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艦場大門前——亞修等人屏聲息氣,耐心等待『遊戲開始的暗號』。


    人稱〈四玫瑰〉的四姊妹散開後,才剛經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亞修在腦海裏複習波爾丁所提案的死亡遊戲的規則。


    亞修等人必須闖過許多道關卡,才能贏得這場遊戲的勝利。


    首先,他們必須先擊敗四姊妹,拆除她們所控製的魔導工學式炸彈。


    那些炸彈似乎就設置在聖都的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的高塔中。


    而且自告奮勇要負責拆除炸彈的人——正是米拉貝勒。波爾丁也非常開心地接納了她的提議。


    在這場遊戲的序盤到中盤,亞修的工作是載米拉貝勒在各塔之間移動。


    〈四玫瑰〉的對手,分別是西爾維亞、露庫蕾齊亞、賽樂絲和阿妮亞。假如有任何人敗下陣來,亞修就有權利頂替她們上場戰鬥。


    至於最後的重頭戲,則是亞修和波爾丁的正麵對決。


    波爾丁自稱手中也操控有炸彈。而且還將其命名為超巨型魔導工學式炸彈〈葛馮〉,威力似乎極為駭人。


    縱使西爾維亞她們擊敗了〈四玫瑰〉,米拉貝勒也成功拆除了設置在各塔的炸彈,倘若亞修在大將戰吞下了敗仗——到時波爾丁仍會毫不留情地引爆〈葛馮〉。


    如此一來,至今仍被軟禁在大聖堂裏的人質、艾斯帕達的市民以及整座聖都,都將灰飛煙滅。


    不僅如此,波爾丁一如要落井下石似地,還禁止龍族介入,甚至明言限製時間隻有一個鍾頭。


    波爾丁看起來似乎十分享受這場遊戲的氣氛,不過落在亞修肩膀上的壓力,卻是巨大得難以想像。


    亞修用力握緊拳頭,告訴自己。


    ——如果我們不能贏得這場遊戲,就甭談什麽保護了。


    「……我不要騎什麽機龍,我要騎著它戰鬥。」


    阿妮亞以略顯緊張的口吻說道後,跳上了阿布杜妮雅托付給她照顧的翼蜥。


    「小庫隻是翼蜥,不是龍族,我這麽做應該沒有犯規才是。」


    「的確,騎乘翼蜥應該不會有問題。」


    亞修點頭附和。和阿妮亞一起行動過一段時間之後,小庫跟她的關係已經變得十分親密。比起駕驗起來相當生疏的機龍,翼蜥可說是更值得信賴的戰友。


    「你們犯不著操心,我一定會把敵人的首級帶迴來的!」


    這迴換露庫蕾齊亞威風凜凜地振臂高唿。


    「等一下!不必狠到砍掉對方的頭啦!」


    亞修也不管對方是帝國的皇女,忍不住出言吐了槽。


    「呣。你這人也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露庫蕾齊亞氣唿唿地鼓起了腮幫子。沒想到她這樣的表情感覺還挺可愛的。雖然她的外表看似成熟,不過亞修忽然想起其實她跟自己是年紀差不多的少女。


    「…………」


    亞修接著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始終保持緘默的賽樂絲。


    隻見賽樂絲默默不語,一下子握住機龍的操縱杆,一下子放開。


    害賽樂絲無端被卷進他們跟〈戴米烏爾苟斯〉的戰鬥,這件事讓亞修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忽然,隻剩一隻眼睛的賽樂絲狠狠地瞪了亞修。


    「混蛋!你把我當外人了是吧,糞金龜!」


    「哦哇!」


    亞修不禁被賽樂絲的魄力震懾。


    「我猜你八成是在想『抱歉害你受到牽連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吧?」


    「嗚咕……」


    心事被賽樂絲一語道破,亞修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看來亞修似乎把心事都寫在臉上,明顯到人家一眼即可看穿。


    「醜話先說在前,我可是女王的專屬女仆。主君現在被抓去當人質,身為女仆的我豈能冷眼旁觀!我、我才不是為了你才加入戰鬥的!」


    如此大聲嚷嚷後,賽樂絲把頭別向一旁。她的臉頰看起來有些紅紅的。


    亞修在心中向賽樂絲默默道謝。然後他窺查了西爾維亞的狀況。


    「……右邊的踏板是油門,左邊的踏板是刹車……」


    西爾維亞口中念念有詞地複習著裝甲機龍的操作方式。一眼就能看出她整個人緊張兮兮。完全不見她騎乘蘭斯洛特時那神氣又威風的模樣。


    「不用緊張,公主殿下,你一定可以很快就抓住訣竅的。」


    亞修刻意用樂觀的語氣向西爾維亞攀談。


    西爾維亞的對手是〈四玫瑰〉的長女梅林。有能耐擔任波爾丁的副官,可見並非泛泛之輩。論實力恐怕是〈四玫瑰〉裏麵最強的一個。


    如果隨便講「加油吧」這種話來鼓勵西爾維亞,說不定隻會適得其反,給她造成壓力。有了這層掛念的亞修,為了盡量減輕西爾維亞的緊張感,所以才提醒自己要把語氣放柔。


    或許西爾維亞多少也感受到了亞修的關心吧。隻見她做了一次深唿吸後,將視線投向亞修。


    「……公主殿下?」


    西爾維亞的表情就像銳利的刀劍般清澈明亮。完全感覺不到先前那緊張兮兮的氣氛。


    現在西爾維亞臉上掛著的,正是不折不扣的「騎士」的表情。


    「謝謝你,亞修,我已經沒事了。」


    聽到意誌堅定的迴答,亞修迴以笑容。


    這時——亞修發現坐在背後的悠妮絲身體不斷微微發抖。


    悠妮絲和亞修從剛才就搭乘同一艘機龍。在見識到米拉貝勒的壯烈覺悟之後,悠妮絲同樣做出了悲愴的決定——她也要上戰場,親眼見證一切。


    「你還好吧,悠妮絲……?」


    悠妮絲跟科賽特與賽樂絲不一樣,她是百分之百的平凡女仆,也沒有什麽戰鬥經驗。大戰當前,身體會發不自主地發抖也是情有可原。


    「我還好……抱歉讓大人掛念了。那個……我可以再靠著亞修大人的背部……一下子就好嗎?」


    「當、當然可以了……」


    亞修沒想到自己和悠妮絲會有這種形式的接觸,感到好不狼狽。


    「…………」


    悠妮絲默默地讓身子和亞修緊密貼合在一起。無論大小和柔軟度都遠遠超乎目測判斷的雙峰抵住了亞修的背。


    「呣~……」


    亞修赫然發現,西爾維亞和阿妮亞還有賽樂絲都一臉不滿,露庫蕾齊亞則是傻眼似地盯著他看。


    就在此時——宣告瘋狂的死亡遊戲正式開始的肅穆鍾聲響起了。


    「我們走,小庫!」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阿妮亞率先喊出聲音後,小庫也卯足全力。隻見那粗壯的四肢隆起了一塊塊的肌肉,小庫像子彈一樣飛衝而去。


    阿妮亞和小庫的目標是四女·真央所駐守的東塔——通稱「黃色之塔」。


    「出陣!」


    阿妮亞出發後,露庫蕾齊亞緊接著大聲吆喝。她散發出將軍般的氣魄,英姿颯爽地駕著機龍離開。


    「那我去去就迴。」


    賽樂絲用不當一迴事的口吻喃喃說道。隻見她展現出跟露庫蕾齊亞相比毫不遜色的高超騎技,駕著機龍速度飛快地奔馳。


    賽樂絲的獨眼所注視的目標,是位在聖都西方的「黑色之塔」。對手蘭華是四姊妹的老三。在四姊妹中,就屬她的言行舉止最為特立獨行。


    「我一定會帶著好消息迴來!記得代我向米拉貝勒姊姊大人問好!」


    最後出發的西爾維亞英勇地大喊後,發動了機龍。驅動裝置發出轟轟作響的聲音,鋼鐵製的腳掌踩碎了石塊。雖然看起來對操縱仍略顯生疏,不過跟第一次駕駛的時候相比,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長女梅


    林坐鎮的是北塔——俗稱「紅色之塔」。


    目送四名戰友啟程之後,亞修向自己擄獲的裝甲機龍說話。


    「……我本職是龍騎士,說這些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總之,你願意成為我的手足,為我盡力嗎?」


    由機械零件組成的龍自然不可能迴答,亞修露出了苦笑。


    「真的好沒勁耶。不過——既然你也是龍,我就一定會把你馴服得服服貼貼的!」


    亞修用充滿自信的聲音宣言後,握緊了左右的操縱杆。接著他向身後的悠妮絲提出注意。


    「我會稍微騎快一點。你要牢牢抱緊了,以免被甩下去。我們先去跟米拉貝勒小姐會合!」


    「好、好的……!」


    悠妮絲慌張地環抱住亞修的腰。


    ——咚!


    亞修把右腳的油門踩到底後,機龍發出劇烈的震動,猛然踏出了最初的第一步。


    ◇


    聖拉法羅廣場就位在聖蘿莎·瑪莉亞大聖堂的正麵。


    遊戲開始的鍾聲才剛剛停止。


    「…………」


    米拉貝勒在波爾丁的伴隨下進入了廣場,不過那裏早已變成令人不忍卒睹的戰場遺跡了。


    廣場的地上隨處可見裝甲機龍的零件。〈幽靈〉的士兵倒臥在無數的殘骸中。


    做為廣場象征的方尖柱也斷成兩截,如今麵目全非。原本鋪設得又平整又漂亮的石塊地板也像遭到空襲一樣,呈現出破爛不堪的麵貌。


    「你害怕了嗎,公主殿下?」


    波爾丁的聲音自米拉貝勒的頂頭上空飄下。


    這名巨漢騎乘的是深紅色的隊長專用機——巴哈姆特。


    雖然跟其他機龍一樣都屬於地龍型,不過這具機體卻醞釀出壓倒性的魄力。可以想見魔導引擎的馬力跟其他機龍也有天壤之別。


    「害怕的話,建議你還是馬上迴大聖堂吧。你看起來就是個文弱的公主,照我的基準,你一點也不適合戰場這種地方。隻不過你迴去的話——亞修·布雷克就得自行負責拆除炸彈的工作了。」


    「不勞你費心。我沒事——」


    米拉貝勒試圖表現得無所畏懼。


    「葛廉大人……!」


    不過一發現維若妮卡親衛隊後,她不由自主地衝上了前去。


    不隻隊長葛廉,其他親衛隊隊員和他們的帕爾通通都倒地不起。


    本以為波爾丁會出聲喝止——


    「…………」


    沒想到他卻默許了米拉貝勒的行動。


    在廣場中央附近,解除聖騎甲狀態的葛廉靠著聖龍費爾古斯的背部癱在地上。盡管渾身是傷,意識仍十分清楚。


    葛廉的六名部下似乎也都一息尚存。


    他們一看到米拉貝勒,馬上想挺起身子,無奈身體似乎不聽使喚的樣子。


    「各位請不用多禮。況且……我已經放棄第三王女的身分了。你們不需要對我行臣下之禮。」


    「……不。就算米拉貝勒殿下您這麽說,您體內流有騎士王家的血統仍是不爭的事實。再者……米拉貝勒殿下,您是我等所效忠的主人維若妮卡殿下的姊妹啊。」


    「葛廉大人……」


    「重點是我等醜態畢露了……竟然敗在機龍的手下,堂堂親衛隊的顏麵全丟光了。明明我們有重責在身,必須盡快殺進大聖堂,救出包括維若妮卡殿下在內的各國首腦啊……」


    平常不太會讓感情顯露出來的葛廉,此時卻強烈地宣泄出內心的遺憾與不甘。


    「不。〈幽靈〉的機龍兵有著傲人的訓練度。光是能擊退他們,就可以算是無比的功勞了。」


    「與其說是擊退,不如說是兩敗俱傷吧……」


    葛廉語帶自嘲地如此迴答時——


    「公主殿下!來接你的人到了哪!」


    波爾丁撇嘴嗤笑,提醒米拉貝勒。


    ——滋嗡。


    耳裏傳來了鋼鐵踩踏石塊的聲音。還有地鳴。


    「米拉貝勒小姐!」


    載著亞修的機龍抵達了聖拉法羅廣場的入口。


    ◇


    「……也太慘烈了。」


    迅速掃視過聖拉法羅廣場的慘狀後,亞修一臉茫然。背後的悠妮絲更是嚇得甚至說不出話來。


    「米拉貝勒小姐!」


    亞修在廣場中央附近發現了米拉貝勒的身影。


    「亞修!」


    在葛廉身旁雙膝跪地的米拉貝勒也發現了亞修。


    亞修以操縱杆進行細微的操作,一邊閃躲機龍的殘骸一邊前進。最後在米拉貝勒和葛廉的旁邊停了下來。


    「公主殿下!幸好您沒事……!」


    悠妮絲搶在亞修之前行動。隻見她從機龍的背上摔了下來,衝到米拉貝勒的身旁。


    「悠妮絲……你平安無事才是最重要的。」


    米拉貝勒輕輕地抱住悠妮絲,用溫柔的話語給予安慰。


    悠妮絲大受感動,忍不住淚如泉湧地哭了出來。


    一如要破壞兩人重逢的大好氣氛般,波爾丁開口了。


    「唷!亞修·布雷克!」


    那口氣就像在街頭碰見老朋友一樣。亞修隻覺得他完全不把人放在眼裏。不過,波爾丁身上的鬥氣也讓他心生戰栗。


    此外,深紅色的巴哈姆特也給人沉重的壓迫感,做為波爾丁的專用機當之無愧。


    順利拆除四座塔的炸彈之後,亞修必須和駕駛巴哈姆特的波爾丁決一死戰。


    可是卻不能仰賴艾可的力量……


    「你竟然沒有夾著尾巴逃走,我可以稱讚你一番。你能超越『本大爺的標準』到什麽地步呢?我實在太期待了!」


    「你的標準如何不關我的事。我隻知道我們所有人一定會同心協力,阻止你們的野心!」


    亞修一如要對抗波爾丁的氣勢般,也提高了音量。


    「哼,你的口氣還挺大的。也難怪,好歹你也經曆過不少次出生入死的場麵。不過,你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全是因為有龍族在後麵給你撐腰。你可別忘了『有龍族幫忙就算輸』這條遊戲規則喔?」


    「……嗯,我知道。」


    亞修一臉嚴肅地點頭。


    先前一直沉默不語的葛廉開口打岔:


    「亞修·布雷克……我這裏有件情報必須告訴你。阿布杜妮雅大人她……被擄走了。現在她人在敵方的旗艦……雷克斯·哥萊斯裏麵……」


    「……!」


    聽聞葛廉的報告,亞修訝異地倒抽了一口氣。


    如果說葛廉是維若妮卡的右手,那麽阿布杜妮雅扮演的就是她的左手。很難相信像她武藝這麽高強的高手竟然會被敵方抓走。


    「嗬,對戰差不多要開始了。」


    波爾丁眉開眼笑地喃喃自語後,手伸向了機龍的操縱麵板。


    半晌,機龍的雙眼——照明裝置啟動,在半空中同時投出四麵虛擬螢幕。


    西爾維亞和長女梅林在北塔,露庫蕾齊亞和次女曉梅在南塔,阿妮亞和四女真央在東塔,賽樂絲和三女蘭華在西塔——四組人馬已展開了對峙。


    「唿,會是哪一邊先分出勝負呢。」


    波爾丁話中有話似地發出嗤笑。不過那張愉快的表情所代表的含意是顯而易見的。


    哪一場勝負會率先揭曉,現在還看不出來——無論如何,在分出勝負的瞬間,亞修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展開行動。


    如果獲勝的是亞修的人馬,他就必須立刻帶米拉貝勒前去拆除炸彈。


    如果獲勝的是〈四玫瑰〉,那麽他就必須頂替落敗的選手上場戰鬥。


    不,還是別去思考落敗


    的可能性吧——亞修念頭一轉心想。


    現在隻要全心全意相信西爾維亞她們就好。


    ——剩下的時間還有五十一分鍾。


    “prelude to game~a.s.b.1366.05~"is clo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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