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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已過,現在是一月二日的下午四點。
草剃護堂的眼前是一片如藍寶石般湛藍的南洋海景。
他在白色沙灘的某一處樹蔭下,和唯一的同伴萬裏穀佑理四目相望。
二人都是泳裝打扮。護堂上半身穿著連帽外套,佑理則是身穿一件輕薄的運動外套,在旁人眼中,他們像是來遊泳的東洋情侶。
不過他們沒有在玩耍。二人鍛造的『黑之劍』以兇惡的重力風暴破壞魔境之島後,也才過了幾個小時而已。
戰鬥結束後,等他們二人醒來,才發現自己倒在這座沙灘的海邊。
除了身體疲倦、咒力消耗很多以外,護堂和佑理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他們很慶幸彼此還算平安無事(護堂還能活跳跳的,都要歸功於佑理在儀式時順便施展了治愈之術)。
不過他們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們連忙調查這個地方的詳細情況。
「好消息是,這裏是有住人的馬來西亞領地。可惜不隻沒有機場,連接駁的船隻三天才有一班……」
護堂低聲抱怨。
遠方隻有一位在玩衝浪的白人,沒有其他人影了。這裏的交通不便,不是一般遊客會來悠閑玩水的觀光地區。
想必是經驗豐富的衝浪或浮潛玩家才知道的私房景點。
這裏是南海的某座小型離島,人口連一千人都不到。
「如果是馬來西亞,就能使用兌換的現金了。」
佑理確認了現在的情況,他們是穿著原本的衣物飄流到這裏的。
幸虧佑理在海邊遊玩時穿的那件外套,也是她之前登山時用來遮風保暖用的,口袋裏麵放了一些錢財。
那些錢財有硬幣和紙幣,以及貴重的美金和日元。
「隻是這些錢不是很多,要審慎使用才行……」
「還得先留下迴去婆羅洲的錢啊。」
據說三天才有一班的船隻在今天上午開走了。
下一班要三天後才會來,他們要用稀少的現金度過三天。
偏偏他們的手機又不在身邊,沒辦法聯絡相關人士幫忙。沒有電話簿在手,他們根本不知道任何人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要是我記得老家或馨小姐的電話號碼……」
「我也沒記得什麽有用的電話號碼啊。別在意,總會有辦法的。」
護堂安慰失落的佑理。
不擅使用機器的佑理,連家裏的電話都不太想用,她自然不會記得這些電話號碼,護堂記得自己老家的電話號碼,卻又不能告訴老媽自己目前的狀況。
「艾莉卡她們說不定會主動來找我們。」
護堂不太記得使用黑之劍時的記憶。
可是他隱約記得當時天上有飛翔術的藍光,藍光內有璃璃亞娜、艾莉卡、惠那。三人應該都平安無事。
「話說迴來,沒想到那一招的威力會毀掉整座小島啊……」
「真的很對不起。不是女神的我所做的指引,最多隻能抽刀出鞘而已……很難控製那股力量……」
迴想起數小時前的慘狀,二人不由得落寞地低下頭。
那時候護堂對火之女神發動攻擊,結果也被對方逃跑了。就現階段的情況來看,那一招很難發揮武器的效用。
「總之暫時要仰賴萬裏穀的幫助了,麻煩你啦。」
護堂向佑理低頭致意,沒帶現金的人放低身段也是應該的。
他不確定這種出雙入對的生活會持續多久,但佑理無疑是這一段時間的讚助者。當然,這些費用他會在事後還給佑理。
佑理聽了護堂的話,露出嚴肅凜然的表情迴應。
「千萬別這麽說。現在情況緊急,這些錢是我們二人共有的,請別說這麽見外的話。」
「呃,這種事情還是要分清楚啦。」
「該低頭的是我才對。護堂同學,小女子不才,還請你繼續陪在我身旁,拜托了。」
佑理特地在沙灘上跪坐,向護堂低頭致意。
媛巫女的正氣和認真的態度讓護堂非常誠惶誠恐。佑理抬起頭和護堂相望,二人同時笑了出來。
他們覺得自己客套的舉止很好笑。
接著,護堂和佑理到海岸邊的雜貨店買東西。
他們買了一些t恤之類的必要日用品,以及甜點麵包和礦泉水充當遲來的午餐。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種情況和序盤的rpg遊戲沒有兩樣。
購足了裝備品後,再來要找今夜住宿的地方,事實上他們也沒得挑選住宿的地方。
在這座非觀光地區的離島上,沒有什麽像樣的旅館,海邊的小木屋就是這裏唯一的住宿設施。
他們決定住在這個不太完善的地方,然後一起出去吃飯。
這裏可供果腹的選擇也不多。木屋附近僅有一家外食的店麵,是一家販賣定食的食堂。他們直接前往那裏用餐。
佑理點了異國風味的印尼炒飯。
護堂選擇的咖哩,是用類似整尾鰆魚的魚類下去煮的。裏麵還加了秋葵和茄子,襯托出魚肉的甘甜。
料理的味道沒有特別好吃,也沒有發生味口不合的悲劇。
他們互相品嚐對方的料理,悠然地吃完了這一餐,不過在佑理拿出錢包結帳時,發生了一點小問題。
負責結帳的大嬸用英文朗聲說道。
「你們夫妻也真是怪人,居然特地跑來這座島嶼玩!」
大嬸看他們一起來吃飯,誤以為他們二人是夫妻。
確實,這裏不是情侶會來觀光的地方。護堂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這個問題,佑理低著頭害羞地迴答。
「不、不是的,我們不是這種關係,我們隻是……呃……我們還是學生,彼此的關係……也稱不上太健全……總之……」
佑理不但用日文迴答,聲音也越來越小。
也許突如其來的誤會令她很混亂,二人走出餐廳後,迴到了住宿的小木屋,途中護堂和佑理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剛才的誤會造成另一個住宿問題浮上台麵。
再重申一次,他們住的是海邊的小木屋。
這裏是有淋浴設備,而且以一間便宜的住宿設施來說,這裏的環境算非常幹淨,可能是沒什麽觀光客的關係,才得以保持環境整潔。
那麽,在這間小木屋留宿的問題是——
護堂和佑理沒有各自的房間,他們得要孤男寡女同住一間房。
這裏的小木屋有好幾間,他們也可以各租一間來住。
不過當護堂考量這個方案時,佑理像個賢妻良母地表示,這樣做太浪費金錢了,於是他們決定住在同一間房。
這種木屋的開放式構造通風良好,充滿了南國的風情。
話雖如此,這也代表木屋是很容易被入侵的建築,護堂不放心讓一個女孩子獨自住在這種建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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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到了小木屋,二人輪流洗了澡。
小木屋的淋浴設備很快就沒熱水了。但這裏是南國的島嶼,拜炎熱的氣溫所賜,這個問題他們很輕易克服了。
再者,佑理和護堂先前在無人島住了二晚。
那二晚他們隻能用沾水的毛巾擦拭身體,或是到有水的地方清洗身體,不僅沒機會好好沐浴,就連淋浴都是無緣的享受。所以即便是多有限製的淋浴,他們也十分滿意。
問題在於洗完澡之後。
寂靜的夜晚來臨,護堂和佑理在開放的小木屋獨處,彼此的對話並不熱絡,氣氛也相當微妙。
「要、要是有電視就好了。」
「對、對啊。」
他們的對話始終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無法持續下去。
護堂時常偷瞄佑理,察覺護堂視線的佑理也會害羞地低下頭。
可是,被偷瞄的佑理沒有不悅的氣息,護堂當然不可能知道佑理的心思,奇怪的是他非常確信這一點。
此外,護堂的腦袋不斷冒出各種妄想——
例如,他伸手觸摸佑理,佑理很自然地接受他的誘惑等等……
這時護堂從妄想中驚醒。他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迴神的護堂連忙搖頭,佑理發現他的異狀後抬起頭。
「你怎麽了,護堂同學?為什麽露出奇特的神情呢?」
「呃,沒事,真的沒什麽……」
佑理懷疑護堂的迴答。她主動靠近護堂,觀察護堂的表情,雙方的臉龐越來越靠遠。
護堂心跳加速,佑理也驚覺雙方太過接近,又一次害羞地低下頭。
二人再次沉默無語。
不過他們的距離比剛才更近了。不單是身體的距離,連心靈的距離也是一樣——
護堂和佑理過於在意彼此。也難怪他們會有這種反應,畢竟他們以前做過許多超友誼的行為。
佑理身穿t恤和熱褲的模樣,對護堂也是很大的問題。
常穿洋裝的大小姐難得做新鮮的輕便裝扮,和這樣的美女共處一室很尷尬,佑理的完美身材、修長四肢、耀眼肌膚在輕薄的衣裝下一覽無遺……
過去,他們也曾經在同一個地方過夜。
但是現在的情況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護堂的內心沒有一絲邪念,他也沒打算對佑理亂來,偏偏他就是無法製止心頭小鹿亂撞!
「今、今天也該休息了!萬、萬裏穀你也累了吧!?」
「是、是的,俗話說睡飽的小孩長得快!」
這句莫名其妙的迴答顯示媛巫女的慌張,護堂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吐嘈了。
護堂馬上關掉照明,鑽進房內的其中一張床。佑理也躺上了另一張,接著她又從床上跳了起來。
「呀啊啊!」
「你怎麽了,萬裏穀!?」
佑理發出尖叫,護堂也從床上跳了起來。
「床、床上有什麽冰冷的東西!?」
護堂點亮照明,和佑理一起觀察她的床——
「咦,是蜥蜴。」
「唉呀……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的。」
仔細一看,一隻小小的蜥蜴在佑理的床上爬來爬去。那隻蜥蜴毫不在意人類的視線,被發現了也沒打算逃跑。不曉得是遲鈍,還是已經很習慣和人類相處了?
幸好不是有毒的蠍子或水蛭——
護堂鬆了一口氣,得知這個不速之客真麵目的佑理露出了微笑,心情似乎也鎮定下來了。她用雙手溫柔地包住蜥蜴,將它放到窗外。
「萬裏穀,原來你不怕爬蟲類啊……」
護堂很佩服佑理這種不像大小姐的大膽舉止。
他的青梅竹馬明日香,個性膽大包天卻很不擅長應付昆蟲、蜘蛛、爬蟲類、兩棲類之類的生物,每次看到都會發出尖叫逃胞。
反而是佑理很不能理解護堂佩服的原因是什麽。
「啊,是的。那隻蜥蜴很小,以我的力氣也能抓得動。」
佑理做出了一個有點奇特的迴答。護堂基於好奇心發問。
「萬裏穀,你有什麽害怕的生物嗎?就是那種不願意看到,或是絕不想碰到的生物。例如昆蟲、蜘蛛、青蛙、蛾什麽的。」
「我一下子也想不到……媛巫女的修行大多在深山或偏僻的神社,和這一類生物接觸的機會也不少。」
「是這樣嗎?」
「是的,我小時候常和惠那一起玩,常常有機會碰到那種生物。」
原來如此,護堂理解了。
換言之,佑理出入過許多被喻為聖域的靈山,以及各式座落於森林的神社,常和那個自然之子出入那種地方,當然不會害怕那些生物。
「啊、隻是……那個蟑字開頭的黑色蟲子,那個我就不想看到。」
「也是啦,會喜歡那東西的地球人應該是極少數派。」
這裏是濕熱的島嶼海邊,木屋附近大概也有不少出沒。
不過,護堂也沒有刻意言明,佑理意外的一麵讓他覺得很窩心。要不是彼此相處的時間長久,也難有這種發現。
護堂注意到,這一段小插曲消除了他們至今尷尬的氣息。
佑理大概也注意到了相同的事情,她看著護堂的臉上露出靦腆的笑意,彼此的態度又恢複了以往的自然。
護堂隨興坐迴自己的床,佑理也在另一張床上坐下。
他們再次四目相對也不會尷尬了。護堂沒有關掉照明,二人開始聊天,他們藉由剛才的往事拋磚引玉,聊起了小時候的經曆和中學時代的話題。
偶爾對話也有中斷的時候。
在沒有電視的小木屋裏,對話中斷自然會安靜下來,但是他們並不介意。
每當這種時候,他們會靜靜地傾聽南國海岸的浪濤聲,享受著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受。
隔天一大早,護堂獨自離開了小木屋。
他走到有少數漁船和扁舟停泊的棧橋和海岸。
護堂直接去尋問擁有小船的島上漁夫,試著商請那些人載他們迴婆羅洲,可是一直沒有得到正麵的迴應。
「唉,就算找到願意接送的,也不見得是可以信任的對象啊……」
護堂在路上自言自語。
果然隻能等定期的接駁船前來了,護堂乖乖走迴小木屋,在路上他注意到一件事情。
寄宿在右臂中的天叢雲劍,那把從昨天就無法使用的神刀醒來了。
之前,護堂以天叢雲劍施展雅典娜的秘術引起重力風暴,那一招對天叢雲劍的負擔也很龐大,天叢雲劍一時陷入了怎麽叫也叫不醒的休眠狀態。
「……你沒問題了嗎?」
『嗯。』護堂的疑問隻換來一聲應和,看來天叢雲劍也無力多做迴答。
看來天叢雲劍也還沒有完全迴複,護堂不計較天叢雲劍的無禮,他和佑理能平安無事地漂流到這裏,無疑是拜天叢雲劍的加護所賜。
天叢雲劍的態度不能說是謙遜,還是個隻對戰鬥有興趣的問題兒童,不過也是把擅於照顧主人的好刀。
等護堂迴到小木屋前,已經快要中午了,他聞到了雞湯的香味。一進入屋內,佑理正好在烹調料理。
「歡迎迴來,有找到船嗎?」
「沒有,果然隻能等定期接送的船了。」
「這樣啊。」佑理聽了護堂的報告,拿著土鍋放到餐桌上。
這間木屋民宿,大多是背包客或浮潛玩家長期逗留的地方,所以狹小的室內也有廚房和調理用具。
有廚房和調理器具,自行張羅夥食會比較省錢。
在護堂外出尋找船隻時,佑理負責購買食材和調理夥食。
護堂迴來時料理也煮好了,二人開始吃起了午餐。
佑理打開土鍋的蓋子,鍋裏冒出了雞湯的美味香氣,鍋裏的食材卻是米飯。佑理說那是用雞湯烹煮的米飯,裏麵還加了切成小塊的雞肉和鬆茸。
「我試著做了一道昨天在餐廳看到的料理。」
護堂吃了一口,這種中華風的調味好吃得無可挑剔。
難得有機會吃到佑理的料理,護堂多少有些感動。由於這幾天都是吃速食品,佑理的料理吃起來也格外美味。
「能好好地吃一頓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們先在無人的魔
境之島生活,後來又不得不和女神戰鬥,甚至引發了威力驚人的重力風暴,迴首這幾天接連不斷的麻煩事,護堂說出了內心真誠的感想。
「嗬嗬,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以後每天煮給你吃。」
「真的嗎?好啊,真令人期待。」
「「…………」」
二人閑話家常到一半,忽然沉默下來。
他們發現剛才的那番話,簡直就是訂婚情侶或新婚夫妻的對話內容……在這種微妙的情況下,說這種話也許不太恰當吧?
可是,他們從昨天就度過了多次類似的危機。
護堂悄悄地看了佑理一眼,佑理也輕輕地點頭迴應。他們靠心靈的交流默默達成了忘記剛才那番話的共識。
佑理立刻輕咳一聲重新說話。
「護、護堂同學。你有什麽想吃的,我都可以做給你吃喔。」
「真、真的嗎?我好高興喔。」
「嗬嗬,你可以跟我說你的偏好,我會拿來參考的。每天生活在一起,總不能做一些不合你味口的飯菜。」
「你不用費心啦。隻要是萬裏穀做的菜,我都會吃得很滿足喔。」
「你說這種話,我可能馬上就會偷懶喔?」
「萬裏穀的料理再怎麽偷懶,味道也是一流的吧?比起在外麵的餐廳吃飯,萬裏穀隨便煮的菜一定更能滿足我的胃口——」
護堂想到什麽說什麽,佑理聽得既害羞又開心。
接著,他們又注意到一件事。
現在的這番話,同樣是開始同居的情侶之間的對話內容。
嚴格來說,共同生活應該輪流煮飯才算公平,但佑理很自然地說要『每天做飯』,護堂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
他們打情罵俏地吃完午餐,也完成了飯後收拾的工作。
吃完飯也沒什麽事情可做了,除了等定期的接駁船到來以外真的無所事事。
閑來無事的護堂和佑理,最後到昨天的沙灘稍微遊泳消遣,或是在島上散步度過一段恬淡自適的時光。
純粹是消磨時光的悠閑南國午後。
「這種日子過久了,一定會很討厭日本每天早晨的上學生活吧……」
「我、我也有這種感覺。如果我在日本的話,目前也該在七雄神社工作才對。過得這麽悠閑真的沒關係嗎……?」
話雖如此,二人依舊懶洋洋地沉醉在時光的流逝當中。
新年過了三天,現在是一月三日的下午。
燦爛的夕陽將海水和沙灘染成了橘紅色,二人也迴到了小木屋。
佑理開始做起了晚飯。
護堂說要幫忙,佑理卻以廚房狹窄為由拒絕。結果,護堂選擇了觀看大小姐辛勤煮飯的背影打發時間。
現在隻有佑理一個人在忙,不可思議的是護堂不會愧疚。
不曉得是受到島上悠閑生活的影響,或是佑理性格溫桑婉約的關係?
護堂反而很慶幸能和佑理共度這樣一段時間。
佑理的心情也很不錯,她哼著小調俐落烹煮炒飯。
今天的晚餐是隨便湊合煮出來的,但味道十分美味,吃起來也非常滿足。護堂也暗自覺得這樣很像夫妻生活。
「算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啦。」
「嗬嗬,護堂同學,你似乎心情不錯。」
「是嗎?」
「嗯,是的。」
二人享受了一段沒有外人打擾的平淡時光。護堂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在他們悠閑共度南國夜晚的時候——
護堂和佑理聽到了某個聲音。
嘰……嘰……外麵傳來了金屬磨擦的聲響,不久木屋的門口出現了一道人影。那個步行時發出奇怪金屬聲的人物,穿了一件不適合熱帶島嶼的長大衣。
「嗬嗬嗬嗬,你在這種地方啊,弑神之君。」
深藍色的長大衣還附了一頂兜帽,深深蓋住了來訪者的麵容。
護堂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過他光憑聲音就知道對方是誰了。這個來訪者肯定是昨天在魔境之島對決的火之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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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分身有著人類的外型。
隻是那一件寬鬆的大衣異常的修長,衣袖完全蓋住了對方的手腳,身上也沒有露出肌膚的地方,這種裝扮和充滿南國風情的小木屋一點也不搭調。
護堂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和神明對峙的激昂感。
換句話說,身穿這件大衣的人物也不是女神本體。
「你也該用真身和我見麵了吧?」
「想見我的真身,你就接受我的邀請吧,草剃大人。」
護堂先挺身守住佑理,再要求女神現身見麵,女神的分身也做出了迴答。
「你的權能毀掉了我的版圖……所幸我還有一座以前拿來當成寢宮的島嶼,我就帶你到那邊去看一看吧。」
又是小島,護堂皺起眉頭。這個女神對島嶼是有什麽執著啊?
「嗬嗬,不然我在島上大興土木,建造一座可以讓你逗留數十年的宮殿吧?」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小心我再吹飛你的小島喔?」
護堂具有威力強橫無匹的黑之劍。
那種無法控製的力量當成武器的實用性並不高,實際上,上一次護堂根本無法傷到火之女神。可是這一招至少能用來威嚇對手。
女神也親眼目睹過那種力量,或許能給她施加壓力——?
不過,女神笑盈盈地粉碎了護堂的期待。
「那把劍的確擁有可怕的破壞力,問題是那是用龍之遺骸鍛造的劍刃,需要以女性的睿智駕馭……我猜測你並不懂駕馭的方法。」
兜帽的深處發出兩道金色的光芒,宛如魔女的雙眼閃爍詭異的神采。
「下次再看到你用那把劍,我就試著灌入火之女神的魔女睿智,我想那把劍應該會乖乖聽我的。」
沒想到對方會看穿那是『適合女神使用的武具』。
護堂皺起眉頭,火之女神很可能是在虛張聲勢。可是萬一她不是虛張聲勢,那麽戰況必定會急轉直下。
「好了,別再提這麽不解風情的事了,我和草剃大人歡好的島嶼很快就要到了。」
「你在說什麽傻話,我沒有打算接受你的招待——」
護堂厭煩地迴答時,後方有人拉扯護堂的t恤,會這麽做的除了佑理也沒有其他人了,媛巫女在後方說了。
「……護堂同學,請看外麵。」
佑理怎麽了?護堂按照佑理說的,瞄了窗外一眼——這一看讓他嚇到了。
窗戶外麵是一片黑夜中的大海,而且護堂發現腳下有搖晃的感覺,很像踩在隨著浪濤起伏的船底上……
護堂和佑理麵麵相覷,他們急忙跑到窗邊確認情況。
——他們正在大海上。先前護堂和佑理生活的小木屋,如今和一艘小船一樣漂浮在漆黑的大海上!
抬頭一看,上方還閃耀著滿天星鬥。
仔細觀察的話,或許還能找到古代水手用來充當指引的北極星。
當然護堂沒有空做這種事,他瞪著火之女神的分身。
「要用合乎你期望的方式招待太困難了一點……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嗬嗬,請你慢慢享受這一趟前往『小島』的旅程吧。」
「誰、誰有心情享受啊……」
這棟完全沒有航海機能的小木屋,竟然會落得在南海航行的下場。
這比和雅典娜橫越地中海還誇張。護堂心有不甘地咋舌,他猜女神是用登場的幌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再趁機將木屋搬到海上,施展讓木屋航海的魔術。
每次都
受製於人,這個敵人真是難纏。
變成船隻的小木屋正朝某個方向前進。
小木屋的航行速度出乎意料的迅速,後方那座離島的燈火也越來越小。看到離島被遠遠拋在後方,護堂歎了一口氣後坐上一張椅子。
事已至此,隻好乖乖跟對方走了。
護堂朝憂心的佑理使了一個眼色,媛巫女立刻走到他的身旁。
「我知道了,我去你的島嶼,不過你不要想對這個女孩子動歪腦筋。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再一次使用黑之劍。」
「嗬嗬嗬,我剛才說過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說過沒錯,但事實如何誰也說不準吧?」
火之女神的確有可能順利操控黑之劍。
但那是不順從之神雅典娜特地留給草剃護堂的咒法。這也代表身為女神,不見得就能完全奪走黑之劍的控製權。
一旁的佑理也點頭同意護堂的說法,她似乎也看到了足以印證護堂猜測的啟示。
也多虧佑理,護堂才得以自信滿滿地反駁女神,就算對方真的能夠奪取一半的使用權,護堂也能用另一半拚命反擊。
「唉呀,真可怕,算了,像你這樣的勇士會有下女隨侍也是很常見,這點程度的人之常情我是知道的喔?」
「你少胡說八道,她才不是隨侍我的下女……萬裏穀是我的同伴。」
媛巫女和弑神者共處一室,卻被女神認定為弑神者的所有物。
眾神特有的傲慢令護堂皺眉,他朗聲宣言。
「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她,我們永遠都在一起。她要是有什麽閃失,我絕對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把你大卸八塊。」
護堂難得說出這種恐嚇的話語,但他是認真的。
他一直帶佑理共赴險地,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所以他沒臉說出『我一定會保護你』這種話。不過他敢發誓一定會替佑理報仇。
佑理如果出了什麽差錯,他願意付出一切討迴公道。
護堂說得斬釘截鐵,這也是他對自己的約定。同時他也很感慨,自己真是個滿口鬼話的差勁男人——
「護堂同學……」
佑理感動地看著護堂,護堂更覺得過意不去。
護堂真心認為,這個大小姐也該對草剃護堂這種差勁的家夥死心了吧?反觀那位遭受恐嚇的女神展現出了奇妙的反應。
「草剃大人……你的意思是,這個女孩是你的伴侶囉?」
「伴、伴侶!?」
「聽你剛才的說法,還有別種可能嗎?」
女神的語氣冷漠又平淡,缺少了之前那種過剩的公主氣息。
不過護堂大為驚慌,沒有心力注意到這點。
「呃,不是,我們是同伴啦。我說的永遠在一起,有我的地方就有她是指……咦?」
依照這種說法,要說是伴侶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護堂錯愕之間,女神的分身舉起右臂,發出了金屬磨擦的聲音。
女神的手掌伸出了寬鬆的衣袖,那是一隻以黃金打造的人手,女神直接將她的食指對準佑理!
「膽敢阻礙我成就戀情的下人……該受到應有的處罰。」
等一下女神的手指勢必會射出什麽可怕的東西。
護堂搶先反應,不等對方發動攻擊。
「天叢雲!」
護堂唿喚今天早上清醒的夥伴。
漆黑的神刀立刻竄出護堂右臂,飛向那個女神的分身。
黃金的手指還來不及發動攻擊,身穿長大衣的分身已經被天叢雲劍貫穿。
喀擦一聲,女神的分身在木屋的地板上倒下。
女神分身的長大衣剝落,現出了當中的人偶,那是一尊黃金製成的女性,至今就是這尊人偶做出活人般的舉止代替女神說話。
「你沒事吧,萬裏穀!?」
「是的,幸虧有護堂同學幫忙——呀啊啊。」
小木屋的地板瞬間遭受衝擊,佑理發出了短促的尖叫聲。
衝擊過後再也沒有任何晃動,之前小木屋在南海的浪濤上漂流,和船隻一樣搖晃的現象也消失了。
護堂看到外麵的景象大吃一驚,小木屋在不知不覺間漂流到岸邊了。
『歡迎來到我的夢殿聖域,草剃大人。』
夜空中傳來火之女神冰冷的聲音。
『請你進來島嶼的內部吧,我會做好款待等你前來的,不過要想得到我的愛意,代價是——你要交出那位伴侶!你得舍棄糟糠之妻才能獲得新歡,這才是男女之間歡好的禮儀!』
「這、這個神明在說什麽瘋話啊……」
女神提出愚蠢的交換條件,護堂聽了都傻眼了。
這場在冬季的犬吠埼引發的事件,在意外的發展下逐漸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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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堂和佑理這次真的來到了陌生的無人島。
這裏應該還在南海的某個地方,不過他們無法判斷這是哪一國的領海。不曉得這裏是馬來西亞、菲律賓,或是印尼的海域。
佑理使出精神感應的靈力探查這座島嶼。
探查後發現這座島嶼沒有之前那座魔境之島大。以東京都來比喻的話,差不多等於代代木公園的麵積。
這裏的綠意稀少,隻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叢,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岩岸。
島嶼的中央充斥著密度驚人的神氣。
「我向那裏拓展感應範圍受到阻撓,女神一定是在那裏沒錯……」
「島上沒有水源,看來也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聽見佑理的報告,護堂喃喃嘀咕。
護堂抬頭一看,上方是萬裏無雲的南海夜空。要是在這種熱帶小島降下暴雨,那不是鬧著玩的,要盡快脫離這座小島才行。
可是會阻礙他們脫逃的女神就在附近。
沒有女神的話,佑理的精神感應力或咒術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護堂沉思了一陣子,立刻下定了決心。
「萬裏穀,我去和那位女神做一個了斷。」
「咦?現在!?」
「嗯,早點解決比較好,繼續留在這裏大概也沒好處。」
在這個沒辦法確保水源的地方,要趁還有體力時盡快分出勝負。
佑理很擔心護堂的安危。
「護堂同學。那個女神也說了,你可以把我交出去……」
「不可能,你別再說這種蠢話了。」
護堂強硬地打斷佑理,不讓她把話說完。
「是。」佑理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立刻迴答護堂,之後以嚴肅的表情和認真的語氣說明。
「那麽,也請你帶我一起去吧。我想和護堂同學一起去那裏,我一定會看出女神的真名和來曆的。」
「可是,你之前都看不到不是嗎?」
護堂問完後才發現,性格保守的媛巫女會用上『一定』這兩個字,事情絕不單純!
「萬裏穀,難不成你要用上那一招嗎!?」
「是的,我打算使用之前看透齊天大聖來曆的咒法。先從幽世找出眾神的知識,再用靈視觀察……使用那個咒術,一定可以看透女神的真名。」
「別說傻話了,你之前不是差點沒命嗎!」
「不過護堂同學救了我啊。」
佑理冷靜的迴應讓護堂無法迴答。
烏魯斯拉格納的第六化身『少年』,是英雄和救世主的力量。這種力量能治愈為了草剃護堂賭上性命的對象,並且授予加護的神力,但是就算有救治的手段,護堂也不想讓佑理冒險,他繼續思考阻止佑理的方法。
媛巫女的表情意外浮現和藹的氣息。
「我願意陪伴護堂同學到任何地方,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但是這也意味著必需時常麵對死亡的威脅。」
佑理的嘴角無意間勾出柔和的微笑。
「惠那、艾莉卡小姐、璃璃亞娜小姐……其他人也是抱持這樣的覺悟,賭上性命為護堂同學奮戰,隻是我戰力很弱,在這種時候無法派上用場……但我也同樣希望護堂同學能發揮全力一戰,並且獲得勝利。」
佑理真切的傾訴,護堂無言以對。
他知道自己這種差勁的家夥,沒資格否定這個動人的覺悟。
「我想成為你的助力,所以請讓我略盡棉薄之力。」
沒錯,要是沒有草剃護堂這個人,佑理根本不需要說出以身犯險的話。
護堂歎了一口氣,他猶豫了一會後無奈地說:
「……害你陪我這種笨蛋冒險,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護堂同學是個令人操心的人,這點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清楚。」
除了道歉外什麽也說不出口,護堂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佑理無怨無悔的付出和笑容也非常惹人憐愛。
護堂毅然決然地抬起頭——他決定至少要用『勝利』迴應佑理的心意。
「萬裏穀啊,你要是願意幫我,我絕對有辦法讓那個煩人的女神安分下來,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其實護堂一直不好意思『隨性』稱唿佑理。
對於粗線條的艾莉卡、璃璃亞娜、惠那等人,護堂認為用對待男性的方式來對待她們無所謂,所以敢用隨性的語氣稱唿她們,唯獨對佑理他始終不敢這麽做。
畢竟佑理是他認識的女孩中,個性最溫柔婉約、也最像成熟女性的少女。
佑理的氣質過於耀眼莊嚴,護堂才會常以特別的態度對待她。
現在護堂以很自然的態度,隨性稱唿佑理。
「是,我願意!」
也不曉得佑理是否察覺了這一點,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然後有些難以啟齒地補充:
「那個——護堂同學,主動窺探幽世知識的咒法終究很危險,非到萬不得已還是別輕易嚐試比較好,否則看到真名後無法告訴護堂同學也會造成麻煩……」
護堂同意這個說法,這是很正確的判斷。
「其實我想試一下另一個方法。剛才護堂同學和女神對談的時候,我碰巧想到了一個主意……」
護堂很清楚,靈視能力優秀的媛巫女所說的『碰巧』不能等閑視之。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計策呢?佑理激起護堂的期待和好奇心。
護堂和佑理從海邊出發後,走了約二十分鍾左右。
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了,這裏是佑理的精神感應無法進入的島嶼中央地帶,地麵上鋪設著白色的大理石磚。
過去,這裏或許有石造的建築物。
然而,現在隻有石磚以及一頭猛獸,那是一頭母獅子。
「唉呀……想不到你們這麽快就來了。」
「反正拖越久也不會有什麽好事。」
聽到母獅子口中發出女神的聲音,護堂完全不訝異。
最重要的是,護堂終於進入了備戰狀態。他的全身上下充滿力量,心情也自然變得很雀躍。護堂看出那頭獅子就是『不順從之神』。
那頭母獅子是女神的化身,不是女神操縱的人偶。
「連那個下女也在,那麽草剃大人,快把那個下女賞給我吧。」
護堂故意無視女神的要求,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問你,你之前是不是也想把我的同類嘉斯科因關在那座島上啊?」
護堂大膽做出猜測,這麽做是要試探那個女神。
他要弄清楚那個男人和女神的關係。
「嗬嗬,那當然啊。亞曆山大大人既是弑神者,又是當代首屆一指的勇士,是一位有資格受到女神寵愛的男性。在他解放我的時候,我就對他一見傾心了。」
「你說他解放你?」
「沒錯,是他喚醒沉眠已久的我,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尋找流浪的英雄。」
英雄,女神說出了一個無法忽視的關鍵字眼。
那個男人果然在追查那件事……應該說是做了什麽『手腳』,大概是在探求桂妮薇亞的關係時跑到各種地方做出的好事,護堂了解事情的原委。
「過去我們一同創造那座島嶼,還度過一段歡愛的時光……最後他厭倦了島上的生活便離開了,而且施展迷宮的權能將島上鎖,將我禁錮在那裏!」
「呃,原來那不是要迷惑入侵者喔……」
這個懇蠢又意外的真相害護堂忍不住開口吐嘈。
依照這個女神的脾氣和那個男人的個性,護堂已經大致推斷出事情的經過了。
之前女神說『亞雷克送她神具當定情信物』現在迴想起來那根本是謊言,亞雷克會接近女神想必是心懷不軌,結果發現這個女神太麻煩才會中途逃跑。
「我花了四天才看破迷宮的魔力,解除了禁錮。四天過後,那位速度奇快的勇士早就不見蹤影了……我本來是想把整座迷宮島嶼破壞掉,但那裏始終是我曾經深愛的人遺留下來的東西,嗬嗬,後來我就住在那座島上了。」
聽了女神出乎意料的告白,護堂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
這個女人想不到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護堂對她萌生了同情之意。那個負心漢留下的東西,她其實沒必要住在那裏費心維持下去。
不過,這種同情之意很快就不見了。
「幾年來我獨自留在島上,繼續尋找適合我愛的新對象……於是終於找到你了。」
女神幻化的母獅子開始神力高漲。
護堂提振心神,接下來就是關鍵時刻了。
「來吧,草剃大人。為了成就我們的戀情,快交出那個下女。嗬嗬,我會將她變成豬隻或綿羊,飼養在我們的愛巢裏!」
「你休想!」
女神說了一段令人忍無可忍的話,護堂氣得伸手抱住佑理。
佑理一直擔心地看著護堂和女神對話,護堂抱住她纖柔盈弱的身體,以便隨時能用弑神者的身體抵擋女神的邪惡魔術。
「護、護堂同學!?」
佑理一時反應不過來,護堂抱住她憤怒地瞪著女神。
護堂剛才真的很同情女神,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讓人火大的敵人。
佑理的身體在發抖。這也難怪,被一個隻把人類視為草芥的『不順從之神』敵視,會害怕發抖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佑理凜然地抬起頭,和護堂一同瞪著女神。
她用力抱住護堂的身體大聲說:
「看到這個景象,你也該明白了吧!?他是絕對不會放棄我的。因、因為他——深愛著我這位妻子!」
咦!?護堂被佑理破天荒的發言嚇到了。
「就、就算你是足以喚起奇跡的女神,也無法從我手中奪走護堂同學!」
佑理依偎在護堂的懷裏,淚眼汪汪地仰望護堂。
她的眼神在渴求、傾訴某種心意。護堂受到那種眼神的感化,稍微彎下腰來貼近她的臉龐。
佑理也怯生生地貼近護堂,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和艾莉卡率性又熱情的親密接觸相比,佑理的愛情表現顯得十分稚拙。
然而護堂的腦子已經快沸騰了,他沒有想到佑理會這麽做——
「因為你從來不願意在護堂同學的麵前現身,也不敢像這樣抱住他……」
這句話同樣有些稚拙,卻是一句不折不扣的挑釁。
女神不悅地看著他們相擁的模樣。母獅子眯起
雙眼,宛如被佑理說中了痛處。
護堂明白了,這就是佑理說的『想嚐試的方法』。
之前護堂問佑理有什麽辦法,滿臉通紅的佑理始終不願意告訴他。
這很像艾莉卡會做的演技和挑釁,佑理正在拚命實踐用靈視得來的經驗,看著努力抱住自己的媛巫女,護堂心中湧現一股憐惜的愛意,雙手也更用力抱住佑理。
佑理也將臉埋在護堂的胸口,護堂在她耳邊說。
「萬裏穀……」
「護堂同學,請你偶爾也用名字稱唿我……你都用名字稱唿艾莉卡小姐和璃璃亞娜小姐,這樣太不公平了,之前惠那也對這點覺得遺憾……」
佑理的語氣很溫和,但性格溫柔婉約的她難得會這樣發牢騷。
護堂會用名字稱唿雙騎士,純粹是因為她們是外國人,而且姓氏又長又難念——
護堂當然沒有把真相說出來,他在佑理耳邊小聲地說「佑、佑理……」佑理也滿足地迴答「嗯……」他們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像在演戲了。
佑理再次抬起頭對女種放話。
「你、你三番兩次說你要和這個人相愛……事、事實上你辦不到對吧?我透過靈視之力感應到了,你確實是個神通廣大的魔女之神……不過,你的肉體絕不——」
「給我閉上你的嘴。」
護堂和佑理嚇了一跳,趕緊凝神戒備。
女神的氛圍變了,她的聲音和幾個小時前在小木屋時同樣平板冰冷。不僅如此,現在的她遠比以往充滿威嚴。
那是女王的威嚴,無可褻瀆的公主氣質,更是神的權威——
女神的身上已經沒有一絲醉心戀愛的少女氣息,說不定這才是她的本性。
佑理的挑釁觸怒了女神內心的某個開關。
「你多次頂撞我這位曙光女神,讓我怒火難消……話說迴來,以一個性命有限的少女來說,你真的非常勇敢……嗬嗬,我也是個追求戀愛的性情中人,你甘願為愛賭上性命,我就授予你一個小小的祝福。」
女神的聲音相當冷靜。
母獅子的身體沿著脊骨裂成兩半。
裂縫中出現一道黑影,母獅子的身軀化為沙塵消散。黑影逐漸幻化成女性的身姿——過了幾秒後。
黑影在護堂和佑理的麵前聚化成形。
那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
她的相貌和人類的十五、六歲少女差不多。她有一頭美豔的銀色卷發,還有一對夢幻美少女特有的細長睫毛,外加玫瑰色的嫣紅雙頰和櫻桃般的可愛小嘴,她的身上具備了所有會讓人一見鍾情的少女美感。
在路上和這樣的美少女擦身而過,晚上夢見她也不奇怪。
不過——她的雙手和腰部以下都是黃銅打造。
黃銅製的義手、義足、義體,這些東西不是鎧甲或聖衣,護堂直覺領悟她受了無法痊愈的重傷。
弑神者的戰士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神喪失了一半的生命。
她身受無法痊愈的重傷依然逗留人間,是一個半生半死的女神——
「你是曙光女神……不順從的喀耳刻!」
佑理倒吸了一口氣,念出這位女神的真名。
新年已過,現在是一月二日的下午四點。
草剃護堂的眼前是一片如藍寶石般湛藍的南洋海景。
他在白色沙灘的某一處樹蔭下,和唯一的同伴萬裏穀佑理四目相望。
二人都是泳裝打扮。護堂上半身穿著連帽外套,佑理則是身穿一件輕薄的運動外套,在旁人眼中,他們像是來遊泳的東洋情侶。
不過他們沒有在玩耍。二人鍛造的『黑之劍』以兇惡的重力風暴破壞魔境之島後,也才過了幾個小時而已。
戰鬥結束後,等他們二人醒來,才發現自己倒在這座沙灘的海邊。
除了身體疲倦、咒力消耗很多以外,護堂和佑理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他們很慶幸彼此還算平安無事(護堂還能活跳跳的,都要歸功於佑理在儀式時順便施展了治愈之術)。
不過他們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們連忙調查這個地方的詳細情況。
「好消息是,這裏是有住人的馬來西亞領地。可惜不隻沒有機場,連接駁的船隻三天才有一班……」
護堂低聲抱怨。
遠方隻有一位在玩衝浪的白人,沒有其他人影了。這裏的交通不便,不是一般遊客會來悠閑玩水的觀光地區。
想必是經驗豐富的衝浪或浮潛玩家才知道的私房景點。
這裏是南海的某座小型離島,人口連一千人都不到。
「如果是馬來西亞,就能使用兌換的現金了。」
佑理確認了現在的情況,他們是穿著原本的衣物飄流到這裏的。
幸虧佑理在海邊遊玩時穿的那件外套,也是她之前登山時用來遮風保暖用的,口袋裏麵放了一些錢財。
那些錢財有硬幣和紙幣,以及貴重的美金和日元。
「隻是這些錢不是很多,要審慎使用才行……」
「還得先留下迴去婆羅洲的錢啊。」
據說三天才有一班的船隻在今天上午開走了。
下一班要三天後才會來,他們要用稀少的現金度過三天。
偏偏他們的手機又不在身邊,沒辦法聯絡相關人士幫忙。沒有電話簿在手,他們根本不知道任何人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要是我記得老家或馨小姐的電話號碼……」
「我也沒記得什麽有用的電話號碼啊。別在意,總會有辦法的。」
護堂安慰失落的佑理。
不擅使用機器的佑理,連家裏的電話都不太想用,她自然不會記得這些電話號碼,護堂記得自己老家的電話號碼,卻又不能告訴老媽自己目前的狀況。
「艾莉卡她們說不定會主動來找我們。」
護堂不太記得使用黑之劍時的記憶。
可是他隱約記得當時天上有飛翔術的藍光,藍光內有璃璃亞娜、艾莉卡、惠那。三人應該都平安無事。
「話說迴來,沒想到那一招的威力會毀掉整座小島啊……」
「真的很對不起。不是女神的我所做的指引,最多隻能抽刀出鞘而已……很難控製那股力量……」
迴想起數小時前的慘狀,二人不由得落寞地低下頭。
那時候護堂對火之女神發動攻擊,結果也被對方逃跑了。就現階段的情況來看,那一招很難發揮武器的效用。
「總之暫時要仰賴萬裏穀的幫助了,麻煩你啦。」
護堂向佑理低頭致意,沒帶現金的人放低身段也是應該的。
他不確定這種出雙入對的生活會持續多久,但佑理無疑是這一段時間的讚助者。當然,這些費用他會在事後還給佑理。
佑理聽了護堂的話,露出嚴肅凜然的表情迴應。
「千萬別這麽說。現在情況緊急,這些錢是我們二人共有的,請別說這麽見外的話。」
「呃,這種事情還是要分清楚啦。」
「該低頭的是我才對。護堂同學,小女子不才,還請你繼續陪在我身旁,拜托了。」
佑理特地在沙灘上跪坐,向護堂低頭致意。
媛巫女的正氣和認真的態度讓護堂非常誠惶誠恐。佑理抬起頭和護堂相望,二人同時笑了出來。
他們覺得自己客套的舉止很好笑。
接著,護堂和佑理到海岸邊的雜貨店買東西。
他們買了一些t恤之類的必要日用品,以及甜點麵包和礦泉水充當遲來的午餐。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種情況和序盤的rpg遊戲沒有兩樣。
購足了裝備品後,再來要找今夜住宿的地方,事實上他們也沒得挑選住宿的地方。
在這座非觀光地區的離島上,沒有什麽像樣的旅館,海邊的小木屋就是這裏唯一的住宿設施。
他們決定住在這個不太完善的地方,然後一起出去吃飯。
這裏可供果腹的選擇也不多。木屋附近僅有一家外食的店麵,是一家販賣定食的食堂。他們直接前往那裏用餐。
佑理點了異國風味的印尼炒飯。
護堂選擇的咖哩,是用類似整尾鰆魚的魚類下去煮的。裏麵還加了秋葵和茄子,襯托出魚肉的甘甜。
料理的味道沒有特別好吃,也沒有發生味口不合的悲劇。
他們互相品嚐對方的料理,悠然地吃完了這一餐,不過在佑理拿出錢包結帳時,發生了一點小問題。
負責結帳的大嬸用英文朗聲說道。
「你們夫妻也真是怪人,居然特地跑來這座島嶼玩!」
大嬸看他們一起來吃飯,誤以為他們二人是夫妻。
確實,這裏不是情侶會來觀光的地方。護堂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這個問題,佑理低著頭害羞地迴答。
「不、不是的,我們不是這種關係,我們隻是……呃……我們還是學生,彼此的關係……也稱不上太健全……總之……」
佑理不但用日文迴答,聲音也越來越小。
也許突如其來的誤會令她很混亂,二人走出餐廳後,迴到了住宿的小木屋,途中護堂和佑理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剛才的誤會造成另一個住宿問題浮上台麵。
再重申一次,他們住的是海邊的小木屋。
這裏是有淋浴設備,而且以一間便宜的住宿設施來說,這裏的環境算非常幹淨,可能是沒什麽觀光客的關係,才得以保持環境整潔。
那麽,在這間小木屋留宿的問題是——
護堂和佑理沒有各自的房間,他們得要孤男寡女同住一間房。
這裏的小木屋有好幾間,他們也可以各租一間來住。
不過當護堂考量這個方案時,佑理像個賢妻良母地表示,這樣做太浪費金錢了,於是他們決定住在同一間房。
這種木屋的開放式構造通風良好,充滿了南國的風情。
話雖如此,這也代表木屋是很容易被入侵的建築,護堂不放心讓一個女孩子獨自住在這種建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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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到了小木屋,二人輪流洗了澡。
小木屋的淋浴設備很快就沒熱水了。但這裏是南國的島嶼,拜炎熱的氣溫所賜,這個問題他們很輕易克服了。
再者,佑理和護堂先前在無人島住了二晚。
那二晚他們隻能用沾水的毛巾擦拭身體,或是到有水的地方清洗身體,不僅沒機會好好沐浴,就連淋浴都是無緣的享受。所以即便是多有限製的淋浴,他們也十分滿意。
問題在於洗完澡之後。
寂靜的夜晚來臨,護堂和佑理在開放的小木屋獨處,彼此的對話並不熱絡,氣氛也相當微妙。
「要、要是有電視就好了。」
「對、對啊。」
他們的對話始終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無法持續下去。
護堂時常偷瞄佑理,察覺護堂視線的佑理也會害羞地低下頭。
可是,被偷瞄的佑理沒有不悅的氣息,護堂當然不可能知道佑理的心思,奇怪的是他非常確信這一點。
此外,護堂的腦袋不斷冒出各種妄想——
例如,他伸手觸摸佑理,佑理很自然地接受他的誘惑等等……
這時護堂從妄想中驚醒。他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迴神的護堂連忙搖頭,佑理發現他的異狀後抬起頭。
「你怎麽了,護堂同學?為什麽露出奇特的神情呢?」
「呃,沒事,真的沒什麽……」
佑理懷疑護堂的迴答。她主動靠近護堂,觀察護堂的表情,雙方的臉龐越來越靠遠。
護堂心跳加速,佑理也驚覺雙方太過接近,又一次害羞地低下頭。
二人再次沉默無語。
不過他們的距離比剛才更近了。不單是身體的距離,連心靈的距離也是一樣——
護堂和佑理過於在意彼此。也難怪他們會有這種反應,畢竟他們以前做過許多超友誼的行為。
佑理身穿t恤和熱褲的模樣,對護堂也是很大的問題。
常穿洋裝的大小姐難得做新鮮的輕便裝扮,和這樣的美女共處一室很尷尬,佑理的完美身材、修長四肢、耀眼肌膚在輕薄的衣裝下一覽無遺……
過去,他們也曾經在同一個地方過夜。
但是現在的情況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護堂的內心沒有一絲邪念,他也沒打算對佑理亂來,偏偏他就是無法製止心頭小鹿亂撞!
「今、今天也該休息了!萬、萬裏穀你也累了吧!?」
「是、是的,俗話說睡飽的小孩長得快!」
這句莫名其妙的迴答顯示媛巫女的慌張,護堂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吐嘈了。
護堂馬上關掉照明,鑽進房內的其中一張床。佑理也躺上了另一張,接著她又從床上跳了起來。
「呀啊啊!」
「你怎麽了,萬裏穀!?」
佑理發出尖叫,護堂也從床上跳了起來。
「床、床上有什麽冰冷的東西!?」
護堂點亮照明,和佑理一起觀察她的床——
「咦,是蜥蜴。」
「唉呀……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的。」
仔細一看,一隻小小的蜥蜴在佑理的床上爬來爬去。那隻蜥蜴毫不在意人類的視線,被發現了也沒打算逃跑。不曉得是遲鈍,還是已經很習慣和人類相處了?
幸好不是有毒的蠍子或水蛭——
護堂鬆了一口氣,得知這個不速之客真麵目的佑理露出了微笑,心情似乎也鎮定下來了。她用雙手溫柔地包住蜥蜴,將它放到窗外。
「萬裏穀,原來你不怕爬蟲類啊……」
護堂很佩服佑理這種不像大小姐的大膽舉止。
他的青梅竹馬明日香,個性膽大包天卻很不擅長應付昆蟲、蜘蛛、爬蟲類、兩棲類之類的生物,每次看到都會發出尖叫逃胞。
反而是佑理很不能理解護堂佩服的原因是什麽。
「啊,是的。那隻蜥蜴很小,以我的力氣也能抓得動。」
佑理做出了一個有點奇特的迴答。護堂基於好奇心發問。
「萬裏穀,你有什麽害怕的生物嗎?就是那種不願意看到,或是絕不想碰到的生物。例如昆蟲、蜘蛛、青蛙、蛾什麽的。」
「我一下子也想不到……媛巫女的修行大多在深山或偏僻的神社,和這一類生物接觸的機會也不少。」
「是這樣嗎?」
「是的,我小時候常和惠那一起玩,常常有機會碰到那種生物。」
原來如此,護堂理解了。
換言之,佑理出入過許多被喻為聖域的靈山,以及各式座落於森林的神社,常和那個自然之子出入那種地方,當然不會害怕那些生物。
「啊、隻是……那個蟑字開頭的黑色蟲子,那個我就不想看到。」
「也是啦,會喜歡那東西的地球人應該是極少數派。」
這裏是濕熱的島嶼海邊,木屋附近大概也有不少出沒。
不過,護堂也沒有刻意言明,佑理意外的一麵讓他覺得很窩心。要不是彼此相處的時間長久,也難有這種發現。
護堂注意到,這一段小插曲消除了他們至今尷尬的氣息。
佑理大概也注意到了相同的事情,她看著護堂的臉上露出靦腆的笑意,彼此的態度又恢複了以往的自然。
護堂隨興坐迴自己的床,佑理也在另一張床上坐下。
他們再次四目相對也不會尷尬了。護堂沒有關掉照明,二人開始聊天,他們藉由剛才的往事拋磚引玉,聊起了小時候的經曆和中學時代的話題。
偶爾對話也有中斷的時候。
在沒有電視的小木屋裏,對話中斷自然會安靜下來,但是他們並不介意。
每當這種時候,他們會靜靜地傾聽南國海岸的浪濤聲,享受著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受。
隔天一大早,護堂獨自離開了小木屋。
他走到有少數漁船和扁舟停泊的棧橋和海岸。
護堂直接去尋問擁有小船的島上漁夫,試著商請那些人載他們迴婆羅洲,可是一直沒有得到正麵的迴應。
「唉,就算找到願意接送的,也不見得是可以信任的對象啊……」
護堂在路上自言自語。
果然隻能等定期的接駁船前來了,護堂乖乖走迴小木屋,在路上他注意到一件事情。
寄宿在右臂中的天叢雲劍,那把從昨天就無法使用的神刀醒來了。
之前,護堂以天叢雲劍施展雅典娜的秘術引起重力風暴,那一招對天叢雲劍的負擔也很龐大,天叢雲劍一時陷入了怎麽叫也叫不醒的休眠狀態。
「……你沒問題了嗎?」
『嗯。』護堂的疑問隻換來一聲應和,看來天叢雲劍也無力多做迴答。
看來天叢雲劍也還沒有完全迴複,護堂不計較天叢雲劍的無禮,他和佑理能平安無事地漂流到這裏,無疑是拜天叢雲劍的加護所賜。
天叢雲劍的態度不能說是謙遜,還是個隻對戰鬥有興趣的問題兒童,不過也是把擅於照顧主人的好刀。
等護堂迴到小木屋前,已經快要中午了,他聞到了雞湯的香味。一進入屋內,佑理正好在烹調料理。
「歡迎迴來,有找到船嗎?」
「沒有,果然隻能等定期接送的船了。」
「這樣啊。」佑理聽了護堂的報告,拿著土鍋放到餐桌上。
這間木屋民宿,大多是背包客或浮潛玩家長期逗留的地方,所以狹小的室內也有廚房和調理用具。
有廚房和調理器具,自行張羅夥食會比較省錢。
在護堂外出尋找船隻時,佑理負責購買食材和調理夥食。
護堂迴來時料理也煮好了,二人開始吃起了午餐。
佑理打開土鍋的蓋子,鍋裏冒出了雞湯的美味香氣,鍋裏的食材卻是米飯。佑理說那是用雞湯烹煮的米飯,裏麵還加了切成小塊的雞肉和鬆茸。
「我試著做了一道昨天在餐廳看到的料理。」
護堂吃了一口,這種中華風的調味好吃得無可挑剔。
難得有機會吃到佑理的料理,護堂多少有些感動。由於這幾天都是吃速食品,佑理的料理吃起來也格外美味。
「能好好地吃一頓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們先在無人的魔
境之島生活,後來又不得不和女神戰鬥,甚至引發了威力驚人的重力風暴,迴首這幾天接連不斷的麻煩事,護堂說出了內心真誠的感想。
「嗬嗬,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以後每天煮給你吃。」
「真的嗎?好啊,真令人期待。」
「「…………」」
二人閑話家常到一半,忽然沉默下來。
他們發現剛才的那番話,簡直就是訂婚情侶或新婚夫妻的對話內容……在這種微妙的情況下,說這種話也許不太恰當吧?
可是,他們從昨天就度過了多次類似的危機。
護堂悄悄地看了佑理一眼,佑理也輕輕地點頭迴應。他們靠心靈的交流默默達成了忘記剛才那番話的共識。
佑理立刻輕咳一聲重新說話。
「護、護堂同學。你有什麽想吃的,我都可以做給你吃喔。」
「真、真的嗎?我好高興喔。」
「嗬嗬,你可以跟我說你的偏好,我會拿來參考的。每天生活在一起,總不能做一些不合你味口的飯菜。」
「你不用費心啦。隻要是萬裏穀做的菜,我都會吃得很滿足喔。」
「你說這種話,我可能馬上就會偷懶喔?」
「萬裏穀的料理再怎麽偷懶,味道也是一流的吧?比起在外麵的餐廳吃飯,萬裏穀隨便煮的菜一定更能滿足我的胃口——」
護堂想到什麽說什麽,佑理聽得既害羞又開心。
接著,他們又注意到一件事。
現在的這番話,同樣是開始同居的情侶之間的對話內容。
嚴格來說,共同生活應該輪流煮飯才算公平,但佑理很自然地說要『每天做飯』,護堂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
他們打情罵俏地吃完午餐,也完成了飯後收拾的工作。
吃完飯也沒什麽事情可做了,除了等定期的接駁船到來以外真的無所事事。
閑來無事的護堂和佑理,最後到昨天的沙灘稍微遊泳消遣,或是在島上散步度過一段恬淡自適的時光。
純粹是消磨時光的悠閑南國午後。
「這種日子過久了,一定會很討厭日本每天早晨的上學生活吧……」
「我、我也有這種感覺。如果我在日本的話,目前也該在七雄神社工作才對。過得這麽悠閑真的沒關係嗎……?」
話雖如此,二人依舊懶洋洋地沉醉在時光的流逝當中。
新年過了三天,現在是一月三日的下午。
燦爛的夕陽將海水和沙灘染成了橘紅色,二人也迴到了小木屋。
佑理開始做起了晚飯。
護堂說要幫忙,佑理卻以廚房狹窄為由拒絕。結果,護堂選擇了觀看大小姐辛勤煮飯的背影打發時間。
現在隻有佑理一個人在忙,不可思議的是護堂不會愧疚。
不曉得是受到島上悠閑生活的影響,或是佑理性格溫桑婉約的關係?
護堂反而很慶幸能和佑理共度這樣一段時間。
佑理的心情也很不錯,她哼著小調俐落烹煮炒飯。
今天的晚餐是隨便湊合煮出來的,但味道十分美味,吃起來也非常滿足。護堂也暗自覺得這樣很像夫妻生活。
「算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啦。」
「嗬嗬,護堂同學,你似乎心情不錯。」
「是嗎?」
「嗯,是的。」
二人享受了一段沒有外人打擾的平淡時光。護堂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在他們悠閑共度南國夜晚的時候——
護堂和佑理聽到了某個聲音。
嘰……嘰……外麵傳來了金屬磨擦的聲響,不久木屋的門口出現了一道人影。那個步行時發出奇怪金屬聲的人物,穿了一件不適合熱帶島嶼的長大衣。
「嗬嗬嗬嗬,你在這種地方啊,弑神之君。」
深藍色的長大衣還附了一頂兜帽,深深蓋住了來訪者的麵容。
護堂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過他光憑聲音就知道對方是誰了。這個來訪者肯定是昨天在魔境之島對決的火之女神。
3
女神的分身有著人類的外型。
隻是那一件寬鬆的大衣異常的修長,衣袖完全蓋住了對方的手腳,身上也沒有露出肌膚的地方,這種裝扮和充滿南國風情的小木屋一點也不搭調。
護堂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和神明對峙的激昂感。
換句話說,身穿這件大衣的人物也不是女神本體。
「你也該用真身和我見麵了吧?」
「想見我的真身,你就接受我的邀請吧,草剃大人。」
護堂先挺身守住佑理,再要求女神現身見麵,女神的分身也做出了迴答。
「你的權能毀掉了我的版圖……所幸我還有一座以前拿來當成寢宮的島嶼,我就帶你到那邊去看一看吧。」
又是小島,護堂皺起眉頭。這個女神對島嶼是有什麽執著啊?
「嗬嗬,不然我在島上大興土木,建造一座可以讓你逗留數十年的宮殿吧?」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小心我再吹飛你的小島喔?」
護堂具有威力強橫無匹的黑之劍。
那種無法控製的力量當成武器的實用性並不高,實際上,上一次護堂根本無法傷到火之女神。可是這一招至少能用來威嚇對手。
女神也親眼目睹過那種力量,或許能給她施加壓力——?
不過,女神笑盈盈地粉碎了護堂的期待。
「那把劍的確擁有可怕的破壞力,問題是那是用龍之遺骸鍛造的劍刃,需要以女性的睿智駕馭……我猜測你並不懂駕馭的方法。」
兜帽的深處發出兩道金色的光芒,宛如魔女的雙眼閃爍詭異的神采。
「下次再看到你用那把劍,我就試著灌入火之女神的魔女睿智,我想那把劍應該會乖乖聽我的。」
沒想到對方會看穿那是『適合女神使用的武具』。
護堂皺起眉頭,火之女神很可能是在虛張聲勢。可是萬一她不是虛張聲勢,那麽戰況必定會急轉直下。
「好了,別再提這麽不解風情的事了,我和草剃大人歡好的島嶼很快就要到了。」
「你在說什麽傻話,我沒有打算接受你的招待——」
護堂厭煩地迴答時,後方有人拉扯護堂的t恤,會這麽做的除了佑理也沒有其他人了,媛巫女在後方說了。
「……護堂同學,請看外麵。」
佑理怎麽了?護堂按照佑理說的,瞄了窗外一眼——這一看讓他嚇到了。
窗戶外麵是一片黑夜中的大海,而且護堂發現腳下有搖晃的感覺,很像踩在隨著浪濤起伏的船底上……
護堂和佑理麵麵相覷,他們急忙跑到窗邊確認情況。
——他們正在大海上。先前護堂和佑理生活的小木屋,如今和一艘小船一樣漂浮在漆黑的大海上!
抬頭一看,上方還閃耀著滿天星鬥。
仔細觀察的話,或許還能找到古代水手用來充當指引的北極星。
當然護堂沒有空做這種事,他瞪著火之女神的分身。
「要用合乎你期望的方式招待太困難了一點……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嗬嗬,請你慢慢享受這一趟前往『小島』的旅程吧。」
「誰、誰有心情享受啊……」
這棟完全沒有航海機能的小木屋,竟然會落得在南海航行的下場。
這比和雅典娜橫越地中海還誇張。護堂心有不甘地咋舌,他猜女神是用登場的幌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再趁機將木屋搬到海上,施展讓木屋航海的魔術。
每次都
受製於人,這個敵人真是難纏。
變成船隻的小木屋正朝某個方向前進。
小木屋的航行速度出乎意料的迅速,後方那座離島的燈火也越來越小。看到離島被遠遠拋在後方,護堂歎了一口氣後坐上一張椅子。
事已至此,隻好乖乖跟對方走了。
護堂朝憂心的佑理使了一個眼色,媛巫女立刻走到他的身旁。
「我知道了,我去你的島嶼,不過你不要想對這個女孩子動歪腦筋。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再一次使用黑之劍。」
「嗬嗬嗬,我剛才說過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說過沒錯,但事實如何誰也說不準吧?」
火之女神的確有可能順利操控黑之劍。
但那是不順從之神雅典娜特地留給草剃護堂的咒法。這也代表身為女神,不見得就能完全奪走黑之劍的控製權。
一旁的佑理也點頭同意護堂的說法,她似乎也看到了足以印證護堂猜測的啟示。
也多虧佑理,護堂才得以自信滿滿地反駁女神,就算對方真的能夠奪取一半的使用權,護堂也能用另一半拚命反擊。
「唉呀,真可怕,算了,像你這樣的勇士會有下女隨侍也是很常見,這點程度的人之常情我是知道的喔?」
「你少胡說八道,她才不是隨侍我的下女……萬裏穀是我的同伴。」
媛巫女和弑神者共處一室,卻被女神認定為弑神者的所有物。
眾神特有的傲慢令護堂皺眉,他朗聲宣言。
「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她,我們永遠都在一起。她要是有什麽閃失,我絕對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把你大卸八塊。」
護堂難得說出這種恐嚇的話語,但他是認真的。
他一直帶佑理共赴險地,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所以他沒臉說出『我一定會保護你』這種話。不過他敢發誓一定會替佑理報仇。
佑理如果出了什麽差錯,他願意付出一切討迴公道。
護堂說得斬釘截鐵,這也是他對自己的約定。同時他也很感慨,自己真是個滿口鬼話的差勁男人——
「護堂同學……」
佑理感動地看著護堂,護堂更覺得過意不去。
護堂真心認為,這個大小姐也該對草剃護堂這種差勁的家夥死心了吧?反觀那位遭受恐嚇的女神展現出了奇妙的反應。
「草剃大人……你的意思是,這個女孩是你的伴侶囉?」
「伴、伴侶!?」
「聽你剛才的說法,還有別種可能嗎?」
女神的語氣冷漠又平淡,缺少了之前那種過剩的公主氣息。
不過護堂大為驚慌,沒有心力注意到這點。
「呃,不是,我們是同伴啦。我說的永遠在一起,有我的地方就有她是指……咦?」
依照這種說法,要說是伴侶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護堂錯愕之間,女神的分身舉起右臂,發出了金屬磨擦的聲音。
女神的手掌伸出了寬鬆的衣袖,那是一隻以黃金打造的人手,女神直接將她的食指對準佑理!
「膽敢阻礙我成就戀情的下人……該受到應有的處罰。」
等一下女神的手指勢必會射出什麽可怕的東西。
護堂搶先反應,不等對方發動攻擊。
「天叢雲!」
護堂唿喚今天早上清醒的夥伴。
漆黑的神刀立刻竄出護堂右臂,飛向那個女神的分身。
黃金的手指還來不及發動攻擊,身穿長大衣的分身已經被天叢雲劍貫穿。
喀擦一聲,女神的分身在木屋的地板上倒下。
女神分身的長大衣剝落,現出了當中的人偶,那是一尊黃金製成的女性,至今就是這尊人偶做出活人般的舉止代替女神說話。
「你沒事吧,萬裏穀!?」
「是的,幸虧有護堂同學幫忙——呀啊啊。」
小木屋的地板瞬間遭受衝擊,佑理發出了短促的尖叫聲。
衝擊過後再也沒有任何晃動,之前小木屋在南海的浪濤上漂流,和船隻一樣搖晃的現象也消失了。
護堂看到外麵的景象大吃一驚,小木屋在不知不覺間漂流到岸邊了。
『歡迎來到我的夢殿聖域,草剃大人。』
夜空中傳來火之女神冰冷的聲音。
『請你進來島嶼的內部吧,我會做好款待等你前來的,不過要想得到我的愛意,代價是——你要交出那位伴侶!你得舍棄糟糠之妻才能獲得新歡,這才是男女之間歡好的禮儀!』
「這、這個神明在說什麽瘋話啊……」
女神提出愚蠢的交換條件,護堂聽了都傻眼了。
這場在冬季的犬吠埼引發的事件,在意外的發展下逐漸白熱化。
4
護堂和佑理這次真的來到了陌生的無人島。
這裏應該還在南海的某個地方,不過他們無法判斷這是哪一國的領海。不曉得這裏是馬來西亞、菲律賓,或是印尼的海域。
佑理使出精神感應的靈力探查這座島嶼。
探查後發現這座島嶼沒有之前那座魔境之島大。以東京都來比喻的話,差不多等於代代木公園的麵積。
這裏的綠意稀少,隻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叢,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岩岸。
島嶼的中央充斥著密度驚人的神氣。
「我向那裏拓展感應範圍受到阻撓,女神一定是在那裏沒錯……」
「島上沒有水源,看來也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聽見佑理的報告,護堂喃喃嘀咕。
護堂抬頭一看,上方是萬裏無雲的南海夜空。要是在這種熱帶小島降下暴雨,那不是鬧著玩的,要盡快脫離這座小島才行。
可是會阻礙他們脫逃的女神就在附近。
沒有女神的話,佑理的精神感應力或咒術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護堂沉思了一陣子,立刻下定了決心。
「萬裏穀,我去和那位女神做一個了斷。」
「咦?現在!?」
「嗯,早點解決比較好,繼續留在這裏大概也沒好處。」
在這個沒辦法確保水源的地方,要趁還有體力時盡快分出勝負。
佑理很擔心護堂的安危。
「護堂同學。那個女神也說了,你可以把我交出去……」
「不可能,你別再說這種蠢話了。」
護堂強硬地打斷佑理,不讓她把話說完。
「是。」佑理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立刻迴答護堂,之後以嚴肅的表情和認真的語氣說明。
「那麽,也請你帶我一起去吧。我想和護堂同學一起去那裏,我一定會看出女神的真名和來曆的。」
「可是,你之前都看不到不是嗎?」
護堂問完後才發現,性格保守的媛巫女會用上『一定』這兩個字,事情絕不單純!
「萬裏穀,難不成你要用上那一招嗎!?」
「是的,我打算使用之前看透齊天大聖來曆的咒法。先從幽世找出眾神的知識,再用靈視觀察……使用那個咒術,一定可以看透女神的真名。」
「別說傻話了,你之前不是差點沒命嗎!」
「不過護堂同學救了我啊。」
佑理冷靜的迴應讓護堂無法迴答。
烏魯斯拉格納的第六化身『少年』,是英雄和救世主的力量。這種力量能治愈為了草剃護堂賭上性命的對象,並且授予加護的神力,但是就算有救治的手段,護堂也不想讓佑理冒險,他繼續思考阻止佑理的方法。
媛巫女的表情意外浮現和藹的氣息。
「我願意陪伴護堂同學到任何地方,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但是這也意味著必需時常麵對死亡的威脅。」
佑理的嘴角無意間勾出柔和的微笑。
「惠那、艾莉卡小姐、璃璃亞娜小姐……其他人也是抱持這樣的覺悟,賭上性命為護堂同學奮戰,隻是我戰力很弱,在這種時候無法派上用場……但我也同樣希望護堂同學能發揮全力一戰,並且獲得勝利。」
佑理真切的傾訴,護堂無言以對。
他知道自己這種差勁的家夥,沒資格否定這個動人的覺悟。
「我想成為你的助力,所以請讓我略盡棉薄之力。」
沒錯,要是沒有草剃護堂這個人,佑理根本不需要說出以身犯險的話。
護堂歎了一口氣,他猶豫了一會後無奈地說:
「……害你陪我這種笨蛋冒險,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護堂同學是個令人操心的人,這點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清楚。」
除了道歉外什麽也說不出口,護堂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佑理無怨無悔的付出和笑容也非常惹人憐愛。
護堂毅然決然地抬起頭——他決定至少要用『勝利』迴應佑理的心意。
「萬裏穀啊,你要是願意幫我,我絕對有辦法讓那個煩人的女神安分下來,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其實護堂一直不好意思『隨性』稱唿佑理。
對於粗線條的艾莉卡、璃璃亞娜、惠那等人,護堂認為用對待男性的方式來對待她們無所謂,所以敢用隨性的語氣稱唿她們,唯獨對佑理他始終不敢這麽做。
畢竟佑理是他認識的女孩中,個性最溫柔婉約、也最像成熟女性的少女。
佑理的氣質過於耀眼莊嚴,護堂才會常以特別的態度對待她。
現在護堂以很自然的態度,隨性稱唿佑理。
「是,我願意!」
也不曉得佑理是否察覺了這一點,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然後有些難以啟齒地補充:
「那個——護堂同學,主動窺探幽世知識的咒法終究很危險,非到萬不得已還是別輕易嚐試比較好,否則看到真名後無法告訴護堂同學也會造成麻煩……」
護堂同意這個說法,這是很正確的判斷。
「其實我想試一下另一個方法。剛才護堂同學和女神對談的時候,我碰巧想到了一個主意……」
護堂很清楚,靈視能力優秀的媛巫女所說的『碰巧』不能等閑視之。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計策呢?佑理激起護堂的期待和好奇心。
護堂和佑理從海邊出發後,走了約二十分鍾左右。
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了,這裏是佑理的精神感應無法進入的島嶼中央地帶,地麵上鋪設著白色的大理石磚。
過去,這裏或許有石造的建築物。
然而,現在隻有石磚以及一頭猛獸,那是一頭母獅子。
「唉呀……想不到你們這麽快就來了。」
「反正拖越久也不會有什麽好事。」
聽到母獅子口中發出女神的聲音,護堂完全不訝異。
最重要的是,護堂終於進入了備戰狀態。他的全身上下充滿力量,心情也自然變得很雀躍。護堂看出那頭獅子就是『不順從之神』。
那頭母獅子是女神的化身,不是女神操縱的人偶。
「連那個下女也在,那麽草剃大人,快把那個下女賞給我吧。」
護堂故意無視女神的要求,他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問你,你之前是不是也想把我的同類嘉斯科因關在那座島上啊?」
護堂大膽做出猜測,這麽做是要試探那個女神。
他要弄清楚那個男人和女神的關係。
「嗬嗬,那當然啊。亞曆山大大人既是弑神者,又是當代首屆一指的勇士,是一位有資格受到女神寵愛的男性。在他解放我的時候,我就對他一見傾心了。」
「你說他解放你?」
「沒錯,是他喚醒沉眠已久的我,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尋找流浪的英雄。」
英雄,女神說出了一個無法忽視的關鍵字眼。
那個男人果然在追查那件事……應該說是做了什麽『手腳』,大概是在探求桂妮薇亞的關係時跑到各種地方做出的好事,護堂了解事情的原委。
「過去我們一同創造那座島嶼,還度過一段歡愛的時光……最後他厭倦了島上的生活便離開了,而且施展迷宮的權能將島上鎖,將我禁錮在那裏!」
「呃,原來那不是要迷惑入侵者喔……」
這個懇蠢又意外的真相害護堂忍不住開口吐嘈。
依照這個女神的脾氣和那個男人的個性,護堂已經大致推斷出事情的經過了。
之前女神說『亞雷克送她神具當定情信物』現在迴想起來那根本是謊言,亞雷克會接近女神想必是心懷不軌,結果發現這個女神太麻煩才會中途逃跑。
「我花了四天才看破迷宮的魔力,解除了禁錮。四天過後,那位速度奇快的勇士早就不見蹤影了……我本來是想把整座迷宮島嶼破壞掉,但那裏始終是我曾經深愛的人遺留下來的東西,嗬嗬,後來我就住在那座島上了。」
聽了女神出乎意料的告白,護堂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
這個女人想不到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護堂對她萌生了同情之意。那個負心漢留下的東西,她其實沒必要住在那裏費心維持下去。
不過,這種同情之意很快就不見了。
「幾年來我獨自留在島上,繼續尋找適合我愛的新對象……於是終於找到你了。」
女神幻化的母獅子開始神力高漲。
護堂提振心神,接下來就是關鍵時刻了。
「來吧,草剃大人。為了成就我們的戀情,快交出那個下女。嗬嗬,我會將她變成豬隻或綿羊,飼養在我們的愛巢裏!」
「你休想!」
女神說了一段令人忍無可忍的話,護堂氣得伸手抱住佑理。
佑理一直擔心地看著護堂和女神對話,護堂抱住她纖柔盈弱的身體,以便隨時能用弑神者的身體抵擋女神的邪惡魔術。
「護、護堂同學!?」
佑理一時反應不過來,護堂抱住她憤怒地瞪著女神。
護堂剛才真的很同情女神,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讓人火大的敵人。
佑理的身體在發抖。這也難怪,被一個隻把人類視為草芥的『不順從之神』敵視,會害怕發抖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佑理凜然地抬起頭,和護堂一同瞪著女神。
她用力抱住護堂的身體大聲說:
「看到這個景象,你也該明白了吧!?他是絕對不會放棄我的。因、因為他——深愛著我這位妻子!」
咦!?護堂被佑理破天荒的發言嚇到了。
「就、就算你是足以喚起奇跡的女神,也無法從我手中奪走護堂同學!」
佑理依偎在護堂的懷裏,淚眼汪汪地仰望護堂。
她的眼神在渴求、傾訴某種心意。護堂受到那種眼神的感化,稍微彎下腰來貼近她的臉龐。
佑理也怯生生地貼近護堂,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和艾莉卡率性又熱情的親密接觸相比,佑理的愛情表現顯得十分稚拙。
然而護堂的腦子已經快沸騰了,他沒有想到佑理會這麽做——
「因為你從來不願意在護堂同學的麵前現身,也不敢像這樣抱住他……」
這句話同樣有些稚拙,卻是一句不折不扣的挑釁。
女神不悅地看著他們相擁的模樣。母獅子眯起
雙眼,宛如被佑理說中了痛處。
護堂明白了,這就是佑理說的『想嚐試的方法』。
之前護堂問佑理有什麽辦法,滿臉通紅的佑理始終不願意告訴他。
這很像艾莉卡會做的演技和挑釁,佑理正在拚命實踐用靈視得來的經驗,看著努力抱住自己的媛巫女,護堂心中湧現一股憐惜的愛意,雙手也更用力抱住佑理。
佑理也將臉埋在護堂的胸口,護堂在她耳邊說。
「萬裏穀……」
「護堂同學,請你偶爾也用名字稱唿我……你都用名字稱唿艾莉卡小姐和璃璃亞娜小姐,這樣太不公平了,之前惠那也對這點覺得遺憾……」
佑理的語氣很溫和,但性格溫柔婉約的她難得會這樣發牢騷。
護堂會用名字稱唿雙騎士,純粹是因為她們是外國人,而且姓氏又長又難念——
護堂當然沒有把真相說出來,他在佑理耳邊小聲地說「佑、佑理……」佑理也滿足地迴答「嗯……」他們之間的氣氛已經不像在演戲了。
佑理再次抬起頭對女種放話。
「你、你三番兩次說你要和這個人相愛……事、事實上你辦不到對吧?我透過靈視之力感應到了,你確實是個神通廣大的魔女之神……不過,你的肉體絕不——」
「給我閉上你的嘴。」
護堂和佑理嚇了一跳,趕緊凝神戒備。
女神的氛圍變了,她的聲音和幾個小時前在小木屋時同樣平板冰冷。不僅如此,現在的她遠比以往充滿威嚴。
那是女王的威嚴,無可褻瀆的公主氣質,更是神的權威——
女神的身上已經沒有一絲醉心戀愛的少女氣息,說不定這才是她的本性。
佑理的挑釁觸怒了女神內心的某個開關。
「你多次頂撞我這位曙光女神,讓我怒火難消……話說迴來,以一個性命有限的少女來說,你真的非常勇敢……嗬嗬,我也是個追求戀愛的性情中人,你甘願為愛賭上性命,我就授予你一個小小的祝福。」
女神的聲音相當冷靜。
母獅子的身體沿著脊骨裂成兩半。
裂縫中出現一道黑影,母獅子的身軀化為沙塵消散。黑影逐漸幻化成女性的身姿——過了幾秒後。
黑影在護堂和佑理的麵前聚化成形。
那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
她的相貌和人類的十五、六歲少女差不多。她有一頭美豔的銀色卷發,還有一對夢幻美少女特有的細長睫毛,外加玫瑰色的嫣紅雙頰和櫻桃般的可愛小嘴,她的身上具備了所有會讓人一見鍾情的少女美感。
在路上和這樣的美少女擦身而過,晚上夢見她也不奇怪。
不過——她的雙手和腰部以下都是黃銅打造。
黃銅製的義手、義足、義體,這些東西不是鎧甲或聖衣,護堂直覺領悟她受了無法痊愈的重傷。
弑神者的戰士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神喪失了一半的生命。
她身受無法痊愈的重傷依然逗留人間,是一個半生半死的女神——
「你是曙光女神……不順從的喀耳刻!」
佑理倒吸了一口氣,念出這位女神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