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行啊。


    ──漢斯?馮?傑圖亞/於東方戰線


    統一曆一九二七年六月十八日深夜


    麵對開始突擊的帝國軍裝甲部隊,聯邦軍部隊依照規定展開對應。讓事先準備的預備戰力快速反應出擊,攔截意圖突破包圍的帝國軍救援部隊。


    不過有別於重視數量的聯邦軍準則,阻擋傑圖亞中將突進的這些部隊,是處在未必能確信擁有數量優勢的狀況下。然而,他們卻以實力彌補了不足的數量。


    聯邦軍部隊所展示的對應,在受到戰爭迷霧支配的戰場上是無限趨近於完美。準備周到的事前計畫順利發布,並毅然做出讓保存下來的壓箱寶──完全充足的裝甲師團作為援軍緊急前往救援的決斷。


    是就連帝國軍參謀本部都不得不將這種安排視為仿效對象的組織性抵抗。


    抑製住政治軍官的過度幹預,開始追求軍事合理性的聯邦軍軍事機構有辦法建立起堅實的防備。盡管無法否認是照本宣科,但在能采用正攻法時的正攻法可是堅實無比。


    如果帝國方的救援部隊遲疑出擊的話,就毫無疑問會是聯邦軍獲得勝利。將會連同戰意一起擊碎這次反擊的進軍,甚至還能長驅反擊吧。


    要是說展開反擊的聯邦軍有著唯一且致死性的誤算,那就隻會有一個。


    那就是沒能預測到,會有一頭某猛獸從應該遭到包圍的帝國軍陣地中衝出,從背後用尖牙襲擊過來。


    就在處於抗衡狀態時,來自背後的一刀也讓精悍的軍隊瓦解了。


    由於貿然將預備戰力集中投入對應,持續選擇采取教科書般的正確做法,所以這不在典範上的一步讓聯邦軍的思考僵化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有一頭追逐猛獸的牧羊犬在。


    盡管被迫當上拯救友軍的英雄角色的德瑞克中校非常不願意,但對軍隊全體來說這可是因禍得福。


    義勇魔導部隊以被蘇中尉失控突出戰線的舉動拖著走的形式擔任起追擊,拖延了從索爾迪姆528陣地飛出的一個魔導大隊的速度,讓聯邦軍部隊勉強將致死性的一擊成功控製在致命性的一擊上。


    不過,臨機應變所能做的處置也有限。


    帝國軍解圍部隊的突進顛覆認為b集團戰意不足的聯邦軍預想,再遭到從背後發動襲擊的魔導大隊挾擊,手邊的預備部隊還早已派出去了。


    不論是怎樣的軍隊,司令官都會抱頭苦惱吧。


    但實際上,聯邦軍在遭到打通時所受到的損害,在這個階段還隻是局部性的。真正的問題,是由麵臨逆境的聯邦軍組織結構所誘發引起的。


    也就是決斷的問題。


    要是無法支撐戰線的話,該怎麽做?


    反擊嗎?撤退嗎?防禦嗎?


    不論是做出怎樣的決定,應該都能開辟出一條道路。然而,聯邦軍的指揮官卻沒能決定那關鍵的方針。不論是誰都沒能掌握到時間,讓一度瓦解的隊列重新組成。


    其中並不是沒有能對情勢當機立斷的指揮官。


    在接二連三的激戰中,聯邦軍將校的判斷能力與戰鬥經驗就以跟帝國軍互相競爭的形式琢磨發光,也兼具著經驗與智慧。


    讓他們沒能做出決斷的原因就隻有一個。


    即使他們是優秀的將校,聯邦軍的軍官不論任何時候都是以服從為美德;不對,是以不能違背作為大原則。他們就連在緊急時刻都欠缺著獨斷獨行的組織文化。過去也不是沒人獨斷獨行。隻不過,那是需要勇氣以上的某種事物才能做出的英雄般的決斷。


    大半的人就隻是等待著。


    等待著命令。


    更正確來說,是在等待「許可」。


    他們就是這樣被教育的──黨比敵人還要可怕。


    當然,隻要領悟到會來不及的話,就會做出行動吧。


    隻不過,他們少踏了一步。


    因此,別說是一步,全身都豁出去的傑圖亞中將強行推開了門。


    是匹夫之勇,不顧一切的蠻幹,或是該稱為舍棄迷惘的果斷突進。不論是要怎樣形容,傑圖亞中將都賭贏了。


    統一曆一九二七年六月十九日 東方戰線/帝國軍追擊部隊


    勝利的報酬雖然有很多種,不過追擊逃亡敵兵的權勢是能確定獲得的報酬。古今中外,沒有比朝著敵人的背包開槍還要愉快的事了。


    因為可以攻擊敵人的背後。


    而且隻要下令總追擊的話,將兵也無法拒絕。


    在奉命追擊,踴躍前進的部隊當中,也再次看到了譚雅等人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的身影。是要組成空中突擊隊形,一路全速追在敵人背後的獵犬角色。


    不過,作為指揮官飛在部隊前方的譚雅?馮?提古雷查夫中校表情卻瞬間陰沉了一下,朝著飛在附近的副隊長若無其事地使了個眼色。


    同樣若無其事地靠過來的副隊長則是一臉擔憂。他也是受過訓練的軍官,這就以顧慮部下的目光來講是滿分的對應。


    「哎呀,真是壯觀。想不到居然會進行追擊戰。」


    「就是說啊。打通成功了,這就是防衛索爾迪姆528陣地的成果吧。」


    哈哈哈──隻要指揮官與副指揮官一塊笑起,就很像是在開朗的談笑吧。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雖是她一手栽培的部下,但身為指揮官也有著最低限度的規矩在。


    就這點來講,譚雅與拜斯少校做得很好。有察覺到譚雅與拜斯之間彌漫著些許隱情的人,頂多隻有副官吧。


    「雖說是要在掃蕩殘留敵兵的同時加以追擊……中校?」


    「拜斯,我就直問了……這是有辦法追擊的狀況嗎?」


    譚雅一臉苦澀地向副隊長小聲怒道。


    「盡管下達了追擊戰的命令……但中校其實並不想嗎?部隊確實也疲憊了,但仍是有辦法發揮戰力的狀態。」


    「拜斯少校,是就連損耗相對較少的我們都疲弱了喔?」


    在打通作戰的參與部隊中,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算是狀態最好的吧。現況就連要以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在眼前這個擴大戰果的好機會下毅然進行「追擊」,都會讓譚雅感到猶豫的現況。


    如果隻有自隊的話,或許還能配合友軍的步調硬幹吧。很可悲的,就連唯一能依靠的其他友軍部隊都很讓人懷疑還有多少能動。


    考慮到b集團的現狀,早在打通成功時……軍隊就已經延展到極限了。


    「沒辦法吧。」


    聽到拜斯少校一臉苦澀地說出這句話,譚雅微微點頭。什麽沒辦法,是不需要說也不需要問的事實。


    無法奢望全力追擊是很讓人懊悔,但也無從彌補手頭的不便。


    「以航空魔導部隊單獨追擊的風險太大了。最多就是以陪同航空艦隊的形式進行支援戰鬥吧。多少的擴張能作為戰術措施認可,但我想避免在這之上的疲勞。」


    「全照中校的命令。」


    「就嚴格下令吧。我不想讓已經曆過激戰的部隊更加疲憊不堪。本來就已經被難纏的什麽多國部隊給纏上了。我不許部隊變得更加疲勞。」


    「要中止嗎?」


    盡管想考慮──譚雅就在這時煩惱起那個占滿腦海的難題。


    在與部隊會合後遇到的傑圖亞中將,盡管很輕微,但確實散發著想將敵人一掃而空的味道。甚至到了中將閣下親自到陣前開槍作戰的興奮程度。


    這樣的對象就在追擊前,跟著下午茶的邀約一起提出了「中校,等追擊完畢後,希望你過來找我報告狀況」的要求。


    迴想起來,譚雅就歎了口氣。


    上頭總是把事情說得這麽簡單。


    既然要我報告,就應該要作為土產帶點成果迴來吧?還是應該要特意空手而歸呢?


    不想當一個隻會把上頭的矛盾丟給下頭去處理的上司。


    盡管不想當──譚雅的視野捕捉到眼前有如豆粒般飄在空中的敵魔導師集團,小聲發著牢騷。


    「……也難怪會想嘟囔是雞肋了。」


    如果要仿效典故,就隻能撤退了。隻不過,曹孟德會想感歎可惜的心情也並沒有錯。


    要是能狠狠教訓之前纏上我們,害得我們相當辛苦的聯邦與聯合王國的軍魔導部隊的話……會有這種願望也不能說是毫無理由吧。


    「中校?」


    「沒事。盡管就感情上我是很想撤退,但也有著想找眼前的敵人報仇的心情,感到這種二律背反。既然如此,就隻能稍微試探一下了。」


    這種基於惰性的作戰行動,還真不像是我──譚雅自嘲著。隻要置身在別無選擇的立場上,就會這樣。


    雖是很殘酷的事,但殘酷的事是到處都是。


    所謂的現實,就是打從存在開始,到中間管理職的悲哀,或是說把自己推去撞電車的蠢蛋為止,都充滿著不講理。向這種邪惡的家夥降下災難吧。


    就做好覺悟吧。


    去麵對不講理吧。


    就堅守崗位,斷然實行吧。


    「01唿叫全員!驅逐眼前的敵魔導師部隊!準備衝鋒!」


    既然要做,就要拋開猶豫。


    率先衝鋒的譚雅率領著大隊,開始急速逼近德瑞克中校與米克爾上校等人率領的多國部隊。


    當天 多國部隊 殿軍


    另一方麵,淪為被追擊方的德瑞克中校也很煩惱。或許該說,在戰場上,組織人所想的事情都很類似吧。不論是贏了成為追擊方,還是輸了淪為撤退方,所要擔心與煩惱的層麵都不會改變。


    「這樣空手而歸好嗎?」──一麵遭受追擊一麵煩惱這種事的心理糾葛,對聯合王國軍的海陸魔導中校,身經百戰的勇者德瑞克中校來說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如果要對這新鮮的體驗說句感想,就是令人作嘔的滋味;是讓人不想再次體驗的兩難困境。


    「敵人來了。盡管如此,卻在迷惘該怎麽做。還真是,呃!」


    到底是說不出這麽過分的話。居然會不知道是該迎擊還是該逃離,猶豫做出決斷!


    嚴格來講,自己就算空手而歸也沒有問題。然而,必須考慮到「米克爾上校」對聯邦共產黨的立場。


    在多國部隊指揮官空手而歸的情況下,米克爾上校會不會很難就物理上保住腦袋的安全?本來就因為戰敗讓事態變得有點複雜了。


    能輕易想像得到這也會是聯邦軍全體軍官的共同煩惱。正因為如此,德瑞克中校才甚至是不容拒絕地徹底明白到「所以聯邦軍很脆弱」。隻要相信聯邦軍傳來的傳聞的話,他們是開始重視軍事合理性了吧。不過,就聯合王國軍人的感覺來看,雙方依舊有著深刻的鴻溝。


    「……好啦,該怎麽辦哩?」


    德瑞克中校喃喃低語,煩惱起最討厭的組織理論與聯邦內部的理論。如果隻要擊墜眼前的敵人,倒還算是簡單……


    但這樣就像是要讓人挾擊一樣。


    「擔任後退戰鬥的殿軍,有這麽讓你在意嗎?」


    「……相反吧。是在煩惱這樣要找怎樣的藉口辯解。」


    「德瑞克中校?」


    沒有透過翻譯,與露出狐疑表情的米克爾上校說著真心話。雖是帶有風險的行為,但隻要連對政治軍官都口無遮攔的蘇中尉不在,就不免是沒空把時間浪費在形式性的對話上了。


    風險,風險,風險。


    隻是跟聯邦保持同一步調戰爭,為什麽得要考慮到這麽多事情啊。


    「請容我直問了。能沒取得成果就後退嗎?尤其是,這難道不會對貴官的立場造成障礙嗎?你認為會沒有懲罰就原諒你嗎?」


    「就別談政治的話題了。能拜托你不要鼓吹我泄露機密嗎?」


    意思就是說,這會關係到政治;既然會關係到政治,就表示沒辦法平安無事。聽到米克爾上校以言外之意肯定的答覆,德瑞克中校向天空發出無奈的笑聲。


    「……我明白了,我會理解並尊重聯邦的文化。」


    有必要帶土產迴去,是政治性的請求。


    盡管早就相信政治不是什麽好事,不過看來得改為確信「政治真是一件無可救藥的爛事」。


    「雖說必須要有成果,但我們是作為殿軍一麵奮戰一麵後退。盡管要承認被蘇中尉的失控給救了會讓我很不爽,但就結果論來說,我們進行了有效果的友軍支援。」


    咬住挾擊實行部隊,阻止了讓全軍當場瓦解的事態。


    「所以就努力當個殿軍吧。我們也會陪同的。」


    抱歉──米克爾上校的這句道歉被風吹散了。


    聽不見他說了什麽。這不是戰友之間該說的話。身為男人,站在戰友身旁是不需要理由的。


    戰友在這裏。


    自己在這裏。


    既然如此,就該有如賀拉提斯(注:指古羅馬的英雄故事:橋上的賀拉提斯)般的守護吧。這是要以祖國之名,賭上一名男人的信義。到底有什麽好怕的啊。


    「至少,讓我知道吧……你的部下有幾人?」


    「十三人。」


    失去的部下,其實有一個中隊的規模。


    要不是蘇中尉的失控……不,這是雜念。


    他們是被我的指揮害死的。就去向遺族賠罪吧;就去接受唾罵吧;就去承擔這份恥辱吧。


    「……但願主啊,祖國啊,要知道他們的榮耀。」


    德瑞克中校輕輕地,但也微弱地祈禱著。


    「中校,但是他們是跟敵人作戰而死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習慣自己人被殺死是件好事。而且還是與敵人交戰而死。這還算是受到眷顧的死法了。」


    小時候學過的故事。那是有勇氣的正義之士的英雄傳記。必須要讓在遠離祖國的異鄉付出究極犧牲的部下的獻身也加進這些傳記之中。


    他們做了有意義的事。


    我想這樣相信著。


    至少,他們是與所相信的祖國的敵人交戰捐軀。也很少會有想像這樣恭喜自己身為聯合王國人的時候吧。祖國啊,深愛的祖國啊,要慶祝我們無與倫比的愛。


    好,情緒性的憂慮就到此為止吧。


    現在,就唯獨現在,必須要教導不解風情的現實何謂道理。


    「我也像是被你安慰到了,是時候讓我們來認真討論戰爭的事吧。你認為敵人的追擊會有多激烈?那個魔導大隊朝我們衝過來了,不過會這樣就結束嗎?」


    不得不說衝過來的帝國軍采取了非常敏銳的對應。讓我們陪著從受到重重包圍,承受著那種猛烈圍攻的索爾迪姆528陣地中衝出來的帝國軍魔導部隊──萊茵的惡魔玩了相當久的捉迷藏。


    他們要是能稍微疲憊一點就好了,但那就彷佛腎上腺素全開般猛撲過來的模樣,就跟蘇中尉一樣有著讓人難以理解的惡心感。要是能像個人類,稍微精疲力盡一下就好了。


    「答案很清楚吧,德瑞克中校。也很少會有比看見敵人的背包還要愉快的事吧?」


    「背包?」


    「怎麽,是世代差距嗎?從背後射擊敵人背在背上的背包可是古典的嗜好。可以說身為軍官的夢想,就是要看見敵人的背包。」


    「我可是優雅的公子哥喲。追趕狐狸才是我的興趣。」


    德瑞克中校就像是獵槍般的舉起手上的槍,嘿咻地


    擺出獵狐的動作給他看。這是故鄉的習俗。令人懷念的和平的文明氣息。是尚武的作風,被譽為一旦祖國遭遇危難就能持槍趕往救援的狩獵傳統。


    正因為置身在戰場上,才會深深懷念起狩獵活動。天真地拿著獵槍到處追趕著獵物,是多麽單純明快的事情啊。


    「這就是各自的文化差異。好啦,那就去迎接熱愛戰爭的帝國人了。得俐落地準備好歡迎會啊。」


    「能期待戰鬥機部隊他們嗎?就算那個政治軍官有做出保證,但終究是那家夥的保證。對我來說,是想要請教米克爾上校的意見。」


    「……中校,你討厭政治軍官的程度有點過頭了。我說過很多次了吧,她算是比較不錯的人。」


    「那樣算是不錯了的說法,就算聽過再多遍我也一樣無法理解。」


    雖說不是沒自覺到自己討厭政治的傾向愈來愈嚴重,但是基於政治意圖被迫必須要擔任殿軍這種事,拜托還是饒了我吧。


    「要說到最差勁的那種,可是遠遠超乎貴官的想像力喲。她還算是……該怎麽說好。就隻是善良的羔羊在模仿大野狼罷了。」


    「雖說是善良,但也是頭披著羊皮的狼。善良的羊會無法跟她相處愉快,並不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不過,這件事就說到這裏了。派對的時間到了。」


    就在為了與強敵對峙而進行迎擊準備,且正要激勵部下去調整部隊隊列時,德瑞克中校手邊就收到了難得的好消息。


    「中校!蘇中尉迴報退路上也有發現敵影。」


    是背著通訊機的部下傳來的好消息。


    發現敵影說不定是會個惡耗,但目前可是正在遭受追擊。敵人會來是天經地義的事。這就跟隻要看到烏雲密布就會下雨一樣,算是一種自然現象了。


    重要的就隻會是,蘇中尉這個過度自我中心的人會確實執行命令,向我迴報狀況的這件事。


    「帝國那些家夥,要是能稍微慢一點就好了。立刻應戰……不對,等等。命令她突破,確保退路。」


    「是的,這就傳達確保退路的命令!」


    看來就算是蘇中尉,也不會在「拯救友軍」這件事上跟德瑞克唱反調,乖乖聽話的樣子。該說她有著會為同伴著想的純真嗎?不對,即使是她,可也是個新任中尉。


    正因為她是基於善意在行動,本性並不是一個壞人,所以才麻煩。不過就唯獨這次,她的個性有多少往好的方麵發揮作用吧。


    「順道一提,也要記得跟她講掩護聯邦軍是攸關人命的事!絕對不能貿然衝向看到的帝國軍,犯下這種不顧後果的過失。可別放開她的韁繩喔!」


    「遵命!」


    德瑞克中校在隔著無線電向資深人員下達完引導蘇中尉的指示後,安心地鬆了口氣。


    幸好有辦法控製。


    多虧了在帝國軍魔導部隊的集火攻擊下,讓她有過差點遭到擊墜的體驗,就算是那個脫韁女孩,也稍微學到要避免不顧一切猛衝的謹慎了。


    好在有帝國軍幫我好好教育她。盡管作為學費帶走了不少在我指揮之下的部下,雖說是義勇魔導師,也仍然是讓我怒不可遏。


    不對,這說不定是突出戰線的蘇中尉的指揮太有問題了……


    「好啦,各位戰友!」


    德瑞克中校有點自暴自棄地高聲喊道。


    「要活著迴去喔。等返迴後,就將珍藏的酒統統拿出來。不過,沒有死人的份。不想自己的份被偷幹走的話,就給我使勁打!」


    同時/帝國軍第二〇三航空魔導大隊


    「發現敵影,是敵魔導部隊,有兩個大隊規模。」


    「是呀,我這邊也看到了。」


    副官舉出的敵人數量幾乎正確,真遺憾。


    「……還是老樣子,明明是聯邦軍與聯合王國軍的聯合部隊,反應卻這麽快。不對,不該再用這種瞧不起人的說法了吧。」


    要是因為雙頭體製讓指揮權陷入混亂的話就輕鬆多了,但他們看來不是讓指揮權一元化,就或許是聯合王國軍的指揮官是共匪吧,讓共匪的軍隊與資本主義的軍隊漂亮地維持相同的步調。


    「討厭的光景。甚至會讓人感到作嘔。」


    「那麽,就交給我們吧。就看我們殺入敵陣,衝散他們吧!」


    就連一句牢騷都很老實地做出迴應的格蘭茲中尉,相當具有幹勁。實際上,他看起來是相當開心能從傑圖亞中將閣下的護衛任務中獲得解放。


    也是啦,如果是拿擔任大人物的隨從,和依照自己的步調進行自己的工作相比的話,會覺得後者比較好做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幹勁是必須要適當地行使的。格蘭茲中尉現在是意識過剩了。


    「無法期待敵人的訓練水準會低。否決,否決。」


    平時的話隻要這樣斷言,部下就會退讓。讓人傻眼的是,格蘭茲中尉或許是很想衝吧,這不是以「不行嗎?」之類的眼神望過來了嗎?


    他那副德性,甚至讓人想大叫「你是小孩子嗎!」之類的話。


    「格蘭茲中尉,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多說幾次,你就聽不懂嗎?」


    「不……不是的,下官了解!」


    在視線中灌注力道,尋求理解之後,他不免還是同意了。一方麵是希望他的神經能再強韌一點,另一方麵也覺得能老實服從命令也很重要。


    如果他能打亂敵陣的話,譚雅也不反對果敢地擴大戰果。


    「完全無法打亂的敵兵,還真是棘手。」


    在眼前的是為了應戰,就像是要迎擊突擊隊列般而在調整隊形的敵魔導部隊的身影。雖說是兩個大隊規模,但那步調毫不淩亂,看似有機性地加強合作關係的姿態,一點也不像是戰敗逃亡的敵部隊。


    真奇怪。我們應該是在進行追擊戰才對,那算什麽啊。


    追擊是要攻擊敵人背後的工作。迎擊意欲旺盛的對手,就相當於隻是遭遇戰。這完全是抽到下下簽了。


    這種時候,就輪到間接路線登場了吧。


    「兵分兩路,包抄退路。隻要退路有危險,他們也……」


    「衝過來了!」


    副官的驚叫,讓譚雅發出驚慌失措的叫聲。


    「又是這招!別瞧不起人了!」


    明明是追擊戰,卻展開正麵交鋒的反航戰?膽量不錯,但愚弄人也要有個限度。如果是這種摻雜佯攻的聯手攻擊,我早就領教過了。要是認為我還會上同一個當,還真是深感遺憾。


    「警戒敵航空機的突然闖入……等等,三點鍾方向有機影!識別!」


    「是疑似敵機的機影。大量接近中!」


    「辛苦了,拜斯!」


    有種看破伎倆的心情。魔導部隊與航空機配合的空戰戰術是很有趣,但不過就是個真相曝光的把戲。


    我可是有學習能力的。就來教導他們,想靠老調重彈與新瓶舊酒獲得成功,就隻是在癡人說夢吧。


    「保持隊列間的距離,各自形成彈幕!」


    一麵阻止隊列因為隨機迴避分散,一麵形成適當的阻止火力進行彈幕防護射擊。為了讓敵機漂亮地淪為高價廢鐵而展開快速反應的大隊動作近乎完美。


    隻不過,應戰的結果卻是白忙一場。


    「嗯?敵機的動向……糟了!」


    就在判斷這是突擊軌道,做好迎擊準備的大隊麵前,敵機悠然地迴轉離去。別說是一擊脫離,根本是零擊脫離。


    完全被錯開時機,讓大隊的射擊以盛大的落空作結。豈止如此,還在為了迎擊而拉開隊列間距時,遭到敵魔導部隊騷擾般的超長距離射擊。


    果然,對身為善良的現代市民的自己來說,良知會造成


    妨礙。萊姆佬與共佬的佬,難不成是有什麽邪神寄宿在上頭嗎?這時應該要自豪沒辦法像聯合王國與聯邦這世界兩大邪惡那樣擅長惹人厭吧?


    還是該懊惱自己被擺了一道呢?


    「敵魔導部隊迴轉了!」


    聽到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的報告,譚雅咂了下嘴。


    可恨的是,敵人的進退就有如教科書般的巧妙至極。仔細一看,原本是要衝過來的敵航空魔導部隊早就頭也不迴地逃跑了。放棄的速度快到讓人掃興。


    「是佯攻嗎?……被擺了一道了。敵人其實也相當能幹啊。」


    既然人都跑了,那麽一齊射擊、衝入敵陣,然後再完成追擊戰這種事,就完全是在癡人說夢吧。就算損害輕微,前往追擊的氣勢也被大幅削減了。老實說,要單獨追擊還組織性地保有如此活力的敵人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能以一己之力對我方造成打擊,同時還能漂亮地撤退的敵魔導師是個危險的威脅,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想盡可能地不跟他們扯上關係。


    「這就算給我額外津貼也不劃算啊……」


    工會,工會上哪去了。不對,因為軍官是公務員……所以集體協商權是不被承認的吧。這樣一來,就隻能期待勞基署了。


    勞基署,勞基署在哪裏?全世界的軍官都在盼望著你啊!


    「把戰鬥機部隊打下來!以爆裂術式進行空間麵壓製!至少,就算隻有他們!」


    「住手,格蘭茲。」


    「咦?」


    唉──譚雅忍住想抱頭的心情,抑製部下的衝動。


    領到的薪水沒這麽多,最重要的是靠魔導師進行對航空機戰鬥,就像是要打亂隊列一樣。


    敵魔導部隊雖說拉開了距離,但不想在速度快的敵人還留在「交戰距離附近」的狀況下做這種事。盡管不是在講存在艦隊理論,但散發威脅的存在隻要位在那裏,就會顯著地阻礙自由。


    「別管他們。那批聯邦軍魔導部隊離我們太近了。最重要的是,如果要為了抵銷與敵戰鬥機的速度差而加速的話,就算是用九十七式也會極度疲勞。」


    敵人雖說是一麵帶著找麻煩心態的發射長距離射擊,但也一麵自發性地後退了。姑且也進行過能說是追擊的交戰。可說是已盡到最低限度的義務。之後,隻要再將支援地麵部隊與掃蕩殘留敵兵的戰果作為傑圖亞中將閣下的伴手禮的話,就能讓他滿足了吧。


    話雖是這麽說,雖是這麽說,但我們要率先去做別人討厭的事。


    義務教育教導我們,這是身為一個人當然的表現。既然不論是在日本的學校、帝國的參謀教育課程,還是戰場的親身體驗上都學到了相同的道理,這就該作為萬物普遍的法則受到讚揚吧。


    「但也沒道理要白白讓敵人後退吧?」


    盡管對喊著「那麽!」的部下很不好意思,但沒有要衝鋒。


    有別於格蘭茲中尉、拜斯少校,還有謝列布裏亞科夫中尉那樣充滿活力的軍官,譚雅並沒有那麽喜歡努力工作。


    勞動力也是商品。不當賤賣勞動力是在傾銷對市場的誠實性。老實說,這是犯罪性的行為。


    「準備術彈!展開長距離光學狙擊術式!就朝敵人的屁股開上一槍吧!在他們身上刻下迴憶的印記!」


    就朝棘手的家夥送上鉛彈代替鹽巴。他們是跟地麵很相配的人。希望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從空中急轉直下,與地麵來一個熱烈的擁抱。


    不過遺憾的是,不論是聯邦人還是聯合王國人,似乎都不想加深與地麵之間的熱愛。要是有機會的話,應該要找在不怕生這方麵上是傳說級的義魯朵雅人試看看吧。十分幸運的是,我們有領到和平的紅利,看來暫時是不會有這種機會吧。


    不管怎麽說,即使以長距離向有如豆粒般的敵影發射術彈,成果也是極度貧乏。在十幾發齊射過後,敵航空魔導部隊就維持著秩序,從射程圈內悠然地脫離。


    應該就隻是要朝後退的敵人開槍的簡單追擊戰,但戰果卻很寒酸。


    「不過,這樣就好。」


    譚雅將對準敵人的步槍重新背迴肩膀上,向部隊表示戰鬥已經結束了。


    「追不到了。再追下去,風險會太大。拜斯、格蘭茲,迴去吧!」


    「可是,現在的話!」


    背包愛好者的格蘭茲中尉會依依不舍地指著敵人的背影,焦急地用眼神訴求著追擊的反應,也已經習慣了。


    「格蘭茲中尉,你還來啊!」


    「是在地麵部隊的苦戰之下,好不容易才逮到的!拜托!」


    「……不行。」


    明白友軍付出了犧牲。用性價比的觀點來說,應該要改善敵我之間的擊墜比率也很有道理吧。


    不過,譚雅討厭賭博。用投資來說,就是比起當日衝銷,最適合她的還是穩健的信托投資與終生儲蓄險,或是對自己的人力資本投資。


    盡管追擊敵人也不是不好的選擇……但早已越過盈虧的分水嶺。再繼續下去,就隻有風險會變得太高。把返迴視為「失敗主義」瞧不起的家夥,所需要的是知性吧。這雖是譚雅自己的自我診斷,但她應該還不至於是嚴重的知性不足。


    「現在的話,就還有餘力返迴。」


    最重要的是安全。


    安全、和平,還有確實。


    基於明確的方針,譚雅斷言。


    「既然我是指揮官,這就是絕對不會退讓的事。我是不會允許讓部隊承擔毫無意義的風險的。請你記住這件事。」


    「……遵命。」


    看到他盡管聲音有點小,但也還是明確做出答覆的表現,譚雅滿意地點了點頭。盡管想要求他俐落地做出答覆,但既然人具有著感情,就不應該總是要求做到百分之百,而是要求做到平均百分之七十的表現會比較確實,這是譚雅身為教育者的發現。


    就譚雅自身的敏銳觀察力來看,在她堂堂正正的宣言麵前,格蘭茲中尉也有理解到自己思慮不周之處吧。或許是在正論前深感羞愧也說不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格蘭茲中尉會從這次的失敗中學習並加以活用吧──譚雅期待著。失敗乃是人之常情,隻要能虛心坦懷地從失敗中學習的話,就是像樣的人力資源。


    「身為教育者,總有一天想把這份見識寫成書呢。」


    「怎麽了嗎?中校。心情莫名地好。」


    「沒什麽。因為我有了相當難得的經驗呢。甚至讓我想總有一天要寫一本有關教育的書。」


    就是改變觀點的重要性──正要說下去,譚雅就立刻想到自我批判的必要性。光看自己的職場也沒辦法。差點就忽略掉能以廣泛的俯瞰觀點看到的巨大資源了。


    不對,這與其說是忽略掉,更該說是漏看到「下方」的東西吧。


    「快看,少校。」


    「咦?」


    「是敵人的遺留物。是座寶山喔。」


    敵魔導部隊的進退是模範性的,但敵地麵部隊的混亂在相反的意思上也很典型。硬要說的話,就是足以作為潰逃的具體例子當成教材使用吧。


    是也曾在法蘭索瓦共和國進入旋轉門時看到的光景。這隻能說是當負責人沒能及時指出明確的方向性時,公司、軍隊,甚至包含國家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類組織都會變得有多麽脆弱的典型例子。


    大半的敵地麵部隊都難以對驟變的狀況做出有效的決心,一一選擇了維持現有陣地這種最糟的愚蠢行為,加速度地逐漸化為混亂的漩渦。


    即使少數英明勇敢的軍官做出了後退的指示,但組織性的後退與各自英雄般的後退,損害與混亂的規模可是天壤之別。


    結果,


    就是留下了大量的掉落物。


    「通知友軍。就請他們派出幾輛車,過來繳獲遭到遺棄的聯邦軍炮兵裝備吧。順便要求我們的份作為發現費用。」


    「那是敵炮兵裝備吧?如果是鏟子之類的話,還能派格蘭茲中尉他們去撿,不過一旦是重裝備的話,我們有沒有辦法運用就……」


    「這是要讓補給來源多樣化。而且,補給也很讓人害怕喔?」


    孫子也有提到,「在敵地取得的物資」在運送成本與調度成本上,全都比從本國調度來得低廉。在日本時代時,孫子的理論就隻不過是個原理原則,有點無法理解,但孫子具有「成本意識」也是事實吧。讓人遺憾的一點,就是現行國際法明確禁止掠奪經濟。


    盡管不能違規,但應該要慶幸沒有連「繳獲」都禁止吧。但這反過來說,就是沒有餘力像美帝那樣全都從本國運來也是事實。


    ……真是辛苦啊──忍不住從口中說出喪氣話。


    「照這樣子下去,近期內說不定就連我們的步槍都得要跟敵人調度呢。」


    怎麽可能啊……拜斯少校正打算一笑置之,譚雅就朝著他微微搖頭。


    「少校,能笑說這不可能的日子……可能就隻有現在也說不定喔。」


    聯邦、莫斯科某處──為了服務人民的內務人民委員部勤務室


    在簡樸的勤務室內,身為房間主人的內務人民委員……人稱惡魔的羅利亞就像意外似的歪著腦袋。


    「輸了?」


    隔著辦公桌,在毫無皺褶的軍服上掛著上校階級章的職業軍人嚇得脊背一顫,臉上冒汗的默默點頭。


    「輸給帝國軍的b集團?」


    「……是的。」


    就彷佛是勉強吐出的聲音中,透露著藏不住的恐懼語調。盡管他跟這名上校同誌相處的時間決不算短,某種程度內也變得會說「真心話」了……但隻要在一旁親眼看過羅利亞對於失敗有多麽殘酷的話,是會冷靜不下來吧。


    為了讓他安心,羅利亞微微聳了聳肩,向他擺出格外開朗的表情。


    「……這是無所謂啦。畢竟在關鍵的南方各都市贏了。」


    「這,能說是勝利嗎?」


    「怎麽,上校同誌。你明明是軍人,卻連軍事常識也不懂嗎?這能說是軍事上的勝利喔。」


    就算讓人恐懼比讓人愛戴來得適當,但隻靠恐懼束縛可是笨蛋在做的事。


    「同誌,我就明說吧。各位同誌幹得很好。」


    恐懼就像速效藥一樣。適量能有利於圓滑的組織經營,但過剩的恐懼會導致嚴重的副作用危害。


    「可是……」


    對於仍舊是欲言又止的聯邦軍將校,羅利亞直接說出結論。


    「你們在南方各都市擋下了帝國軍的尖鋒。資源地帶是毫發無傷。」


    盡管帝國軍的猛攻無比強烈,但敵人也總算是後勁無力了。也就是說距離的淫威與愛國心的組合,毫無疑問就連帝國軍都能擋下。


    對了──羅利亞就在這時於心中補上一個要素。資本主義者送來的物資援助也有盡到很大的作用,這個事實也「物」盡其用了吧。


    不管怎麽說,讓敵人的意圖受挫,對黨指導部帶來決定性的心理影響。有辦法對抗帝國……能夠描繪出比尋求屈辱的議和還要更加光明的展望,就隻會是最為雄辯的佐證。


    「豈止是阻止了敵人的意圖,還有辦法磨耗敵人的裝甲戰力……不過就是失去了一座城市,又有何妨?」


    就算失陷的是以總書記同誌命名的城市……也不過是失去了一座有名字的城市。僅此而已。對「續戰能力」造成的影響極為有限吧。


    對黨指導部來說,正因為是真心恐懼著南方資源地帶失陷的陰影,所以會因為頂多失去一座「本來就會失去的城市」就吵吵鬧鬧的家夥「也已經不在了」。


    仔細想想,黨也變得相當通風了。


    「軍方是判斷守不住才會後退。黨是不會違背承諾的,當然會無條件支持持將軍同誌們的判斷。」


    「可……可是……失去的城市,是那座『約瑟夫格勒』。」


    盡管下麵的人會害怕總書記同誌的懲罰也有其道理在,不過我早就取得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全都可以使用的口實了。


    「總書記同誌那邊我會去說的。各位幹得很好。盡管不多,但我會對現場的各位同誌準備一些獎賞的。」


    「感……感謝同誌!」


    對於鬆下肩膀力道、臉色漸漸平靜下來的上校同誌鬆了口氣的反應,羅利亞擺出就宛如明理的慈父般的態度微笑著。


    「問題是,敵人的b集團。」


    在本來應該是要在牽製攻擊、整理戰線後取得微小勝利的中央戰線遭到擊退,是個意外事態。


    或許該說,對聯邦來說是這樣吧。


    不過對羅利亞來說,盡管感到驚訝,但也能夠「理解」。


    「那個是叫什麽來著,萊茵的惡魔嗎?是有看到那個肆虐的報告,不過就沒有詳細報告嗎?」


    那個是──


    我那愛惡作劇的可愛妖精。


    我的小惡魔發威了。


    這讓下半身忍不住滾燙起來。


    啊,就在那裏,就在那裏,沒想到我的妖精就在那裏。


    「作為跑來莫斯科搗蛋的家夥,我們這邊也有在追蹤。」


    羅利亞抑製著漸漸激動起來的語調,極力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態度。甚至對自己都這把年紀了,還對戀愛表現得這麽純情感到丟臉。


    「也受到攻勢失敗的影響,難以取得確切的情報。目前最可靠的情報,也隻停留在似乎有跟多國部隊交戰過這種未確認的情報上。」


    「是由米克爾上校這位同誌擔任指揮官吧。」


    「是的,我方派出的是米克爾上校。聯合王國方則是派出德瑞克這名海陸魔導中校擔任指揮官。這名海陸魔導中校,似乎跟聯合王國情報部有所勾結的樣子。」


    不會構成妨礙嗎?──聽到這種言外之意的詢問,羅利亞就笑了。


    「沒問題吧。我們跟聯合王國可是好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別去在意出身背景了,而且我們也沒隱瞞什麽被看到會很困擾的事情。」


    假如不是這樣的話,就算說有經過篩選,也不可能會允許讓新聞記者入境。要是不讓西方的家夥們隻看到共產主義的「優點」的話就困擾了。


    不會在有外人的地方,做出會讓人看到醜態的舉動。當然,要是聯合王國軍的情報部犯下多餘的失誤,也會興高采烈地在派遣記者麵前進行抨擊,感歎他們對同盟做出的不義之舉吧……不過這種事也要先做好麵子才會有用。


    「總而言之,就重整旗鼓。」


    能在南方各都市擋下攻勢,守住資源地帶的影響真的很大。就算要為愛而生,假如在工作上失敗的話,也會欠缺時間讓戀情升溫,所以真的很感謝軍方能幹得這麽好。


    「敵人那是叫安朵美達作戰嗎?」


    「是的,是這個代號沒錯。」


    「就嘲笑這是空想作戰主義吧。勝利的是受到科學的共產主義所支撐的我們。是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是的!」


    端正姿勢敬禮的上校同誌是名不錯的職業軍人吧。如果是他們的話,就能成為實現自己戀情的優秀棋子吧。


    「上校同誌,那麽,盡管辛苦你了……去幫我跟參謀本部問候一聲吧。我想請他們基於純軍事的觀點采取必要措施。」


    「我會確實轉達的。」


    「還有一件事。那個萊茵的惡魔,果然是麻煩至極。這點你能同意嗎?」


    「當然,那是個危險的存在


    吧……」


    是特別的危險吧──羅利亞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她就像是偷走自己的心的惡作劇妖精。光是想像她會用怎樣的聲音嬌喘,就興奮得不能自已。


    難以按捺地想要知道。


    她還真是一隻會刺激好奇心的危險怪物。


    「所以。我想請軍方稍微準備一批專任的追蹤部隊。」


    「……這是命令嗎?」


    「不,就隻是一名聯邦市民的提案。就請好好考慮吧。要是有這個意思的話,如果能跟內務人民委員部聯手進行追蹤,我會很高興喔?」


    東方戰線b集團 臨時前進司令部/舊索爾迪姆528陣地


    「提古雷查夫中校,請求入內。」


    一走進房間,譚雅的嗅覺就對意外的刺激感到困惑。室內充滿著柔和的香氣。瞬間困惑了一會兒後,譚雅的大腦就想起這是好久沒聞到的紅茶芳香。


    啊,對了。這是真正的紅茶。


    「辛苦了,中校。對了,我依照約定準備了紅茶。坐下吧。」


    「下官打擾了。」


    因為約翰牛的海上封鎖而經常斷絕的咖啡因來源。為了沾光,譚雅就興高采烈地答應了傑圖亞中將的邀請。


    「我這就叫勤務兵送上。好啦,提古雷查夫中校。在等待的時候,我們就來稍微聊個天吧。追擊戰狀況如何?」


    在帶著滿麵笑容坐到椅子上的瞬間,迎頭丟來一道就像遭到猛烈突擊般的詢問。譚雅一麵在心裏苦笑他還真懂得軟硬兼施,一麵以嚴謹耿直的表情迴答長官的詢問。


    「……沒辦法追上。無奈,光靠下官的兵力……」


    如果有加強航空魔導大隊的話,或許會有辦法?


    不對,會很困難吧。必須得要老實承認帝國軍已沒辦法擔保品質優勢的現實。光是共匪能在品質上與我方抗衡,帝國的未來就是一麵黑暗。


    「說到底,軍隊全體的兵力都不足。」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也就是說,既然完全缺乏預備戰力,那打從一開始就無法對擴大戰果的追擊太過奢望了。」


    「……沒辦法進行追擊戰的戰力狀況,能稱得上是戰勝嗎?」


    就連追擊撤退的敵人都做不到,就跟容許敵人進行組織性後退幾乎是相同的意思。就算這看起來像是推進了前線,或是打破了包圍,也是顧此失彼的結果。


    「貴官是怎麽想的?」


    「下官的想法嗎?」


    中將閣下點頭表示沒錯的迴應,把譚雅嚇了一跳。雖然有想過說不定會被徵求意見,但沒預料到會問得這麽直接。


    不過,這是在徵求意見。要是不好好運用他所給予的這個機會,就會是薪水小偷吧。遲疑了一會兒後,譚雅就說出打從以前就一直抱持的個人見解。


    「敵野戰軍的殲滅失敗了……要是就連追擊的餘力都沒有的話,情況就已是悲慘至極。再這樣下去會是消耗戰。這對帝國軍來說最該避免的現象吧。」


    對方可是傑圖亞中將閣下。比起委婉述說,更該單刀直入地切入主題吧。


    「恕下官冒昧……盡管如此,帝國軍怎麽看都正在深陷其中。」


    「我非常歡迎這種直接的說話方式。不過,就讓我更正一件事吧。」


    「咦?」


    「帝國軍不是正在深陷其中,而是早就浸泡到脖子了。」


    現狀再糟糕也不過了──傑圖亞中將發著這種牢騷,寂寞地向她聳了聳肩。少掉平時從容的喃語甚至散發著無力感,讓譚雅感到恐懼。


    「……有到這種程度嗎?」


    「我曾是戰務喔?不對,現在也還保有職位吧。而且,還在這裏一頭栽進了前線指導。」


    精通後方,還實際栽入現場的人做出的分析。總而言之,就是最為適當的現狀理解。


    「就說我在看過兩邊之後所得到的結論吧。中校,狀況很嚴重。就算明說是太過嚴重了,都不算是言過其實。」


    就在他朝這裏瞥看一眼時,譚雅感到危險的氣氛。這雖然不是什麽格外危險的狀況,但想避開這種不太好的氣氛。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思索起扯開話題的題材,對了──譚雅就在這時破顏微笑。


    「……啊,下官這也真是的,實在是非常抱歉。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閣下,恭喜凱旋而歸。」


    「……沒辦法老實感到高興啊。」


    對了──就在這時,傑圖亞中將苦笑起來。


    「也就是我也必須得要遵守禮節才行。中校,感謝你的救援。在危險之際救了我一命。這是我發自真心的感謝喔。」


    「咦?」


    真心這個字眼,讓譚雅忍不住困惑起來。還以為巧妙避開了,但話題似乎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怎麽了嗎?提古雷查夫中校。」


    「下官還以為泄露司令部的位置,是為了擔任誘餌的故意行為……情況有哪裏不同嗎?」


    「擔任誘餌的認知並沒有錯。」


    傑圖亞中將就這樣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狠狠說道。


    「不過沒有能獲救的確信與保證。」


    舍身擔任誘餌?對譚雅來說,這是難以發自內心感到共鳴的行動。不顧自身安危的擔任誘餌?


    「……這對下官來說,有點……難以理解。」


    「也是。會困窘到不得不將司令部做為誘餌是出乎意料的事態。盡管有認為這會很艱難吧,但判斷似乎是太天真了。」


    傑圖亞中將隨口說道。譚雅深信不疑地認為他是一個理性主義者。甚至是在心中的人物評價項目上,明確記載著他是個能溝通的實用主義者。這種人居然有著會熱血到奮不顧身的一麵……這是個重大的疏忽。


    一旦開出空白支票陪同,就很可能會被他一路帶往險境──這種警報在譚雅腦中迴響起來。


    「正因為如此,才想感謝貴官。追擊戰以及在索爾迪姆528陣地防衛之際的陣前指揮,真是辛苦你了。我就聯絡雷魯根上校,要他提出授勳申請書吧。」


    「這隻是讓將兵作為肉盾消耗掉罷了。並不是下官的本事。」


    「更進一步來說,就是下這道命令的人的責任嗎?真是有趣的挖苦。假如不是這樣的話,該說是沒責任感到讓人害怕吧?」


    「基於下官的立場,此時應該要尊重形式上的禮節,保持沉默吧。」


    嗯──傑圖亞中將露出苦笑。


    「你還是老樣子,提古雷查夫中校。貴官毫無動搖。」


    「下官隻是相信自己。」


    能夠說謊的對象就隻有他人;自己騙自己是愚蠢透頂的行為。在一切都不可靠的時代,唯一該無條件相信的是對自己的誠實性。


    要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與其將命運托付給像存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家夥,更應該相信自己的本領與具備現代性的自己所做出的自我決定吧。


    所以不會去做自我保身的存在才讓人害怕。


    「是偏重自我決定嗎?」


    「做了再後悔比不做而後悔要來得有生產性多了吧。我相信承擔自己的責任,會比將自己的命運托付給他人要來得理想多了。」


    「……正是因為如此吧。」


    盡管不知道他是在期待著什麽,但譚雅也隻能迫切期待傑圖亞中將能認同自己的真正想法。


    正因為是這種時代,找機會看清楚自己所跟隨的上司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基於曾無數次與傑圖亞中將出現溝通隔閡的情況,能否在這裏徹底確認雙方的共識,將很可能左右今後的命運。


    「喔,紅茶送來的時機正好。」


    「下官就不客氣了。


    」


    勤務兵送上在適度悶過後,注入適當溫熱過的茶杯裏的紅茶。


    是遺忘了許久,宛如開花般香醇的香氣。享用著盡管帶有琥珀色澤卻無酒精性的紅茶,在工作結束後的東方,甚至讓人有種倒錯的喜悅。


    「那個義魯朵雅的友人,品味還真不錯啊。」


    「是中立國的挖苦吧。不對……作為我們共同友人的他,說不定不是這種個性。」


    姑且不論提供者的個性,品味很好是無庸置疑的。就從提供者卡蘭德羅上校個人的氣質來看,這是半分善意,半分打算的社交禮物吧。


    然後,也該記住傑圖亞中將會把紅茶茶葉帶到「東方最前線」來的品味。是半分瘋狂,半分風雅吧。毫無疑問是文明氣質的流露。


    「他人的善意還真是美味。」


    「就是說啊。」


    「不過,善意也是最糟糕的要素。有時候,惡意要來得善良多了。」


    喔──譚雅抬起頭,打量起傑圖亞中將的表情。


    「閣下的意思是,惡意有時會比善意來得善良嗎?恕下官失禮,要是考慮到閣下的立場……這句話很可能會被人以相當奇特的方向過度解讀。」


    「貴官要怎麽想是你的自由。就依常識判斷吧。」


    「本國的常識,在東方也很普遍嗎?」


    譚雅就像是聽到有趣的笑話般的笑了出來。


    「說話小心點,中校。這話不免是太過傲慢了。」


    「是的,下官會銘記在心。」


    「給我好好注意吧。本官雖然不在意,但這種話很可能會在遭到曲解後傳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盡管不清楚本國的善意是怎樣的東西,但至少應該要感謝把傑圖亞中將送來的惡意吧。老實說,這對現場來說是幫了大忙。盡管以長期性來看,說不定會造成其他的影響。


    更進一步來講,也沒料到他會發出如此沉重的忠告……到底是怎樣的原因,讓他說出比預期中的還要嚴厲的責備?


    「下官完全不知道這竟會是如此嚴重的疏忽。」


    「這是有原因的……隻要知道剛剛傳來的壞消息,貴官也會有相同的意見吧。」


    朝著提高警覺的譚雅,傑圖亞中將隨手丟出了語言的炸彈。


    「不好意思,就像在對戰勝潑冷水似的,不過是惡耗……安朵美達挫敗了。」


    炸彈漂亮地在譚雅的精神中樞炸開了。就算勉強佯裝平靜,也難以掩飾動搖。


    挫敗?這也就是說,失敗了?


    「沒……沒能突破南方各都市嗎?」


    「是在這之前的問題。在以閃電戰進軍到約瑟夫格勒之後,就因為補給線的混亂陷入停滯。結果讓聯邦軍加強防備,沒有餘力再繼續進軍……如今正忙著防衛脆弱的側麵部分,根本不是進軍的時候。」


    那麽──這不是詢問,而是確認。


    「資源地帶呢?」


    「沒到手喲,中校。」


    這是足以讓人感慨「我的天呀」的消息。戰爭經濟的根本,資源的確保失敗了。


    這就隻是帝國以國家等級犯下了就像是將僅存的生活費拿去投資外匯卻血本無歸等等,總之就是這一類不該去做的失敗了。


    「真是驚訝。盧提魯德夫中將居然失敗了。」


    「物資動員沒辦法趕上的影響很嚴重吧。這看起來不像是負責這件事的烏卡中校會犯下的過失,不過……」


    「不過?」


    「隻要重新審視狀況,就會自然得到不同的答案吧。既然是無法運送的問題,一部份的責任就毫無疑問是出在鐵路部門上吧。」


    「是軌道的問題嗎?」


    由於帝國本土與聯邦領內的鐵路在軌道上的規格不同,所以火車無法駛入的物流瓶頸會集中在一些地方上是已知的事實。


    要是有什麽像是問題的地方,頂多就是這件事吧。


    「規格的統一問題是個難題,但可別瞧不起烏卡中校他們。」


    技術性的問題早就解決了──傑圖亞中將不悅地說道。


    「盡管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但有在幹線上對部分路線進行改軌工程,同時熟練運用著以繳獲車輛維持後勤的魔法。」


    也就是說,盡管是鐵路部門的問題,卻不是鐵路部門有問題。


    「那麽,會是距離太遠的關係嗎?還是說,自治議會他們沒能成功保護住鐵路嗎?」


    「不,議會做得很好。甚至建立起某種程度的內政機構,自治也以村莊等級逐漸順利地整合起來了。」


    「這樣一來,就隻剩下再糟糕也不過了的可能性了。」


    「沒錯,再糟糕也不過了。」


    傑圖亞中將向她做出肯定的意思十分驚人。


    ……有路。


    但卻沒有物資送來。


    理由很簡單。


    「是物資本身不足嗎?」


    「是不足吧。」


    「恕下官失禮,敢問閣下是怎樣維持住收支平衡的?」


    「一麵壓榨,一麵集中投入有限的資源維持生產量。作為協調人也要懂得施壓的方式。」


    然後,現在則是待在這裏,被趕到東方來了。


    不用說,這會帶給現場怎樣的混亂,就算缺乏想像力也能輕易明白。


    協調人會領取高薪,就隻是組織學到了經驗法則。在要讓組織全體圓滑地統合運用時,要是沒有人指揮,組織就會沒辦法運作。趕走協調人,把事情全丟給現場處理後,還想像以前一樣毫無問題地經營下去,是隻有不懂現場的笨蛋才會幹出的事情。


    「請恕下官僭越地說一句話。」


    承受著強烈頭痛的侵蝕,譚雅忍不住開口插話。


    「就算是烏卡中校,這不免是負擔太重了吧?是一介中校與中將閣下的差異。不論是所擁有的權威、權限,就連威嚇感也不一樣。」


    「是該用可替代的個人組成軍組織……我不得不說當初該這麽做吧。那麽,中校。我在東方充分學到了。」


    「是的。」


    「這不行啊。」


    譚雅點頭。


    「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因為無從否定,所以對於傑圖亞中將的獨白,譚雅也很有禮貌地點頭迴應。


    「結論很簡單。」


    「還請閣下指示。」


    「……這條路再這樣下去,再照著現在這條路走下去是不行的。」


    「咦?」


    「曾在心中隱約期待著,也許……隻要繼續走在『這條路』上,就能發現到『活路』吧。」


    傑圖亞中將帶著悔恨的情感,搖了搖明顯多了不少白發的頭。


    「這是個飄渺的夢。」


    帝國軍讓東方戰線的脆弱部分穩定下來了。光看表麵上的話,這是足以彌補南方攻勢挫敗的偉大進步吧。


    然而,隻要熟知帝國這個國家的內情,也會自然看到另一個側麵……盡管是不想看到的一麵,但還是看到了。


    就算邁開步伐,大步向前,甚至伸出了雙手,也還是抵達不了。


    隻是,那麽閣下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東方南方戰線的攻勢挫敗,在現況下太過致命了。因此有必要做出對策……如果沒發生什麽事,貴官等人的部隊也早晚會轉戰南方吧。」


    「丟下這種危險的均衡,全力傾注在東方南方上?這簡直就是瘋了。還不如兼作為戰線整理的跑去直擊莫斯科還比較現實吧?」


    「『參謀本部』會同意貴官的見解吧。」


    這句有著太多弦外之音的迴答,讓譚雅忍不住僵住脊背。


    「……下官略


    有耳聞,之前跟義魯朵雅之間愉快的交涉決裂了。這件事也是嗎?」


    「軍方是被這樣命令的。我這樣迴答還可以吧,中校?」


    譚雅錯愕地迴望起傑圖亞中將的表情。軍方被這樣命令?那麽,軍方的意圖是相反?


    這也就是說……不對,能夠命令軍方的就隻有最高統帥會議。是形式上的事後承認機關失控了,或是輿論這頭怪物襲向了軍方嗎?


    「祖國得了依存症。中校,病情重到讓人可悲哩。」


    「是勝利依存症嗎?」


    沒錯──傑圖亞中將板著一張撲克臉點頭。


    「所有一切的問題都隻能靠勝利來解決。換句話說,就是對勝利的慢性中毒症狀。居然沒有勝利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這病情太過末期了。」


    傑圖亞中將眯起眼,以小聲但不會讓人漏聽的音量不悅地喃喃說道。


    「祖國想看到夢。偉大的夢。偉大祖國的偉大勝利,不論是誰都希望這個夢能成為現實。」


    「既然如此,就隻能打破這個夢了。必須要將這群蠢蛋踢出舒適的溫水,丟到冷颼颼的現實之中,讓他們清醒過來。」


    「這是賣國發言喔,中校。你罵祖國是蠢蛋?」


    「很遺憾,下官是軍人。本國的軍官課程有教導,該把不去麵對現實的人叫作蠢蛋。」


    戰爭中的軍隊,把不肯正視現實的家夥叫作蠢蛋是天經地義的事。


    能把蠢蛋稱為蠢蛋,是當軍人的好處。沒有必要委婉說話還真是太棒了。


    最重要的是──譚雅開口說道:


    「下官深愛著在祖國的和平生活。要是盲目的愛國主義破壞了這份平穩,這些家夥就完全是似是而非的愛國主義者。必須要有如豬隻般的吊起,為了平穩進行驅逐。」


    譚雅?馮?提古雷查夫是深入骨髓的功利和平主義者。對於戰爭,是原則上的反對。特別是除了能輕鬆取勝,讓財政變成黑字以外的戰爭是不惜激烈反對。


    假如沒辦法在必勝的戰爭中以低成本輕鬆地,順道一提還要安全地獲得迴報的話,戰爭就不可能會是投資的對象吧。


    簡單來說,就是推薦這種投資的家夥不是騙子就是蠢蛋,總之毫無疑問會是個犯罪性的無能。


    「愛國並不是肯定魯莽。說到底,既然愛著國家,就該守護國家的和平,更進一步來說,阻止國家滅亡才是愛國者的義務吧。」


    「你說得沒錯。這才是真正的愛國者。」


    聽到他愉快似的喃喃說道,讓譚雅不得不注意到話題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了。我並沒有這麽特別地在扮演愛國者的角色……可是為什麽會被這麽認為啊?


    「那麽,提古雷查夫中校。貴官作為在這種狀況下的愛國者,是怎樣定義勝利的?你的勝利是帝國的勝利嗎?還是帝國夢想的勝利呢?」


    盡管自己並不是愛國者,不過譚雅也能理解要是否定就會造成摩擦這種事。笨蛋才會在軍官麵前,而且還是高級將官麵前老實報告「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愛國心」。


    不說多餘的話,是為了讓社會圓滑運作的一點潤滑劑;沉默則是為了提示社會全體的摩擦所圖的方便。


    正因為如此,以愛國者的觀點要怎麽說才最為適當?──譚雅瞬間想了一下。


    我並沒有打算與帝國命運與共,所以帝國不論勝利還是敗北都不關我的事,但要是沒辦法保有自己的生命與財產的話就困擾了。會非常地困擾。


    「下官不認為前者與後者有差,也沒辦法認為吧。因為軍規不允許我這麽做。」


    就像是戳到他什麽笑點似的,傑圖亞中將看著我微微苦笑。他居然在這種問答中笑了。


    「還真是優等生的見解……我放棄過去的生活方式了。」


    「放棄了?真是驚訝。」


    「如有必要,就不擇手段。到頭來,還是沒辦法以戰術挽迴戰略。所以不得不去插嘴戰略層麵。你不這麽覺得嗎?」


    怎麽可能說自己覺得啊。盡管僵住了表情,譚雅還是基於自我保身的觀點忍不住插話說道。


    「閣下,請問你知道嗎?……我們是軍人。」


    職業軍人,或是說軍官。簡單來說就是職務內容會經由相關法規受到明確記載。暴力裝置的管製,是文明地行使暴力的最低條件。


    違規會受到嚴格的懲罰吧,也很難因為工作內容違反契約而提出抗議。


    「所謂服從軍令是軍人的職責,就隻限於有明確定義為是軍務的事。政治並不包含在我們的職務裏。」


    「很理想的意見。可悲的是,隻要除去不切實際這一點的話,就毫無瑕疵了吧。」


    演變成討厭的爭論了呢──譚雅在心中歎了口氣。盡管不是「完全」想像不到傑圖亞中將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要是表現出自己有察覺到的話,他很可能會像是要同舟共濟似的,把我卷進麻煩的事情之中。


    「提古雷查夫中校,到頭來,士氣就像是鹽巴一樣。要是沒有鹽就隻有死路一條,但隻有鹽也活不下去。」


    有別於傑圖亞中將那就彷佛是在宣告重要事情的態度,說出口的卻是極為平凡且理所當然的常識。


    對譚雅來說是莫名其妙。


    「恕下官失禮,但這就像是公理吧?隻有鹽的話就連料理都沒辦法。這種事就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我們也沒有理由要特別對此感到不安。」


    「提古雷查夫中校,下次你也去追一下世俗流行吧。帝都最近可正瘋狂流行著使用鹽巴的煉金術喔。」


    「……帝都人民是想成為鹽之煉金術師嗎?打算製造賢者之石嗎?」


    譚雅隱忍不住,不掩嘲弄地笑起。煉金術!又不是魔導科學尚未體係化之前的蒙昧社會。


    老實說,這就算是比喻……也比喻得不太好。


    「這種蠢事有誰會去做啊」這句多餘的話,不知道是該吞迴去,還是該吐出來。


    「有人相信能做出來。而且還是盲目地深信不疑,不論賭上多少財產都有辦法迴收本金。」


    「有成功的把握嗎?」


    「是零。就隻會嚴重失敗,把我們的萊希變成醃製品。」


    所多瑪與蛾摩拉,或是說鹽城。


    腦海中閃過討厭的詞匯,譚雅立刻否定這種可能性。這又不是因為蒙昧無知所誕生的神話世界。盡管確認到像存在這樣的邪神確實存在,沒辦法完全否定這件事是很可惡……認為目前沒有遭到幹涉而放心下來,是我太大意了嗎?


    「……閣下,後方,最高統帥會議有這麽派不上用場嗎?」


    「極為善良的人們,『被死者所支配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譚雅的腦袋沒能掌握到對話的關聯性。譚雅並沒有這麽清楚後方的氣氛,無法解讀在詢問最高統帥會議的內情時,被迴說「極為善良的人們,被死者所支配了」這句話的意圖。


    「提古雷查夫中校?」


    「咦?下……下官失禮了。請問被死者所支配是指?」


    要老實坦承自己難以理解,還真是件難受的事啊。可恨的是,這瞬間讓我深感自己在前線、擔任前線勤務太久了。


    「有聽過『至今以來所付出的犧牲』這句話嗎?」


    「以前,曾聽烏卡中校稍微提起過。」


    「既然如此,說起來就簡單多了。烏卡是怎麽說的?」


    還記得曾在本國的桌前極力主張停損的必要性。當時烏卡中校所提出的反駁,是由於犧牲太大,所以要求補償的意見太強烈了。這是太過協和號效應的感情論,老實說,我有大半難以理解。在浪費掉寶貴的人力資本後,還沒辦法選擇損害極小化,這甚至是殺人


    般的作為吧。


    真想問他們究竟是把人命當成什麽了。沒想到會從烏卡中校這般可信的證人口中聽到這種話──這種難以置信的心情還比較強烈。


    「老實說,我認為不該在私下毀損烏卡中校的名譽。」


    「哈哈哈,大致上是在主張不合理的感情論太過根深蒂固了吧?」


    「是的。」


    譚雅沒能理解烏卡中校的話語。


    或是該說她太過相信「再怎麽說,也不可能蠢到這種程度」吧。就算早就知道人是會變蠢的,卻不知道會變成超無畏級的大蠢蛋。


    這種事會有可能嗎?


    「作為看過帝國軍最高中樞的人,我就在此斷言吧。烏卡中校說的是真的。假設有問題的話,那不會是太過誇示,頂多就是說得太過低估吧。」


    「……下官非常難以置信。我們可是在戰爭喔!」


    驚慌失措,還出現動搖的譚雅大叫起來。


    對身為和平主義者的譚雅來說,和平有著任何事都無可取代的價值。人力資本可是最難恢複的資源。


    「我們可是在做著把人命當成薪柴不斷地投入戰火之中的愚蠢行為喔!」


    這種就像是把受過教育的勞動人口隨便挖掉的活動,要是讓世界銀行的經濟學家看到肯定會暈倒。這就跟伊波拉病毒和愛滋病一樣。就算說治療藥物的成本很高,但要是置之不理,就結果來說將會讓社會全體背負起治療藥物以上的成本。


    就算再貴,就算再苦,既然有著能用來解決問題的處方箋,我們就必須得認同這張處方箋。


    「不斷消耗著寶貴的人命,最後還沒辦法做出無法迴收的停損判斷?無法想像這會是有著一般知性的人所會有的言行。」


    和平基本上一項是能確實獲利的投資。


    沒錯,或許初期費用說不定很高。但是,比勉強維持著不斷虧損的事業要來得明智多了吧。


    麵對譚雅近乎慘叫的反駁,傑圖亞中將揚起曖昧的乾笑。沒有反駁,沒有訓誡,也沒有否定,而是無言的沉默。


    這樣還不如隨便說點什麽好了。


    要是身為理論之仆的參謀將校玩弄起文字遊戲的話,就還有一絲的可能性……這是他無言以對的意思。


    對於說不出口的事情,沉默是正確的對應。


    這是語言的極限,或是說理論的極限。


    「……後方逃避起浪費、虧損,而且還非生產性的現實了?」


    傑圖亞中將不發一語地拿出雪茄,突然剪起雪茄頭來。他緊接著劃起火柴,緩緩抽起雪茄的模樣,乍看之下就跟平時沒有兩樣。


    「在戰爭中追求名譽與榮耀的浪漫主義,說不定總算是殺光了。然而,尋求報複的報複心理想要符合犧牲的成果,卻又是另一種感情。宛如奇美拉般混合起來的怪物,正逐漸從輿論之中誕生。」


    「這種怪物就該用機槍的一齊掃射幹掉。鐵與血會替我們解決的。」


    物理法則會粉碎蠢話。


    就算再怎麽堅定地相信,世界都不會「依照你所相信」的方式運作。這對像存在那樣的家夥來說是不利的真實也說不定,但世界就是如此。並不是能特意介入的存在。


    「要是所有人都跟貴官有著相同的思考模式,這也會是一種權宜之計吧。不得不承認,我們是無可奈何的少數派。」


    「會是深信天動說的多數派與相信地動說的少數派吧。下官認為我們要成為教導愚昧大眾何謂現實的先驅者。為了勝利,或許有必要進行意識改革吧。」


    「提古雷查夫中校。作為實際的問題,貴官的意見甚至有著值得研討的價值喔……應該要承認,帝國必須戰勝內在的問題。」


    雖是自己說出口的話,但譚雅不得不對事態的可疑發展感到困惑。


    「要軍人在內務上勝利?難道有掌握主導權的把握嗎?」


    「傷腦筋的是,我一直以來都隻有作為誠實的軍務官僚在認真工作。姑且不論軍事機構的運作方式,對政治機構的運作方式可是一竅不通。是連一個能用的手段都不知道的初學門外漢。」


    「所以,要從現在開始?」


    「要學習,中校。就去學習邪惡的手段吧。首先,貴官也要成為共犯。」


    譚雅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討厭的字眼。


    「閣下是說『共犯』嗎?」


    「……沒錯。」


    「下官不得不感到困惑。」


    對身為一名合法且富有守法精神,屬於善良模範的現代市民的譚雅?馮?提古雷查夫來說,這是怎樣都難以點頭答應的邀請。


    犯罪可不是譚雅的興趣。


    所謂的法律,就隻是用來毆打他人的道具。要說的話,就算會是便利的刀械,也不該作為會讓自己被定罪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考慮到正是對法律的信賴擔保了市場信用的話,就唯獨不能犯下公然違反法律的行為。


    要是現代社會真有著能讓大眾意見一致的禁忌,就隻會是「違反」法律吧。


    「……貴官是經驗最為豐富的前線指揮官之一。最重要的是,具備著作為參謀將校的才幹。我不認為你會沒辦法理解現狀。」


    「閣下,請恕下官直言,正是因為理解,所以才會遲疑。」


    帝國軍參謀本部是個很嚴謹的上司。盡管分內工作嚴苛到殘酷的境界,也絲毫不會考慮員工所希望的配屬單位。


    不過,這就是綜合職的命運。


    隻要下令前往,不論天涯海角都要前去赴任;隻要下令去做,如果是合法的行政命令的話,不論任何事情都不得不去做。


    然而,這要基於一個大前提,也就是下達命令的上級是個明理的人。


    由於換了一個傻瓜來當經營者,所以得一麵幫他,一麵還要同時做著自己的日常業務,是會讓大多數的社會人士舉雙手投降的難題吧。要是被告知戰爭中的領導層拋下理智,還研討起不合法的對策的話?


    這對譚雅常識性的神經來說是件非常難以忍受的事。


    「恕下官失禮,還請閣下考慮到階級差距。」


    「唔?」


    「下官隻是個肩負著服從合法命令之義務的軍事機構的一員。」


    雖說是工作,但我可不奉陪一起闖紅燈。


    對譚雅來說,她終究深愛著合法的社會生活,並沒有想要犯罪,更何況是被拉攏成共犯,成為正式的犯罪同夥,她可受不了這種事。


    法律是要讓他人違反的,而不是自己要去違反的。


    盡管知道傑圖亞中將這名大人物的話中含有許多言外之意,不過一旦做起問心有愧的工作,這輩子就隻有這條路可走了。組織人一旦弄髒雙手,就要繼續「髒著手」度過一生可是大原則。


    不過,這跟日係企業的道理不太一樣也說不定。


    會是萊希內部的人事準則對非法工作很寬容嗎?……也就是說,具有能在必要時下令無視法律的結構在?


    對自負是正義之人的譚雅來說,這還真是個極為遺憾的世界。


    「閣下,就請容下官再說一次。下官就隻是一名受法律義務約束的軍人。不論是基於怎樣的意圖,違反法律規範的行為,就結果來說會是對帝室與祖國的反叛。」


    雖說這不是指法的精神,而是隻限於條文。畢竟,沒有明文規定就跟不存在是一樣的意思。


    「非常好。話說迴來,貴官的義務難道不是『防衛帝國』嗎?」


    「是的,閣下。」


    這是名目上的義務。


    對譚雅來說,這隻不過是契約上的注意義務。這該說是禁止兼差規定吧,除了帝國勝利以外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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