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魚宮之月也即將接近尾聲。
今天學生會沒有活動,亞修在新阿波羅舍渡過了悠閑的一天。
他的手上拿著向馬克斯借來的‘安薩裏邦時報’。
頭版就刊載著蕾貝卡的專訪。雖然尤蘇拉對做出了有利於她的讓步,但她仍可說是一顆萬眾屬目的新星。
蕾貝卡決定不加入羅雷亞蒙聖龍騎士團的事實,也在群眾間造成了一股話題。由於蕾貝卡選擇了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世人們對亞修等人更是興味盎然。
“哼、哼~”
耳邊傳來艾可哼著歌的聲音。她趴在床上,認真地看書。
最近的艾可,除了繪本和童話之外,也開始看‘天空龍騎士物語’這種少女小說了。根據借她很多書的科賽特的說法,艾可的閱讀能力已經可以匹敵基礎班的一年級學生。真不愧是龍族。
“……哇!”
艾可突然大叫,肩膀顫了一下。
“怎麽了,艾可!看到什麽恐怖的場景了嗎?”
亞修歪著頭問道。
“沒、沒什麽,不是啦!”
艾可慌忙地闔上書本,同時極力避免被亞修看見。
艾可看起來很慌張,臉也紅通通的。躺在床上忸怩地磨蹭著大腿的樣子也不太尋常。
——該不會是看到了什麽令人臉紅心跳的場景吧……?
亞修雖然感到好奇,但還是決定不再追問下去。
他不經意地打開銀表的表蓋,發現時間已經過中午了。
“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亞修一改變話題,艾可的表情便亮了起來。
“當然啊!畢竟龍族一天要吃五餐嘛!”
艾可的這一點從出生至今都沒變。她敏捷地從床上跳起來,“咚”一聲著地。她的裙子被風揚起,裙擺幾乎要被掀起來。
“……!”
亞修趕緊將視線移開。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這次換亞修顯得慌張,正當他打算走向門口時……
‘有亞修·布雷克先生的信喔!’
伴隨著輕快的敲門聲,郵務士充滿朝氣的聲音從鬥外傳來。
寄件人竟然是亞修的母親。
“媽媽好久沒有寄信給我了呢。”
“你的媽媽啊……裏麵寫些什麽呢?”
艾可略帶緊張地問道。聽到媽媽,或許她想到了已經去世的龍之母吧。
“這個嘛,我想應該是單純的近況報告吧。”
亞修為了讓艾可安心,於是如此低聲說﹒接著拆開信封。
致親愛的亞修:
你好嗎?媽媽和村裏的大家,都過著悠閑的生活。
謝謝你每個月寄來的生活費,對家裏幫助很大。有你這麽傑出的兒子,媽媽真的很幸福。
“生活費是指什麽?”
艾可插了話,於是亞修迴答:
“多虧我被聘任為龍騎士,因此可以得到騎士國政府發放的薪俸。我一直都把其中一部分寄給媽媽。希望至少能讓她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哦,挺了不起的嘛。”
艾可用帶著敬佩的眼神注視著亞修。難得受到艾可的誇獎,亞修不由得難為情了起來。
順帶一提,在亞修宣布國家獨立之後,騎士國政府仍然個月都支付薪俸給他。同屬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的蕾貝卡、馬克斯等人,也同樣繼續領著薪俸。
站在亞修的立場,雖然覺得很過意不去,但這樣的做法也是騎士王奧華德的一番美意,因此亞修便決定懷著感謝之心接受了。
“那我要繼續念囉——”
媽媽相信,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順利加入羅雷亞蒙聖龍騎士團的。你要以成為一個驕傲的龍騎士為目標喔。當然,隻要你想,隨時都可以迴來艾爾巴村。我很想早日看到你的帕爾呢。
讀到這裏,亞修歎了一口氣。
“……媽媽什麽都還不知道呢,我自己也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
亞修的故鄉是一個位在邊境地帶的貧窮村落,很難接收到外界的資訊。
“……要是知道你的現狀,她說不定會昏倒呢。”
“真的……”
亞修再度把視線落向信紙。
接下來才是正題唷。其實,為了讓你嚇一跳,這五年來我都一直保密。
琳達馬上也要進入騎龍學院了。
“什麽!?”
亞修大為震驚,詫異得幾乎當場眺起來。
“等一下,怎麽了?”
看見亞修驚訝的神色,艾可不解地問。
——亞修和琳達差了五歲。
這麽一來,琳達七歲時,正是亞修進入騎龍學院的那一年。接受〈幼生儀式〉乃是國民的義務,因此琳達想必也去了阿比昂森林。
也就是說,亞修渡過在安薩裏邦的第一年時,琳達也從龍之母那裏得到了幼生。
然而,由於老家一直沒有捎來音訊,因此亞修始終以為琳達落選了。
畢竟在現代,能獲得龍之幼生的孩童可說隻占了極少數。沒有被選上的機率才是壓倒性地高吧。
“媽媽和琳達也真是的,居然保密了這麽久。不過,從來沒迴家省親的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啦……嗯!?”
下一瞬間,亞修皺起了眉頭,仔細地盯著信上的文字。
琳達所搭乘的龍車,預定在雙魚宮之月最後一天的下午一點,抵達安薩裏邦市。
那孩子是第一次離開支爾巴村,雖然她本人表現得很堅強,但內心一定很寂寞才對。
你一定要去聖達拉姆廣場的車站接她喔。
讀到這裏的瞬間,亞修已經扔下了信紙。
“喂!琳達抵達安薩裏邦的日子,不就是今天嗎!你未免也太悠哉了吧,媽媽!”
亞修帶著苦惱不已的心情,抓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他想趕快穿上袖子,卻老是穿不好。
“等一下,你打算一個人去嗎!?我也要一起去!”
艾可也從衣櫃裏拿出春季的外套,迅速地穿上。
“我隻是要去接妹妹而已,一點也不好玩喔。”
“可、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家人嘛,我很好奇呢。不、不好奇才奇怪吧?”
艾可微低下頭,忸怩著。
她的可愛模樣令亞修心頭小鹿亂撞。同時,他也因為艾可“想見亞修的家人”的這份心情而感到高興。
“我知道了。那艾可也一起去吧。”
“嗯!”
艾可的臉頰染上薔薇色,露出滿麵的笑容。
*
安薩裏邦的商店街,今天也熱鬧非凡。由於還在春假期間,觀光客的身影也不少。在賣伴手禮的店麵外頭,還有人潮聚集著。
“欸,亞修?你妹妹是個怎樣的人?”
在看見聖達拉姆廣場入口時,艾可問道。
“這個嘛……”
亞修望向遠方。老實說,在接到媽媽的來信之前,亞修幾乎已經忘記琳達了。
總之,亞修迴憶著還住在故鄉時的情景——
“嗯~琳達啊……又任性、又愛向我撒嬌,一天到晚把‘我以後要當哥哥的新娘子!’掛在嘴邊,真是令人傷腦筋呢……”
“等一下!”
“哇?什麽事!?”
艾可像巨龍一般踩踏著地麵,亞修不由得畏怯。
“你和琳達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嗎?當你的新娘子是怎麽一迴事啊!?”
艾可揚起眉毛。周圍的行人都被艾可的兇悍態度給
嚇了一跳,紛紛投以詫異的眼神。他們八成以為是情侶吵架吧。
“不、不,別當真。小女孩不是都會說想當爸爸或哥哥的新娘嗎?這沒什麽好稀奇的啊。或許可說像是一種必經的曆程呢。”
“是這樣嗎?”
“對啊。等她們再長大一點,就會完全忘記那份心情了。琳達現在一定也已經忘光了吧。”
“唿……太好了。我還以為對手又要增加了呢。”
“嗯?你有說什麽嗎?”
“沒、沒什麽!”
艾可莫名不悅地迴道,接著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亞修追在艾可身後,同時迴憶著孩提時代。
多虧了媽媽的信,那段幾乎快要忘卻的過去,也一點一滴地蘇醒。
“這麽說來,每到晚上都好辛苦喔。琳達那家夥總是任性地說‘我要和哥哥一起睡!’然後立刻爬上我的床……”
“爬上床!?”
艾可再次停下腳步。嘴唇顫抖著。
“不、不,那是小時候的事啦!而且我和你不也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不、不要說那麽害臊的事!”
艾可的臉突然漲紅了起來。她用雙手蓋住臉頰,接著小跑步地往前衝,好幾次還差點撞到路上的行人。
“喂,等一下啦!”
亞修趕緊追在艾可身後。
終於,亞修和艾可抵達了聖達拉姆廣場。
被首度出現的屍灰龍破壞的痕跡,如今已不複存在。
往來的人們,恐怕已經忘記在一年前發生過的那起事件吧。再怎麽說,和平都是好事……
“龍車還沒來呢。”
艾可一邊環視車站,一邊喃喃地說。
“對啊……”
亞修打開銀表,確認現在的時刻是剛過下午一點,不過龍車誤點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或許應該說,今天如果能誤點的話,那就太好了……
“在這裏等一下,應該待會兒就來了吧。”
亞修和艾可並肩在車站前等待龍中的到來。
忽然間,亞修的心中掠過琳達的身影。
最後一次見麵﹒是在琳達七歲的時候。
從那之後,已經經過五年了……琳達究竟會成長成什麽模樣呢?
除了期待之外,亞修也有著些許不安的感覺。
這五年來,亞修幾乎沒有想過妹妹。即使學院放長假,也會找一堆理由刻意不迴家去。
依照琳達的個性,就算她怒火中燒,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媽媽的信裏,也並沒有特別提到什麽。
這一點反倒令人覺得詭異。
事實上,琳達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由兩頭地龍拖曳的大型龍車慢慢駛進了廣場。擔任車夫的是兩位老人,當然,他們就是這兩頭地龍的飼主。
勇猛的吼聲,是為了引起附近行人的注意——也就是代替警笛的作用。
雄偉的乘客車廂上,彩繪著騎龍學院的校徽。
“是那輛龍車嗎?”
“嗯,應該是吧。”
那輛大型龍車是為了將騎龍學院的新生送來安薩裏邦的專車,稱得上是安薩裏邦在這個季節的特殊景象吧。過去亞修也是搭乘這種專申來到安薩裏邦的。
就在此時……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剛經過廣場入口,其中一頭地龍就開始暴動了。雖不知理由為何,但地龍看起來似乎非常激動。
“哇啊啊啊!”
一瞬間,其中一名車夫毫不留情地被甩了下來。
“等一下,那是怎麽一迴事!?”
艾可喊道。
“說不定是某種疾病發作了。”
亞修冷靜地觀察著燥動的地龍。它是一頭年邁的龍,或許罹患著某種疾病也不一定。
“總之,得在有人受傷之前想想辦法!”
“等一下!你打算用肉身去接近失去理智的地龍!?”
“沒問題的,艾可。因為我是‘天才馴龍師’啊。”
亞修對艾可投以微笑,讓她安心,接著便衝向龍車。
再這樣下去,車廂很可能會被翻倒。萬一演變成這種狀況,乘客們勢必會受重傷吧。
——隻能由我去騎在那隻地龍上,讓它鎮定下來了!
亞修自信滿滿。
再怎麽說,亞修都擁有長期累積的經驗。這一年來,他已有駕馭過各種龍的體驗了。
“——請交給我!”
一個可愛的聲音,響徹了一片騷動的廣場。
“什麽……!?”
亞修不由得踩了個空。
刹那間,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車廂內衝出,接著她高高一躍——就這樣跨坐在暴動地龍的龍鞍上,同時迅速地拉起韁繩。
由於戴著兜帽,因此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
但從聲音和體型來判斷,應該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女吧。正好與新生的年齡吻合。
時序明明已進入春天,她卻穿著連帽外套,因此格外顯眼。看起來就像是來自鄉村的旅行者。
“那孩子在做什麽啊!?”
亞修不禁啞然。
再怎麽說,少女都太小看龍族了。再這樣下去,就算她被失去理智的地龍摔落地麵,又被狠咬撕裂成碎片,也不足為奇。
“咕嗚嗚嗚嗯……”
然而——
在被神秘少女騎上的瞬間,地龍便忽然屈膝,發出虛弱的鳴聲,乖乖地安靜了下來……剛才激烈的暴動,簡直像不曾存在一樣。
——喔喔喔喔喔!
聖達拉姆廣場瞬時歡聲雷動。
*
“你沒事吧?你到底是……!?”
就在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所有乘客都平安無事地下車後,亞修跑向那名神秘的少女。
少女轉向亞修,頂著帽子注視著他。忽然間,少女嗬嗬地笑了起來。
“為、為什麽要笑?”
“你還不知道嗎?”
少女終於把帽子拿下。
“哥,好久不見了。”
“琳達!?你真的是琳達嗎……””
亞修驚訝得僵立在原處。
麵帶成熟微笑的琳達﹒和亞修記憶中殘留的身影有著天壤之別。
她不但長得很高,手腳也變得修長。
在故鄉一起生活時的模樣,如今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了。假如硬要舉出一個共通點的話,大概就隻有發型了吧。她還是老樣子,將淺棕色的頭發紮在頭部左右兩邊。
“……………………”
亞修仔細地端詳眼前這個女孩。
記憶中的琳達是個愛哭又愛撒嬌的孩子。她動不動就要賴,讓亞修傷透腦筋。她鼓起腮幫子的臉,應該是令亞修印象最深刻的表情了吧。
然而,眼前的妹妹就連講話的態度都很成熟,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五官端整,再過幾年勢必會成為一名美女吧……亞修忍不住這麽想。
“真是的,你驚訝什麽啊?對了,哥!”
“什、什麽事?”
“我在搭乘龍車的時候,聽大家說了很多有趣的傳言喔!”
“什麽傳言?”
“如果不是和你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的話,你好像變得很了不起了呢。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團長——亞修·布雷克先生?”
亞修大吃一驚。
他本來就想過,既然琳達來到了安薩裏邦,總有一天必須對她說明……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她發現了,真是令人意外。
“琳達很擔心呢,我要求你現在立刻說明。”
“那、那個,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是說,先不管這個了!你為什麽要去騎在那隻地龍身上?雖然你運氣好,躲過一劫,但是隻要一個不小心,你可能就會送命了耶!”
亞修本打算嚴厲地斥責她,沒想到……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那孩子是聽了琳達的命令,才屈膝跪下的耶。”
琳達露出一副輕鬆自如的態度。
“你說什麽……?”
亞修感到一陣混亂。琳達的話中隱藏著極大的意義。
“你是在有十足的把握之下,才去騎那隻龍的?”
“當然啦。琳達是很認真的。”
“…………”
亞修還記得。
那是在基礎班第一次騎乘龍的時候。
他騎乘的對象是蘭斯洛特——當時它還隻是一頭幼小的翼龍。
當時的亞修還沒有自己的帕爾,因此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騎龍的經驗。即便如此,亞修依然成功地騎上了蘭斯洛特。
當時的亞修,心中正是抱著一股沒來由的確信。
難道琳達也和亞修一樣﹒擁有‘天才馴龍師’的資質?
忽然間,亞修的心中浮現了他與龍之母的對話。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初沒有違抗,乖乖接受了蘭斯洛特的話……艾可現在已經成了其他人的帕爾?
——沒錯,人選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那個人跟你一樣,身上懷有〈聖杯〉。
原本預定得到艾可的候補人選,會不會是露卡呢……亞修始終隱約這麽想著。因為在耶庫行萊德森林修何時﹒他親眼看見了露卡的各種才華。
然而,真的是露卡嗎?琳達竟然能在眨眼間馴服一隻狂暴的地龍,這很明顯地不尋常。
“該不會……”
難不成龍之母本來預定要讓艾可寄宿的對象,其實是琳達?
冷汗沿著亞修的臉頰滑落。不,在沒弄清楚〈聖杯〉這個詞的意義之前,不能輕易下定論……亞修告誡自己。
不知道亞修心中想法的琳達,繼續追問。
“對了,哥?那邊那個漂亮的女生,是你的朋友嗎?”
琳達把視線投向亞修身後。
艾可正客氣地佇立在那兒。
亞修這時總算迴過神來,把手放在艾可的肩上。
“我來介紹。這是我的帕爾,名字叫艾可。”
“請、請多指教。”
艾可雖因為緊張而結巴,但還是打了招唿。接著她輕輕脫下頭上的貝雷帽。
“角……!?”
看見艾可的圓角,琳達倒抽一口氣。
無論如何,首要之務還是得先向琳達說明事情的經緯才行……正當亞修這麽想的時候——
“你剛才好厲害唷!”
“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撿迴一條命呢!”
“你到底是怎麽讓那隻地龍服從你的呀!?”
龍車上的乘客——也就是新生們,一股腦兒地聚集在琳達的身邊。
其中一名新生忽然將眼光停留在亞修身上。
“這位是?”
“呃……他是琳達的哥哥。”
刹那間,全場的空氣仿佛動結了一般。
“咦咦!?這麽說來,也就是說……這個人就是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團長,亞修布雷克大人囉!?”
一轉眼,新生們感興趣的對象立刻轉為亞修。
包圍亞修的幾乎清一色是女孩子。
“對不起!我們有點急事……嘿,艾可、琳達,我們走吧!”
亞修同時拉起艾可和琳達的手,頭也不迴地逃走了。
*
——距離聖達拉姆廣場有段距離的巷子裏。
“好久沒來這間店了呢。”
艾可抬頭望著大眾食堂〈龍牙亭〉的招牌,倍感懷念。
由於最近比較常去〈拉蒂努〉,所以很久沒來這裏了,但這裏提供的各種肉類美食,都深深刻劃在艾可的記憶中。
“〈龍牙亭〉這個名字,還真有安薩裏邦食堂的味道呢。”
琳達也感佩地眺望著這間充滿古風的建築。
“這裏比較不會引人注目,而且料理的水準也很不錯喔。”
在亞修的引領之下,艾可和琳達走進了店裏。充滿香料氣息的味道,刺激著艾可本來就很旺盛的食欲。
“咦~……”
琳達一瞬間似乎被店裏的活絡氣氛震懾,但立即迴過神來,恢複正經的表情,追在哥哥的身後。
艾可也忍著隨時部會咕嚕咕嚕叫的肚子,跟在後麵。
在女服務生的帶領之下﹒艾可等人在一張四人桌前坐了下來。
艾可依照往例,打算坐在亞修旁邊——但卻被琳達搶先了一步。
琳達以自然得令人驚訝的態度,占走了亞修旁邊的位置。
“你怎麽了,艾可?”
“沒、沒什麽……”
現在耍忍耐……艾可這麽告訴自己,同時在亞修對麵的座位坐下。
再怎麽說,對方都是亞修的血親。站在艾可的立場,也想要盡可能地和她保持良好的關係。怎麽可以隻因為座位這種小事吵起來呢。
終於,女服務生麵帶笑容地來幫他們點餐了。
*
“——好啦,事情就是這樣。”
大致享用完餐點後,亞修便對琳達說明至今的來龍去脈。
從艾可的誕生、對冥龍王莫爾德雷德的抗爭、烏列爾王子的陰謀、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的設立、龍之母的逝去,以及女王奧斯克伊亞一世的即位。
“沒想到哥的身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這麽多令人不可置信的事,聽得琳達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連放在眼前的豬肋排,都忘得一幹二淨。
“………………………………”
艾可看著他們兄妹倆,一股疏離感油然而生。
總覺得有種自己的位置被琳達給搶走的感覺。但話說迴來,五年不見的兄妹再次相逢,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老實說,這些事情都太誇張了……琳達有點半信半疑。不過,龍車裏大家也都談論到哥哥的傳言……這全部都是真的,對吧?”
“嗯,對啊。一下子沒辦法相信,也是沒辦法的。如果換作是我站在琳達的立場,說不定會大笑而不相信呢。”
“總覺得哥似乎已經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了。琳達很擔心。”
“你在說什麽啊?不管環境怎麽改變,我和琳達都是兄妹啊。你可以像在艾爾巴村的時候依賴我,也沒有關係喔。”
“謝謝你。”
琳達總算恢複了笑臉,接著拿起湯匙﹒舀起一匙奶油暾肉送進嘴裏。
“嗯…………好好吃喔!”
琳達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說道。
“琳達最喜歡燉肉了對吧?我就猜想你一定會高興的。”
“哥,你還記得啊……!”
琳達的眼眶變得濕潤。
艾可望著這對兄妹的互動,覺得有一點不自然地方。
因為現在的亞修,臉上浮現的是艾可從沒見過的笑容。
說不定,那就是“哥哥”的表情。很遺憾,對於沒有兄弟姊妹的艾可來說,那感覺是無法理解的。
——果然我還是不要跟他們待在一起比較好吧……
就在艾可悶悶不樂的時候,亞修和琳達開始開聊了起來。
他們談論著故鄉艾爾巴村。談論著以一名女性之力獨力養育自己的母親。談論著包
括村長在內的村民們。
雖然不甘心,但那些畢竟都是艾可完全不知道的事,所以根本無法插上話。
突然間,艾可感到背脊一陣發涼,全身顫抖。
——咦……?
艾可立刻發現,那原因來自琳達。
“………………………………”
琳達一邊聽著亞修說話,一邊盯著艾可不放。那強烈的視線,讓艾可出自本能地感到恐懼。
——她有什麽目的……?
艾可很疑惑。
事實上,兩人的視線交會,僅有短短的一瞬間。
琳達若無其事地對哥哥微笑應答。艾可無法掌握琳達的真意,也沒有心情把手伸向眼前的甜點。
“那個,艾可小姐?”
琳達突然露出成熟的笑容,將身子往前傾。
“什、什麽事!?”
“都是多虧了艾可小姐,才有今天的哥哥呢。未來你也會以帕爾的身分,繼續保護哥哥嗎?”
琳達將手伸向艾可。
“那、那……那當然囉。”
雖然有點被她的氣勢所懾,但艾可仍然握住了琳達的手。
“……!”
那一瞬間,艾可顫了一下。
“怎麽了,艾可?”
亞修疑惑地問道。
“沒、沒什麽。握手這種事,讓人好難為情喔……”
艾可趕緊緩和氣氛,並鬆開琳達的手。
——剛才……總覺得感受到一種極其強烈的敵意。而且……她好像特別強調“以帕爾的身分”這幾個字……
琳達到底在想些什麽,艾可完全沒有頭緒。
——亞修的妹妹,琳達·布雷克。
表麵看起來很聰明,又很有禮貌。
雖然很不甘心,但她看起來比自己成熟許多,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然而,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令人無法釋懷。不知為何,艾可隱約感到琳達的微笑,有種笑裏藏刀的感覺。
——所謂的兄妹,還真是難懂啊……
艾可在內心深深地歎息。
連午餐的味道都幾乎想不起來了。
*
離開餐廳後,亞修和艾可為了替琳達辦妥入學手續,便來到了騎龍學院的教務課。
新來乍到學院都市的新生們,在窗口前大排長龍。看來必須等上一陣子。
“我也陪你一起排吧?”
亞修問道。
“唿……琳達覺得很遺憾。”
這個迴答出乎亞修意料之外。
“哥?琳達已經不是小孩了,所以可以自己排隊,自己完成入學手續喔。”
看來她不太喜歡被當成小孩子對待。或許已經成長到難以應付的年紀了呢……亞修苦笑。
“那,我和艾可在大廳等你唷。”
目送琳達走向隊伍的尾端排隊後,亞修與艾可便走向大廳。他們坐在空著的沙發上,等琳達迴來。
“………………………………”
忽然問,亞修察覺了。
從剛才開始,艾可似乎就一直噤聲不語。
——這麽說來。
午餐時,亞修和琳達熱烈地談論著往事,所以因此冷落了艾可也說不定。事到如今,亞修才想到這件事。
“對不起喔,艾可。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亞修搔著頭,對艾可說。
“沒、沒有……沒關係。她是你許久不見的家人,不用在乎我,沒關係的。可能反而是硬要跟來的我比較粗神經吧……”
艾可川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窸窸窣窣地說。
“什麽嘛,原來你為了這種事在意啊。真不像艾可耶?”
“沒禮貌!就算是我,也會在意啊!”
艾可氣唿唿地別過頭去。看來總算恢複平常充滿精神的艾可了。
“抱歉抱歉,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亞修苦笑著,把手放在艾可的頭上,輕撫著她蓬鬆的頭發。
“唔~……”
艾可縮起脖子,仿佛覺得很癢。她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可能是感到不好意思吧。
知道她的心情應該恢複了,亞修暫時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
“哥,不好了!”
琳達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簡單地整理一下琳達的說明——
為了配合新生入住,女生宿舍梅芙舍的某些區域,前些日子開始進行內部整修工程。
然而,據說由於業者的估算有誤,使得還有幾間房間現在仍在整修中。
“該不會正好是你本來預定要住的房間吧……?”
聽見亞修的話,琳達點點頭。
“是,他們說我的房間還在整修。不過工程大概隻須再幾天就完成了……唉,就算抱怨也於事無補,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琳達並沒有特別慌張的樣子,冷靜地分析著事態。
“這樣啊。那該怎麽辦呢……”
亞修交抱著雙手沉吟。
總之,現在浮現於腦海的方案有二。
第一個是女生宿舍愛波娜舍的最上層——西爾維亞的王室專用房。西爾維亞隻要聽到是亞修的妹妹,應該會二話不說地答應吧。
第二個是魔導艦伊蘇卡瓦隆。亞修等人迴到學院後,艦上就不缺空房了。最近則感覺變成了米拉貝勒的根據地。
亞修心想,兩個方案感覺上都沒什麽問題。而且前者有科賽特,後者有悠妮絲隨侍在旁,在生活上應該也可以放心。
隻要讓琳達從兩個方案中做出選擇就好——就在亞修想到一半的時候……
琳達突然提出了一個出人意表的要求。
“我可以暫住在哥的房間嗎?”
“咦!?我的房間?”
“你在驚訝什麽?我們以前都一起睡,而且兄妹住在同一個房裏,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嗎?”
“呃,話是這麽說沒錯啦……總之,因為是女生要住在男生宿舍裏,必須先取得許可才行。”
“那我就去申請囉。”
琳達立刻掉頭走向教務課的窗口。
學院二話不說就答應的爽快態度,令亞修大感意外。應該是因為兩人很清楚是兄妹關係,因此學院才判斷沒什麽問題吧。
一段時間後,亞修等人抵達了新阿波羅舍。幸好走在走廊上和爬樓梯時,都沒被任何人看見或責備,平安地抵達了三樓的房間。
“這就是我的房間。”
“這就是哥的……比想像中漂亮呢。”
琳達佩服地低語,順手把行李放在腳邊。
“呃,因為是剛落成的嘛。你要喝點荼嗎?”
她並沒有迴答。因為琳達正迴過頭,注視著佇立在門口的艾可。
“對了,艾可小姐?你還不用迴龍舍嗎?”
“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裏也是我的房間耶!”
一直對琳達客客氣氣的艾可,這時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咦!?等一下!”
琳達露出嚴肅的表情,帶著懷疑的視線望向啞修。
“那個,哥哥?你該不會在這間房裏……和艾可小姐一起生活吧?”
她的表情很溫和,嘴角甚至揚起微笑。
然而她的眼睛卻完全沒有笑。她的視線像是帶著刺,正尖銳地戳刺著亞修的肌膚。
亞修從妹妹身上感受到一股奇妙的魄力。
從小時候就極力主張自己的意見,總是任性耍賴的琳達——當時的影子,仿佛突然又浮現了。
“嗯……對啊。艾可確實是龍族沒錯,但是就像你看到的,她和普通的人類女孩子沒什麽兩樣。再怎麽說,也不應該讓她去住龍舍吧。所以,就由我在這間房間照顧她了。”
“嚴格說起來,應該說我才是亞修的飼主才對喔!”
艾可雙手交叉在胸前,得意地挺胸說道。
“哈哈……好久沒聽到這句台詞了呢。”
亞修苦笑,而就在此時……
“那怎麽行——————————————————!”
一直保持著冷靜態度的琳達,情緒突然大爆發。
琳達憤怒的態度,讓亞修和艾可不約而同地退後。
“哥真是不知羞恥!不配當騎士!而且這間房間是怎麽迴事?怎麽看都隻有一張床,難不成……你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呃,對啊……”
“你說什麽!?”
琳達漲紅了臉,全身顫抖著。
“等一下!你不要做奇怪的想像喔!?我可沒有做出什麽不軌的事情!”
“真的嗎?”
琳達眯著眼,朝亞修重重跨出一步。
“你能向聖女蘿莎·瑪莉亞發誓,說你沒有碰過艾可小姐一根指頭嗎?”
“不,如果是一根指頭的話……”
不會說謊的亞修不由得支吾其詞。
艾可也害羞似地低下頭,連耳朵都紅了。
琳達輪流看著亞修和艾可,接著在胸前握緊雙拳。
“我不相信!哥現在已經是名人了對吧?你是拯救騎士國和王國的英雄,更是學生會長!或許你和艾可小姐一起生活的事,過去都沒有人認為是個問題。可是從現在開始,應該要改變一下觀念不是嗎!?”
“這、這個嘛、呃……”
“總之,哥應該以學生的身分,艾可小姐則應該以哥哥的帕爾的身分,過著規律的生活!琳達在這個時間點來到安薩裏邦,真是太幸運了。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地監視你們的!”
望著麵前朝自己伸出手指的琳達,亞修和艾可隻得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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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琳達的《星刻》
——因為她是亞修的妹妹,所以原本還想和她保持良好的關係呢……真是一場災難。
當晚。艾可漠然地凝視著琳達的睡臉,這麽思忖著。
時刻已經過了十一點半。
若是平常的艾可,這個時候早就已經熟睡了。
“唿、唿……”
然而,由於和琳達睡在同一張床上的關係,艾可很難冷靜下來。或許是累積了舟車勞頓之苦,反而是琳達一下子就睡著了。
順帶一提,亞修就像以前一樣,睡在鋪在地板上的被窩裏。他發出規律的鼻息,對艾可的心事渾然不覺。
若是平常的艾可,隻要遇到自己不開心的事,就會立刻表達不滿。但是一旦麵對琳達,卻會顯得綁手綁腳。果然隻要想到她是亞修的妹妹,就會不由得保持客氣。
“唔~……嗯嘛嗯嘛……”
突然——琳達咬住了艾可!
“哈哇!?”
艾可嚇了一大跳,差點滾落床下。
“是怎樣啊,真是的……”
艾可喃喃說到這裏,突然皺起了眉頭。
“……?”
難道是夢到什麽難過的事嗎?
琳達流下了眼淚。
“……琳達啊,要當哥哥的新娘子喔。一定……喔……”
從那櫻花色的嘴唇傳出的,是這樣一段話。
“新娘子!?”
艾可嚇了一跳。
她迴想著白天亞修對她說的話。
——小女孩不是都會說想當爸爸或哥哥的新娘嗎?這沒什麽好稀奇的啊。或許可說像是一種必經的曆程呢。
——等她們再長大一點,就會完全忘記那份心情了。琳達現在一定也已經忘光了吧。
艾可的嘴唇顫抖著。
如果亞修說的沒錯,琳達應該早就從喜歡哥哥的心情“畢業”了才對。
但是,仔細想想,聽到亞修和艾可生活在一起的時候,琳達的反應似乎有點……不,是大大地脫離了常軌。
宛如在替艾可的臆測背書一般,琳達又繼續說了夢話。
“隻要是為了哥……琳達啊,無論什麽都願意做……”
她的聲音有如蚊鳴,還帶著一絲哀切。
“哥……不要……不要丟下琳達……不要讓琳達孤單一個人……琳達啊,如果不能跟哥在一起,就活不下去了……”
就在那一瞬間,琳達忽然動了一下。
她把臉埋在艾可的胸膛。
仿佛把艾可當成了亞修一般。
或許是漸漸感到安心了吧,琳達的睡臉變得安祥——悲傷的夢話也中斷了。
“……該不會,這才是琳達的本性?”
艾可喃喃低語,同時湧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
假如琳達那種成熟的態度,全都是假麵具的話?
假如現在說的夢話,才表達出了琳達本性的話?
或許正因為琳達是亞修的親妹妹,所以才更是個需要注意的人物?
正當艾可感到顫栗恐懼時,琳達突然翻了個身。
隨著翻身的動作,她的睡衣被掀了起來,露出可愛的肚臍。
然而,引起艾可注意的,絕對不是她的肚臍。
“這是……!”
琳達的腹部到下腹之間,烙印著一個艾可從未見過的圖紋。
那是一個不輸亞修左腕的超大〈星刻〉。與一般的〈星刻〉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至少和艾瓦隆或涅哈蕾妮亞的家徽不同。琳達究竟被龍之母托付了什麽樣的幼生呢?
很不幸地,這個問題——己經無法問母親了。
“這是怎麽一迴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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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學生會沒有活動,亞修在新阿波羅舍渡過了悠閑的一天。
他的手上拿著向馬克斯借來的‘安薩裏邦時報’。
頭版就刊載著蕾貝卡的專訪。雖然尤蘇拉對做出了有利於她的讓步,但她仍可說是一顆萬眾屬目的新星。
蕾貝卡決定不加入羅雷亞蒙聖龍騎士團的事實,也在群眾間造成了一股話題。由於蕾貝卡選擇了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世人們對亞修等人更是興味盎然。
“哼、哼~”
耳邊傳來艾可哼著歌的聲音。她趴在床上,認真地看書。
最近的艾可,除了繪本和童話之外,也開始看‘天空龍騎士物語’這種少女小說了。根據借她很多書的科賽特的說法,艾可的閱讀能力已經可以匹敵基礎班的一年級學生。真不愧是龍族。
“……哇!”
艾可突然大叫,肩膀顫了一下。
“怎麽了,艾可!看到什麽恐怖的場景了嗎?”
亞修歪著頭問道。
“沒、沒什麽,不是啦!”
艾可慌忙地闔上書本,同時極力避免被亞修看見。
艾可看起來很慌張,臉也紅通通的。躺在床上忸怩地磨蹭著大腿的樣子也不太尋常。
——該不會是看到了什麽令人臉紅心跳的場景吧……?
亞修雖然感到好奇,但還是決定不再追問下去。
他不經意地打開銀表的表蓋,發現時間已經過中午了。
“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亞修一改變話題,艾可的表情便亮了起來。
“當然啊!畢竟龍族一天要吃五餐嘛!”
艾可的這一點從出生至今都沒變。她敏捷地從床上跳起來,“咚”一聲著地。她的裙子被風揚起,裙擺幾乎要被掀起來。
“……!”
亞修趕緊將視線移開。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這次換亞修顯得慌張,正當他打算走向門口時……
‘有亞修·布雷克先生的信喔!’
伴隨著輕快的敲門聲,郵務士充滿朝氣的聲音從鬥外傳來。
寄件人竟然是亞修的母親。
“媽媽好久沒有寄信給我了呢。”
“你的媽媽啊……裏麵寫些什麽呢?”
艾可略帶緊張地問道。聽到媽媽,或許她想到了已經去世的龍之母吧。
“這個嘛,我想應該是單純的近況報告吧。”
亞修為了讓艾可安心,於是如此低聲說﹒接著拆開信封。
致親愛的亞修:
你好嗎?媽媽和村裏的大家,都過著悠閑的生活。
謝謝你每個月寄來的生活費,對家裏幫助很大。有你這麽傑出的兒子,媽媽真的很幸福。
“生活費是指什麽?”
艾可插了話,於是亞修迴答:
“多虧我被聘任為龍騎士,因此可以得到騎士國政府發放的薪俸。我一直都把其中一部分寄給媽媽。希望至少能讓她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哦,挺了不起的嘛。”
艾可用帶著敬佩的眼神注視著亞修。難得受到艾可的誇獎,亞修不由得難為情了起來。
順帶一提,在亞修宣布國家獨立之後,騎士國政府仍然個月都支付薪俸給他。同屬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的蕾貝卡、馬克斯等人,也同樣繼續領著薪俸。
站在亞修的立場,雖然覺得很過意不去,但這樣的做法也是騎士王奧華德的一番美意,因此亞修便決定懷著感謝之心接受了。
“那我要繼續念囉——”
媽媽相信,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順利加入羅雷亞蒙聖龍騎士團的。你要以成為一個驕傲的龍騎士為目標喔。當然,隻要你想,隨時都可以迴來艾爾巴村。我很想早日看到你的帕爾呢。
讀到這裏,亞修歎了一口氣。
“……媽媽什麽都還不知道呢,我自己也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
亞修的故鄉是一個位在邊境地帶的貧窮村落,很難接收到外界的資訊。
“……要是知道你的現狀,她說不定會昏倒呢。”
“真的……”
亞修再度把視線落向信紙。
接下來才是正題唷。其實,為了讓你嚇一跳,這五年來我都一直保密。
琳達馬上也要進入騎龍學院了。
“什麽!?”
亞修大為震驚,詫異得幾乎當場眺起來。
“等一下,怎麽了?”
看見亞修驚訝的神色,艾可不解地問。
——亞修和琳達差了五歲。
這麽一來,琳達七歲時,正是亞修進入騎龍學院的那一年。接受〈幼生儀式〉乃是國民的義務,因此琳達想必也去了阿比昂森林。
也就是說,亞修渡過在安薩裏邦的第一年時,琳達也從龍之母那裏得到了幼生。
然而,由於老家一直沒有捎來音訊,因此亞修始終以為琳達落選了。
畢竟在現代,能獲得龍之幼生的孩童可說隻占了極少數。沒有被選上的機率才是壓倒性地高吧。
“媽媽和琳達也真是的,居然保密了這麽久。不過,從來沒迴家省親的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啦……嗯!?”
下一瞬間,亞修皺起了眉頭,仔細地盯著信上的文字。
琳達所搭乘的龍車,預定在雙魚宮之月最後一天的下午一點,抵達安薩裏邦市。
那孩子是第一次離開支爾巴村,雖然她本人表現得很堅強,但內心一定很寂寞才對。
你一定要去聖達拉姆廣場的車站接她喔。
讀到這裏的瞬間,亞修已經扔下了信紙。
“喂!琳達抵達安薩裏邦的日子,不就是今天嗎!你未免也太悠哉了吧,媽媽!”
亞修帶著苦惱不已的心情,抓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他想趕快穿上袖子,卻老是穿不好。
“等一下,你打算一個人去嗎!?我也要一起去!”
艾可也從衣櫃裏拿出春季的外套,迅速地穿上。
“我隻是要去接妹妹而已,一點也不好玩喔。”
“可、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家人嘛,我很好奇呢。不、不好奇才奇怪吧?”
艾可微低下頭,忸怩著。
她的可愛模樣令亞修心頭小鹿亂撞。同時,他也因為艾可“想見亞修的家人”的這份心情而感到高興。
“我知道了。那艾可也一起去吧。”
“嗯!”
艾可的臉頰染上薔薇色,露出滿麵的笑容。
*
安薩裏邦的商店街,今天也熱鬧非凡。由於還在春假期間,觀光客的身影也不少。在賣伴手禮的店麵外頭,還有人潮聚集著。
“欸,亞修?你妹妹是個怎樣的人?”
在看見聖達拉姆廣場入口時,艾可問道。
“這個嘛……”
亞修望向遠方。老實說,在接到媽媽的來信之前,亞修幾乎已經忘記琳達了。
總之,亞修迴憶著還住在故鄉時的情景——
“嗯~琳達啊……又任性、又愛向我撒嬌,一天到晚把‘我以後要當哥哥的新娘子!’掛在嘴邊,真是令人傷腦筋呢……”
“等一下!”
“哇?什麽事!?”
艾可像巨龍一般踩踏著地麵,亞修不由得畏怯。
“你和琳達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嗎?當你的新娘子是怎麽一迴事啊!?”
艾可揚起眉毛。周圍的行人都被艾可的兇悍態度給
嚇了一跳,紛紛投以詫異的眼神。他們八成以為是情侶吵架吧。
“不、不,別當真。小女孩不是都會說想當爸爸或哥哥的新娘嗎?這沒什麽好稀奇的啊。或許可說像是一種必經的曆程呢。”
“是這樣嗎?”
“對啊。等她們再長大一點,就會完全忘記那份心情了。琳達現在一定也已經忘光了吧。”
“唿……太好了。我還以為對手又要增加了呢。”
“嗯?你有說什麽嗎?”
“沒、沒什麽!”
艾可莫名不悅地迴道,接著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亞修追在艾可身後,同時迴憶著孩提時代。
多虧了媽媽的信,那段幾乎快要忘卻的過去,也一點一滴地蘇醒。
“這麽說來,每到晚上都好辛苦喔。琳達那家夥總是任性地說‘我要和哥哥一起睡!’然後立刻爬上我的床……”
“爬上床!?”
艾可再次停下腳步。嘴唇顫抖著。
“不、不,那是小時候的事啦!而且我和你不也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不、不要說那麽害臊的事!”
艾可的臉突然漲紅了起來。她用雙手蓋住臉頰,接著小跑步地往前衝,好幾次還差點撞到路上的行人。
“喂,等一下啦!”
亞修趕緊追在艾可身後。
終於,亞修和艾可抵達了聖達拉姆廣場。
被首度出現的屍灰龍破壞的痕跡,如今已不複存在。
往來的人們,恐怕已經忘記在一年前發生過的那起事件吧。再怎麽說,和平都是好事……
“龍車還沒來呢。”
艾可一邊環視車站,一邊喃喃地說。
“對啊……”
亞修打開銀表,確認現在的時刻是剛過下午一點,不過龍車誤點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或許應該說,今天如果能誤點的話,那就太好了……
“在這裏等一下,應該待會兒就來了吧。”
亞修和艾可並肩在車站前等待龍中的到來。
忽然間,亞修的心中掠過琳達的身影。
最後一次見麵﹒是在琳達七歲的時候。
從那之後,已經經過五年了……琳達究竟會成長成什麽模樣呢?
除了期待之外,亞修也有著些許不安的感覺。
這五年來,亞修幾乎沒有想過妹妹。即使學院放長假,也會找一堆理由刻意不迴家去。
依照琳達的個性,就算她怒火中燒,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媽媽的信裏,也並沒有特別提到什麽。
這一點反倒令人覺得詭異。
事實上,琳達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由兩頭地龍拖曳的大型龍車慢慢駛進了廣場。擔任車夫的是兩位老人,當然,他們就是這兩頭地龍的飼主。
勇猛的吼聲,是為了引起附近行人的注意——也就是代替警笛的作用。
雄偉的乘客車廂上,彩繪著騎龍學院的校徽。
“是那輛龍車嗎?”
“嗯,應該是吧。”
那輛大型龍車是為了將騎龍學院的新生送來安薩裏邦的專車,稱得上是安薩裏邦在這個季節的特殊景象吧。過去亞修也是搭乘這種專申來到安薩裏邦的。
就在此時……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剛經過廣場入口,其中一頭地龍就開始暴動了。雖不知理由為何,但地龍看起來似乎非常激動。
“哇啊啊啊!”
一瞬間,其中一名車夫毫不留情地被甩了下來。
“等一下,那是怎麽一迴事!?”
艾可喊道。
“說不定是某種疾病發作了。”
亞修冷靜地觀察著燥動的地龍。它是一頭年邁的龍,或許罹患著某種疾病也不一定。
“總之,得在有人受傷之前想想辦法!”
“等一下!你打算用肉身去接近失去理智的地龍!?”
“沒問題的,艾可。因為我是‘天才馴龍師’啊。”
亞修對艾可投以微笑,讓她安心,接著便衝向龍車。
再這樣下去,車廂很可能會被翻倒。萬一演變成這種狀況,乘客們勢必會受重傷吧。
——隻能由我去騎在那隻地龍上,讓它鎮定下來了!
亞修自信滿滿。
再怎麽說,亞修都擁有長期累積的經驗。這一年來,他已有駕馭過各種龍的體驗了。
“——請交給我!”
一個可愛的聲音,響徹了一片騷動的廣場。
“什麽……!?”
亞修不由得踩了個空。
刹那間,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車廂內衝出,接著她高高一躍——就這樣跨坐在暴動地龍的龍鞍上,同時迅速地拉起韁繩。
由於戴著兜帽,因此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
但從聲音和體型來判斷,應該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女吧。正好與新生的年齡吻合。
時序明明已進入春天,她卻穿著連帽外套,因此格外顯眼。看起來就像是來自鄉村的旅行者。
“那孩子在做什麽啊!?”
亞修不禁啞然。
再怎麽說,少女都太小看龍族了。再這樣下去,就算她被失去理智的地龍摔落地麵,又被狠咬撕裂成碎片,也不足為奇。
“咕嗚嗚嗚嗯……”
然而——
在被神秘少女騎上的瞬間,地龍便忽然屈膝,發出虛弱的鳴聲,乖乖地安靜了下來……剛才激烈的暴動,簡直像不曾存在一樣。
——喔喔喔喔喔!
聖達拉姆廣場瞬時歡聲雷動。
*
“你沒事吧?你到底是……!?”
就在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所有乘客都平安無事地下車後,亞修跑向那名神秘的少女。
少女轉向亞修,頂著帽子注視著他。忽然間,少女嗬嗬地笑了起來。
“為、為什麽要笑?”
“你還不知道嗎?”
少女終於把帽子拿下。
“哥,好久不見了。”
“琳達!?你真的是琳達嗎……””
亞修驚訝得僵立在原處。
麵帶成熟微笑的琳達﹒和亞修記憶中殘留的身影有著天壤之別。
她不但長得很高,手腳也變得修長。
在故鄉一起生活時的模樣,如今已經幾乎感覺不到了。假如硬要舉出一個共通點的話,大概就隻有發型了吧。她還是老樣子,將淺棕色的頭發紮在頭部左右兩邊。
“……………………”
亞修仔細地端詳眼前這個女孩。
記憶中的琳達是個愛哭又愛撒嬌的孩子。她動不動就要賴,讓亞修傷透腦筋。她鼓起腮幫子的臉,應該是令亞修印象最深刻的表情了吧。
然而,眼前的妹妹就連講話的態度都很成熟,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五官端整,再過幾年勢必會成為一名美女吧……亞修忍不住這麽想。
“真是的,你驚訝什麽啊?對了,哥!”
“什、什麽事?”
“我在搭乘龍車的時候,聽大家說了很多有趣的傳言喔!”
“什麽傳言?”
“如果不是和你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的話,你好像變得很了不起了呢。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團長——亞修·布雷克先生?”
亞修大吃一驚。
他本來就想過,既然琳達來到了安薩裏邦,總有一天必須對她說明……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她發現了,真是令人意外。
“琳達很擔心呢,我要求你現在立刻說明。”
“那、那個,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是說,先不管這個了!你為什麽要去騎在那隻地龍身上?雖然你運氣好,躲過一劫,但是隻要一個不小心,你可能就會送命了耶!”
亞修本打算嚴厲地斥責她,沒想到……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那孩子是聽了琳達的命令,才屈膝跪下的耶。”
琳達露出一副輕鬆自如的態度。
“你說什麽……?”
亞修感到一陣混亂。琳達的話中隱藏著極大的意義。
“你是在有十足的把握之下,才去騎那隻龍的?”
“當然啦。琳達是很認真的。”
“…………”
亞修還記得。
那是在基礎班第一次騎乘龍的時候。
他騎乘的對象是蘭斯洛特——當時它還隻是一頭幼小的翼龍。
當時的亞修還沒有自己的帕爾,因此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騎龍的經驗。即便如此,亞修依然成功地騎上了蘭斯洛特。
當時的亞修,心中正是抱著一股沒來由的確信。
難道琳達也和亞修一樣﹒擁有‘天才馴龍師’的資質?
忽然間,亞修的心中浮現了他與龍之母的對話。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初沒有違抗,乖乖接受了蘭斯洛特的話……艾可現在已經成了其他人的帕爾?
——沒錯,人選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那個人跟你一樣,身上懷有〈聖杯〉。
原本預定得到艾可的候補人選,會不會是露卡呢……亞修始終隱約這麽想著。因為在耶庫行萊德森林修何時﹒他親眼看見了露卡的各種才華。
然而,真的是露卡嗎?琳達竟然能在眨眼間馴服一隻狂暴的地龍,這很明顯地不尋常。
“該不會……”
難不成龍之母本來預定要讓艾可寄宿的對象,其實是琳達?
冷汗沿著亞修的臉頰滑落。不,在沒弄清楚〈聖杯〉這個詞的意義之前,不能輕易下定論……亞修告誡自己。
不知道亞修心中想法的琳達,繼續追問。
“對了,哥?那邊那個漂亮的女生,是你的朋友嗎?”
琳達把視線投向亞修身後。
艾可正客氣地佇立在那兒。
亞修這時總算迴過神來,把手放在艾可的肩上。
“我來介紹。這是我的帕爾,名字叫艾可。”
“請、請多指教。”
艾可雖因為緊張而結巴,但還是打了招唿。接著她輕輕脫下頭上的貝雷帽。
“角……!?”
看見艾可的圓角,琳達倒抽一口氣。
無論如何,首要之務還是得先向琳達說明事情的經緯才行……正當亞修這麽想的時候——
“你剛才好厲害唷!”
“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撿迴一條命呢!”
“你到底是怎麽讓那隻地龍服從你的呀!?”
龍車上的乘客——也就是新生們,一股腦兒地聚集在琳達的身邊。
其中一名新生忽然將眼光停留在亞修身上。
“這位是?”
“呃……他是琳達的哥哥。”
刹那間,全場的空氣仿佛動結了一般。
“咦咦!?這麽說來,也就是說……這個人就是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團長,亞修布雷克大人囉!?”
一轉眼,新生們感興趣的對象立刻轉為亞修。
包圍亞修的幾乎清一色是女孩子。
“對不起!我們有點急事……嘿,艾可、琳達,我們走吧!”
亞修同時拉起艾可和琳達的手,頭也不迴地逃走了。
*
——距離聖達拉姆廣場有段距離的巷子裏。
“好久沒來這間店了呢。”
艾可抬頭望著大眾食堂〈龍牙亭〉的招牌,倍感懷念。
由於最近比較常去〈拉蒂努〉,所以很久沒來這裏了,但這裏提供的各種肉類美食,都深深刻劃在艾可的記憶中。
“〈龍牙亭〉這個名字,還真有安薩裏邦食堂的味道呢。”
琳達也感佩地眺望著這間充滿古風的建築。
“這裏比較不會引人注目,而且料理的水準也很不錯喔。”
在亞修的引領之下,艾可和琳達走進了店裏。充滿香料氣息的味道,刺激著艾可本來就很旺盛的食欲。
“咦~……”
琳達一瞬間似乎被店裏的活絡氣氛震懾,但立即迴過神來,恢複正經的表情,追在哥哥的身後。
艾可也忍著隨時部會咕嚕咕嚕叫的肚子,跟在後麵。
在女服務生的帶領之下﹒艾可等人在一張四人桌前坐了下來。
艾可依照往例,打算坐在亞修旁邊——但卻被琳達搶先了一步。
琳達以自然得令人驚訝的態度,占走了亞修旁邊的位置。
“你怎麽了,艾可?”
“沒、沒什麽……”
現在耍忍耐……艾可這麽告訴自己,同時在亞修對麵的座位坐下。
再怎麽說,對方都是亞修的血親。站在艾可的立場,也想要盡可能地和她保持良好的關係。怎麽可以隻因為座位這種小事吵起來呢。
終於,女服務生麵帶笑容地來幫他們點餐了。
*
“——好啦,事情就是這樣。”
大致享用完餐點後,亞修便對琳達說明至今的來龍去脈。
從艾可的誕生、對冥龍王莫爾德雷德的抗爭、烏列爾王子的陰謀、艾瓦隆聖龍皇騎士團的設立、龍之母的逝去,以及女王奧斯克伊亞一世的即位。
“沒想到哥的身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這麽多令人不可置信的事,聽得琳達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連放在眼前的豬肋排,都忘得一幹二淨。
“………………………………”
艾可看著他們兄妹倆,一股疏離感油然而生。
總覺得有種自己的位置被琳達給搶走的感覺。但話說迴來,五年不見的兄妹再次相逢,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老實說,這些事情都太誇張了……琳達有點半信半疑。不過,龍車裏大家也都談論到哥哥的傳言……這全部都是真的,對吧?”
“嗯,對啊。一下子沒辦法相信,也是沒辦法的。如果換作是我站在琳達的立場,說不定會大笑而不相信呢。”
“總覺得哥似乎已經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了。琳達很擔心。”
“你在說什麽啊?不管環境怎麽改變,我和琳達都是兄妹啊。你可以像在艾爾巴村的時候依賴我,也沒有關係喔。”
“謝謝你。”
琳達總算恢複了笑臉,接著拿起湯匙﹒舀起一匙奶油暾肉送進嘴裏。
“嗯…………好好吃喔!”
琳達瞪大了眼睛,驚訝地說道。
“琳達最喜歡燉肉了對吧?我就猜想你一定會高興的。”
“哥,你還記得啊……!”
琳達的眼眶變得濕潤。
艾可望著這對兄妹的互動,覺得有一點不自然地方。
因為現在的亞修,臉上浮現的是艾可從沒見過的笑容。
說不定,那就是“哥哥”的表情。很遺憾,對於沒有兄弟姊妹的艾可來說,那感覺是無法理解的。
——果然我還是不要跟他們待在一起比較好吧……
就在艾可悶悶不樂的時候,亞修和琳達開始開聊了起來。
他們談論著故鄉艾爾巴村。談論著以一名女性之力獨力養育自己的母親。談論著包
括村長在內的村民們。
雖然不甘心,但那些畢竟都是艾可完全不知道的事,所以根本無法插上話。
突然間,艾可感到背脊一陣發涼,全身顫抖。
——咦……?
艾可立刻發現,那原因來自琳達。
“………………………………”
琳達一邊聽著亞修說話,一邊盯著艾可不放。那強烈的視線,讓艾可出自本能地感到恐懼。
——她有什麽目的……?
艾可很疑惑。
事實上,兩人的視線交會,僅有短短的一瞬間。
琳達若無其事地對哥哥微笑應答。艾可無法掌握琳達的真意,也沒有心情把手伸向眼前的甜點。
“那個,艾可小姐?”
琳達突然露出成熟的笑容,將身子往前傾。
“什、什麽事!?”
“都是多虧了艾可小姐,才有今天的哥哥呢。未來你也會以帕爾的身分,繼續保護哥哥嗎?”
琳達將手伸向艾可。
“那、那……那當然囉。”
雖然有點被她的氣勢所懾,但艾可仍然握住了琳達的手。
“……!”
那一瞬間,艾可顫了一下。
“怎麽了,艾可?”
亞修疑惑地問道。
“沒、沒什麽。握手這種事,讓人好難為情喔……”
艾可趕緊緩和氣氛,並鬆開琳達的手。
——剛才……總覺得感受到一種極其強烈的敵意。而且……她好像特別強調“以帕爾的身分”這幾個字……
琳達到底在想些什麽,艾可完全沒有頭緒。
——亞修的妹妹,琳達·布雷克。
表麵看起來很聰明,又很有禮貌。
雖然很不甘心,但她看起來比自己成熟許多,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然而,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令人無法釋懷。不知為何,艾可隱約感到琳達的微笑,有種笑裏藏刀的感覺。
——所謂的兄妹,還真是難懂啊……
艾可在內心深深地歎息。
連午餐的味道都幾乎想不起來了。
*
離開餐廳後,亞修和艾可為了替琳達辦妥入學手續,便來到了騎龍學院的教務課。
新來乍到學院都市的新生們,在窗口前大排長龍。看來必須等上一陣子。
“我也陪你一起排吧?”
亞修問道。
“唿……琳達覺得很遺憾。”
這個迴答出乎亞修意料之外。
“哥?琳達已經不是小孩了,所以可以自己排隊,自己完成入學手續喔。”
看來她不太喜歡被當成小孩子對待。或許已經成長到難以應付的年紀了呢……亞修苦笑。
“那,我和艾可在大廳等你唷。”
目送琳達走向隊伍的尾端排隊後,亞修與艾可便走向大廳。他們坐在空著的沙發上,等琳達迴來。
“………………………………”
忽然問,亞修察覺了。
從剛才開始,艾可似乎就一直噤聲不語。
——這麽說來。
午餐時,亞修和琳達熱烈地談論著往事,所以因此冷落了艾可也說不定。事到如今,亞修才想到這件事。
“對不起喔,艾可。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亞修搔著頭,對艾可說。
“沒、沒有……沒關係。她是你許久不見的家人,不用在乎我,沒關係的。可能反而是硬要跟來的我比較粗神經吧……”
艾可川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窸窸窣窣地說。
“什麽嘛,原來你為了這種事在意啊。真不像艾可耶?”
“沒禮貌!就算是我,也會在意啊!”
艾可氣唿唿地別過頭去。看來總算恢複平常充滿精神的艾可了。
“抱歉抱歉,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亞修苦笑著,把手放在艾可的頭上,輕撫著她蓬鬆的頭發。
“唔~……”
艾可縮起脖子,仿佛覺得很癢。她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可能是感到不好意思吧。
知道她的心情應該恢複了,亞修暫時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
“哥,不好了!”
琳達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簡單地整理一下琳達的說明——
為了配合新生入住,女生宿舍梅芙舍的某些區域,前些日子開始進行內部整修工程。
然而,據說由於業者的估算有誤,使得還有幾間房間現在仍在整修中。
“該不會正好是你本來預定要住的房間吧……?”
聽見亞修的話,琳達點點頭。
“是,他們說我的房間還在整修。不過工程大概隻須再幾天就完成了……唉,就算抱怨也於事無補,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琳達並沒有特別慌張的樣子,冷靜地分析著事態。
“這樣啊。那該怎麽辦呢……”
亞修交抱著雙手沉吟。
總之,現在浮現於腦海的方案有二。
第一個是女生宿舍愛波娜舍的最上層——西爾維亞的王室專用房。西爾維亞隻要聽到是亞修的妹妹,應該會二話不說地答應吧。
第二個是魔導艦伊蘇卡瓦隆。亞修等人迴到學院後,艦上就不缺空房了。最近則感覺變成了米拉貝勒的根據地。
亞修心想,兩個方案感覺上都沒什麽問題。而且前者有科賽特,後者有悠妮絲隨侍在旁,在生活上應該也可以放心。
隻要讓琳達從兩個方案中做出選擇就好——就在亞修想到一半的時候……
琳達突然提出了一個出人意表的要求。
“我可以暫住在哥的房間嗎?”
“咦!?我的房間?”
“你在驚訝什麽?我們以前都一起睡,而且兄妹住在同一個房裏,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嗎?”
“呃,話是這麽說沒錯啦……總之,因為是女生要住在男生宿舍裏,必須先取得許可才行。”
“那我就去申請囉。”
琳達立刻掉頭走向教務課的窗口。
學院二話不說就答應的爽快態度,令亞修大感意外。應該是因為兩人很清楚是兄妹關係,因此學院才判斷沒什麽問題吧。
一段時間後,亞修等人抵達了新阿波羅舍。幸好走在走廊上和爬樓梯時,都沒被任何人看見或責備,平安地抵達了三樓的房間。
“這就是我的房間。”
“這就是哥的……比想像中漂亮呢。”
琳達佩服地低語,順手把行李放在腳邊。
“呃,因為是剛落成的嘛。你要喝點荼嗎?”
她並沒有迴答。因為琳達正迴過頭,注視著佇立在門口的艾可。
“對了,艾可小姐?你還不用迴龍舍嗎?”
“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裏也是我的房間耶!”
一直對琳達客客氣氣的艾可,這時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咦!?等一下!”
琳達露出嚴肅的表情,帶著懷疑的視線望向啞修。
“那個,哥哥?你該不會在這間房裏……和艾可小姐一起生活吧?”
她的表情很溫和,嘴角甚至揚起微笑。
然而她的眼睛卻完全沒有笑。她的視線像是帶著刺,正尖銳地戳刺著亞修的肌膚。
亞修從妹妹身上感受到一股奇妙的魄力。
從小時候就極力主張自己的意見,總是任性耍賴的琳達——當時的影子,仿佛突然又浮現了。
“嗯……對啊。艾可確實是龍族沒錯,但是就像你看到的,她和普通的人類女孩子沒什麽兩樣。再怎麽說,也不應該讓她去住龍舍吧。所以,就由我在這間房間照顧她了。”
“嚴格說起來,應該說我才是亞修的飼主才對喔!”
艾可雙手交叉在胸前,得意地挺胸說道。
“哈哈……好久沒聽到這句台詞了呢。”
亞修苦笑,而就在此時……
“那怎麽行——————————————————!”
一直保持著冷靜態度的琳達,情緒突然大爆發。
琳達憤怒的態度,讓亞修和艾可不約而同地退後。
“哥真是不知羞恥!不配當騎士!而且這間房間是怎麽迴事?怎麽看都隻有一張床,難不成……你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呃,對啊……”
“你說什麽!?”
琳達漲紅了臉,全身顫抖著。
“等一下!你不要做奇怪的想像喔!?我可沒有做出什麽不軌的事情!”
“真的嗎?”
琳達眯著眼,朝亞修重重跨出一步。
“你能向聖女蘿莎·瑪莉亞發誓,說你沒有碰過艾可小姐一根指頭嗎?”
“不,如果是一根指頭的話……”
不會說謊的亞修不由得支吾其詞。
艾可也害羞似地低下頭,連耳朵都紅了。
琳達輪流看著亞修和艾可,接著在胸前握緊雙拳。
“我不相信!哥現在已經是名人了對吧?你是拯救騎士國和王國的英雄,更是學生會長!或許你和艾可小姐一起生活的事,過去都沒有人認為是個問題。可是從現在開始,應該要改變一下觀念不是嗎!?”
“這、這個嘛、呃……”
“總之,哥應該以學生的身分,艾可小姐則應該以哥哥的帕爾的身分,過著規律的生活!琳達在這個時間點來到安薩裏邦,真是太幸運了。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地監視你們的!”
望著麵前朝自己伸出手指的琳達,亞修和艾可隻得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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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琳達的《星刻》
——因為她是亞修的妹妹,所以原本還想和她保持良好的關係呢……真是一場災難。
當晚。艾可漠然地凝視著琳達的睡臉,這麽思忖著。
時刻已經過了十一點半。
若是平常的艾可,這個時候早就已經熟睡了。
“唿、唿……”
然而,由於和琳達睡在同一張床上的關係,艾可很難冷靜下來。或許是累積了舟車勞頓之苦,反而是琳達一下子就睡著了。
順帶一提,亞修就像以前一樣,睡在鋪在地板上的被窩裏。他發出規律的鼻息,對艾可的心事渾然不覺。
若是平常的艾可,隻要遇到自己不開心的事,就會立刻表達不滿。但是一旦麵對琳達,卻會顯得綁手綁腳。果然隻要想到她是亞修的妹妹,就會不由得保持客氣。
“唔~……嗯嘛嗯嘛……”
突然——琳達咬住了艾可!
“哈哇!?”
艾可嚇了一大跳,差點滾落床下。
“是怎樣啊,真是的……”
艾可喃喃說到這裏,突然皺起了眉頭。
“……?”
難道是夢到什麽難過的事嗎?
琳達流下了眼淚。
“……琳達啊,要當哥哥的新娘子喔。一定……喔……”
從那櫻花色的嘴唇傳出的,是這樣一段話。
“新娘子!?”
艾可嚇了一跳。
她迴想著白天亞修對她說的話。
——小女孩不是都會說想當爸爸或哥哥的新娘嗎?這沒什麽好稀奇的啊。或許可說像是一種必經的曆程呢。
——等她們再長大一點,就會完全忘記那份心情了。琳達現在一定也已經忘光了吧。
艾可的嘴唇顫抖著。
如果亞修說的沒錯,琳達應該早就從喜歡哥哥的心情“畢業”了才對。
但是,仔細想想,聽到亞修和艾可生活在一起的時候,琳達的反應似乎有點……不,是大大地脫離了常軌。
宛如在替艾可的臆測背書一般,琳達又繼續說了夢話。
“隻要是為了哥……琳達啊,無論什麽都願意做……”
她的聲音有如蚊鳴,還帶著一絲哀切。
“哥……不要……不要丟下琳達……不要讓琳達孤單一個人……琳達啊,如果不能跟哥在一起,就活不下去了……”
就在那一瞬間,琳達忽然動了一下。
她把臉埋在艾可的胸膛。
仿佛把艾可當成了亞修一般。
或許是漸漸感到安心了吧,琳達的睡臉變得安祥——悲傷的夢話也中斷了。
“……該不會,這才是琳達的本性?”
艾可喃喃低語,同時湧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
假如琳達那種成熟的態度,全都是假麵具的話?
假如現在說的夢話,才表達出了琳達本性的話?
或許正因為琳達是亞修的親妹妹,所以才更是個需要注意的人物?
正當艾可感到顫栗恐懼時,琳達突然翻了個身。
隨著翻身的動作,她的睡衣被掀了起來,露出可愛的肚臍。
然而,引起艾可注意的,絕對不是她的肚臍。
“這是……!”
琳達的腹部到下腹之間,烙印著一個艾可從未見過的圖紋。
那是一個不輸亞修左腕的超大〈星刻〉。與一般的〈星刻〉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至少和艾瓦隆或涅哈蕾妮亞的家徽不同。琳達究竟被龍之母托付了什麽樣的幼生呢?
很不幸地,這個問題——己經無法問母親了。
“這是怎麽一迴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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