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當所有人都熟睡之後——
亞修躺在房間的床上苦思。
從窗簾縫隙射入的月光，朦矓地照亮了亞修的房間。
房裏的擺設，跟他當年離開艾爾巴村去外地求學的時候一模一樣。而且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隨處都感受得到母親維護這個房間的細心。
家具除了書桌和床，就隻剩書櫃。
書櫃上擺放著亞修童年時代最喜歡的繪本還有龍族的玩具模型。這些都是母親從偶爾會來村子做生意的旅行商人手中買來送給亞修的。
可是此時的亞修沒有心思緬懷過去。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換作是平時，這個時間亞修早就唿唿大睡，今天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一個小時之前，他站在星空下，從父親口中得知了許多內幕。
盟主薩佛那羅拉的真麵目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父親的過去。以及父親不惜拋家棄子也要踏上旅途的理由。
始終謎團重重的『聖杯』的意義。
在一連串真相的疲勞轟炸下，亞修直到現在思緒還是一團混亂。
「——怎麽一臉悶悶不樂的呢，亞修？」
理當隻有亞修一人的房間裏，忽然響起妖媚的聲音。
同時，魔力的光彩充滿了整個房間。
「是娜比嗎？」
因為早已見怪不怪，所以亞修也沒有特別感到驚訝。
這麽說來，抵達艾爾巴村後，娜比就銷聲匿跡了。或許是有所顧慮，不想嚇到亞修的母親的關係吧。
「我和老爸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嗎？」
娜比輕輕地著地後，在床邊坐下。靈氣般的光輝籠罩著她那誘人的肉體。
「我當然都聽到了。」
「……我爸說的都是事實嗎？」
亞修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娜比是紀錄了龍族情報的「龍種記憶」的化身，對於聖杯的真相她應該也略知一二才是。
「他說的是真的。你和琳達的『特殊能力』是繼承自聖女蘿莎·瑪莉亞的。」
娜比心直口快地承認。
「是嗎……」
亞修並沒有生氣娜比為何遲遲不向他提及。
娜比把自己定義為演化成龍族百科全書的人格。或許娜比有屬於她自己一套的原則吧。
亞修想起去年夏天在阿比昂森林謁見龍之母的時候的事情。
亞修第一次聽到聖杯這個字眼，正是出從龍之母的口中。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初沒有違抗，乖乖接受了蘭斯洛特的話……艾可現在已經成了其他人的帕爾？
——沒錯。人選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那個人跟你一樣，身上懷有〈聖杯〉。
——聖杯……？
——……我泄漏得太多了。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龍之母的預言成真了，亞修現在終於瞭解了聖杯的意思。雖然是透過出乎亞意料之外的方式——
「說真的，我實在很難相信。我的身上居然也流有聖女蘿莎·瑪莉亞的血統……追根究柢，假如我爸沒有騙人，蘿莎·瑪莉亞是以魔術的方式合成出來的存在吧？若是如此，我和琳達還有爸爸……還算是人類嗎？」
娜比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迴答：
「嗬嗬。這問題找我就問錯人了，你應該要找她商量才對吧？剛好她人也來了。」
留下謎一般的話語後，娜比的身體化作星屑般的粒子消失不見了。這麽久沒見麵，她卻毫不戀棧地迴遺龍工房去了。
「娜比？」
亞修猜不透娜比的真意，隨後——
——叩、叩……
房外響起了聽似有幾分遲疑的敲門聲。
「……是誰？」
亞修下床開門。
「是我啦。」
艾口從門縫露臉。那身可愛的睡衣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適。胸前摟著一個大枕頭。
「艾可？今晚你不是應該要去跟公主殿下一起睡嗎……？」
亞修感到吃驚。
他當然已經習慣跟艾可同床共枕。不過他不想被媽媽知道，因為那讓他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也是礙於這個原因，艾可後來才會去跟亞修母親和琳達一起睡覺。
艾可走進房間裏說道：
「你跟你爸一起迴來後，樣子就有點奇怪。我放心不下……」
亞修這才發現自己露出了破綻。
跟父親返家後，深怕讓其他人擔心的亞修盡其所能地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是還是被艾可一眼識破了。
艾可得意地挺起了胸部。
「畢竟，你我之間有星精路相連。我感受到你情感上有所動搖，那是平時不曾有過的。」
「原來是這樣子……不好意思，害你操心了。」
「所以呢，你跟你爸聊了什麽？」
艾可問道，抱著枕頭坐在床緣。
「其實是——」
亞修下定決心後，挨在艾可身邊坐下。
「……如此這般。我和我爸說的，全都告訴你了。」
一五一十交代完事情後，亞修歎了口大氣。
「等、等一下，你爸是盟主薩佛那羅拉？你和琳達還有你爸都是蘿莎·瑪莉亞的子孫？本來……我還以為你是跟家人有爭執……碰上了家庭的問題之類的呢。」
「哈哈……就某個角度而言，說是我家的家庭問題也沒錯。」
「也太扯了啦！突然聽說什麽逃亡了一千三百年的阿爾瓦雷斯聖杯騎士團，任誰也不知道要怎麽反應……」
「那是當然。老爸親口告訴我這件事時，我也是心慌意亂。」
「聖地阿爾瓦雷斯這個名字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提起，也很令我吃驚。以某個層麵來說，那座浮遊島可說是這一切的開端呢……話說迴來，亞修。」
艾可突然向前挺出身子，目不轉睛地注視亞修的臉。她的眉毛微微向上揚起。
「怎、怎麽了？」
兩人的臉距離非常接近。亞修驚慌失措地詢問道。
「剛才在我進房前，你本來是想找娜比商量的吧？我在房間外麵，好像有聽到你那像是在引人憐憫的說話聲音。」
「你、你都聽見了嗎？」
「先說，我可不是在偷聽你們講話喔！隻是隱隱約約聽見而已，你們聊的具體內容我就沒有聽清楚了！」
「啊啊，我知道你不是偷聽。總之……在聽了老爸的自白後，有件事讓我非常好奇。」
「好奇什麽？」
「老爸——不，盟主薩佛那羅拉在攻擊聖都艾斯帕達的時候，曾向全世界宣稱聖女蘿莎·瑪莉亞是以魔術的方式人工合成的存在。如果此言為真……我和琳達還有爸爸他……還能算是人類嗎？自稱人類沒有問題嗎？我自己的事情我卻一無所知……這教我愈想愈心煩。」
「…………」
艾可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大聲嚷嚷：
「你是笨蛋啊！」
「咦嗅！幹嘛罵我笨蛋？我是很認真地在煩惱耶！」
「拜托！」
艾可站起來用手指抵著亞修的
胸膛。
「不要像個娘娘腔一樣煩惱那種芝麻小事好不好！我以前也煩惱過為什麽自己是龍族，卻偏偏擁有人類的軀殼這種問題。可是，後來幫我解決這個煩惱的人，不就是你嗎！是你幫助我揮別那個迷惘的啊！」
「艾可……」
「就算你真的是什麽超越人類範疇的存在好了，那又怎麽樣啦？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被那種無聊的事情給破壞嗎？不會吧？其他人的想法一定也是一樣！」
「——！」
艾可的一字一句，就像銳利的木樁一樣，敲進了亞修的心房。
「進一步地說，你煩惱成那樣，對聖女蘿莎·瑪莉亞來說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吧？」
艾可抱著枕頭走到了窗邊。
月光使艾可的身影散發出魔幻的氛圍。
當下的艾可不隻讓人覺得憐愛，不隻讓人覺得清純——
同時還美得教人看了舍不得別開眼睛。
「你不該因此感到煩惱，反而還要覺得驕傲才是吧？不管你煩惱得有多深，你是蘿莎·瑪莉亞的子孫，這件事情永遠都不會有所改變，不如把它當作一種榮耀還比較好，不是嗎？」
艾可把視線移迴亞修臉上，繼續說道：
「我也一樣啊，得知我是艾瓦隆聖龍皇末裔的時候，一開始也是很迷惘。不過既然那是自己的命運，也隻能認命接納那個事實，硬著頭皮向前進了吧！所以看開點，以自己的祖先為榮吧！知道了嗎！」
「哈哈……真的是服了你呢。」
亞修起身離開床緣，站到了艾可的身旁。
兩人並肩仰望星空。
「真是奇怪。明明剛才我還那麽煩惱。被艾可這麽一開導後，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呢亞修如此說道，注視艾可的麵孔。
「謝謝你，艾可。」
雖然艾可難為情地別開了視線，不過沒多久又轉過頭，彷佛若有所求似地注視著亞修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言語，亞修環抱住了艾可的肩膀。
兩人的唇瓣輕輕地交疊在一起。
這個當下，亞修把父親和組織的事全拋到了腦後，他要的隻有艾可的嘴唇與體溫。
「…………」
半晌，結束了相吻的艾可麵露心蕩神馳的表情，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碰」一聲癱坐在床上，彷佛整個人都被融化了一般。
「你還好吧？」
亞修的手搭在艾可的背上，在她身旁坐定。
「唿……」
艾可從口中吐出滾燙的一口氣後，又仰頭注視亞修。
水潤的眼眸一如深紅的寶石，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然後，艾可默默不語地在床上躺了下來。
她揚起羞赧的視線凝望著亞修。
「如、如果……亞修你想要的話…………」
艾可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喃喃說道後，緩緩地把進入這房間後就抱在胸前的枕頭放在一旁。
感覺就像把防身的盔甲脫下來一般。
「艾可……！」
亞修趴在仰臥的艾可身上，再次親吻了她的唇。
這一次他吻得更加激情而貪婪。
好似要透過濕熱的嘴唇和舌頭吸乾艾可的一切般。
不久亞修抬起頭，解開係在艾吋領口上的緞帶。
「…………」
艾可沒有抵抗。
隻是不斷吐出溫熱的氣息，默許亞修的行為。
解開睡衣的緞帶後，接著一顆顆解開扣子。
雪白的肌膚和鎖骨的凹陷處，隨著敞開的衣襟一覽無遺地露了出來。
隻要再解開一顆紐扣，胸部就會現形。
真的可以嗎——亞修像在確認艾可的心意般看了她的臉。
隻見艾可雙目緊閉，彷佛已決定委身於亞修似的。不過亞修發現，艾可的身體隱隱約約在發抖。
亞修當然也很緊張，不過並沒有艾可那麽嚴重。即便緊張得不能自己，艾可依舊默默閉上眼睛，全權交由亞修處置的那副模樣，令人心生愛憐之情。
——艾可……！
一股憐愛之情在亞修的內心洶湧地翻騰。
終於，他解開了最後一顆鈕扣。
月光灑在微微鼓起的乳房上。
亞修在衝動的驅使下，準備伸手摸向艾可的乳房——下一秒，宛如有什麽東西爆炸的聲音轟然響起。
「嗚哇！怎、怎麽了！」
亞修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從艾可身上跳開。
「發、發生什麽事……？」
艾可也撐起上半身，六神無主地東張西望。然後就像魔法突然失效一樣，她驚覺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趕緊遮住了胸部。
亞修也尷尬不已，緊張地別開視線。
「森林那邊是不是有爆炸發生……？」
亞修喃喃嘟囔的時候，眼前的空間浮現閃爍的光之粒子，娜比再度現身。
「唉呀，太可惜了，明明好戲才正要上演呢。」
娜比笑著調侃亞修和艾可，讓兩人羞得滿臉通紅。不過她馬上露出嚴肅的表情，開始說明狀況。
「剛才的爆炸聲響並非尋常事故。」
看來娜比似乎掌握了大致的狀況。因為娜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從遺龍工房俯瞰艾爾巴村的周邊區域。
「有一艘從賽諾古拉比亞山脈上空通過的機械式航空艦，在艾爾巴村的西北方投擲燒夷彈轟炸森林。」
「這是怎麽迴事？既然是機械式，十之八九是帝國的軍艦……問題是他們有什麽理由要攻擊艾爾巴村……？」
「理由是什麽不打緊，敵人展開了轟炸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從插在那艘航空艦上的旗子的徽章來看——我認為負責指揮的，是賽法洛斯帝國的前第六皇女，安妮格魯特。」
「安妮格魯特！所以說，這是〈戴米烏爾苟斯〉發起的行動嗎！可惡！薩佛那羅拉那混帳，表麵上謊稱沒有敵意，暗地裏卻安排安妮格魯特伺機行動是嗎？他打算把我們連這座村子一起消滅掉！」
「——喂喂喂！冤枉啊，亞修！要是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爸爸會哭的！」
窗戶冷不防「喀啦」一聲打開，亞邦從外麵探頭進來。
「嗚喔！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拜托你從房門正常進出好嗎！這裏是二樓耶！」
房裏旋即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亞修和艾可也忍不住提高警覺。
亞邦登場的同時，把一股清涼的空氣帶進了室內。
「別管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相對的，貼靠在二樓窗邊的亞邦則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雖然他和娜比是第一次見麵，
可是卻對她投以笑容，彷佛早就知道她的存在般。
「亞修，有件事我先聲明。我會在艾爾巴村停留的消息，事先都有清楚告知〈七翼將〉。無論如何，部下不可能明知有盟主在，還故意毫不留情地火燒村子吧？」
「可是娜比說指揮官疑似是安妮格魯特啊？你要怎麽解釋？」
聽到亞修的說詞，亞邦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
「……哦。大老遠殺來此地的是安妮格魯特嗎。原來如此。」
亞邦點頭的同時，不知道是第幾
次響起的爆炸聲撼動了空氣。
「聽我說，亞修。這不是我對安妮格魯特下的指令。換言之，這是安妮格魯特個人獨斷專行采取的行動。我知道我的立場說這種話很難取信於你，可是現在請你務必相信我。」
「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可以說清楚嗎？」
亞修決定姑且聽他怎麽說。
「安妮格魯特八成是對我懷恨在心吧。她因為兩個月前的那件事情受到了我的懲罰，我罰她閉關三個月。」
——兩個月前的那件事。
亞修不用想也知道亞邦指的是什麽事。肯定是她和亞修一幫人在賽諾古拉比亞山脈上空交戰的事情。
後來阿妮格魯特痛失裝甲機龍伯倫希爾。做為機體的動力機關之用的莫爾德雷德也落入了亞修手中。不僅如此，亞修等人還成功救走了第五皇女露庫蕾齊亞。
可以說，安妮格魯特為〈戴米烏爾苟斯〉帶來了相當巨大的損失。
「不過從安妮格魯特犯下的過失來看，你對她的處罰算是判得很輕了吧？應該不至於會被她懷恨在心才是？」
娜比一臉困惑地提出疑問，亞邦點頭附和。
「是沒錯。若要按〈戴米烏爾苟斯〉的內部法規嚴辦，她所犯下的過錯就算處以極刑也不
為過。話雖如此，現在我們還需要安妮格魯特，讓她去治理生活受革命影響的賽法洛斯國民。對革命政權來說，〈革命聖女〉是非常有效的活招牌。」
說到這裏，亞邦無奈地聳起肩膀。
「雖說是閉關處分，我也隻是規定她不準離開革命政權的據點市政廳大門一步而已——這樣的懲罰夠寬鬆了吧。」
「確實很寬鬆。應該說寬鬆過頭了。」
亞修的反應隻有傻眼。
「哼。因為我是紳士啊。情不自禁就是會對女性溫柔。」
「…………」
亞修他們不知該從何吐槽起，陷入了沉默。
亞邦似乎也對自己的發言感到尷尬，輕輕地乾咳了一聲。
「總、總而言之。我似乎錯看安妮格魯特這個人了。就算隻是微不足道的閉關處分，對她而言似乎都是奇恥大辱。或許這兩個月來她對我的怨恨一直有增無減。」
「換句話說，安妮格魯特的目標不是我們——」
亞邦點頭同意了亞修的結論。
「是啊。安妮格魯特的目標就是我。她打算以火燒四周森林的方式斷我們的退路，然後燒掉整座艾爾巴村吧。看來她似乎想讓我們死無全屍呢。」
「有病！就為了殺你一個人，不惜拉整個村子陪葬？」
亞修感到心寒。
「平心而論，安妮格魯特若想殺我，現在是最好的下手時機。因為現在的我隱姓埋名踏上了旅途——隻是一介平凡的旅客，亞邦·德·帕爾馬。」
「現在不是悠悠哉哉分析的時候吧！說來說去，還不就是你做為盟主的威權不足——是這樣沒錯吧！」
「哈哈，我不否定就是了。不管原因是什麽，連個小姑娘都沒把我的命令放在眼中，畢竟也是事實。說不定，這就是你我之間的決定性差異哪。」
「你說什麽？」
「換作是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的成員，不管碰上什麽情況，我相信她們都不會背叛你這個團長吧。雖然我隻跟她們一起吃過一次晚餐，不過我看得出團員們對你有很深的信賴。這也是我希望爭取你加入的原因。」
「你在胡說八道什……！」
亞修火氣才剛上來，隨即念頭一轉。
大致的狀況他都瞭解了。
至少現在不是跟亞邦口頭爭執的時候。
因為這一刻敵人不是眼前的父親，而是安妮格魯特。
「你考慮的結果如何，亞修？這裏要不要助我一臂之力？」
「嗚……」
雖然心有不甘，不過現在似乎也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亞邦的請求了。
◇
一艘機械式航空艦在阿亞邦村西方森林地帶的上空飛行。
附屬於舊賽法洛斯帝國軍。
它的名字叫赫朗格尼爾。是一年前在騎士國首都鋒提恩城被變身成龍的艾可踩壞的貝武夫的姊妹艦。
安妮格魯特安坐在該操舵室的艦長席上。
甲板士官和機組員都是前賽法洛斯帝國軍的士兵。對現在的安妮格魯特而言，這些人是少數可以當作忠實棋子利用的人才。
兩個月前，安妮格魯特身為魔導組織〈戴米烏爾苟斯〉的〈七翼將〉，成了備受矚目的明日之星。
然而她在組織內部的聲望，如今卻墜入穀底。
雖然勉強逃過了被剝奪〈七翼將〉名份的下場，可是薩佛那羅拉向她處以閉關三個月的處
分。而且，還命令她在閉關期間必須聽從潘妮洛普·戴爾·蒙特的指揮。
隻有受到這樣的處分其實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可是在溫室環境下長大的前皇女無法理解這個道理。最後，她終於下定決心，要背叛薩佛那羅拉。
諷刺的是，在赫朗格尼爾的船頭飄揚的旗幟，代表「安妮格魯特·賈拉·沃爾波歌·馮·賽法洛斯」的意思。
帶頭政變的人，如今又重新打起這個旗號，這是多麽厚顏無恥的行為……但安妮格魯特一點自覺也沒有。
總之，安妮格魯特已經被怒火蒙蔽了理智。
顯而易見的，盟主薩佛那羅拉隻把她當作「支配舊帝國所需要的棋子」。
命令她服從在她眼中地位較低的潘妮洛普，乃是奇恥大辱。
比起閉關處分，這項命令才是安妮格魯特最不滿的地方。
或許薩佛那羅拉並沒有發現，安妮格魯特總是覺得潘妮洛普的地位矮自己一截。
——擁有帝國皇室血統的妾身，為什麽得聽從潘妮洛普那種卑賤女人的指揮不可？
潘妮洛普確實是有實力的人。
能年紀輕輕就在艾斯帕達聖廳臥底，當上樞機卿，進而掌控整個艾斯帕達聖翼騎士團。在組織內部會被視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或許也很正常。
但安妮格魯特說什麽也不認同潘妮洛普這個女人。
基本上潘妮洛普的身分是「薩佛那羅拉的養女」。不過試著調查她的出身之後，就知道她本來是個來路不明的戰後孤兒。
據說在變成廢墟的戰場上撿到當年還很年幼無知的潘妮洛普的人，就是薩佛那羅拉。和父親是賽法洛斯皇帝的自己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嘖。每個人都把妾身當傻子！」
怒不可遏的安妮格魯特用力咬牙切齒。
「首先，妾身要殺死盟主薩佛那羅拉，當作是對潘妮洛普的宣戰。盲目地崇拜著薩佛那羅拉的潘妮洛普在聞訊後會露出什麽樣的哭喪臉孔呢……妾身實在好奇得不得了呢。對了，等妾身幹掉所有礙事的家夥後，就由妾身自己來當盟主吧！唔，就這麽決定了！」
坐在艦長席上沾沾自喜的安妮格魯特看了手上的地圖。
那張地圖包括了坐落在騎士國邊疆地帶的大森林。
「咯咯咯。看來運氣是站在妾身這邊的哪。沒想到那個盟主會沒攜帶任何護衛，並且隱藏身分遠行。看來那個叫艾爾巴村的地方對盟主來說意義非凡。」
安尼格魯特露出得意
的笑容後，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妾身乾脆就讓艾爾巴村變成你的葬身之地吧！」
"moonlight ~a.s.b.1366.08~"is closed.
亞修躺在房間的床上苦思。
從窗簾縫隙射入的月光，朦矓地照亮了亞修的房間。
房裏的擺設，跟他當年離開艾爾巴村去外地求學的時候一模一樣。而且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隨處都感受得到母親維護這個房間的細心。
家具除了書桌和床，就隻剩書櫃。
書櫃上擺放著亞修童年時代最喜歡的繪本還有龍族的玩具模型。這些都是母親從偶爾會來村子做生意的旅行商人手中買來送給亞修的。
可是此時的亞修沒有心思緬懷過去。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換作是平時，這個時間亞修早就唿唿大睡，今天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一個小時之前，他站在星空下，從父親口中得知了許多內幕。
盟主薩佛那羅拉的真麵目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父親的過去。以及父親不惜拋家棄子也要踏上旅途的理由。
始終謎團重重的『聖杯』的意義。
在一連串真相的疲勞轟炸下，亞修直到現在思緒還是一團混亂。
「——怎麽一臉悶悶不樂的呢，亞修？」
理當隻有亞修一人的房間裏，忽然響起妖媚的聲音。
同時，魔力的光彩充滿了整個房間。
「是娜比嗎？」
因為早已見怪不怪，所以亞修也沒有特別感到驚訝。
這麽說來，抵達艾爾巴村後，娜比就銷聲匿跡了。或許是有所顧慮，不想嚇到亞修的母親的關係吧。
「我和老爸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嗎？」
娜比輕輕地著地後，在床邊坐下。靈氣般的光輝籠罩著她那誘人的肉體。
「我當然都聽到了。」
「……我爸說的都是事實嗎？」
亞修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娜比是紀錄了龍族情報的「龍種記憶」的化身，對於聖杯的真相她應該也略知一二才是。
「他說的是真的。你和琳達的『特殊能力』是繼承自聖女蘿莎·瑪莉亞的。」
娜比心直口快地承認。
「是嗎……」
亞修並沒有生氣娜比為何遲遲不向他提及。
娜比把自己定義為演化成龍族百科全書的人格。或許娜比有屬於她自己一套的原則吧。
亞修想起去年夏天在阿比昂森林謁見龍之母的時候的事情。
亞修第一次聽到聖杯這個字眼，正是出從龍之母的口中。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初沒有違抗，乖乖接受了蘭斯洛特的話……艾可現在已經成了其他人的帕爾？
——沒錯。人選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那個人跟你一樣，身上懷有〈聖杯〉。
——聖杯……？
——……我泄漏得太多了。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龍之母的預言成真了，亞修現在終於瞭解了聖杯的意思。雖然是透過出乎亞意料之外的方式——
「說真的，我實在很難相信。我的身上居然也流有聖女蘿莎·瑪莉亞的血統……追根究柢，假如我爸沒有騙人，蘿莎·瑪莉亞是以魔術的方式合成出來的存在吧？若是如此，我和琳達還有爸爸……還算是人類嗎？」
娜比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迴答：
「嗬嗬。這問題找我就問錯人了，你應該要找她商量才對吧？剛好她人也來了。」
留下謎一般的話語後，娜比的身體化作星屑般的粒子消失不見了。這麽久沒見麵，她卻毫不戀棧地迴遺龍工房去了。
「娜比？」
亞修猜不透娜比的真意，隨後——
——叩、叩……
房外響起了聽似有幾分遲疑的敲門聲。
「……是誰？」
亞修下床開門。
「是我啦。」
艾口從門縫露臉。那身可愛的睡衣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適。胸前摟著一個大枕頭。
「艾可？今晚你不是應該要去跟公主殿下一起睡嗎……？」
亞修感到吃驚。
他當然已經習慣跟艾可同床共枕。不過他不想被媽媽知道，因為那讓他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也是礙於這個原因，艾可後來才會去跟亞修母親和琳達一起睡覺。
艾可走進房間裏說道：
「你跟你爸一起迴來後，樣子就有點奇怪。我放心不下……」
亞修這才發現自己露出了破綻。
跟父親返家後，深怕讓其他人擔心的亞修盡其所能地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是還是被艾可一眼識破了。
艾可得意地挺起了胸部。
「畢竟，你我之間有星精路相連。我感受到你情感上有所動搖，那是平時不曾有過的。」
「原來是這樣子……不好意思，害你操心了。」
「所以呢，你跟你爸聊了什麽？」
艾可問道，抱著枕頭坐在床緣。
「其實是——」
亞修下定決心後，挨在艾可身邊坐下。
「……如此這般。我和我爸說的，全都告訴你了。」
一五一十交代完事情後，亞修歎了口大氣。
「等、等一下，你爸是盟主薩佛那羅拉？你和琳達還有你爸都是蘿莎·瑪莉亞的子孫？本來……我還以為你是跟家人有爭執……碰上了家庭的問題之類的呢。」
「哈哈……就某個角度而言，說是我家的家庭問題也沒錯。」
「也太扯了啦！突然聽說什麽逃亡了一千三百年的阿爾瓦雷斯聖杯騎士團，任誰也不知道要怎麽反應……」
「那是當然。老爸親口告訴我這件事時，我也是心慌意亂。」
「聖地阿爾瓦雷斯這個名字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提起，也很令我吃驚。以某個層麵來說，那座浮遊島可說是這一切的開端呢……話說迴來，亞修。」
艾可突然向前挺出身子，目不轉睛地注視亞修的臉。她的眉毛微微向上揚起。
「怎、怎麽了？」
兩人的臉距離非常接近。亞修驚慌失措地詢問道。
「剛才在我進房前，你本來是想找娜比商量的吧？我在房間外麵，好像有聽到你那像是在引人憐憫的說話聲音。」
「你、你都聽見了嗎？」
「先說，我可不是在偷聽你們講話喔！隻是隱隱約約聽見而已，你們聊的具體內容我就沒有聽清楚了！」
「啊啊，我知道你不是偷聽。總之……在聽了老爸的自白後，有件事讓我非常好奇。」
「好奇什麽？」
「老爸——不，盟主薩佛那羅拉在攻擊聖都艾斯帕達的時候，曾向全世界宣稱聖女蘿莎·瑪莉亞是以魔術的方式人工合成的存在。如果此言為真……我和琳達還有爸爸他……還能算是人類嗎？自稱人類沒有問題嗎？我自己的事情我卻一無所知……這教我愈想愈心煩。」
「…………」
艾可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大聲嚷嚷：
「你是笨蛋啊！」
「咦嗅！幹嘛罵我笨蛋？我是很認真地在煩惱耶！」
「拜托！」
艾可站起來用手指抵著亞修的
胸膛。
「不要像個娘娘腔一樣煩惱那種芝麻小事好不好！我以前也煩惱過為什麽自己是龍族，卻偏偏擁有人類的軀殼這種問題。可是，後來幫我解決這個煩惱的人，不就是你嗎！是你幫助我揮別那個迷惘的啊！」
「艾可……」
「就算你真的是什麽超越人類範疇的存在好了，那又怎麽樣啦？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被那種無聊的事情給破壞嗎？不會吧？其他人的想法一定也是一樣！」
「——！」
艾可的一字一句，就像銳利的木樁一樣，敲進了亞修的心房。
「進一步地說，你煩惱成那樣，對聖女蘿莎·瑪莉亞來說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吧？」
艾可抱著枕頭走到了窗邊。
月光使艾可的身影散發出魔幻的氛圍。
當下的艾可不隻讓人覺得憐愛，不隻讓人覺得清純——
同時還美得教人看了舍不得別開眼睛。
「你不該因此感到煩惱，反而還要覺得驕傲才是吧？不管你煩惱得有多深，你是蘿莎·瑪莉亞的子孫，這件事情永遠都不會有所改變，不如把它當作一種榮耀還比較好，不是嗎？」
艾可把視線移迴亞修臉上，繼續說道：
「我也一樣啊，得知我是艾瓦隆聖龍皇末裔的時候，一開始也是很迷惘。不過既然那是自己的命運，也隻能認命接納那個事實，硬著頭皮向前進了吧！所以看開點，以自己的祖先為榮吧！知道了嗎！」
「哈哈……真的是服了你呢。」
亞修起身離開床緣，站到了艾可的身旁。
兩人並肩仰望星空。
「真是奇怪。明明剛才我還那麽煩惱。被艾可這麽一開導後，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呢亞修如此說道，注視艾可的麵孔。
「謝謝你，艾可。」
雖然艾可難為情地別開了視線，不過沒多久又轉過頭，彷佛若有所求似地注視著亞修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言語，亞修環抱住了艾可的肩膀。
兩人的唇瓣輕輕地交疊在一起。
這個當下，亞修把父親和組織的事全拋到了腦後，他要的隻有艾可的嘴唇與體溫。
「…………」
半晌，結束了相吻的艾可麵露心蕩神馳的表情，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碰」一聲癱坐在床上，彷佛整個人都被融化了一般。
「你還好吧？」
亞修的手搭在艾可的背上，在她身旁坐定。
「唿……」
艾可從口中吐出滾燙的一口氣後，又仰頭注視亞修。
水潤的眼眸一如深紅的寶石，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然後，艾可默默不語地在床上躺了下來。
她揚起羞赧的視線凝望著亞修。
「如、如果……亞修你想要的話…………」
艾可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喃喃說道後，緩緩地把進入這房間後就抱在胸前的枕頭放在一旁。
感覺就像把防身的盔甲脫下來一般。
「艾可……！」
亞修趴在仰臥的艾可身上，再次親吻了她的唇。
這一次他吻得更加激情而貪婪。
好似要透過濕熱的嘴唇和舌頭吸乾艾可的一切般。
不久亞修抬起頭，解開係在艾吋領口上的緞帶。
「…………」
艾可沒有抵抗。
隻是不斷吐出溫熱的氣息，默許亞修的行為。
解開睡衣的緞帶後，接著一顆顆解開扣子。
雪白的肌膚和鎖骨的凹陷處，隨著敞開的衣襟一覽無遺地露了出來。
隻要再解開一顆紐扣，胸部就會現形。
真的可以嗎——亞修像在確認艾可的心意般看了她的臉。
隻見艾可雙目緊閉，彷佛已決定委身於亞修似的。不過亞修發現，艾可的身體隱隱約約在發抖。
亞修當然也很緊張，不過並沒有艾可那麽嚴重。即便緊張得不能自己，艾可依舊默默閉上眼睛，全權交由亞修處置的那副模樣，令人心生愛憐之情。
——艾可……！
一股憐愛之情在亞修的內心洶湧地翻騰。
終於，他解開了最後一顆鈕扣。
月光灑在微微鼓起的乳房上。
亞修在衝動的驅使下，準備伸手摸向艾可的乳房——下一秒，宛如有什麽東西爆炸的聲音轟然響起。
「嗚哇！怎、怎麽了！」
亞修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從艾可身上跳開。
「發、發生什麽事……？」
艾可也撐起上半身，六神無主地東張西望。然後就像魔法突然失效一樣，她驚覺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趕緊遮住了胸部。
亞修也尷尬不已，緊張地別開視線。
「森林那邊是不是有爆炸發生……？」
亞修喃喃嘟囔的時候，眼前的空間浮現閃爍的光之粒子，娜比再度現身。
「唉呀，太可惜了，明明好戲才正要上演呢。」
娜比笑著調侃亞修和艾可，讓兩人羞得滿臉通紅。不過她馬上露出嚴肅的表情，開始說明狀況。
「剛才的爆炸聲響並非尋常事故。」
看來娜比似乎掌握了大致的狀況。因為娜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從遺龍工房俯瞰艾爾巴村的周邊區域。
「有一艘從賽諾古拉比亞山脈上空通過的機械式航空艦，在艾爾巴村的西北方投擲燒夷彈轟炸森林。」
「這是怎麽迴事？既然是機械式，十之八九是帝國的軍艦……問題是他們有什麽理由要攻擊艾爾巴村……？」
「理由是什麽不打緊，敵人展開了轟炸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從插在那艘航空艦上的旗子的徽章來看——我認為負責指揮的，是賽法洛斯帝國的前第六皇女，安妮格魯特。」
「安妮格魯特！所以說，這是〈戴米烏爾苟斯〉發起的行動嗎！可惡！薩佛那羅拉那混帳，表麵上謊稱沒有敵意，暗地裏卻安排安妮格魯特伺機行動是嗎？他打算把我們連這座村子一起消滅掉！」
「——喂喂喂！冤枉啊，亞修！要是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爸爸會哭的！」
窗戶冷不防「喀啦」一聲打開，亞邦從外麵探頭進來。
「嗚喔！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拜托你從房門正常進出好嗎！這裏是二樓耶！」
房裏旋即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亞修和艾可也忍不住提高警覺。
亞邦登場的同時，把一股清涼的空氣帶進了室內。
「別管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相對的，貼靠在二樓窗邊的亞邦則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雖然他和娜比是第一次見麵，
可是卻對她投以笑容，彷佛早就知道她的存在般。
「亞修，有件事我先聲明。我會在艾爾巴村停留的消息，事先都有清楚告知〈七翼將〉。無論如何，部下不可能明知有盟主在，還故意毫不留情地火燒村子吧？」
「可是娜比說指揮官疑似是安妮格魯特啊？你要怎麽解釋？」
聽到亞修的說詞，亞邦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
「……哦。大老遠殺來此地的是安妮格魯特嗎。原來如此。」
亞邦點頭的同時，不知道是第幾
次響起的爆炸聲撼動了空氣。
「聽我說，亞修。這不是我對安妮格魯特下的指令。換言之，這是安妮格魯特個人獨斷專行采取的行動。我知道我的立場說這種話很難取信於你，可是現在請你務必相信我。」
「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可以說清楚嗎？」
亞修決定姑且聽他怎麽說。
「安妮格魯特八成是對我懷恨在心吧。她因為兩個月前的那件事情受到了我的懲罰，我罰她閉關三個月。」
——兩個月前的那件事。
亞修不用想也知道亞邦指的是什麽事。肯定是她和亞修一幫人在賽諾古拉比亞山脈上空交戰的事情。
後來阿妮格魯特痛失裝甲機龍伯倫希爾。做為機體的動力機關之用的莫爾德雷德也落入了亞修手中。不僅如此，亞修等人還成功救走了第五皇女露庫蕾齊亞。
可以說，安妮格魯特為〈戴米烏爾苟斯〉帶來了相當巨大的損失。
「不過從安妮格魯特犯下的過失來看，你對她的處罰算是判得很輕了吧？應該不至於會被她懷恨在心才是？」
娜比一臉困惑地提出疑問，亞邦點頭附和。
「是沒錯。若要按〈戴米烏爾苟斯〉的內部法規嚴辦，她所犯下的過錯就算處以極刑也不
為過。話雖如此，現在我們還需要安妮格魯特，讓她去治理生活受革命影響的賽法洛斯國民。對革命政權來說，〈革命聖女〉是非常有效的活招牌。」
說到這裏，亞邦無奈地聳起肩膀。
「雖說是閉關處分，我也隻是規定她不準離開革命政權的據點市政廳大門一步而已——這樣的懲罰夠寬鬆了吧。」
「確實很寬鬆。應該說寬鬆過頭了。」
亞修的反應隻有傻眼。
「哼。因為我是紳士啊。情不自禁就是會對女性溫柔。」
「…………」
亞修他們不知該從何吐槽起，陷入了沉默。
亞邦似乎也對自己的發言感到尷尬，輕輕地乾咳了一聲。
「總、總而言之。我似乎錯看安妮格魯特這個人了。就算隻是微不足道的閉關處分，對她而言似乎都是奇恥大辱。或許這兩個月來她對我的怨恨一直有增無減。」
「換句話說，安妮格魯特的目標不是我們——」
亞邦點頭同意了亞修的結論。
「是啊。安妮格魯特的目標就是我。她打算以火燒四周森林的方式斷我們的退路，然後燒掉整座艾爾巴村吧。看來她似乎想讓我們死無全屍呢。」
「有病！就為了殺你一個人，不惜拉整個村子陪葬？」
亞修感到心寒。
「平心而論，安妮格魯特若想殺我，現在是最好的下手時機。因為現在的我隱姓埋名踏上了旅途——隻是一介平凡的旅客，亞邦·德·帕爾馬。」
「現在不是悠悠哉哉分析的時候吧！說來說去，還不就是你做為盟主的威權不足——是這樣沒錯吧！」
「哈哈，我不否定就是了。不管原因是什麽，連個小姑娘都沒把我的命令放在眼中，畢竟也是事實。說不定，這就是你我之間的決定性差異哪。」
「你說什麽？」
「換作是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的成員，不管碰上什麽情況，我相信她們都不會背叛你這個團長吧。雖然我隻跟她們一起吃過一次晚餐，不過我看得出團員們對你有很深的信賴。這也是我希望爭取你加入的原因。」
「你在胡說八道什……！」
亞修火氣才剛上來，隨即念頭一轉。
大致的狀況他都瞭解了。
至少現在不是跟亞邦口頭爭執的時候。
因為這一刻敵人不是眼前的父親，而是安妮格魯特。
「你考慮的結果如何，亞修？這裏要不要助我一臂之力？」
「嗚……」
雖然心有不甘，不過現在似乎也隻能硬著頭皮接受亞邦的請求了。
◇
一艘機械式航空艦在阿亞邦村西方森林地帶的上空飛行。
附屬於舊賽法洛斯帝國軍。
它的名字叫赫朗格尼爾。是一年前在騎士國首都鋒提恩城被變身成龍的艾可踩壞的貝武夫的姊妹艦。
安妮格魯特安坐在該操舵室的艦長席上。
甲板士官和機組員都是前賽法洛斯帝國軍的士兵。對現在的安妮格魯特而言，這些人是少數可以當作忠實棋子利用的人才。
兩個月前，安妮格魯特身為魔導組織〈戴米烏爾苟斯〉的〈七翼將〉，成了備受矚目的明日之星。
然而她在組織內部的聲望，如今卻墜入穀底。
雖然勉強逃過了被剝奪〈七翼將〉名份的下場，可是薩佛那羅拉向她處以閉關三個月的處
分。而且，還命令她在閉關期間必須聽從潘妮洛普·戴爾·蒙特的指揮。
隻有受到這樣的處分其實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可是在溫室環境下長大的前皇女無法理解這個道理。最後，她終於下定決心，要背叛薩佛那羅拉。
諷刺的是，在赫朗格尼爾的船頭飄揚的旗幟，代表「安妮格魯特·賈拉·沃爾波歌·馮·賽法洛斯」的意思。
帶頭政變的人，如今又重新打起這個旗號，這是多麽厚顏無恥的行為……但安妮格魯特一點自覺也沒有。
總之，安妮格魯特已經被怒火蒙蔽了理智。
顯而易見的，盟主薩佛那羅拉隻把她當作「支配舊帝國所需要的棋子」。
命令她服從在她眼中地位較低的潘妮洛普，乃是奇恥大辱。
比起閉關處分，這項命令才是安妮格魯特最不滿的地方。
或許薩佛那羅拉並沒有發現，安妮格魯特總是覺得潘妮洛普的地位矮自己一截。
——擁有帝國皇室血統的妾身，為什麽得聽從潘妮洛普那種卑賤女人的指揮不可？
潘妮洛普確實是有實力的人。
能年紀輕輕就在艾斯帕達聖廳臥底，當上樞機卿，進而掌控整個艾斯帕達聖翼騎士團。在組織內部會被視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或許也很正常。
但安妮格魯特說什麽也不認同潘妮洛普這個女人。
基本上潘妮洛普的身分是「薩佛那羅拉的養女」。不過試著調查她的出身之後，就知道她本來是個來路不明的戰後孤兒。
據說在變成廢墟的戰場上撿到當年還很年幼無知的潘妮洛普的人，就是薩佛那羅拉。和父親是賽法洛斯皇帝的自己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嘖。每個人都把妾身當傻子！」
怒不可遏的安妮格魯特用力咬牙切齒。
「首先，妾身要殺死盟主薩佛那羅拉，當作是對潘妮洛普的宣戰。盲目地崇拜著薩佛那羅拉的潘妮洛普在聞訊後會露出什麽樣的哭喪臉孔呢……妾身實在好奇得不得了呢。對了，等妾身幹掉所有礙事的家夥後，就由妾身自己來當盟主吧！唔，就這麽決定了！」
坐在艦長席上沾沾自喜的安妮格魯特看了手上的地圖。
那張地圖包括了坐落在騎士國邊疆地帶的大森林。
「咯咯咯。看來運氣是站在妾身這邊的哪。沒想到那個盟主會沒攜帶任何護衛，並且隱藏身分遠行。看來那個叫艾爾巴村的地方對盟主來說意義非凡。」
安尼格魯特露出得意
的笑容後，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妾身乾脆就讓艾爾巴村變成你的葬身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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