖精王們帶來的幽界隱士、賢人、古老者們。
既有厭倦了在地上流浪的前‘不從之神’，也有本來身為人類但獲得了不死性的大魔術師和聖人，擁有不遜色於妖精王的神力的上位妖精和精靈們等等。
在這裏麵還有速須佐之男命，以及在內戰開始之前送別至幽界的雅典娜。
“居然會有兩個我認識的人啊。”
“哼。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作為清秋院惠那庇護者的須佐之男哼聲道。
“大多血氣方剛的弑神之人離開地上，將‘生與不死的境界’作為戰場也是常有的事。既然如此，遇見一兩個相識或舊敵也並非稀奇之事。”
“原來如此。”
“像那種既是弑神之人，也成為了妖精王的家夥倒是個初例呐。”
這是他瞄了一眼約翰·普路托·史密斯之後所說的話。
今天的須佐之男身穿窄袖的衣服以及寬鬆的裙袴。衣物全都是白色的。雖然是一身如同從日本神話的繪本中跳出來一樣的打扮，不過一頭白發並沒有紮起。並非那種‘角髪’的形象，而是所謂的蓬發。
這種發型與雖然年老卻形象粗暴的須佐之男反而相當合適。
至於雅典娜則是妙齡少女的姿態。她並沒有為時隔數日的再會感到喜悅，隻是淡然地對護堂這麽說道。
“雖然妾身來到此地時日尚淺，不過卻受到各位妖精王的邀請。說是為了平息此次的騷動，想要借助妾身的見識。”
“騷動？”
“當然就是再臨的‘最後之王’。”
雅典娜愉快地露出無畏的微笑。
作為神祖的帕拉斯·雅典娜以性命為代價化為了蛇之女神。結果，最終卻被複活的羅摩奪取了所有的生命力。因此為了逃過即將到來的死亡，她便來到了幽世。
果然還是在這邊過得更好吧。相較於在地上分別的時候，她現在多少恢複了些堅毅的感覺。
現在的雅典娜帶有讓人懷念的凜然——作為戰神之時的風貌。
不過，護堂當然不會因此而說出‘太好了’這種話。他隻是將她的堅強和剛毅當作理所當然一樣地接受，如以往那樣與她交談著。
“那麽，在這裏的人……”
其實根本就沒有多少個是人類，不過他無視了這點繼續說道。
“都是想要對付羅摩那家夥的嗎？”
“啊啊。你忘了嗎，妾身本來也是為此而來這邊的哦？”
“說來你確實是這樣啊。不過，其他的家夥……都是原神明，半神之類的吧？他們不是羅摩的同伴嗎？”
護堂開門見山地問道。
可是，得到的都是些微妙的反應。
妖精王和幽界的能人異士們——誰都沒有表示肯定。他們有的對此沉默不語，有的當作沒聽到，有的露出別有含義的微笑，有的隻是聳了聳肩。
那麽說來——
護堂再次把視線投向那位‘老爺爺’。
以須佐之禦老公的身份，從幽世對現世的正式編篡委員會進行幹涉的隱居老人。
須佐之男又像是稍帶些惡意似的竊笑道。
“嘛……確實我們就像是那個小鬼的同族一樣。若能不作顧慮，倒是有很多想要說的話。而且——”
須佐之男像是個淘氣的孩子似的歪了歪嘴唇。
“這裏是將心聲一吐為快也無妨的隱密居所。”
“你們還真是都想妨礙羅摩複活啊……甚至還把那家夥的前妻拉入夥了。”
護堂點了點頭。
昔日被稱為悉多的女神。轉生之後成為神祖，流離到日本，最後隱居在這個幽世裏——
正如史密斯先前所說的，玻璃公主並不在場。
她交托過來的東西，現在也偷偷地帶在身上……
“聚集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情況嗎。”
“噢噢。以前也說過了吧。盡管我是隱居之身但仍屬神之位階。將隻存在於神之世界‘不死領域’的知識傳達給現世之人乃是不被允許之事。”
在去年的年末，將須佐之男的禦靈召喚到地上的時候。
他再次說出先前告知過護堂等人的那番話。
“我們重視的是‘此世與彼世的均衡’。換言之，就是讓你們人類的世界與神明的世界維持正確的關係存在下去的意思。”
均衡。是個讓人在意的詞語。
須佐之男在探出身體的護堂麵前繼續演說下去。
“人類應有人樣。神明應有神樣。人類在偉大的神明和大自然麵前隻能無能為力地任其擺布。從宇宙的起始直到終結為止，讓應存的事物存續，編織正確的曆史之線……因此啊。”
須佐之男莊嚴地說道。
他的身上散發著粗暴而又超然的神靈之氣。
“區區人類竟能弑殺神明的世界……絕對不可存在。應當修正——這便是懷有這種意圖的黑幕將羅摩那小鬼派遣而來的理由。若是允許如此的話，人界與神界的均衡便會逐漸狂亂了吧。”
“黑——幕？”
“忘了嗎？那家夥也說過了吧。”
“該不
會……是《命運》吧。”
以前羅摩就說過——我是被托付了殲滅魔王之命運的戰士。
作為羅摩宿敵的弑神者則是如此罵道——我對於創造出你這種存在的‘命運’有無數的怨言。
護堂自己也這麽說過了。打從心底地認為命運什麽的見鬼去吧。
“沒錯。正是殲滅魔王的命運。嘛，若讓由我這種血氣方剛的半吊子神明來發表意見的話——那就是給我見鬼去吧。”
“呃，你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須佐之老神正想對目瞪口呆的護堂說些什麽。
不過，在他開口之前——雅典娜就搶先插口說道。
“當然。肯定無妨吧。”
“這次是智慧女神大人的暴言麽……”
“哼。神與弑神者，一旦相遇隻要展開生死之戰便可。即使神明因力所不及而戰死，也不過是戰場之常例罷了。若無法將對方認可為對等的存在——又豈有自稱為神的資格。”
這是符合司掌智慧與鬥爭之女神的風範，充滿了驕傲感的宣言。
“意思就是即便沒有被命運的戰士守護也無妨，隻要自己去戰鬥便可。更不用說，那個戰士——竟是汙穢的鋼之英雄。”
這是對於地母神和蛇之天敵的強烈憎惡。
護堂如今明確地見識到了雅典娜的傲氣。
“妾身對此絕不認可。而且——”
雅典娜揮了揮手。
這個動作指的是聚集在這裏的所有幽世的超越者們。
“盡管理由各異……但否定羅摩王的存在這點，在座各位似乎都是相同的意見呢。”
黑小人妖精王阿貝裏希簡短地說：“他實在是過於強大。”
北風之王玻瑞阿斯以莊重的語氣道：“我不認同讓羅摩王不惜以灼熱燃盡現世，也要將弑神之人們全部殲滅。”外貌就是個壯年白人男性的他每當開口說些什麽時就會刮起陣陣的冷風。
美貌的王女莎樂美“是生是死隨己而定便可。”憂慮地如此低喃道。
有著感覺就像會出現在一千零一夜故事中的魔神外貌——妖精王伊謝坦最後總結道：“如此看來這個問題已討論完畢。我也不會得出消滅羅摩王之外的結論。”
在場沒有任何人打算要擁護羅摩。
於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約翰·普路托·史密斯像是要總結眾妖精王的結論一樣終於開口說道。
“草薙護堂。隱居在這個幽界裏的原不從之神以及隱者們，可說都是神界與精靈界的流浪者。而且他們都是以自身的意誌選擇這種生存方式。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對《命運》這種超常的存在……無所顧慮地表明各自的意見。”
“看來的確是呢。”
剛才聽到的幾個理由護堂都能理解。不過，那個讓人那麽有好感的男人居然會被同族們如此忌諱。
這實在是太過可悲了。他認為這不是那個男人應該受到的待遇。
於是，史密斯以筆直的目光——凝視著如此沉思的護堂。就像正找尋著些什麽，想要看穿護堂心底的想法一樣。
他不禁迴望對方之後，史密斯說出了這樣的話。
“隻不過……聚集於這裏的幽界諸賢們，基本上都有身為神明的規限。更重要的是，既然是隱居之身，便無法對現世的事像作積極的幹涉。因此，我希望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這話什麽意思？”
“妾身也是稍早前才剛聽聞。那個相當荒謬的奇策……不過倒是與你們這些弑神之人挺適合的吧。”
雅典娜稍微揚起了嘴唇。
她臉上浮現出符合戰女神風範的剛毅微笑，低聲地說出引導的話語。
“瞞過殲滅魔王的《命運》，讓弑神者之中的一人與羅摩王——以完全對等的條件進行對決。就是能夠將此實現的秘策。”
對等的決鬥。這是一句讓護堂相當在意的話。
“可以詳細地跟我說一下嗎。”
“唔嗯。讓英雄羅摩成為究極戰士的，乃是殲滅魔王的命運。不過，即便以那股絕大無比的命運之力，也無法無條件地扶助那個男人。最多隻能以誕生於地上的弑神者的數量來提升羅摩王的力量。”
“那麽，這是為什麽呢？”
正好這裏有智慧女神在場。於是他便向雅典娜問道。
“反正都這樣的話，隻要無限製地強化羅摩不就行了。”
“無法如此。畢竟‘盟約大法’隻是‘修正的力量’。”
“修正力？”
這是最近頻繁地聽到的詞語。
自己也多次親身體驗過了。沒錯。在被愛莎夫人帶到古代的時間旅行途中，曾經一次又一次地……
像是從護堂的臉色中理解了什麽，假麵的弑神者插口說道。
“換種讓你也能理解的說法吧。對這個世界來說，我們這些campione的誕生是超脫規則的。乃是在世界的曆史上不會發生——不可能發生的緊急事態。比如說，亂入過去時代的愛莎夫人吧。”
史密斯直接指出某個問題人物的名字。
“為了修正這種‘不規則’，完善勇者殲滅所有魔王這種應有的曆史，因此對英雄羅摩作出臨時支援的係統。這正是‘盟約大法’。其實這就是與我們認知為‘曆史修正力’同類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啊……”
拉克什曼在奧多摩展現出意外強大的實力之時。
祐理因此而聯想到愛莎夫人，看來她的直覺是正確的。
“草薙護堂。”
雅典娜再次對點著頭的護堂說道。
“關於如今你正在展開的內戰，其用意是可以理解，不過效率實在太差。若是自相殘殺至擊斃七人之中的六人，最後剩下的一人——必然已精疲力竭，根本無法再與羅摩王進行對決。”
“說的也是。其實我從昨天起，就已經依稀察覺到了。”
從內戰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兩天。在這短短的兩天內，都已經反複展開過多少場生死對決了呢。
而且，到現在還沒任何人出局。
嘛，愛莎夫人倒是可以看作實際上已經退場了吧。
“既然如此，草薙護堂——就讓你，或是假麵的弑神者——”
直視著眼前的兩名campione，雅典娜如此宣告道。
“由其中一人使用這個奇策吧。讓那個愚昧的魔女再次打開‘妖精的通廊’，把其餘六名弑神者推落下去，將他們從現世抹消。”
“誒？稍等一下！”
馬上發覺到問題點，護堂叫喊道。
“愛莎夫人已經失去了全部力量。她根本就無法打開通廊吧！”
注1：即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