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遺憾,沒有趕上緊要關頭……」


    愛麗絲公主發表衷心的感想,還歎了一口氣。


    目前她在日本關東地區。自從齊天大聖·孫悟空事件以來,這是她事隔數月造訪日本,同樣是用靈體前來的。


    愛麗絲公主的精神感應靈力十分高超。


    這是一種很稀有的力量,隻有少部分巫女能學會。擁有這種靈能的人,可以將自己的靈體送到遠方。


    當然,靈體沒辦法吃飯,旅行的樂趣也打了不少折扣。


    相反的,用靈體邀遊也是有好處的。愛麗絲正在利用輕飄飄的靈體,盡情享受一場空中之旅。


    她在千葉縣,南房總市上空,俯視著多座小山飛行。


    放眼望去層巒疊嶂,棗落寥寥無幾,顯然這一帶的人口並不多。


    「至少也要找出傳說中的勇者在什麽地方啊。」


    很少有人能見識到地上五百公尺的景色。


    飽覽這份特權的愛麗絲,翱翔在旭日初升的天空。


    複活的『最後之王』和草薙護堂、羅翠蓮兩大弑神者交戰後,已過了好幾個小時,目前是清晨時分。


    直到昨晚,愛麗絲還在菲律賓,追查帕拉斯·雅典娜的消息。


    賢人議會的東京派遣員,告訴她神祖登陸日本以及『最後之王』降臨的情報。


    等她趕到日本,戰鬥已經結束了。


    無可奈何之下,她隻好來一趟空中之旅進行偵查。


    「要盡快和草薙大人談話才行啊,等天色完全轉亮再聯絡艾莉卡吧。至於羅濠教主……隻好碰碰運氣了。」


    愛麗絲隻見過一次中國江南的弑神者。


    對方想必不記得愛麗絲吧。賢人議會的頂級人物,對天下無雙的羅翠蓮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愛麗絲想趁這個機會,拉近和對方的關係。


    這時,她意外感覺到一股寒意。不畏寒熱的靈體,一下子產生這種異常狀態。


    她的身子一晃,朝南房總的大地落下。


    這不是故意降落高度,而是突然無法安定飛行。


    「我的力量——在流失……?」


    愛麗絲發現,自己的靈體逐漸失去咒力。


    再這樣下去別說飛行了,連要維持靈體分離都有困難。她必需盡快迴歸本體——迴歸在格林威治的洋館內休息的肉體才行!


    「昭告不祥的……風?」


    靈感受到刺激,歐洲最優秀的巫女說出了啟示。


    今天早上的風勢頗強,愛麗絲在五百公尺高空的強風中,悠閑享受空中漫步的樂趣。


    不過,她的意識有些朦朧,也許快到極限了。


    「我、我一定要再迴來。這麽有趣——不對、這麽嚴重的事件,我絕對不可以置身事外啊……」


    這位擁有高貴血統的公主,也是一位很喜歡湊熱鬧的人。


    愛麗絲公主做出悲壯的決定,開始集中精神緊急迴歸英國的本體。


    2


    昨晚『最後之王』複活,也替日本帶來了幾則新聞。


    首先,是殞石墜落房總半島南部的報導。據說有許多民眾目擊到——神秘的飛行物體自衛星軌道落下。


    這件事在東京灣周圍的千葉、東京、神奈川等區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橫亙南房總山區的殞石坑,也立刻被媒體發現報導,造成日本國民很大的不安。


    可是,這些都還隻是開頭而已。


    浮島墜落後,夜空在『最後之王』覺醒前閃耀金色的光芒。


    這個現象不隻出現在護堂等人的頭頂,幾乎擴散到整個關東平原的上空。規模包含神奈川縣、東京都、埼玉縣、千葉縣、茨城縣,以及部分的栃木縣和群馬縣——。


    另外,今天一早風勢也特別強。


    尤其市中心的陣風特別強,行人稍有不慎,很可能被風吹走。


    「情報操作也沒辦法像平時那麽順利了吧。」


    護堂語重心長地說。


    日本發生了許多的異象,但學校可沒有放假。學生和教師從一早就心神不寧,現在已到了放學時間。


    在護堂身旁的琍琍亞娜也附和道。


    「大範圍的平民百姓都目擊到了超自然現象嘛。」


    「國外似乎也大幅報導昨晚的事件呢。」


    這個消息出自艾莉卡口中。他們才剛放學,所有人都穿著製服。


    再者,護堂和她們前來墨田區的東京晴空塔,三人正搭乘高速電梯前往展望台。


    「也幸虧如此,晴空塔封閉沒有造成騷動呢……」


    話一說完,電梯到了目標樓層打開自動門。


    護堂和兩位騎士進入展望台。


    這裏標高三百五十公尺,四周的外牆材質全是玻璃,能眺望整個東京的摩天大樓。護堂之前也來過這裏。


    然而,今天的展望台,外觀和以前截然不同。


    地板鋪了紅色的柔軟地毯,鞋子幾乎會陷進地毯裏麵。櫃台、官方商店、咖啡廳、餐廳之類的桌椅和擺設也被撤去,或是被巧妙地掩飾起來。


    相對的,裏麵多了時髦的辦公桌和沙發,還有最低限度的家具。


    撇開位於三百五十公尺的高空不說,展望台被布置成典雅寧靜的低調旅館風格。


    另外,在五公尺厚的特殊玻璃牆旁邊。


    魔教教主·羅翠蓮在東京的藍天背景下打坐。


    現在,晴空塔的展望台和更上層的天望迴廊,都變成了她的住宿設施。


    昨晚正史編纂委員會強製征收此地,進行了迅速的改裝工程。


    『她又不可能去住旅館的高級套房或迎賓館,把整個國會議事堂和東京都廳都包下來,教主也不會滿意吧……』


    這段話是甘粕昨曉的評論。


    羅翠蓮被帶來這裏後,一臉無趣地皺起眉頭。好在「日本最高的建築視野」稍微滿足了她的自尊心,因此也沒有冷淡表示拒絕之意。


    目前東京晴空塔完全封鎖,隻有相關人士能進出。


    「大姊,你狀況如何啊?」


    「不太好呢。今朝天明破曉,我就開始修練內功固本培元……進境不太理想。」


    義姊沉重迴應護堂的提問。


    她維持打坐的姿勢,也是修練內功所需。此外,不遠處有十幾名男女在待命,活像宮廷的仆役。


    當中有人身穿西裝,也有人穿著開襟襯衫或作業服。


    想必是正史編纂委員會的成員,還有香港陸家的小弟吧。全員都保持「立正」的姿勢,緊張得不敢輕舉妄動。他們知道在教主前稍有失誤,必會遭受到嚴厲的處罰。


    不過,也有人不在待命的隊伍之中。


    他們分別是清秋院惠那、萬裏穀佑理、甘粕冬馬——這三人也算是獲得了羅濠教主的青睞。他們一大早就來到晴空塔,招待鄰國前來的貴客。


    兩位媛巫女都身穿巫女的正裝。


    「抱歉啊,麻煩你們請假照顧大姊。」


    惠那身在東京,等於翹課沒去上學,這就不必多提了。


    護堂打招唿後才發現,大而化之的惠那難得生氣地看著自己的好友。


    而佑理的臉色十分難看,似乎顯得很不自在。


    「你們是怎麽了?」


    「王,佑理她隱瞞自己發高燒的症狀啦。她要是老實說出來,今天就讓她休息了。」


    「也、也不到高燒的程度……我現在也還能動啊。」


    麵對好友生氣的口吻,佑理怯生生地迴答。


    確實,佑理的身體搖搖晃晃的,護堂走到她身邊伸出手。


    「真


    的耶,你的體溫不低喔。」


    「護、護堂同學!?」


    護堂湊近佑理,用手觸摸她的額頭,佑理嚇了一大跳。


    佑理的身子本來就不好,最近又時常生病。深具責任感的大和撫子,在這種時候比平常更容易逞強吧。


    體堂就是擔心這點。他摸到的熱度,和攜帶式的小暖爐差不多。


    「大姊。不好意思啊,讓萬裏穀休息一下無妨吧?」


    「她是你的巫女,你決定就好。」


    護堂不是真的在尋求義姊許可,而是出於客套才發問的,義姊也欣然答應了。佑理則害羞地低下頭來。


    「那、那個……你的手……大家都在看啊。」


    佑理忸怩地開口,護堂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撫摸著她的額頭。


    護堂趕緊放手,他很擔心自己的失態惹怒佑理。佑理害羞臉紅,表情似乎有些開心。


    「你的變化真大,護堂。之前我握一下你的手,你就慌張得跟什麽一樣。」


    「到頭來,在女性關係上你也順利成長,變得越來越不害臊了……」


    「這樣說也許不太厚道,惠那好羨慕佑理喔。」


    艾莉卡的語氣不太開心,琍琍亞娜和惠那也頷首同意。


    夥伴們的反應令護堂頗為愧疚,他強硬地帶著害羞的佑理前往沙發就坐。


    「……對了,鷹化跑哪去了?」


    「我派遣他去擔任斥候了。我要他親自找出最後之王潛藏的地點,然後向我報告。鷹兒用性命擔保會完成任務後就出去了。」


    護堂提這件事是想轉移話題,那位嚴格的女師父馬上給了一個答案。


    陸鷹化應該正在廣大的房總半島四處奔波吧。搞不好,那個聰明的賢侄在某個地方偷懶也不一定。


    護堂想像著鷹化的行動,完全不體貼弟子的義姊又說了。


    「對了,你也挺機靈的嘛。」


    「我很機靈?什麽意思啊,大姊?」


    「你帶來的那個人,是代替鷹兒服侍我的對吧?」


    從羅翠蓮的發言不難看出,她真的相信世界是繞著自己轉的。


    凡事她都喜歡依自己的喜好來解釋,護堂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魔教教主說的「那個人」——正是金發的義大利少女,艾莉卡·布蘭德裏。


    「過去和你較量前,我就有思考過了。倭國之王·草薙護堂擁有一個很聰明的家臣呢。那個女孩在我看過的人之中,也是十分優秀的人才,很適合擔任我羅濠的侍從呢。」


    「侍、侍從?」


    「教主,您的稱讚令在下不勝惶恐。」


    這個意外的指名嚇了護堂一大跳,艾莉卡趕緊低頭說道。


    「在下不才。若教主不嫌棄,請讓在下略盡棉薄之力服侍教主。」


    「準了。我記得,你叫艾莉卡是吧?」


    「承蒙教主惦記艾莉卡·布蘭德裏之名,對在下已是莫大的光榮。過去在下多有失禮的舉止,懇請教主多多包含。」


    「那都是戰場上的事情,我並不在意。」


    麵對毫無自覺的暴君·羅濠教主,艾莉卡的舉止典雅坦蕩,態度不卑不亢。


    對方可是一睹尊容,就得挖眼賠罪的弑神者。


    看著雙方流暢對談,護堂很佩服艾莉卡。


    鷹化曾經說過「師父覺得我們言詞稍有不敬,就會非常生氣。偏偏我們努力討好她,她又會氣我們太卑微……真是很麻煩的人」。


    不過,這方麵的應對進退,是艾莉卡擅長的特技之一。


    現在她巧妙接待這位完整體現中華思想的貴人,也許上次在日光相會,義姊就特別留意艾莉卡的聰明才智了吧。


    「琍琍,可否麻煩你泡壺紅茶呢?」


    「我、我來泡?」


    「這位大人不但是弑神者中的絕頂高手,也是草薙護堂的義姊。就算要奉茶,也要獻上最高級的香茗才行啊。」


    「呃、這倒也是……」


    艾莉卡優雅提出請求,仿佛宮廷的女主人。


    琍琍亞娜心不甘情不願地準備泡茶。


    在展望台排排站的成員,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他們終於不用懷抱必死的覺悟服侍魔教教主了。


    ……不消說,這個展望台本來不是住宿設施。


    拿來讓貴人居住,難免有些不方便。這些不方便全得靠待機的成員拚死彌補。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羅翠蓮是個隱居深山庵房的人。


    她在意的是「合乎身份的格局和景觀」,而不是住宿場所的舒適性或居住性。全日本最高的建築物,充分發揮了滿足她自尊心的機能。


    十幾分鍾後。


    護堂等人享用紅茶歇息。


    悠然獨享沙發上座的,當然是羅翠蓮。


    右邊是義弟護堂和佑理,左邊則坐著教主青睞的艾莉卡。


    琍琍亞娜、惠那、甘粕站在一旁服侍。


    這裏是標高三百五十公尺的展望台,況且今天的風勢特別強。地板和整座晴空塔都在微微搖晃,但沒有人在意這件事。


    因為,目前有更危險的存在徘徊於日本。


    「其實啊,之前璐克蕾琪雅小姐說,隻要查出『最後之王』的真麵目——我的烏魯斯拉格納之劍將有更勝平時的威力。」


    護堂講起之前的經曆。


    包括璐克蕾琪雅·佐拉獲得的啟示「很久很久以前,某個地方——」。


    「這是日本古老傳說的固定枕詞。話雖如此,傳說和民俗故事多不勝數……。如果知道是哪個故事就好辦了。」


    聽了這個不確定的情報,甘粕有感而發。


    「呃、說到關於鋼之英雄的古老傳說,不外乎桃太郎、金太郎、酒吞童子這一類擊退惡鬼的故事吧。要著眼妖怪相關的話,則是火男、獨眼妖、山姥、天狗……」


    不過他還有辦法提出候補,不愧是知識淵博的特務。


    這些是具備鬼、山、火、獨眼、單足等要素的故事。來源多半是生活在深山的製鐵民族或挖礦百姓,和平地聚落無關。


    「鋼之英雄是『鐵劍』的擬人化存在。這一類的傳承,主要還是來自具備鐵器知識和技術的集團。」


    甘粕發表評論,一旁的琍琍亞娜也沉吟道。


    「至今我們查出『最後之王』的特征——包含了使用弓箭,以及不斷流浪這兩點。同樣的神話傳遍歐亞大陸,起源似乎更接近亞洲。至於和日本民俗故事的關係……真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呢。」


    「還得考慮佑理獲得的天啟呢。」


    古有邪龍為禍海疆。王者彎弓搭箭,破邪龍心膛——。


    惠那念著這一段詩句,偷瞄喃喃自語的忍者大師。


    「呐、甘粕先生。到頭來,你想起這段詩句在那裏看過了嗎?」


    「沒有,很遺憾的。說不定是我多心了吧。」


    這時現場響起了手機鈴聲——竟然是惠那的手機響了。


    清秋院惠那一向不愛使用這項文明利器,電池沒電也是在所多有的事。


    「啊、是鐮倉的誌保子打來的。太好了,她就快到東京車站了。」


    「你特地找來相模的媛巫女嗎?這麽說也許不太妥當,但現在找那個人來,應該也於事無補吧……」


    甘粕對確認手機的惠那表示意見,太刀媛巫女得意笑道。


    「放心吧。我要拜托誌保子——對甘粕先生使用『名伏』的靈力。」


    惠那突如其來的指名,嚇得甘粕倒退一步。


    這種反應有違他生性悠哉的風範,護堂感到十分不解。


    「那是什麽樣的力量啊?」


    「現在隻有


    誌保子能用那種力量了,簡單說就是操縱和竄改別人記憶的特殊靈力。除了竄改外,還有調查腦內的資訊、找尋當事人遺忘的記憶等等——」


    「請、請先等一下!」


    難得激動的甘粕,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使用名伏查探記憶,成功率不高吧!而且,腦袋被惡搞的當事人,還有可能造成記憶障礙啊!」


    「甘粕先生,你真內行呢。可是,二、三十個人裏,也才出一個記憶障礙的……應該沒問題才對啦。」


    「機率再低不代表可似樂觀期待啊!」


    「馨小姐也批準了啊。」


    「你們該先確認當事人的意向吧。對這種不合理的業務命令,我要用辭呈和罷工來進行抵抗——」


    「六度集經。」


    雙方口角漸趨激烈,艾莉卡突然嘀咕道。


    「古老佛典……『六度集經』。那段詩句是當中的一個故事,古時有邪龍為禍王國,於是『王者彎弓搭箭,破邪龍心膛』——這個王者,也是德性超群的菩薩化身……」


    金發美少女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中侃侃而談。


    艾莉卡·布蘭德裏是一個受過魔術名門栽培的天才。


    然而,她的出身地是義大利米蘭,並沒有學習過東洋的佛典。艾莉卡開口前,坐在一旁的傾城佳人,招手對她竊竊私語。


    換言之,這段軼聞是智勇雙全的羅濠教主告訴她的。


    3


    虛空藏求聞持法。


    這是羅翠蓮學過的秘法之一。修習者可將讀過的佛典內容,一字不差地記在腦海裏。


    方法是專心觀想虛空藏菩薩,來獲得超人的記憶力。


    「就我所知,記載這段屠龍詩句的典籍……隻有這本『六度集經』而已,這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弘法大師空海和尚也學過這個秘術呢。真不愧是教主大人……」


    羅翠蓮道出典籍名稱,惠那聽了極為感佩。


    當然,護堂也有同樣的感想。義姊雖然氣空力盡,仍展示出許多特殊的長才,除了讚歎外也沒有其他感想了。


    另外,得知這段詩句出自佛典,護堂也很意外。


    「這種典籍,多半是記錄佛陀的教誨或佛教的訓示吧,想不到當中也不乏類似神話的傳說啊。」


    「從文化傳播的觀點來看,佛教是很具影響力的來源喔。」


    在關鍵時刻披露知識的,終究是見多識廣的甘粕。


    「內容多半是用『很久以前,有這麽一個故事——』為開場白,將亞洲各地的神話改編為佛陀的相關故事。其實,很多佛典都是這樣的,」


    「有這麽多啊。」


    「沒錯。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古代世界的佛教地位和現今完全不同,大家都很熱心學習佛理呢。」


    甘粕恢複以往的習慣,開始愉快地炫耀知識。


    「例如在中國,繼魏、蜀、吳三國時代,晉朝治世後的五胡十六國——騎馬民族的國家逐漸抬頭。當時的混亂程度連三國也比不上呢,於是產生了追求心靈平穩的風潮。本為外來宗教的佛教,受到軍事國家的帝王敬重,推廣行動也遍及各地。」


    「那麽日本呢?」


    「以日本的情況來說,佛教是隨著大陸先進技術傳來的先進宗教,也是一門先進思想和學問。不少知識份子和特權階級也積極導入佛教呢,有漢文素養的日本人,也看得懂漢化後在中國流傳的典籍。」


    甘粕的語氣有點快,接著他又說。


    「假設『最後之王』的起源是亞洲的某個地方。他的神話成為泛歐亞的英雄故事,隨著民族遷移和交易的潮流,在大陸各地以不同的形式流傳下去。並且以佛教故事的形式,廣為亞洲各國的知識份子所知,他的神話經過略微的修正,不斷被擴大傳誦。說不定,他的故事在亞洲各地根深柢固的程度,遠遠超乎我們的想像呢……」


    甘粕逐漸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裏,但沒有人製止他。


    既然沒辦法和平常一樣用靈視的能力看破事實真相,那就隻好用智力和知識找出答案了。也許……


    也許,現在甘粕是最接近答案的人——。


    「先來整理一下要素吧。他是龍與魔王的討伐者,討伐對象也可以換成魔物或惡鬼。他經常流浪——也就是旅行者,沒有安住定居的場所……或在前往目的地的旅途中……」


    護堂傾聽甘粕自言自語,偶然注意到一件事。


    羅翠蓮凝視著博識特務的溫吞臉龐。


    「女神喀耳刻說,他和阿爾戈號的係譜有關。尋求金羊毛的航海勇者所搭乘的船、跨越大海的冒險者、在海上旅行的英雄、古有邪龍為禍海疆、佛典、漢書、傳遞到日本、擊退惡鬼、鬼島。換句話說,是那個故事變成那樣,再……」


    甘粕沉思了幾分鍾後。


    他悄聲說出了某個名字。


    護堂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艾莉卡、琍琍亞娜、佑理、惠那也沒有反應,也許不是什麽有名的對象吧。


    不過,有人很認同這個答案。


    「原來如此。照你這麽說,這個名字的確不無可能。」


    這句話,出自智勇無雙的羅濠教主之口。


    「沒有推測出這個英雄之名,是我羅濠罕有的失態。但這個人擁有極佳的慧眼也是不爭的事實——艾莉卡。」


    「請吩咐,教主。」


    「用我的名義褒獎他吧,他的功績有這個價值。」


    「遵命。」


    艾莉卡俐落迴應後,笑著對甘粕拋了一個魅眼。


    「這種場麵應該對甘粕先生獻上最大的讚賞呢。有幸獲得救主如此青睞,這可是百年難得的壯舉喔?」


    「呃、這個、在下愧不敢當。」


    甘粕受到稱讚,表情反而開朗不起來。


    「有幸獲得救主大人稱讚,我知道自己不該說這種話,然而我的推論和佑理小姐的靈視不同,缺乏確證啊。」


    「有道理。還有,人名以外的事情也是如此。」


    這次換琍琍亞娜神情凝重地開口。


    「關於『最後之王』有太多不可解的疑點了。例如盟約大法的驚人威力,殲滅當代弑神者的使命。這些都是其他天神沒有的特征,光是解開他的姓名之謎……也沒辦法了解他的真相吧。」


    這個意見想必是靈視的啟示。


    聽完大家的意見,護堂下了一個決心。


    「說到底,當務之急是去確認這些疑問啊。」


    「王,你要去哪裏呢?」


    惠那訝異反問,護堂迴答她。


    「你忘了嗎?你的爺爺——幽世的須佐之男等人,大概知道『最後之王』的真麵目吧,我猜。」


    「啊、也對。可是,他們絕對不會說的。」


    比任何人都親近天神的媛巫女,立刻斬釘截鐵地說道。


    「惠那認為『最後之王』的真名,是絕對不能告訴人類的神界機密。盡管爺爺生性大而化之,好歹也是天神,這方麵他是很嚴謹的。」


    「我想也是。如果不是神界機密,雅典娜早就告訴我了。」


    護堂也承認惠那的說法,但他有不一樣的觀點。


    「不過,我在須佐之男那裏,遇過天神以外的對象。那個人……可能願意告訴我吧。當然啦,我也沒有把握就是了。」


    在奇妙的因緣下,護堂見過幾次幽世的公主——


    不可思議的是,護堂想起了她的美貌,以及那片月下的草原。


    他記得自己見過那位擁有琉璃瞳的公主,也聽過充滿異國情調的樂器聲。他隻是想不起來那是何時發生的事情。


    如今,護堂有一個確


    信的念頭。


    當初琉璃公主,給了他提示『最後之王』身份的線索。


    而那位英雄己經複活,護堂也準備好麵對這個重大事件了。現在重新問她一次,說不定她願意據實以告——。


    護堂對眼前的同伴說。


    「要去那個地方,必須借助各位的力量。尤其萬裏穀的負擔會特別重,這件事可以麻煩你嗎?」


    「是、是的,當然。隻要是我能力所及,任何事我都肯幫忙!」


    至今,萬裏穀佑理一直保持沉默。


    原因不外乎性格含蓄和發高燒的關係。可是,佑理很認真聆聽大家的對話,她馬上答應護堂的要求,卯足幹勁站了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


    「啊……」


    佑理一陣暈眩,整個人暈倒在地。


    4


    一覺醒來,眼前是一片黃花盛開的景致。


    時值冬季,這片山野卻率先入春。察覺美景當前,蒼發英雄——被稱為『最後之王』的他莞爾一笑。


    昨晚,『最後之王』力戰草薙護堂和他的義姊,甚至動用了盟約大法。


    之後,他遠離了生機不存的殞石坑附近,徒步走到了這裏。


    他隨便靠在一棵大樹上,抱著救世神刀入睡,等待全身的熱氣冷卻下來。


    過去他的生涯不斷流浪,遠離人煙的時期也相當長。


    睡在曠野對他來說稀鬆平常,而今醒來有無數盛開的美麗花朵,這是在豪華宮殿的柔軟寢具上享受不到的野趣。


    在溫暖的南房總山區中,十二月下旬可以提早觀賞到油菜花的美景——。


    當然,這件事他並不清楚。


    他純粹欣賞著在山野中悄然生息的絢麗生命。


    「……熱度也降了不少。」


    從昨晚睡到現在,高溫也冷卻下來了。


    『最後之王』確認狀態後站了起來,一腳踏入那些黃色的花朵中。他想近距離觀賞那些可愛的野花——。


    「啊啊。」


    不料,他發出了哀歎的聲音。


    黃色的油菜花,轉眼就枯萎凋零了。


    猶如接觸到反常的熱浪,生命和水份盡被高溫掠奪殆盡。


    ——溫度無法再降了。他搖搖頭,邁步起行。


    他光是踩在草地上,雜草就逐漸枯死。他走過的樹木也失去滋潤,化為細瘦的枯木。


    「看來必須抓緊時間了……」


    現在『最後之王』的力量和熱度飆到了臨界點。


    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不久後將有無數的災厄降臨人間,同樣的事情在遠古時代也發生過很多次了……


    他的稱號,正確來說是『在末世顯現的王者』。


    在弑神的羅刹王互相爭霸的末世降臨,平定世界幹戈的人。


    這是『最後之王』的稱號涵義——不過他非常清楚,他的存在才是導致「世界破滅」的契機。


    隻有一個方法能防止世界毀滅。


    那就是尋訪當代弑神者,和他們進行殊死決鬥,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今天的氣溫很溫暖對吧,護堂先生?」


    「是啊,才二月而已,感覺春天已經來了呢。」


    前往東京晴空塔拜會義姊的當天夜晚。


    護堂和夥伴來到沙耶宮家的別墅。大家聚集在客房裏,而不是平時的書齋,好讓發燒暈倒的佑理歇息。


    琍琍亞娜和惠那,守在床邊照顧沉睡的媛巫女。


    護堂和艾莉卡則待在不遠處的客房中央,和沙耶宮馨對談。


    「其實呢,受到西伯利亞的寒流影響,今天應該是關東地區入冬以來最寒冷的時候,從氣象來看的話。」


    「…………」


    「然而,實際上氣候卻十分溫暖,也有報告指出東京灣的水溫不斷上升。同一天,佑理也發燒病倒了。」


    「唉、佑理最近身體欠安啊。」


    艾莉卡代替馨開口。


    「這件事要說是偶然也行。不過一個小時前,格林威治的賢人議會——愛麗絲公主有和我們聯絡。」


    「愛麗絲小姐?」


    「她在追查神祖帕拉斯·雅典娜的動靜。稍早她從歐洲來到亞洲一帶,今晚她本來是要來東京找我們的……結果臨時中止了。」


    艾莉卡的表情顯得憂心忡忡。


    「護堂,你還記得愛麗絲公主的秘密嗎?」


    「記得啊,她外出時一直是用靈體吧?」


    「沒錯,這次遠征亞洲也是如此。她用靈體飛來這裏,肉身則在格林威治的宅院休息。可是,她的肉身也突然發高燒了……」


    「和萬裏穀情況相同!」


    「為防萬一,她先迴歸本體觀察情況。隻是,公主有訊息要告訴你。」


    護堂震驚不已,艾莉卡將手機熒幕拿給他看。


    熒幕上是一封簡訊,用日文撰寫想必是要給護堂看的。不愧是語言造詣深厚的公爵家大小姐。


    『火與風是災厄的前兆。請留心海洋與大地的異變。』


    「…………」


    擁有預知靈力的巫女提出警告。護堂大為詫異,馨則對他說。


    「用甘粕先生的說法是,風會引火,火會融解鐵礦,融化的鐵液鑄成鋼之鐵劍,征服海洋與大地——。突如其來的暖化和強風,大概是『最後之王』覺醒的副作用吧。」


    在床邊照顧佑理的琍琍亞娜和惠那,也專注聆聽著他們的對話。


    銀發的女騎士說。


    「愛麗絲公主和萬裏穀佑理,都是擁有神祖血統的巫女。而且她們有逼近先祖的高水準靈力,這也是她們身體嬌弱的原因吧。神祖是大地母神的化身,也就是大地之女。」


    「和先祖相近,也特別容易受到大地異變的影響啊……」


    惠那也語重心長。


    護堂點點頭,凝視著沉睡的佑理。


    「今晚好好讓她休息,不要再叫醒她了。另外,打電話聯絡小光吧。」


    「了解,這件事交給我吧。對了,護堂先生。」


    馨改變了話題。


    「你還記得嗎?昨晚戰鬥途中發生了地震。」


    「記得,『最後之王』拿出弓箭的時候對吧。地震很快就平息了。」


    敵人一拿出最強武器,連天地也為之動搖。


    雖是很符合救世英雄這個稱號的演出效果,卻也不免有些誇張。


    「昨晚在地震發生時,我們還發現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當然也有可能是偶然,總之我派了甘粕先生前往調查。」


    護堂這才注意到,甘粕冬馬不在現場。


    他沒有來沙耶宮家別墅,而是從晴空塔前往目的地。


    「那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


    「嗯……」護堂好奇提問的同時,躺在床上的佑理痛苦呻吟。


    馨和護堂停止對話,轉頭望向媛巫女,其他人也是同樣反應。在眾人的注視下,佑理猛然起身。


    她氣喘籲籲,茫然環顧四周。


    「剛、剛才的夢境是……?」


    「難不成,你看到什麽了嗎?夢境預知?」


    惠那也不覺得意外,她在枕邊尋問佑理。


    「惠那的意思是,她是不是在夢中獲得了靈視的天啟。」馨走到護堂身旁悄聲解釋。


    顯然看到惡夢的佑理,語氣膽怯地說。


    「我、我想是的。隻不過,夢境的內容十分恐怖……」


    看樣子佑理不想隨意說出這件事。


    她先沉默一段時間,讓唿吸平靜下來。之後她毅然抬頭,環視客房裏的所有人說。


    「首先,我想請大家見


    識我夢中的影像。」


    床上的媛巫女雙手合十、閉目凝神。


    身穿巫女裝束的她,全身透出白色的光芒。這代表佑理在發動愛麗絲公主教她的得意靈力·精神感應之術。


    「我將內心的夢境投射在這邊。」


    精神感應的白光充斥室內。


    下一秒,房內的景象馬上改變。護堂他們無意間來到高空,俯瞰著名動日本的靈峰·富土山的魁偉樣貌。


    然而,這座全日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第一名山——竟然爆發了。


    靈峰·富土山的火口不斷噴出烈焰和黑煙,還有熔岩和滾燙的岩塊落向大地。


    熔岩流過山脈,化為灼熱的大河流向地麵。


    ——這時,房內的景象又改變了。


    這次是不知名的山脈,和極富特征的富土山不同。


    那片山脈也是火山地帶,每一處山頭火柱衝天,整座山脈開始噴火爆發。


    ——景象再次改變。


    再來是島嶼,島嶼中央的火山爆出黑煙和熔岩。


    ——之後是從高空俯瞰東京的高樓大廈,和他們白天在晴空塔觀賞到的景致很類似。可是,火山灰遮蔽了天空,整個東京積滿了黑色的煙灰。


    ——接著房內景色不斷變化。


    被熔岩侵蝕的低窪市鎮,被火岩摧毀的街道,如雨點般從天而降的滾燙岩塊,漆黑一片的陰暗天空。


    ——最後的景色,是從超高度俯瞰整座日本群島。


    關東地區的上空全是黑雲,無法確認地麵上的狀況,大概是火山灰凝結成的烏雲。


    而且,這片黑雲擴散到日本全島。


    不但如此,連東亞全域、中亞、中東、歐洲也被烏雲籠罩——。


    「…………」


    眾人目瞪口呆,景象終於變迴沙耶宮家客房。


    佑理看到的惡夢,內容真的像她說的一樣恐怖。


    「對了,我想到了。」


    琍琍亞娜憂心忡忡地說。


    「鋼之英雄和火山素有關聯,當初英雄珀耳修斯在拿坡裏的維蘇威火山降臨,齊天大聖也在日光的男體山舉行魔術儀式。如果『最後之王』提升火與風的靈氣,使海洋和大地增溫的話……會影響到火山地帶也不足為奇啊。」


    「護堂先生。」


    馨也開口了,但語氣沒有平時瀟灑。


    「剛才我說到的異象,其實也和火山有關。我們發現——伊豆諸島的幾座火山有冒煙的狀況。那裏本來就是火山活動頻繁的地區,也有可能是偶然啦。」


    不過,她還是派甘粕去以防萬一。


    「反正,我們派了調查員去關東近郊的火山地帶。包括伊豆諸島、小笠原諸島、箱根、富士山……另外,長野、山梨、群馬、栃木、福島的山脈,也有火山交錯啊……」


    親眼見證不祥的未來預知,護堂歎了一口氣。看來和『最後之王』有關的騷動,每次都會發展成世界級的危機。


    「隻是,這次的對手比過去的敵人強大。」


    無論如何,與殲滅魔王的勇者決戰是勢在必行了。


    護堂向夥伴們使了一個眼色,他決定先前往幽世,在此之前得先做好準備。


    過了幾小時。


    草薙護堂來到了久違的幽世/星幽界。


    這個妖異的領域,每次都有不可思議的景象。琍琍亞娜和之前一樣用魔女術打開通道,護堂來到一個人世絕對看不到的場所。


    那裏是一片大海。


    然而,海水是鮮紅色的,仿佛整片大海遇上了赤潮。


    陸地也隻有護堂腳下的小島,用通俗一點的方式來形容的話,麵積差不多隻有便利商店的大小。


    護堂眺望海麵,不時看到浪濤上有黏稠的流體。


    其中一名同行者,清秋院惠那說。


    「有點類似日本神話裏,誕下日本列島和水蛭子的初始之海呢。」


    「你是說,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翻攪海麵,生成島嶼的故事嗎?」


    護堂憑模糊的印象隨口迴應。


    其實,這裏是什麽地方並不重要。在幽世隻要觀想目的地,就能瞬間轉移到該地了。


    問題是,護堂缺乏重要的觀想素養。


    還好身旁有熟稔幽世的惠那,以及另一位擅於觀想的高手。


    「萬裏穀,你的狀況如何?」


    「請放心,我的情況沒那麽嚴重——不對。」


    在幽世和星幽界,精神和靈體之力遠比肉體重要。


    換言之,擅長靈視和精神感應力的佑理,反而是最可靠的存在。撇開她發高燒的狀況不談,護堂還是需要她同行。


    況且,麵臨前所未有的緊急事態,佑理也不願置身事外。


    「來到幽世,我的狀況反而變好了,請不必擔心我。」


    確實,佑理的氣色好上許多。


    護堂感覺不出她在逞強,這裏不愧是重視靈體和精神的世界,佑理的靈力輕易彌補了身體不適的狀況。


    附帶一提,兩位媛巫女都穿著巫女服。


    遠征幽世異地,她們還披了一件名為千早的外衣,算是冬季外出的禦寒措施。


    佑理既無大礙,護堂也直截了當地說。


    「那我們出發吧,總之先去須佐之男那裏。」


    「惠那和天叢雲可以負責帶路。……是說,在此之前惠那有一個問題。」


    惠那拋出一個疑問,護堂多少有些意外。


    她難得怯生生地窺探護堂的臉色,一點也不像明朗快活的太刀媛巫女——不對。


    每次提到她不習慣的「男女問題」,她總是會特別見外。


    「那個可能說出『最後之王』身份的人……果然是女人嗎?」


    「!?」


    「啊、真的是女人啊。」


    「我、我什麽都沒說喔!」


    「你不必說話,惠那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惠那語氣頗為哀傷,她輕歎了一口氣。


    「真不愧是王,平常總跟好幾個女孩子在一起,竟然還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和別的女人相好……」


    麵對這個突來的逼問,護堂不知所措,另一位媛巫女也歎氣了。


    當然,這位歎氣的人,正是方才發高燒的佑理。


    「惠那說得對,我也很懷疑護堂同學是不是要去找女人呢。」


    「你、你們為何講得好像這件事很有問題一樣啊!?」


    護堂十分困擾,這時他聽到了琴聲。


    那是一首悠揚的曲子,演奏者不在附近,聲音是從海麵的遠方傳來的。


    一聽到這首曲子,護堂想起了之前的往事。


    在上弦月升起的夜晚,琉璃之眼的公主也演奏過這首曲子。


    「萬裏穀!你有辦法把我們送到琴音的方向嗎?」


    「我、我知道了。」


    佑理閉起雙眼集中精神。她感受到護堂認真的神魄,暫且放下爭執。


    隨後,兩位媛巫女帶護堂來到陌生的曠野。


    蒼茫的夜色中,除了上弦月以外沒有其他顯眼的景象,四周盡是高聳的芒草。


    芒草後方傳來琴音和柔弱的女聲。


    古有邪龍為禍海疆,王者彎弓搭箭,破邪龍心膛——。


    護堂他們對看一眼,往歌聲的方向走去。


    三人穿越芒草前進二、三十公尺左右,來到了一片空地。一位身穿十二單的美女,坐在倒塌的樹木上。


    對方有一頭美麗的亞麻色長發,伶俐的雙眼也是琉璃的色彩。


    她的膝上放著古琴,樂器和演奏者皆非出自日本。


    「你


    終於憑自身意誌來到這裏了,羅刹之君。還有,身上流著我血脈的日本巫女。」


    琉璃公主微笑以對,護堂問她。


    「你會這麽說,想必很清楚我們到來的理由吧——」


    「是的,大致上我都清楚。」


    不愧是在形同大靈界的異空間隱居的公主。


    那麽事情就好辦了,護堂說出了甘粕告訴他的某個名字。


    「我的夥伴猜想,這是不是『最後之王』的本名。實際上究竟怎麽樣呢?」


    「…………」


    琉璃公主放下古琴站了起來。


    她穿著華美而沉重的古典和服。不過,這位典雅的公主輕盈走近護堂,絲毫感覺不出衣裝的重量。


    這也是幽世才有的神秘現象,精神力超越了物理法則。


    美麗的琉璃公主,來到了護堂麵前。


    「草薙大人,在我迴答這個問題之前,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答應你一件事?」


    「是的,當你知道太子殿下的真麵目與命運之後,請拚盡全力打倒他,替我們的先祖女神報仇。」


    護堂對這個偏激的要求很訝異,琉璃公主趁機湊近他的臉龐親吻他。


    「王!?」「護堂同學!?」


    靜觀其變的惠那和佑理也錯愕不已。


    這當然是對弑王施術的手段,護堂的意識急速渙散……


    5


    過去,世上不曉得有多少弑神者。


    護堂並不清楚這個答案,有時候毫無弑神者的時代會持續兩、三個世紀,也有一下同時冒出五、六名弑神者的時代。


    至於,琉璃公主用幻視之術展現的時代——。


    那時候世上有多位弑神者猖獗,似乎也是一個「紛亂之世」。


    護堂活像在做夢或看曆史電影,他的意識裏播放著其中一位弑神者的生涯。


    他打倒了「擁有十大性命的魔神」,竄奪了對方的權能。


    看他愛用鐵製或青銅製的長劍和鎧甲,應該是古代世界的居民。遠比兀汀誕生的時代更加古老。


    「擁有十大性命」的王者實力高強,在弑神者中也實屬罕見。


    他除了對抗不順從之神,也征服和統一了許多國家,是一位權傾天下的帝王。


    周邊諸國的百姓畏懼他,說他是「連神也殺得死的魔王」。


    可是,他也碰上了宿敵。敵國出現了一位勇者,據說「背負著殲滅所有魔王的命運」。勇者被視為降臨人世的軍神崇拜,還被拱上了大將軍的地位。


    勇者是一個難纏,卻很值得一戰的敵人。


    他不但擁有「十命弑神者」也忌憚的武藝,而且被打倒了還會複活再戰。


    若非他有近乎不死的「十大性命」,有幾戰他是非死不可的。


    總之戰況互有高低,但趨勢整體來說是魔王軍占優勢,因此支持勇者的人類神官舉行了某個儀式。


    亦即招聘侍奉勇者的「大地女神」。


    「我們沒有仇恨,然而你是他的侍奉者,我無法置之不理。我得斬殺你以絕後患。」


    得知敵方招聘女神,魔王攻入了儀式的祭壇。


    等他攻入後,儀式早就結束了。美麗的女神順利降臨,教團的神官各個欣喜若狂。


    他先發揮魔王的本色,殺光了所有的神官。


    之後,他將兇刃對準來到人世輔佐勇者的女神。


    「羅刹之君,你執意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我的性命你拿走便是。」


    女神很幹脆地迴答。


    「你說什麽?」


    「如你所見,我不會反抗的。」


    擁有亞麻色長發和琉璃瞳孔的美少女,蹲下來準備引頸就戮。


    料不到對方如此順從,魔王頗為意外。擁有琉璃瞳孔的女神悄聲說道。


    「實不相瞞,我是要給太子殿下獻祭——才被召來人世的。就算你不殺我,也會有其他人動手。」


    所謂的太子殿下,正是殲滅魔王的勇者。


    服侍勇者的仆從,也曾多次使用太子殿下這個稱唿。


    「我實在不明白,千辛萬苦召喚出來的女神,何不當成家臣使役呢?我真不懂殺了你有什麽好處。」


    「大地精氣可以提高太子殿下的神力……精氣,就是地之女神的性命。」


    女神悄然垂首,一抹微笑更添她的唯美。


    那是一種隱藏悲哀的強顏歡笑。


    「所以,太子殿下是女神的敵人——也是女性的敵人。劍神生性是『大地征服者』,他是比其他人更能體現這個特性的大英雄。」


    「唔嗯。」


    魔王沉思了,當然這件事的真偽有必要檢討。


    倘若女神所言不假,那麽殺害她就等於幫助勇者了,他可不想幹這種蠢事。更何況——哪怕女神說謊,這也是他聽過最有趣的求饒方式。


    「那好,你跟著我吧,就當作是我的俘虜。有必要的話,我會保護你不受他殺害。」


    「真的嗎?」


    琉璃瞳孔的女神笑出來了。


    「有什麽好笑的?」


    「不、擁有十大性命的羅刹之君俘虜大地女神,和太子殿下對決……簡直就像神話世紀再現呢。」


    過了幾年——。


    勇者率軍攻入十命魔王的城池。


    兩軍激烈廝殺,雙方大將在亂戰中正麵交鋒。


    弑王和殲滅魔王的勇者,各自手持刀劍對決。


    勇者仰賴救世神刀的武具之力,操縱萬雷發動攻擊。遇上這個強大的敵人,實力高強的魔王也不得不全力施為。


    因此,這時一支箭矢射向了魔王城內,他沒有防禦的餘力。


    勇者的弟弟趁亂射擊,這個從屬神長得和勇者一模一樣,唯獨肌膚是深褐色的。


    魔王的城池中箭,猶如欠山爆發似地炸開了。


    城內的士兵、家臣,以及住在城中的琉璃女神全在烈火中死於非命。


    「什麽!?」


    勇者比魔王更為震驚。


    想必那是弟弟的獨斷專行吧,那一支箭也是特地用來射殺女神的兵器,這個目的完美達成了。


    女神隨著城池灰飛煙滅,緊接著戰場上電光爆射。


    在勇者附近死去的大地女神,精氣自動流入勇者的肉體中。勇者身為『末世之王』的力量到了臨界點。


    魔王揮劍砍向勇者。


    臨界狀態的『最後之王』無法躲開,被魔王一劍砍中。


    不過,他的傷口沒有流血,而是噴出了威力不同凡響的電光。


    那道電光,正是救世天雷。曾讓草薙護堂傷透腦筋的白金色光芒,爆破範圍達到直徑十幾公裏,將所有的事物燃燒殆盡——。


    「啊啊。」


    『最後之王』哀歎,悔恨的心意表露無遺。


    他的權能破壞了一切。包括魔王城、魔王軍,以及自己率領的軍勢。


    這種兇惡的破壞舉動非他所願。


    話雖如此,這的確是他這位勇者引起的慘劇。


    強大電光爆炸的結果,造成魔王城周圍生機不存,整片荒野連一根雜草也沒有。


    勇者——『最後之王』呆站在原地。


    他煩惱、厭倦自己的罪行,他也無法忍受強迫自己犯下罪行的命運。端正的美貌上帶著如影隨形的陰慘神色。


    「真是太無趣了,受不了啊。」


    唯一幸存的魔王,傲然向勇者搭話。


    勇者猛然迴頭,他在驚訝之餘,也十分認同這個結果。


    「了不起……。你是我認識的弑神者中,最接近不死的豪傑。盟約


    大法將我的實力推至極限,你中了我的雷電竟然還沒死。」


    「不過,也挺吃力的就是了。」


    多虧有十條性命的韌性,魔王才得以不死。


    看著魔王的身影,勇者稍微笑了,那是一種幹硬的笑容。眼前這個人類的誇張實力,令他既傻眼又佩服的笑法。


    「那個女神——我過去的妻子在你的庇護下,應該反而比較安全才對……。是我委屈她了。」


    「你要真在意她的死活,就別在她身邊發動戰爭,害我也累得半死。」


    勇者慨歎,魔王毫不客氣地說。


    「你的作為讓我很不是滋味,我對於身為一個男人的你沒有仇怨,但對於創造你這種存在的『命運』,我有無數的怨言。好比『犧牲女人的英雄,去吃屎吧!』之類的。」


    「……我隻能說,你的心情我理解。」


    「你也一樣。何不放棄麻煩的命運,輕鬆自在過活啊?不要永遠背負這種命運啦,看了就火大。」


    「你果然很了不起。」


    魔王隨興痛罵對手,『最後之王』佩服地笑了。


    「命運、宿命、血緣、眾神的加護、義務、信仰、人類的極限、軟弱,這些本來是難以相抗的力量差距……然而你們弑神者卻輕易跨越各種障礙,不斷來到我的麵前,多次將我擊敗。」


    『最後之王』笑著稱讚魔王,之後拿起了救世神刀。


    他以上段持刀的架勢,和十命弑神者對峙。


    「因此,每次和你們戰鬥,我總是懷抱著敬畏之意。」


    「被敵人尊敬也蠻怪的,差不多該分勝負了。」


    魔王草率迴應——外型也改變了。


    他的權能不光是十大性命,變身為擁有羽翼的巨大邪龍也是其中之一。


    『最後之王』也用救世神刀召喚坐騎。


    那是用兩頭天馬拉動的飛天戰車,勇者搭上戰車和化為邪龍的魔王在空中決戰。


    吸收了大地母神的性命,『最後之王』達到了頂尖巔峰的狀態——


    單純比較戰鬥能力、咒力、神力、武器數量,其實魔王遠比不上對手,雙方的差距大到根本無法比試。


    不過,他們交織出一場激烈的死鬥。


    魔王麵對再強大的對手,一定會找到致勝方法拚死一戰。


    這是所有弑神者的共通能力——應該說,這種時候最能發揮他們的韌性。另外,某個要素也替魔王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優勢。


    魔王和勇者的戰鬥,從天空打到海麵,接著再次打迴陸地上。


    決戰未果,二人飛迴空中激戰,最後甚至突破大氣層,在宇宙空間開啟戰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結果,二人雙雙墜落地麵。


    他們都身受重傷,沒辦法繼續飛行了。


    墜落的地點是南洋的小島,島上林木茂密,還有美麗的白色沙灘。十命魔王在這裏力盡而亡。


    化為邪龍的魔王耗盡所有性命,倒臥在海灘上。


    邪龍的巨體瞬間成為沉默的白骨。


    另一方麵,『最後之王』也絕命於此。死後的他變迴神刀,白金色的刀身斑駁破損,而且還彎成了『く』字形。


    神刀狀極淒慘地掉到沙灘上。


    海浪吞噬了神刀,神刀就這麽流向大海。


    兩年後,救世神刀又一次化為『最後之王』複活。那個時代尚有『十命魔王』以外的弑神者,蒼發英雄被付予殲滅所有魔王的使命。


    6


    這是一場發生在遠古時代的正邪大戰。


    護堂幻視著這場對決,猶如在做夢一樣。等魔王和勇者兩敗俱傷,護堂也驚醒了。


    「我記得這裏是……」


    他環顧周遭的景色,難掩訝異的神情。


    在觀看幻視之前,他身在月下的荒野。不過,如今他人在類似南洋小島的沙灘,不遠處有蒼鬱的森林。


    這裏是古代弑神者和『最後之王』殞命的地方。


    琉璃之瞳的公主,就站在他的麵前。陪他來到幽世的媛巫女——佑理和惠那也擔心地凝視護堂。


    護堂先向兩位夥伴頷首,再轉向琉璃公主。


    「你……是當初死去的女神轉生的神祖,我沒說錯吧?」


    「是的,我的性命被奪走,成為太子殿下的糧食了。」


    擁有亞麻色長發和琉璃瞳的美麗公主低聲迴應。


    「成為神祖重生後,我幾經流浪來到日本國,留下了巫女的先祖血脈……最後我厭倦在人世定居,就選擇隱居幽世了。」


    這位琉璃瞳的公主,正是媛巫女的遠祖。


    護堂早已知道這點,他僅是點點頭稍微聆聽而已。實際上,擁有先祖之力的佑理,偶爾頭發也會變成亞麻色。


    「原本,神祖沒有身為女神時的記憶。但來到幽世後,被封閉的記憶之門開啟,我想起了前世的經曆。」


    「原來如此啊。」


    帕拉斯·雅典娜也重拾了過去的記憶。


    琉璃瞳的公主也遇上了同樣的現象,這點護堂可以理解,公主問他。


    「草薙大人,剛才的約定,你肯答應嗎?」


    「你是說消滅『最後之王』嗎?這種約定——我不敢答應你。」


    護堂很幹脆地說。


    「那家夥比我強大很多。對付那種敵人,我不敢保證自己穩贏。況且,我好歹也是和平主義者。」


    「…………」


    「當然,眾神的實力高強,也許戰鬥會越來越激烈,造成很危險的後果。可是,我不想一開始就扯到『殺害』或『消滅』什麽的。」


    「那麽,你不想知道太子殿下的真名囉?」


    「關於這點,不管我如何迴答,你都願意幫助我吧?不然,你也不會告訴我這麽多消息了對吧?」


    護堂刻意用篤定的語氣迴答。


    他總覺得——對方是在試探自己。果不其然,琉璃瞳公主的漂亮嘴唇,勾勒出溫和的微笑,還心領神會地點頭。


    「你親眼目睹了太子殿下的力量,也深知對付他的苦難,卻依舊不改自己的信念……這真的非常了不起,實不相瞞……」


    公主俏皮地笑了。


    她偶爾會表現出人類女性的表情或舉止。


    「我曾和須佐之男老爺以及僧正大人討論過。過去讓太子殿下吃盡苦頭的弑神者——十命魔王和草薙大人很相像呢。所以,當關鍵時刻來臨,我們想將命運托付給你。」


    「咦?那家夥和我完全不像吧?」


    護堂才剛看過他的生涯,立刻提出了反駁。


    「不、你們都對女性很溫柔,還會同情身為敵方的女神,背負一些不必要的辛勞。」


    「是喔。」


    公主溫言推斷,接著又說。


    「不過,這份溫柔也讓你們獲得不少東西。我是基於這點,判斷你有本事讓太子殿下吃盡苦頭……請你盡情確認『最後之王』的真名吧。」


    公主突然勸進,護堂驚訝地注視對方美麗的容顏。


    「這個領域是普魯塔克之館的館主,封印『最後之王』相關記錄的保管場所。各位可以看到他的真名與來曆。」


    在遙遠的過去,魔王與勇者在沙灘上共同殞命。


    這裏大概是重現當年情景的幽世一隅。這塊土地埋藏著神祖桂妮薇亞和亞曆山大·嘉斯科因追求的答案——。


    護堂等人無意間被帶來了這座寶島。


    琉璃公主向驚訝的護堂、佑理、惠那低頭致意,身穿十二單的華美身姿便消失了。


    「虛空記憶是所


    有靈視的來源,普魯塔克之館則負責保管那些記憶……這裏,的確和那個聖域有相同的氣息。」


    佑理秉持來到神聖之地的虔誠之心,靜靜地說。


    她將雙手放在巫女裝束的胸口一帶,閉上雙眼集中精神。護堂他們所在的白色沙灘上,四處浮現了石板。


    那是每邊長四、五十公分的長方形或正方形石板。


    表麵上刻滿了古老的文字。


    石板浮出沙地,仿佛草木的新芽冒出地麵。石板的總數超過了五百以上。


    「這些,全記錄著『最後之王』的訊息啊……」


    「是的,獲得這裏的知識,必能打造出劍之言靈……」


    劍之言靈,斬殺神秘英雄的武器,


    草薙護堂終於有得到這個武器的機會了。可是,他沒辦法解讀未知語言,也不可能記下這麽多資訊。


    他需要萬裏穀佑理的靈視力,以及傳授之術——


    佑理害羞忸怩,護堂正準備走向她。


    「要、要開始了嗎,王?」


    惠那反倒先開口了。


    「那個啊,提出這種要求,惠那也知道很不檢點……」


    「你怎麽了,清秋院?」


    惠那支吾其詞,猶豫的神情一點也不像豁達的自然少女。


    護堂不解地反問她怎麽了。


    「惠那也……也想一起進行儀式,傳授各種知識的儀式——」


    「!?」


    「惠、惠那,你在說什麽!?」


    惠那的意思是,希望三個人一起來——護堂和佑理都被嚇到了。太刀媛巫女還是猶豫又害羞地繼續說。


    「對、對不起。隻有惠那一個人在旁邊看……感覺好難過喔……」


    確實,調閱虛空記憶,是優秀靈視能力者特有的本領。


    換言之,這裏應該交給佑理一人才對。不過這樣一來,惠那就等於被排除在外了。


    生死與共的夥伴,要盡可能平等對待才行——


    這是護堂衷心的期望,所以他在用常識否定這個不妥的要求前,稍微有些心動了。


    (原來,清秋院也想——)


    護堂很自然地望向另一位媛巫女。


    青梅竹馬提出的要求,讓佑理頗為狼狽,不知該如何迴應才好。


    「那、那種事不該三個人一起啊,這樣再次重蹈覆轍,太不檢點了。我們要更懂得潔身自愛——」


    佑理滿臉通紅地反駁,說到一半就閉嘴了。


    她想起了之前大家多次共吻的經曆,惠那也羞紅著臉說出那件事。


    「唔、嗯,惠那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說。可、可是,上次在日光和高盧,也有好幾次同樣的經曆了嘛。所以——這次也……」


    「這、這不是這麽單純就能解決的問題啊。」


    「也是啦……。真的很對不起,惠那太任性了。其實惠那隻是想說說看,沒有害佑理困擾的意思啦……」


    平時開朗的惠那,落寞地悄然垂首。


    她也清楚自己提了過份的要求。平常遇到這種事情,她的個性就會變得害羞內向,是愛情和嫉妒心幫助她鼓起勇氣。


    「惠、惠那。」


    惠那很幹脆地放棄了,佑理悲傷地唿喚著夥伴的名字。


    佑理很猶豫,究竟該重視羞恥和常識,還是好友的真摯情感?另外,她也在思考……假設自己站在惠那的立場會怎麽想。


    護堂伸出手,將煩惱的大和撫子抱在懷裏。


    「萬裏穀——我也拜托你了。」


    「護堂同學!?」


    他抱著困惑的佑理說。


    「每次都把麻煩的事情推給你,我也很過意不去。不過真的很抱歉,看來我就是這種不停幹蠢事的笨蛋啊。」


    「……也對,護堂同學和惠那總是說些奇怪的話。」


    佑理的身體起初很僵硬。


    很快地,她在護堂的懷裏放鬆力氣,整個人靠在護堂的身上。佑理並不是被護堂說服,她隻是需要一個台階下而已。


    護堂的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雙方的身高有段差距。


    護堂彎下腰,湊近佑理的嘴唇。


    「如果討厭的話,你隨時可以推開我。」


    「我……不會做這種事的。護堂同學的確是個無可救藥的人,然而是我答應要陪伴你的……可是……」


    二人深情細語,感受著彼此的氣息。


    隻有身心相許的伴侶,才能共有這樣的距離和親密感。


    「下次,你也要答應我任性的要求喔?」


    「那當然。」


    佑理難得做出「請求」,護堂在親吻她之餘,憐惜之意也油然而生。


    佑理陶醉地接受護堂索吻。隨後,她放開護堂的嘴唇,唿喚在一旁不安觀望他們的青梅竹馬。


    「惠那……你也來吧。」


    「嗯!」


    也許是害羞的關係吧,佑理的邀請很簡潔。相對的,惠那開懷地飛奔到護堂身邊。


    「現在,我們開始召集『最後之王』的知識。」


    佑理宣言後,周遭立刻產生了變化。沙灘上的數百枚石板紛紛浮上半空中。


    同時,佑理的瞳孔也綻放出琉璃色的光芒。


    「在末世顯現的王者……被派到下界殲滅邪惡魔王的神子,沉眠人間的猛虎,背負流浪命運的弓之英雄——我接收到他的真名了。」


    媛巫女輕聲斷言,對另一位夥伴伸出手說。


    「惠那,也收下我得到的睿智吧。」


    「嗯!」


    二人掌心相連,惠那的瞳孔也發出了琉璃色的光芒。


    佑理利用精神感應力,分享『最後之王』的知識。


    終於,傳授的儀式開始了。


    「護堂同學,女神喀耳刻臨終時說,『最後之王』和希臘神話的阿爾戈號係譜有關。」


    「這艘船,搭乘了以海克力士為首的幾十名英雄。」


    惠那也接在佑理後麵訴說知識。


    護堂坐在白色沙灘上,以便專心接收她們的知識。兩位媛巫女也坐在他的身邊,身體很自然地貼在他身上。


    隔著千早和巫女服,護堂感受到她們軟玉溫香的觸感。


    護堂左邊的惠那輕吻了他。


    「這並不代表其中一位船員是『最後之王』喔。這裏真正重要的是,阿爾戈號究竟是怎樣的一艘船……」


    起先,他們的嘴唇僅是印在一起。


    不過,惠那在第二次接吻時,將自己的朱唇緊緊壓在護堂嘴上。她怯生生地伸出舌頭,護堂也開口相迎。


    二人的舌頭在唇瓣中交纏調情。


    享受了舌吻的情趣後,護堂放開惠那,改和佑理接吻。


    「離開希臘港口的阿爾戈號,從地中海開向黑海,到達沿海地帶的科爾基斯王國。那些英雄想要該國的國寶金羊毛……他們動用武力與智謀,成功奪得了金羊毛……」


    「後來,那些英雄搭乘阿爾戈號,逃離了科爾基斯王國。」


    「換句話說,他們在航海的旅途中襲擊他國,奪得寶物凱旋而歸——阿爾戈號的冒險故事,其實是將橫越大海的海盜與侵略行為,經過神話點綴的軼聞。」


    「這裏最重要的,是『橫越大海的征服者』這個要素。」


    「你發現了嗎?其實這和日本的桃太郎有異曲同工之妙。」


    「很久很久以前,桃太郎搭船前往鬼島,擊敗了島上的惡鬼,奪得寶物衣錦還鄉對吧?說到底這也是海盜的侵略故事……」


    佑理細說言靈,展現出一如往常的細膩吻技。


    她仔細舔弄著護堂的唇舌與口腔,比起大


    膽的挑逗,更多了幾許纖細與愛意。這是他們自去年六月接吻以來,佑理無意間學會的技巧,也是隻有在護堂麵前才會表現的真情。


    受到青梅竹馬的反應啟發,惠那的僵硬也頓時緩和許多。


    佑理放開護堂,這次換惠那堵住護堂的嘴唇,獻上溫吞的深情舌吻。她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護堂的臉孔。


    三人的心緒和行為漸入佳境,儀式總算要正式進入高潮了——。


    護堂原以為儀式的進展和平時相同,沒想到佑理的唿吸突然變得十分急促。


    「萬裏穀?」


    「對、對不起,唿吸一下變得很不順暢……」


    不隻佑理如此,旁邊的惠那也是一樣。


    她們渾身無力靠在護堂身上,護堂驚訝地攙扶著她們。


    兩位夥伴的身體燥熱異常,用體溫計測量搞不好有四十度以上。


    「封印了超過兩千年的『最後之王』謎團……比我過去看到的靈視更加沉重——也更加難受。」


    「因、因為這是被眾神視為禁忌的知識啊,佑理。」


    惠那對神情痛苦的青梅竹馬說。


    「我們接受了許多修行,但終究是平凡的人類……。不小心處理的話,可能身心都有危險——」


    這種見識,不愧是習慣和神明打交道的首席媛巫女。


    惠那在說話的過程中閉起眼睛,雙眼中的琉璃色光芒慢慢擴散到全身。


    她靠在護堂的懷裏說。


    「王、我們已經沒事了,繼續儀式吧?還、還有,之前親吻嘴唇是不錯……但惠那也希望你親吻其他地方。」


    「什麽?」


    「如果知識像平常那樣,一直累積在我們的頭部,對我們的大腦負擔太大了……所以惠那也轉移部分知識到身上了。」


    「還能做到這種事啊!?」


    「畢竟這裏是幽世,意念和精神更勝於肉體和物質,不然也沒辦法這樣。」


    「是、是說,要親吻其他地方——」


    「唔……嗯。隻要親吻惠那身上的任何地方,就能和平常一樣獲得各種知識。不快點結束儀式的話,惠那和佑理不見得能撐到最後,說不定會在傳授完成前暈倒……」


    惠那綻放琉璃色的光芒,訴說著她的推測。


    惠那的臉龐靠在護堂懷裏,誘人的性感身材也貼在護堂身上,護堂已克製不住了。


    他立刻吸吮惠那的脖子,同時配合舌頭舔弄。


    瞬間,護堂腦中浮現鮮明的景象,那是謙虛跪地的『最後之王』獲頒王冠的模樣。


    授予王冠的是身穿粗衣的老人,是僧侶或神官嗎?


    「啊——。王,你、你有感受到知識嗎?」


    「啊啊、沒問題,我想這個方式行得通。」


    「那、那就麻煩你了,請你繼續親吻惠那——嗯嗯!」


    護堂的唇舌從後頸滑到肩部,惠那的身體抖了一下,全身上下變得異常敏感。


    佑理看著夥伴的傳授方式,也掌握了施術的要領。


    她的身上也包覆琉璃色光芒,她對護堂說。


    「我、我也沒問題的,一定能幫上護堂同學的忙——嗯嗯!」


    這次護堂親吻佑理的耳垂。


    過去,和義姊·羅翠蓮對決前傳授知識時,護堂也曾放任激情強吻佑理。其實從那時候開始,護堂親吻過佑理的耳垂很多次。


    溫馴的媛巫女展現出一如往常——不、是比平常更加敏感的反應。


    之後的接吻,激烈得一發不可收拾。


    情欲被點燃的護堂,一刻不停地貪求兩位媛巫女。


    護堂輕咬她們可愛的耳垂,愛撫白晰的後頸、纖細的手臂、指尖。


    他反覆舔弄頸部到乳溝一帶,品嚐她們柔嫩的肌膚。


    不知不覺間,兩位媛巫女脫下巫女裝束上的千早,上衣的前襟也打開了,但三人完全不在意這件事情。


    另外,佑理和惠那也不光是被動等待親吻。


    每當護堂的唇舌停下來,她們就主動向這個粗獷的男人索吻。


    「護堂同學,要斬殺東方最具權威的大英雄所需的劍……」


    「現在正是到手的最佳時機。惠那和佑理願意做任何事來幫助你……」


    佑理和惠那時而交互索吻、時而一同堵住護堂嘴唇,獻上她們深情的熱吻。


    由於她們的努力,護堂也被熱情衝昏頭了。


    護堂親吻她們的後背到腰部倒也罷了,連白晰的大腿也不放過未免太過火了。不過,多虧這場過度激情的儀式,護堂迅速吸收到了龐大的知識量。


    接著,護堂很篤定。


    現在的他,有辦法用劍之言靈斬殺那個男人——


    在護堂的心中,那個男人已不是『最後之王』了。護堂知道對方的真名、來曆,還有他是什麽樣的英雄。


    那個英雄的名字,和甘粕冬馬說的一樣。


    護堂傳唱著英雄的真名。


    佑理和惠那陶然地凝視著護堂,兩位媛巫女全身發紅發燙,沉醉在解開謎團的儀式餘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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