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戰線


    萊茵戰線的天空。在這片天空中飛翔的魔導師當中,也混著她——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要說和別人有什麽不同的話,她受領的是單飛命令。


    為什麽?


    因為高層是群蠢貨。


    所以她才會像這樣在前線飛行。


    在隻用三行就能說明的粗糙事由下被投入最前線。就帝國看來,這也是出乎意料的情形吧。但是,對因為高層的出乎意料,而被緊急選拔投入戰場的人來說,這可不是一句出乎意料就能解決的事態。


    她在北方戰線與協約聯合交戰時學到一點,那就是空中沒有掩蔽物。能遮掩身形的掩蔽物頂多隻有雲。以防禦力而言,所幸是魔導師,應該具備某種程度的堅固性。


    然而就算說是堅固,但也不是不會死。倘若問她想不想站在重視貫穿力的狙擊用步槍,或是口徑不能同日而語的機槍麵前,答案肯定是不。況且,沒有比魔導師更害怕孤立的兵科了。盡管如此,為了爭取戰術上的時間,上級依舊命令譚雅單獨飛行。


    區區一介少尉怎麽可能拒絕呢。就跟上班族一樣,隻能遵守職務規範。令人想哭的是,軍人並沒有拒絕權這種高尚的東西。而且她在航空戰技上付出的努力,還讓她在軍官學校時授獲了空戰技能章。事到如今,就算想哭著說她不會飛也沒有用。


    所以盡管不情願,譚雅也依舊得以領導地麵部隊的形式緊急起飛。理由是要她擔任前方警戒線的斥候人員兼空中警戒人員。西方方麵軍的管製部授予她的唿號是鷹眼。跟妖精比起來,還算是讓她喜歡。


    「hawkeye03唿叫指揮所,聽到請迴答。」


    她擔任警戒班所得到的臨時唿號是hawkeye03。職責是在前方睜大眼睛探查敵蹤,等發現之後立即傳達給進擊中的友軍。隨後在與接近中的敵集團保持一定距離,一邊接敵一邊繼續收集情報。視情況還得兼任管製,引導直接掩護軍團前進。


    然而遺憾的是,由於早在她進行引導前,指定飛行管區的管製官就遭到捕捉,導致這份工作變得相當艱難,隻能說是始料未及。


    「……hawkeye03唿叫指揮所,聽到請迴答。」


    考慮到在部隊遭到奇襲,逐漸陷入嚴重混亂當中的無線電狀況,譚雅不耐煩地持續發出唿叫的無線電能與地麵管製官取得聯係,或許該說是非常幸運吧。


    「這裏是第七野戰臨時管製所。唿號zard08。收訊不良,不過沒有障礙。hawkeye03,請說。」


    實際上,相當於空中的眼睛——由航空魔導師擔任的管製警戒人員,對於以地麵部隊為目標的所有軍隊而言,總而言之就是想要優先擊墜的目標。就跟她曾在諾登經曆過的任務是相同的情況。盡管這對無法確保空中優勢或魔導戰區優勢的軍隊來說,就相當是失去雙眼,但很少有兵科會比單獨飛行的魔導軍官容易狩獵了。


    反正置之不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所以在軍事行動上,都會計劃優先排除這種單位。


    「收到zard08。這裏也收得到訊息。即刻起開始支援任務。」


    「謝啦,hawkeye03。我們正缺眼睛。非常歡迎!」


    正因為如此,才會演變成得對正高興能獲得有效支援的友軍潑冷水的窘況。


    「hawkeye03唿zard08。盡管很突然,但請放棄我這邊的支援。我偵測到前方有大量機影靠近。」


    看在單獨飛行而受到敵方鎖定的魔導師眼中,這是不可抗力。要是在抵達同時就遭到敵軍襲擊,那麽在向友軍提供情報以前,首先就不得不采取自衛戰鬥。


    譚雅絲毫沒有想展現自我犧牲精神,冒不必要危險的意思。她維持最高限度的警覺心來保護自身安全。無論如何,既然是單飛,就得在遭到發現的瞬間逃離。


    因此,盡管引人注目並非她本意,但還是徹底發揮投入實戰實驗的九五式演算寶珠的性能提升高度。將加速與爬升能力發揮到極限,在敵航空機襲擊時,搶在對方逼近前緊急爬升到能夠勉強逃離的高度。同時預估來自地麵的對空炮擊,盡全力在下方形成防禦膜,這樣應該可以承受住一次攻擊吧。


    她為了生存所選擇的高度是八千英尺。這是在主的庇佑下,讓九五式能將各種情況化為可能後,新的實用交戰高度的極限。根據那個瘋子的說法,這是在神與人奇跡似的攜手合作下的成果,但達成這項技術革新的詳細過程,對於身為自由人的一名人類而言,實在是不愉快至極。最可恨的是,這東西不僅遭到詛咒,還隻有自己能成功運用,所以大概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專任實驗人員的身分吧。


    雖然就其他角度來看,其他人或許會形容這是「庇佑」或是「祝福」,但對譚雅而言,她可是百般不願意。這背後有著她不願遊說的理由。


    以前讀過的漫畫當中,有名犯罪組織的成員表示秘密會讓女人更加美麗,但這肯定是騙人的。畢竟這個寶珠愈是使用,那個「信仰心」就愈是會刻劃在精神上。變得隻能夠讚美主的我,迫不及待想要恢複內心的自由。


    算了,與其煩惱這麽多,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工作吧。即使隻是急就章也好。所謂在現實的逼迫下失去精神自由,正是這麽一迴事。


    「三點鍾方向,推測有中隊規模的魔導師隊正在急速接近中。」


    趁著提升高度的空檔,一邊將所見到的敵情盡可能告知地麵的管製官,譚雅一邊咬牙切齒,在心中狠狠咒罵起高層的無能。


    譚雅會像這樣淪為敵軍的標靶,全是高層忽略法蘭索瓦共和國從西方發動奇襲進攻的可能性這種嚴重失態所致。他們最大的失誤,就是將戰力集中與忠於追擊戰的教則,覬覦擴大戰果而正式開始蹂躪協約聯合吧。甚至還開始妄想能藉由征服並吞協約聯合。


    拜這所賜讓本國大唱空城計,愚蠢到招致西方進軍來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本來根據帝國的國防計劃,北方的定位是放在隻要貫徹遲滯作戰,就能充分維持戰線的程度上。北方方麵軍所背負的戰略課題,僅僅隻是支援實質上負責東北戰線的東方軍,協助他們與主要假想敵的聯邦對峙。理所當然,既然是以防禦優先的兵力,光隻是增加部分增援程度的攻勢,無法期待獲得「完全」的勝利。


    因此在進行本來未曾預想過的大規模侵略作戰時,參謀本部就企圖運用大規模動員的預備戰力,將協約聯合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然而軍隊的動員,卻讓事態迅速產生各種變化。所謂「兵者,國之大事」,在該對國家戰略要求謹慎時,帝國掉以輕心做出的輕率動員,就結果來說不論是否有這個打算,都已經刺激到周邊國家。


    就在帝國想要打擊協約聯合,進行有利於往後國防的「預防性的一擊」時,法蘭索瓦共和國也試圖抓緊帝國的破綻,趁機給予了帝國預防性的一擊。而那群幹出蠢事的高層,卻隻會大叫這出乎意料。


    就帝國而言,這或許是針對協約聯合的兩國問題發動的動員吧。但就對帝國軍事力持續增強而感到擔憂的鄰國而言,這種可能會讓包圍網遭到突破的事態足以令他們害怕。


    更別說是西方的法蘭索瓦,長年以來與帝國有著國境糾紛與領土問題,並曾數度爆發地區戰爭。抱持著這種火種的他們,不可能對帝國的意圖視若無睹。


    感受到壓力的帝國束縛在身上的鎖開始鬆動,但是為了撬開身上的鎖,屋主卻出遠門了。這對不得不對潛在假想敵感到戰力差距的法蘭索瓦共和國來說,是不可錯過的機會。


    諷刺的是,與曾針對要不要打破所製定的軍事戰略而進行激烈爭論的帝國截然


    相反,法蘭索瓦共和國是為了保證所製定的軍事戰略的有效性,而隻能選擇發動攻勢。


    「此外,一點鍾方向也確認到大隊規模的地麵部隊。外加上有複數機種不明的航空機正在急速接近中。」


    這於是讓譚雅落得得在天空飛行的下場。而且還塞給她不想要的東西當作自己的寶珠,丟到蜂擁而來的敵魔導師麵前。


    zard08收到。我方會立刻避開。」


    不論帝國也好,法蘭索瓦共和國也罷,雙方都在某種程度上對彼此的本領相當熟識。當然,法蘭索瓦共和國也十分清楚帝國采取內線戰略與包圍網對峙的狀況。因此,法蘭索瓦共和國的國防戰略就實際上來講,是將焦點放在該如何打破假想敵帝國的內線戰略上。


    他們的答案十分簡單。就是在帝國的大規模動員完畢前,先派遣主要的常備部隊,針對聚集帝國戰力根基的帝國西方地區發動突襲鎮壓,削減帝國的戰爭能力。同樣地,一旦帝國進攻第三方國家就立即展開行動,也是作為作戰的其中一環而早就預想好的狀況。


    不對,嚴格來講,是共和國身處的立場,讓他們不得不將等「帝國」采取行動後再立即對應的做法,作為一切行動的前提。目前的情況要是置之不理,將來很可能要與從東北方壓力解脫的帝國對峙。既然如此,就隻能趁還能確保優勢的「現在」行動了。


    原來如此,純粹以曆史洪流的觀點來看,北方戰線可說是一擊就能分出勝負。甚至可說是一瞬間。所以就通常的感覺來看,就連外行人也很清楚這場戰爭會迅速落幕。


    協約聯合想必會無力抵抗,落得向帝國投降的下場吧。這種未必有誤的分析,毫無疑問是非常具有真實感的未來景象。但若要專家來講,情況就會稍微有點不同。沒錯,要毀滅一個國家,隻花幾個月或許是相當迅速也說不定。但就軍事戰略上,讓主要戰力被牽製在一個地方好幾個月,實在是太過漫長了。


    如今的軍隊隻要數周就能動員完畢,以完全充足的兵力大舉進軍。考慮到這點,在目前的狀況下發動攻勢,對法蘭索瓦共和國來說會是個相當誘人的「選項」。而這就像帝國堅信此舉能拆除北方戰線長年麵臨到的國防枷鎖一樣,法蘭索瓦共和國也堅信能透過這一擊,一舉解決祖國長年煩惱的國防重大威脅。


    以北方戰線的勝利為優先。換句話說,高層想強調這是基於戰略的判斷……總之就是這樣。倘若不是蠢到未曾設想過這種事態,就是盡管有設想過,但卻過分低估事態的嚴重性。


    說到底,戰爭指導也太過輕率。「這對帝國而言是避免多麵作戰的妙計,同時也是宣告新秩序誕生的炮火轟響」等慶祝北方戰線大勝的愚蠢報紙與廣播,接連數日宣傳起突然發動襲擊的法蘭索瓦共和國究竟多麽殘暴無情。但對在前線戰鬥的人們來說,這些隻能在戰壕裏打發時間時當作笑話嘲笑高層,此外別無其他用途的政治宣傳,是發自內心地覺得怎樣都好。頂多是讓人想大叫,要是有餘力發送電波到前線來,還不如趕快多派點人手和物資過來啊。


    比起大義與理想,要是下處理眼前的現實,可就傷腦筋了。


    「敵前鋒魔導師集團已偵測我機。並且正急速接近中。」


    現實非常殘酷且單純。總之就是西方的方麵軍,得在主力返迴前當個打不還手的沙袋。會從留駐本國的部隊當中派遣教導隊,還有負責受領先行量產機種,進行實用評價任務的評價部隊臨時參戰,恐怕就是帝國已無餘力的證明吧。


    將本來應該在後方致力改善全軍質量的教育研究部隊逐次投入前線,本來相當於是末期國家才會做的禁忌舉動。當然這些部隊都具備一定以上的訓練程度,也不是不能作為救火隊使用。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落得被對意想不到的事態驚慌失措的本國,從工廠丟到最前線的下場。


    zard08唿叫hawkeye03。我方將立即派遣增援。」


    「hawkeye03唿zard08。我不會太過期待,但還是拜托你了。」


    在答謝的同時,譚雅也隨即開始脫離戰區。這次可以逃。那就不需要客氣了。


    「我機將退離此空域。」


    「hawkeye03,祝貴官武運昌隆!」


    在戰場上,友軍的支援或許是一線希望也說不定。但實際上,援軍有真正趕來的情況是少之又少,譚雅透過曆史與過去的經驗十分清楚。期待無法依賴的援軍,將自己的生命賭在樂觀的推測上是愚者的典範。所以她專心一誌地逃跑。


    「hawkeye03,收到。」


    思考著手便擁有的牌,譚雅近觀察點陷入憂鬱情緒,但她那不甘願的苦澀表情上,依舊有著不得不麵對現實的自覺。碧眼仿佛渴求人類睿智的哲學家般,透露出焦躁與煩惱;從櫻桃小嘴中發出的尚未變聲的稚嫩低鳴聲,是純真孩童對於蠻橫事態的憤怒。


    「……嗚……」


    隻不過,譚雅·提古雷查夫的煩惱其實很單純。那就是對強迫自己做超乎薪水的工作的憤怒,還有對無法貫徹安全規範的黑心職場的怨歎。這讓她甘願接受工會的存在,並發自內心地渴求勞基法。


    這可說是針對軍方的目的合理性行動,個人所抱持的煩惱吧。為有效消除飛行人員的疲勞,維持能承受連日激戰的集中力,軍方會提供飛行人員高熱量食物這點是還好。實際上,帝國的魔導師與駕駛員還被課以食用高熱量食物的義務。


    但就算是這樣,要問到想不想服用興奮劑,實際上也很微妙。更遑論是要將程度遠超過興奮劑,由那個瘋子與存在攜手合作的成果當成王牌使用。麵對這個特別強化狠毒的精神汙染效果的寶珠,哪裏還能夠猶豫啊。這本是早就該扔掉的東西。


    她就是這麽地不想使用九五式。她真的很不想依賴這個神恩浩蕩的演算寶珠。但要是不用就活不下去呢?這真是究極的選擇。


    對於米歇魯·霍斯曼中尉指揮的共和國第二二八魔導搜索中隊,今天本該是一成不變的一天。法蘭索瓦共和國軍的最先鋒部隊,成功達成戰略層麵的奇襲作戰。對於擔任先鋒的他們而言,就算奇襲效果開始逐漸喪失,即將改為突襲作戰,任務內容也依舊沒變。


    一方麵奪去意圖從混亂中恢複態勢的帝國軍雙眼,一方麵截斷他們的通訊線路。使敵軍孤立,同時妨礙他們建立有組織性的抵抗線,支援後續部隊擴大突破口。內容就跟前幾天賦予以霍斯曼中尉為首的這群老練軍人的任務相同。


    隻不過,在現實的戰場上,凡事都不會像戰爭電影或小說那樣伴隨著前兆而來。不論是任何情況。


    「golf01唿叫cp〈指揮所〉。遭遇到敵方哨兵。」


    「cp收到。判斷為鄰近部隊的直接掩護。立即排除,同時繼續搜索敵主力位置。」


    運氣不好的家夥。這是霍斯曼中尉所抱持的印象。畢竟是被中隊規模的魔導師,而且還是擔任軍團前鋒的自己的部隊追擊。雙方的戰力差一目了然。正因為如此,所以似乎早就察覺我方接近的敵魔導師才會選擇逃離。


    就對方的對應來看,他隨即明白那名敵兵也具備優秀的技術與瞬間判斷力。畢竟對方早已爬升到距離實用甚遠的高度八千英尺。正因為如此,才讓他不得不覺得對方的運氣不好。就算本事再高,運氣不好的士兵隻會短命。


    「golf01收到。隻不過,高度八千英尺啊,真是破釜沉舟的高度……」


    就算無法長期待在次高度,但想要逃脫就別無選擇,這點霍思曼中尉也很清楚。想要在目前的戰況下擺脫追擊,不是前往我方會猶豫追擊的環境,就是聽天由命進行低空的隨機機動。


    而長距離進攻的部隊一般來說,都會為了節省消耗而避免前往高度八千英尺進行追擊。對方的著眼點並不壞。


    「不過,因為太高所以構不著這種話,可是小孩子的專利啊。兄弟們,讓我們像個紳士一樣工作吧!」


    不能讓捕捉到的敵魔導師輕易逃脫,繼續活動。對霍斯曼而言,隻要考慮到任務內容,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聽到了吧?很好,mike小隊去排除敵哨兵。其餘人跟我去強行偵查。然後我們就這樣衝過防線。」


    帝國警戒線薄弱的現在,是共和國最大且絕佳的獲勝機會。這是參與本次作戰的將官乃至於基層士兵所徹底奉行的一大原則。不能在以遲滯防禦為目的的臨時防線上浪費時間,放任敵方的主要戰力折返迴防。


    正因為如此,搜索魔導部隊被期待能基於過去的強行偵查,也就是接觸敵方防線以盡可能收集情報的做法,更進一步地達到擾亂敵方戰線的目的。一旦擾亂成功,就可期待出現突破缺口。自覺肩負著讓共和國獲勝的重責大任,他們抱持著絕不撤退的決心。


    「收到,我立刻就會跟上。」


    小隊長話一說完,mike小隊就迅速爬升展開追擊。當然,一旦達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是共和國的精銳,也得承受激烈的消耗吧。能夠承受實戰的高度,一般是以四千英尺為基本,就算再怎麽勉強也隻能維持在六千英尺。


    就這層意思上,選擇八千英尺的敵兵相當聰明。實際上,這次的追擊恐怕會消耗掉mike小隊的戰力,讓強行偵查的規模實質上降低到兩個小隊。就引誘與拖延戰力的觀點來看,敵哨兵做出了極為優秀的貢獻。我們正在與如此值得尊敬的對手戰爭啊。


    「engage。fo one〈注射半主動式導引攻擊〉、fo one!」


    然而霍斯曼中尉陷入沉思的寂靜,隨即就遭到部下傳來的無線電通訊打破。身為中隊長的他傾聽起戰區無線電,部下的聲音反複宣告已展開封入幹涉式的長距離射擊戰。同時,眼前的敵兵出現新的動作。恐怕是理解到逃離不了。敵影迅速迴轉,就像是要狩獵似的朝mike小隊突擊。看來是要轉守為攻了。


    「fo two〈發射熟導引攻擊〉、fo two!怎麽可能,居然避開了!」


    部下透過無線電傳來的困惑聲,蘊含著對自己遭到突擊的驚訝,以及瞬間發出的射擊遭到避開的動搖。霎時間,就算要猜測敵魔導師的意圖,相對距離也在瞬間遭到縮短的mike小隊,與敵兵的距離已縮減到中距離。


    盡管離得有點遠,但在隱約察覺到mike小隊開始采取纏鬥激動時,他就確信他們足以應付這個情況。是想藉由混戰來爭取時間嗎?就瞬間能采取的戰術來看,這個選擇並不壞。但對手不是中隊而是小隊規模。小隊規模的合作模式,對於擾亂作戰會是相當強力的束縛,對單獨的魔導師而言是令人絕望的戰力差。是該向對方的勇氣與決心獻上敬意,但這是有勇無謀之舉。


    「敵兵衝鋒了!散開!散開!」


    同一時間,mike小隊的隊員散開,特地將戰鬥隊形重新編組成纏鬥編隊。他們的目的終究隻是排除敵軍的雙眼,支援後續的攻勢。奮戰中的對手恐怕不知道,早在他被捕捉到的時候,搜索魔導中隊的任務就等同是已經達成。也就是擊潰雙眼。因此,就算被稍微阻礙一點時間,也沒什麽好擔憂的。


    「交叉射擊三連發!術式準備!要發射了,fo three〈發射主動式導引攻擊〉!fo three!」


    故意保持能迎戰突擊的距離,同時確保交叉火網的射線,部下們的技術與合作默契,就跟教戰守則一樣理想。敵魔導師闖進了封入術式的術式封入彈頭的射線當中。就算敵魔導師占有速度優勢,對於守株待兔的一方來說,想要直接命中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然而對以霍斯曼中尉為首的他們來說,接下來的情況卻超乎他們的預測。毫無疑問是遭到直擊了。能讓泛用規格的防禦膜瞬間剝落,甚至能打穿堅固防禦殼的軍用爆裂術式的統一射擊,直接命中了目標。


    「fo three!fo three!該死!怎麽會這麽硬!」


    複數的封入彈頭在敔動術式瞬間,確實讓敵魔導師遭到爆炸火焰吞沒。明明就是如此。


    「那個」的行進方向毫無紊亂,宛如飛在無人的天空般,肆無忌憚地縮短距離。不是透過理論,而是透過感覺意識到發生了某種糟糕的狀況。隻不過人類這種生物,早已伴隨著文明進步喪失野性的嗅覺。


    「mike3!check si!check si!〈背後,在背後〉啊啊,混帳!」


    就在眨眼般的瞬間,部下被「那個」闖進懷中。他的胸口不祥地長出一把清晰可見的魔導刀,然後就如同在餐桌上切割晚餐般,以細心且毫不粗魯的動作,一鼓作氣地揮開刀刃。


    「pan-pan、pan-pan、pan-pan!(注:求救訊號)」


    「那是什麽!那是什麽!那家夥!可惡,fo four〈發射空對空機炮〉!」


    錯綜複雜的無線電通訊。那是什麽?那究竟是什麽?隔著雙筒望遠鏡,在自己凝視的雙眼前麵展開的景象。那副慘狀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在空戰機動方麵,是全中隊首屈一指的mike小隊。他們居然被恣意擺布,遭到玩弄?……這不可能——他不自覺地喃喃說道。魔導師是能做到這種程度……做到這種程度的兵科嗎?


    「mike1?mike1?」


    等迴過神來時,mike小隊早已是等同半身不遂的慘狀了。一號與三號遭到擊墜,四號的演算寶珠機匣恐怕被擊中了。此時正在失速墜落中。進行掩護的二號勉強還支撐得住,但恐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該死,bravo小隊、golf小隊迴轉!迴轉!要去掩護mike小隊了。」


    對霍斯曼中尉來說,他不可能對眼前發生的部下困境視若無睹。連忙指示在他指揮下的小隊迴轉,以最大戰速趕去掩護mike小隊。


    但他心中仍然存在著「為什麽?」這個疑問。魔導師就算實力會因人而異,但會到如此一麵倒的程度嗎?據傳帝國的魔導師當中,有一部分會持有經過特殊調整,稱為特規機的演算寶珠,並運用與生俱來的高輸出魔力武裝自己。


    但就算是這樣,也頂多是能跟兩人小隊勢均力敵。聽說就連named級別的怪物,也大多是強化打帶跑戰術的家夥。在對魔導師戰鬥中,不是各個擊破,而是以小隊規模為對手正麵交戰,簡直教人難以置信。


    「敵兵進入射程了!」


    然而,身為中隊長的霍斯曼完全沒有時間煩惱。bandit已進到我方的射程範圍內。摒除一切無關戰鬥的雜念,以長距離編隊規模發出狙擊術式的指示。就算距離稍遠,但兩個小隊規模展開的彈幕絕對不可能落空。


    對方想必也清楚這點。隻見他宛如教戰守則般,急遽采取了迴避機動。直到這邊都還可以接受。但問題就在於,他為什麽能像是毫無重力般地輕盈飛舞?


    「fo one!fo one!」


    但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對,是宛如惡夢般的事情是,對方防禦膜的堅硬程度。就算長距離射擊是以射擊精度為重,但好歹也在誘導幹涉式中混入了爆裂式。哪怕攻擊幾乎遭到迴避,也不可能完全避開漫天蓋地的爆炸範圍。


    然而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展開迴擊,甚至讓人不禁湧出「這是在開什麽玩笑」的想法。


    「要衝鋒了!掩護我!」


    是判斷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吧。golf02拔出近戰魔導刀發動呐喊衝鋒。這是正確的判斷。哪怕防禦再堅硬,也不可能在近距離遭到魔導刀攻擊後還能平安無事。既然長距離射擊戰無法解決對方,盡可能集中火力也是合情合理的戰術。


    「得手啦!fo two,fo two!」


    唿應他的衝鋒,全隊懷著在難以迴避的中距離下交戰的覺悟前進。同時發揮出以named殺手之名威震他國,共和國傳統的統一射擊的真功夫。以六把狙擊術式與一把代替煙霧的爆裂術式進行的突擊支援射擊,確實直接命中了敵魔導師……理當是這樣才對。


    「仍然健在?這怎麽可能!」


    「golf02,散開!散開!」


    然而,在承受到牽製兼掩護的中距離射擊後,敵魔導師卻仍然健在。吃下能將半吊子的防禦殼瞬間貫穿的狙擊術式後還能飛行?盡管突然目睹到這難以置信的情況,他們卻沒時間慢慢思考這個疑問。


    至於試圖發動近戰攻勢的golf02,則是在mike2的掩護下勉強逃出生天。外加上,敵魔導師發出的射擊,就像將我方的防禦膜視為無物般撕裂,轉眼間解決掉兩名隊員。


    「我們上當了!該死的混帳!」


    哪怕再不甘願,他也明白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


    前往高度八千英尺的退避行動是欺敵。是誘使我方分散戰力的戰術行動。無法在高度八千英尺下進行戰術行動是一般常識……但這項前提已遭到顛覆。徹底上了敵人的當,讓部下遭到各個擊破,自己竟犯下如此蠢行。咬緊下唇,盡管難以吞下讓部下傷亡的憤慨,霍斯曼中尉依舊理解到目前的處境。他們遇到了怪物——未知的named。


    「mayday、mayday、mayday!我方遭遇到敵新型機!」


    「該死!什麽輕鬆獲勝啊!golf01唿叫cp,緊急事態!我方遭遇到未知named,請允許rtb〈返迴基地〉並要求增援。」


    帝國軍技研工廠審查委員會


    所謂的新型兵器,不是隻要技術夠新就好。包括成本在內,可維修性與運作率等要素皆具有決定新型兵器生死的價值。但另一方麵,也有許多要素必須實際在前線運用才能做出評價。


    盡管對於參謀本部是最糟糕的惡訊,但與法蘭索瓦出乎意料爆發的西方戰役,對九五式的開發小組而言,可是盼望已久的實戰機會。隨後在技術人員全員出動下,期盼得到成果的九五式平安達成了實戰證明。而且還以極為優秀的形式,辜負了他們原先的預期。


    「戰果如何?」


    「相當出色。擊墜六,擊破三,行蹤不明三。根據觀測班迴報,就連行蹤不明的那三名,能返迴基地的可能性也相當渺茫。」


    就算失敗也理所當然,畢竟是基於奇跡般的實驗完成的兵器,然而在實驗運用後卻獲得驚人戰果。九五式獲得的戰果,足以讓笑不攏嘴的技術研究所負責人們,意氣洋洋地給予讚賞。


    當然,使用者的技術也不容小覷。提古雷查夫少尉確實是足以授獲銀翼突擊章的戰鬥能手。但光是如此,不可能顛覆如此程度的戰力差,獲得這種輝煌戰果。


    「這實質上,幾乎算是單獨殲滅一個中隊了。」


    就隻是沒有達到全機擊破,但也獨自擊退了一個中隊,這所代表的意思,除了壓倒性的質量優勢外別無其他。是理論值可能化作現實的實證。


    「嗯,沒想到竟會到這種程度。」


    就常識來看,這隻能說是難以置信的成果。除了革新以外,別無其他言詞可以形容吧。透渦技術革新,另一個境界的戰鬥已揭開序幕。


    「是啊。從艾連穆姆工廠的實際成績來看,我還以為會是多麽慘烈的缺陷機械呢。」


    曾對維持開發懷有質疑的將校近似自嘲地發出感慨。曾經擔憂的東西在掀開蓋子起來一看後,竟發現能將至今以來的失敗一口氣全麵打消的輝煌成果。既然能達到如此成果,那過去的一切就不算什麽了。就連成本方麵,也隻要量產就有辦法壓低。


    「不,實際上這確實是缺陷機器沒錯。」


    然而對於這語帶感慨的讚賞,技術部狠狠潑了一盆冷水。他們十分清楚運用方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革新的技術。期望能達到革命性的質量改善。這一切倘若要技術部表示的話,很不幸地隻是個幻想。


    既然是夢,就得讓他們早點醒來。


    「這是什麽意思?就戰果來看,可是能單獨獲得超乎期望的戰果啊。」


    「沒錯。這可是能改變魔導戰型態的產物吧。」


    九五式的確是在實戰中獲得豐碩戰果。這是事實。性能方麵也與現世代有著極大差距,就算稱之為次次世代也不為過。借助四機同步機構讓魔力轉換固定化在實戰運用以及其蘊含的可能性,這種能夠將幻想化為現實的技術,想必讓運用方垂涎三尺吧。


    畢竟將魔力固定化,能如同子彈般保存下來的技術,在戰術價值上簡直是不可限量。能夠隨時隨地活用儲備的魔力戰鬥,實際上等同是消除了魔力保有上限。


    「過去在批判中指出的各種擔憂,全都在實戰中遭到反駁。我們是這樣解讀的。」


    這是某位參謀將校的低語。實際上,實戰的結果勝於雄辯。借助四機同步實現四倍的輸出,讓戰鬥能力提升到嶄新的境界。在得知這是可行的技術後,運用方當然會渴望立刻擁有。


    「成功案例就隻有一件。除了技術檢驗的目的外,這項計劃是徹底失敗了。」


    但就技術人員的觀點來看,他們並不是為了推銷技術才將九五式投入實戰當中。就實際情況來講,是想要透過實戰實驗查出問題所在,才試著在西方戰役爆發時投入實戰運用。姑且不論技術方麵,首先就不曾考慮過量產。


    「其他的案例呢?」


    畢竟最佳的成功案例,同時也是唯一的成功案例。要說到有沒有常態量產的頭緒,隻能說連能否重新製造出來都令人質疑。對於難以找出可運用人員的魔導相關技術,僅有一人成功運用的寶珠,實在是不可能作為兵器量產。


    「在比較嚴重的案例中,甚至曾在工廠引發爆炸意外,犧牲掉整個小隊的人員。」


    畢竟這是會常態性的爆炸,因為電路不完善而自行崩壞的東西。雖然隻要以魔力成功覆蓋過一次,之後確實是能夠盡情使用,這點已經由實戰實驗獲得證明,但最關鍵的覆蓋成功率卻是令人絕望的水準。


    當中最糟糕的案例,是在同步實驗失敗後,四倍的魔力爆發在相乘效果下,將運用實驗中的小隊整個炸飛。而且還是包含中央直轄的教導隊與先進技術檢證團的精銳等一整個小隊。


    「……隻不過,這能讓魔力增幅吧?這可是難以放手的魅力啊。」


    「能妥善運用的人,就隻有提古雷查夫少尉一個。其他的驗證人員,能不被炸飛就是最好的成果了。」


    所以身為開發方、身為技術人員,都不得不基於良心做出嚴厲警告。當初請求維持開發的技術人員們,就隻將重點放在技術層麵的革新性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與旗下小組成員,就隻是在衝動性的研究精神刺激下,想要追求「所能做到的極限」而一心埋首在開發之中。隻不過在冷靜下來後,他們也是最能理解這項技術的危險性與困難度的人。


    也不得不理解到這一點。


    「不是有成功案例嗎?隻要再重現一次不就好了?」


    「……艾連穆姆工廠差點就要消失了喔。提古雷查夫少尉的成功案例,盡管這不是技術人員該說的話,但幾乎是在莫名其妙下偶然成功的產物。」


    借助四機同步進行的魔力轉換固定化,所具備的危


    險性遠大於原本的預測,這在分析過觀測值後已經獲得證實。盡管實驗奇跡似的成功,但假如失敗的話,就所觀測到的魔力量來講,可是足以將整座艾連穆姆工廠炸成灰燼。所以就常理來判斷,會造成如此損失的實驗,是不可能經得起一再的失敗。


    「你說偶然?」


    「在魔力失控導致核心即將融解的瞬間,失控的幹涉波剛剛好形成一致,才勉強在核心融解之前達成同步。」


    這對技術人員來說,雖然是讓人想抱頭大叫的結果,但總而言之就是「莫名其妙」就成功了。目前隻能夠知道,失去控製的魔力是在偶然下自行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但就算想進行更進一步的驗證,到頭來也依舊隻能說是偶然。


    硬要說的話,隻要讓魔力失控,再巧妙地進行調整,說不定就有辦法重現。不過這種結論有也跟沒有一樣。這不是能正常重現的結果。就像是打下來的雷,碰巧造就出一尊鬼斧神工的雕像,然後要人以手工的方式重現一樣。


    「因此,失控的魔力引發了魔力轉換固定化現象。總而言之,這是近乎奇跡的偶然。」


    就連在實驗報告書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都注明「這是基於神的作為才得以成功」,就能夠推測這是多麽奇跡的事情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態。這是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偶然產物。


    就連完成九五式的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也放棄繼續開發。他表示:「再繼續下去是冒犯這項奇跡,是不敬上帝的傲慢之舉。」連這些徹底的技術專家,最後都做出「這顆演算寶珠是唯有神選之人才能夠使用的道具」這種結論,就能猜想得到這究竟有多麽困難。


    「也就是說?」


    「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硬是拿來運用。這就是目前的狀況。」


    總之,就隻知道這種程度的事。不論是解明原理,還是再次重現,都必須花費莫大的時間與勞力。而且成功機率不論怎麽推算,都隻能得到不值得一賭的數字。


    「幹脆拱提古雷查夫少尉當英雄吧,這樣說不定還比較劃算。」


    「……我同意。這樣所能獲取的利益比較大吧。」


    所幸提古雷查夫少尉是以如此年輕——或是說明白點,以如此稚齡就授獲銀翼突擊章的人才。讚揚她的實力,對於政治宣傳也比較方便吧。


    幼年學校 宿舍


    我,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裏亞科夫總是起得很早。


    「維夏!起床了,維夏!」


    「唔唔唔唔,早安,艾勒。」


    正確來說,是因為漂亮的朋友總是會叫我起床,才讓我得以維持早起的生活。這名好心腸的艾勒不僅身高比我高,身材也盡管苗條,但該凸的的地方也凸的很明顯,有著一副任性的好身材。明明有著這種好身材,卻與早晨的低血壓無緣,還有著善解人意的個性。


    雖然我身高隻比她矮一公分,身材也算是苗條,但上天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麽艾勒明明跟我過著相同的生活,特定部位的發育卻會有著如此差距,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不論是誰,在升上幼年學校後,都會想窩在早晨溫暖的床鋪上賴床。畢竟與宿舍的朋友們愉快地通宵聊天,是這裏為數不多的樂趣。而艾勒也是個熱愛熬夜聊天的人。大多時候還是我比她早上床睡覺。


    盡管如此,她卻總是比我早起,真是太不合理了。也就是說,這是不論我再怎麽努力都很難改變的個體差異。


    不過說是這麽說,但我意外地不討厭我這個善良的朋友。


    一般就算不是誌願役,基本上魔導師適任者都會半強製地遭到征募,丟到幼年學校裏頭接受訓練。麵對嚴厲至極的規律生活,還有魔鬼教官不絕於耳的怒罵。我之所以沒有一直怨恨上帝,正是因為這段美好的相過。


    但與這名好友共度的生活,大致上也隻預定到今天為止。盡管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實際的感受,但今天我和艾勒就要配屬到實戰部隊。雖然希望能配屬到同一個部隊,不過看來是沒辦法太過期待。


    與其說是穿著軍服,倒不如說是被軍服穿著的我們,要說是軍人也確實是名軍人。而且不知這是因為什麽樣的命運,讓我們具備魔導的資質。


    於是我們成為了帝國傲視世界的偉大帝國軍的魔導師。正確來說,是預定成為的雛鳥。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西方萊茵戰線的補充人員,等到迴過神來,已經被丟到西方方麵軍的宿舍裏。


    基於軍人的義務,必須要為了親愛的祖國,在危機四伏的西方擔任護國壁壘,夙夜匪懈地刻苦精勤……的樣子。我好歹也算是偉大帝國的臣民,也曾想過要為了國家奮鬥,但總會覺得小人對勁。這也難怪,畢竟我的故鄉是雪白瑰麗的莫斯科。雖然我那模糊的記憶中,還殘留著共產主義思潮這種不怎麽美好的迴憶。拜這所賜,讓我有著與雙親一起投奔親戚的亡命經理。雖然我當時還小,那段日子對我來說隻是段記不太清楚的迴憶,但身為一名純粹的帝國軍人,我似乎稍微有點不夠資格也說不定。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收養我的姑媽夫妻。第二順位,則是感謝賜予我每天糧食的神。


    「我開動了。」


    有別於後方的飲食生活,前線附近的士官餐廳是以不新鮮的蔬菜與罐頭食品為主,如今我也已經吃習慣了。就連到部第一天,那個吃起來像野戰糧食,害我不經意哭出來的餐點,最近也覺得比較好吃了。


    「維夏有在聽嗎?你配屬到的小隊,聽說是由新的小隊長指揮的呢。」


    所謂的用餐時間,就是大夥聚在一塊愉快聊天的時間。外加上是在這種時期與場所,所以話題無論如何都會偏到我們的配屬單位上。


    「真的嗎?現在這種時期,怎麽可能還特地配屬新任的小隊長啊?」


    「才沒有錯呢!」


    「艾勒,冷靜點啦。」


    當然,這些大半都是毫無根據的傳聞。我曾經耳聞過,隻要在部隊裏待得夠久,就有辦法探聽到自己甚至於隊友的配屬單位,我也認為這是有可能的。不過理所當然的,雖說是士官,但像我們這種幼年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在軍隊裏根本搞不懂東西南北,更別說去探聽這種消息。


    說是這麽說,不過我也非常關心自己的配屬單位。而且,我的朋友在奇怪的地方上消息特別靈通。


    「可是,真的嗎?我們是補充人員耶。會特地讓我們到最前線組成新小隊嗎?」


    「維夏,理論上雖然是那樣,但我保證這件事不會錯。畢竟,我可是親耳聽到人事官他們這麽說的喔。」


    不過我最在意的一件事情就是,艾勒到底是從哪邊若無其事地探聽到這些情報啊。又不是小學老師,軍隊的人事官會在有人的地方討論人事問題嗎?……還是別想太多吧。


    「艾勒……我有時會覺得你該不會是來自遠東的忍者吧。」


    「哈哈哈哈哈。好女人總是伴隨著秘密喲,謝列布裏亞科夫同誌。」


    「好了披。話說迴來,你知道是哪邊的新編成小隊嗎?」


    「啊,不是新編成的小隊,是全滅小隊的補充人員喔……基本上。放心吧,聽說那個小隊長可是持有銀翼的老練軍人喔。」


    霎時間,我無法理解自己聽到了什麽,等到好不容易迴過神來後,我那悠哉的腦袋就因為太過驚訝,而在瞬間發出反應。


    「銀翼?……銀翼是指那個銀翼突擊章嗎!」


    「喔喔,瞧你嚇得驚慌失措的樣子。」


    「咦?」


    「維夏還是一樣表情豐富呢。」


    朋友精明地控製音量,在不引起餐廳其他人注意的程度下低聲大笑起來,之後再向她道謝吧。不過話說迴來,居然有人能活


    著領到銀翼突擊章啊……與其說帝國軍人厲害,倒不如說——人類還真是厲害呢。


    「對了,你應該也知道自己的分發單位吧。」


    「沒錯。我是支援炮兵隊的觀測班。負責在後方打混摸魚喲。」


    「你呀……要是掉以輕心,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事喔。」


    說是這麽說,不過朋友會待在安全場所的消息讓我羨慕得要死,同時也感到由衷放心。


    「哎呀,悠哉過頭了,用餐時間要結束啦。維夏,趕快吃吧。」


    「咦咦,也是呢……啊,我的牛奶糖呢?」


    「喔喔,瞧你留著沒動,我就幫你吃掉嘍。」


    畢竟,這個愛惡作劇惹人生氣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幾天前)帝部


    「你說調任嗎?」


    讓她擔任九五式演算寶珠專任實驗人員,當作實驗白老鼠對待的技術研究所發出的調任通知。懷著度日如年的心情殷殷期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滿意足地收下了這份通知。終於……她的申請似乎終於通過了。這樣精神也能獲救了。現在立刻前往新的部署去吧。


    「是調任沒錯。高層似乎不打算讓ace繼續閑置了。是去擔任第二〇五突擊魔導中隊的第三小隊長。」


    考慮到連教導隊部得參戰的緊迫戰局,會被分配到最前線也是無可奈何。倒不如說,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到最前線擔任小隊長,比起目前被當成實驗白老鼠惡整的現況好得多吧。


    總算是能擁有部下。這樣就能把自己過去獨自進行的工作分配下去。就算會讓高層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部下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還能拿來充當肉盾。算了,隻要別太無能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麽做吧。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令人高興的事態。


    「還有恭喜你了,少尉。根據先前的戰功,我們決定授予貴官航空突擊章。不過跟銀翼比起來,這或許有點可笑就是了。」


    「謝謝長官。」


    譚雅甚至露出符合年齡的笑容簡單答禮、她隨後興高采烈地返迴宿舍,迅速整理行李。不過軍人本來就沒什麽私人物品。就算她在生物學上是女性,但對譚雅而言,衣服總之隻要穿起來整潔體麵就夠。手邊的衣物頂多就是軍服。隻不過,由於既有的尺寸她都不能穿,所以是逼不得已領取治裝費去訂做的特製品。


    盡管如此,這種程度的私人物品,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打包裝進軍官旅行包。在作為臨時派遣駐點的宿舍,向管理負責人提出調任命令與任命書,同時簡潔地感謝他過去這段日子的照顧後,搬家手續就算是完成了。


    之後就是立即前往所指定的部隊。說到底,這本來就是在前線發布的任命書。所以也省下送行會或惜別宴這些麻煩的社交禮節,隻求能盡早到任。因此在取得防空識別區內的飛行許可後,她就立刻背起打包好的行囊,朝指定的友軍集合地點飛去。


    所幸盡管戰情告急,這仍然是後方據點之間的移動。在平安無事完成短程飛行後,抵達基地後還不到兩個小時,譚雅的身影就出現在友軍部隊的中隊長眼前,高聲念著到任報告。


    「我是今天起配屬到第二〇五突擊魔導中隊第三小隊長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即刻起前來報到。」


    「來得好,少尉。首先歡迎你來到這裏。我是中隊長,伊倫,史瓦魯柯夫中尉。」


    麵對依照頒布的任命書到任的小隊長,中隊長邊確認到任文件邊表示歡迎,完成整個配屬手續。依照軍隊規定進行交流的兩人,邊進行事務性對話,邊不著痕跡地以視線打探對方。說到底,雙方都是軍人,軍人無法選擇自己並肩作戰的對象。所以既然無法選擇,最起碼也要知道對方的為人,否則無法在戰場上生存下來。這是相當正確的道理。


    「是的,史瓦魯柯夫中隊長。今後請您多多指教。」


    「很好。就讓我們速戰速決吧,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指揮小隊的經驗如何?」


    而至少令譚雅高興的是,就第一眼的印象來看,調任單位的長宮是個極為正統派的魔導師。中尉階級的中隊長。就年齡來看,恐怕具備相當久的從軍經驗。此外,還可根據他配戴的從軍章推測,他的實戰經驗也很豐富。


    特別是那幾個表揚他曾參與過小規模戰役的勳章,想必具有一定的擔保性吧。因此就第一印象來說,看來不用擔心是比敵人還恐怖的無能長官了。由於不能選擇長官,所以長官如果是個跟搞垮緬甸、英帕爾戰線的那名傳說軍人一樣的家夥,就隻能做好覺悟,哀悼這起不幸的事故。


    「在正式任官後,這是第一次。」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也同樣在觀察提古雷查夫少尉。不能否認,當他看到一名幼女大搖大擺來到自己位在中隊指揮所的辦公桌前時,是稍微困惑了一下。畢竟上頭傳來的聯絡,就隻說要派在北方戰線有過實戰經驗,同時還是擔任中央的教導隊勤務的魔導師,轉派到自己隊上。


    史瓦魯柯夫中尉原本以為來的會是名從基層幹起的千錘百鏈的老兵。畢竟說到教導隊所嬲的少尉,會推測是從士官磨練上來的老練軍人也是無可厚非的事,而既然是老練軍人,那在各方麵上都很值得依賴。更別說來的可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肯定是名實戰經驗豐富的強者。所以直到今天,在目睹到眼前這個以標準姿勢敬禮進行到任報告,比自己的女兒還要年幼的小鬼前,都期待能將隻有老手才能應付的最難搞的小隊交給對方指揮。


    「……少尉,我就直說了。」


    隻要沒有偽造經曆,或是中間有什麽誤會的話,史瓦魯柯夫中尉眼前這名立正站好等待他發言的少尉,確實是名建下彪炳戰功,由高層派來對應西方惡劣戰況的其中一名重要戰力吧。但名選手跟名教練是完全不同層次的問題,而此時的狀況讓他不得不懷有相同的擔憂。


    「我們第二〇五突擊魔導中隊照規定來講有三個小隊,但實際上早在戰爭初期,就已經衰減到不足兩個小隊,人員一直無法補滿。」


    因此才會重新分發第三小隊的小隊成員與小隊長作為補充。就實際上來講,就算小隊員全是閃亮亮的新兵,史瓦魯柯夫中尉也很清楚自己沒辦法抱怨什麽。但正因為是這樣,他才會希望負責指揮的小隊長是經驗豐富的老練軍人。


    「……你能指揮好由幼年學校的新兵組成的小隊嗎?」


    說難聽點,由小孩子率領的菜鳥小隊別說是派上用場,根本就是累贅。不對,豈止是累贅的程度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有這個餘力邊打仗邊照顧小孩,哪裏還會打得這麽辛苦。


    針對這項疑問與是否要立刻換人的判斷根據,他發出了這個詢問。而對於這個問題,提古雷查夫少尉的答複非常簡潔。


    「請命令我這麽做。」


    沒有多費唇舌,就單純隻是述說事實的沉著語氣。盡管如此,她迴視史瓦魯柯夫視線的雙眼中,蘊含著桀驁不馴的自負與對自身能力遭到質疑的憤慨。


    「這樣我就會做給你看。」


    這句話也同時展現出她堅決不可撼動的自信。這是超乎期盼的答複。既然實戰經驗者斷言「請下達命令」,就要相信他在下達命令後一定能達成目標,是信賴的第一步。


    「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我會期待的。」


    「是的!」


    最主要還是因為,她是教導隊出身的銀翼突擊章持有人,值得給予某種程度的信賴。


    譚雅也隱約察覺到,史瓦魯柯夫中尉會姑且接受自己的發言,理由是因為自己配戴的勳章。這也就是說,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身為一名軍人的價值,就隻有這麵勳章。


    就這點來講,還真是非常感


    謝銀翼突擊章。她別說不想被當成勳章的附屬品,想立刻拋棄的「白銀」別名,反正除了精神的san值檢定外,目前也沒造成任何實質損害,而且還為她帶來了正麵評價。


    這算是值得歡迎的情況吧,在保持軍人麵貌的表情下,譚雅暗自計算起損益得失。受到好意與好評,至少比受到敵意與侮蔑好得多吧。


    「很好。那就立刻說明狀況吧。」


    「是的,麻煩您了。」


    於是,對彼此抱持至少一定程度的好評價的雙方,決定先相信對方,以專注在完成各自的義務與工作上。接下來是工作的時間了。


    「就如同貴官所知的,目前大陸軍的主力正在急遠重編與集結當中。」


    西方遭到法蘭索瓦共和國戰略性奇襲的帝國,盡管初期確實是陷入混亂,但縱觀首戰的情況,大致上皆有良好的對應,將戰況維持在能給予如此評價的程度。盡管這仍改變不了遭到壓製的事實,但這也是國防方針所指示的內線戰略的一環。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盡管有接受中央駐守部隊的增援,但成功阻擾敵軍攻勢的西方軍,可說是完全盡到方麵軍的義務。


    「盡管如此……他們也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趕來西方戰線增援。」


    問題就隻有一點。原本用來反擊的中央預備戰力與大陸軍,全都基於參謀本部那些大人物的判斷,作為什麽一舉解決諾登問題的策略派往北方,導致無法執行原先的國防計劃。


    「西方軍盡管想盡快獲得援軍協助,但也預計必須還需要一段時間。」


    根據原先的計劃,在發布動員令後的二十四小時以內,包含先遣的近衛師團在內共有三個師團緊急增援;七十二小時以內則會有十個師團從中央緊急增援。而說到大陸軍本隊的防禦計劃,則是會在道之後的一個星期內,先後投入相當二十個師團的雄厚常備軍與相當六十個師團的後備軍人,這種名副其實具備壓倒性規模的戰力。


    正因為如此,西方軍打從一開始就沒預想過,需要獨自進行遲滯作戰將近一個月。想當然,既然計劃中有考慮增援,就算是遲滯作戰,作戰行動也依舊著重在抑製西方軍的人員損耗。


    西方軍所擁有的作戰計劃,終究隻有不到大規模反擊程度的有限防禦作戰。


    然而無視於這個前提,輕率地將大陸軍投入諾登戰區的代價,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高層顯露出的慌張模樣、不得不出動教導隊救援的情況、不計代價匆忙建立西方防線的態度,都再再述說著這個事實。甚至連本來會基於保護軍事機密的理由而禁止帶出本國工廠的九五式,也以繼續評價實驗的名目作為實質戰力,讓譚雅帶到這裏來了。


    雖說是受到戰局驟變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事態已讓高層驚慌失措到顧不得保護機密,老實講也不可能正常執行預想好的防禦計劃。


    被視為帝國軍主要戰力的大陸軍,基於戰略上的判斷錯誤而悉數部署在北方。將部隊重編與重新部署,在物理上隻需要短暫時間,但就軍事觀點來看,卻需要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


    「目前集結的狀況如何?」


    可以輕易想像得出來,正因為在事前的計劃當中,並未預想過展開部隊的必要性,所以讓這個狀況變得格外棘手。明明連計劃周詳的行動都很難按照事前的規畫去做,何況是在毫無計劃的情況下麵對這種事態,根本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對應。


    這樣一來,目前的集結狀況就必然無法期待。在得知到這點後,那麽援軍究竟會慢多久,會對前線帶來怎樣的影響,對西方軍來說可是攸關生死的問題。同時也是在大陸軍趕來增援前,必須站在第一線的帝國軍人所關心的重點。


    「不太樂觀。由於運輸車輛悉數派到北方的關係,要將部隊重新部署到西方,大約還要再兩個星期。」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對於增援隻要再等兩個星期這點,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司令部在有關增援的規模與時期上,總是會發出樂觀的推測。這他早已在實戰中領教到了。


    重新部署這話說起來簡單,但這不僅要重新編製部隊並恢複指揮係統,還得先完成人員補充與補給作業,才有辦法移動部隊,想要實現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軍隊光是進軍就會產生消耗。這邊說的消耗不僅是燃料物資,疲勞等難以數據化的要素也不容怱視。


    「所以目前西方戰線已放棄遲滯防禦,決定改進行機動防禦。」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長官如此淡然宣告時,看在譚雅眼中是一點也不驚訝。既然判斷光是拖延時間會來不及,就必然會改進行機動防禦戰。以原本警戒敵方長距離炮擊而進衍過嚴密補強的後方據點為據點陣地,采取將遲滯作戰所退後的距離分配給防禦縱深的激動防禦。


    「少尉,這種事或許不用我說……但這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的典型案例喔。」


    「是的,下官了解。」


    本來在內線戰略下,是要以防衛線阻礙敵軍進攻,再藉由大陸軍的增援戰力包圍殲滅深入帝國的敵軍。既然防衛線已經崩潰,就隻能如履薄冰地進行不輕鬆的防禦戰鬥。雖然要說到輕鬆的防衛戰,大概就是在那個著名的家裏蹲專用的馬奇諾防線裏當差吧。如果是在那裏,就能夠一路蹲到戰爭結束。


    如果要譚雅來講,這是戰略層麵失敗以前的問題。早在未經戰鬥就失去應戰能力這種戰略性失敗以前,既然打算靠抑製損耗戰術對應戰爭,就應該要有用要塞將國境完全封鎖起來的觀念才對。如果是預期位在帝國西方的法蘭索瓦共和國,會甘願忽視協約聯合戰敗後所導致的外線戰略崩潰的威脅,就真教人啞口無言了。這份誤算的代價,即是讓身為基層的譚雅與史瓦魯柯夫等現場軍人,落得一如字麵意思以血償還的下場,是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態。


    「我們是軍人。隻要上頭命令我們去做,我們就得去達成任務。」


    隻因為國家戰略的指導者無能,就對難以挽救的祖國掀起反旗,是愛國者才會去幹的事。隻不過,譚雅絲毫沒有想為帝國犧牲的念頭。正因為如此,她才會經常遊說有違真心的場麵話,為讓自己出入頭地而扮演著對方所期盼的角色。為了這點,她甚至不惜發表內心視為無能而極為輕蔑的辻級2言論。如果有需要,她甚至願意大喊「愛國無罪」。


    宛如唿吸般自然說道的姿態就某方麵上,再搭配她那人偶般的外表,將能充分給人一種「愛國者」的印象。


    最重要的、一般來講——這對輕蔑在後方輕易將「愛國」、「忠勇」等豪語掛在嘴邊的精神主義者的軍人而言,是極為真摯的想法。戰場名譽受到讚揚的實戰經驗者的誓言、護國心與獻身性。正因是在極限狀況下,他們才會將這解讀為信念的告白。


    「……正如你說的。提古雷查夫少尉。」


    因此,對於遂行任務型戰爭主義忠實,淡然完成交辦任務的態度,既是帝國軍的楷模,同時也是尊敬的對象。


    「很好。那就言歸正傳吧。」


    「是的!」


    至少知道她不是個無能的軍人。因此,史瓦魯柯夫中尉伴隨著深深的滿足,對這在不怎麽愉快的狀況下送來的好條件,感到稍微輕鬆了一點。


    沒有明確的戰略方針,指揮臨時遭到動員的部隊進行的防衛戰。在不斷遭到敵軍追擊的過程中失去了許多部下,而且補充人員還是一群累贅的新兵,指揮官甚至是個幼女?看在曾瞬間想抱頭仰天大叫的史瓦魯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是能派上用場的軍官這點,真的是為數不多的好條件。


    「在機動防禦戰當中,我們第二〇五突擊魔導中隊被選拔為機動打擊部隊。」


    畢竟,史瓦魯柯夫中尉的中隊,


    基於在首戰時的奮戰表現與訓練程度,肩負起機動打擊的任務,要在戰場上擔任救火隊東奔西跑。這項任務就性質上來講,所要求的職務與一般情況有著許多差異。


    「我們是反擊的主軸。作為肩負這重責大任的一員,我期待貴官的奮戰。」


    「多謝中尉的賞識。我會盡心盡力,挺身保衛祖國。」


    以清澈碧眼注視史瓦魯柯夫中尉的雙眼,用稚氣未脫的雙唇說出崇高理念並讚揚對祖國的獻身精神。譚雅·提古雷查夫的舉動中就連一個分子的真心也沒有,單純隻是基於立場的發言。


    雖說是其他世界的書籍與戰爭電影,但對知道壕溝戰有多麽慘烈的譚雅而言,沒有被部署在環境惡劣的戰壕裏,而是被分配到反擊的預備戰力當中,反倒是值得歡迎的事情。


    確實是能理解,外行人在乍看之下,會覺得固守在有鋼筋水泥保護的野戰陣地裏會比較安全的想法。看在知道機槍的問世確立起防禦方優勢的人們眼中,防禦陣地擁有堅強防禦力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要是在乃木將軍的指揮下,接獲命令要以血肉之軀攻略旅順要塞的話,相信任何人都會毫不遲疑地讓司令部爆發三思外事故」吧。在鋼筋水泥麵前,人類實在是太過脆弱了。


    但同時也不能忘記,旅順要塞據點遭到海軍重炮部隊徹底粉碎的事實。戰場據點有著無法移動這種致命性的結構性缺陷。曆史已告訴我們,不論是構築得再堅固的據點,在要塞戰用的重炮麵前都隻是個靶子。基於這種觀念,緊急時可逃向任何地方的野戰機動部隊就會比固守據點來得安全,譚雅對此十分清楚。


    對「擁有堅實防禦的據點」發動近距離攻擊,確實就連魔導師都無法全身而退。不過也要知道,「擁有堅實防禦的據點」將會如何遭到炮兵隊的蹂躪。然後打擊「突破防禦線後疲憊不堪的敵軍前鋒」,相對上來講又會是多麽安全的一件事。


    因此,譚雅盡管說著謊話連篇的忠誠告白,但唯有對配屬單位的喜悅是毫無虛假。就算僅能提高些許的生存率,也毫無疑問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很好。有什麽問題嗎?」


    「似的,中衛。請問我方的出擊地點是設在防衛據點嗎?還是設在後方的據點呢?」


    但有一點必須要注意。機動打擊部隊分為兩種。一種是駐守後方據點,目的是要封鎖敵突破缺口的快速反應部隊;另一種是從防禦據點出發,對敵後方進行壓製的部隊。雙方的差異,就在於可以作為反擊戰力在後方爽,還是忙著挖掘戰壕構築據點,同時還要成天畏懼敵軍的襲擊。所置身的各種環境條件,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當然,想要封鎖敵突破缺口,就得衝到最前線去,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確實是帶有風險。隻不過為了遂行反擊作戰,基本上都會享有具備優勢的兵力比。換句話說,就是不用太擔心要在壓倒性的劣勢情況下進行反擊。


    「高興吧,少尉。是最前線喔。」


    「這是我的榮幸。」


    再糟糕也不過了。


    在前線擔任機動打擊人員?也就是說,是要擔任據點防衛兼反擊時的佯動部隊嗎?這就算命再多也不夠用啊。如果是戰壕防衛,還可以拿身邊的家夥當肉盾,但要是離開據點的佯動作戰,可就沒辦法這麽做了。要說這是與後方增援及據點兵力一同夾擊敵深入部隊,聽起來或許是不錯吧。但實際上就是個體麵的靶子。


    「我就知道貴官會很高興。視情況,我們還得支援據點防禦。」


    跟預料中的一樣,我該高興嗎?不祥的預感沒有落空,可不是什麽愉快的經驗。雖然就危機管理來看,這或許是個不錯的能力,但最好遺是一輩子都別用到比較好。


    「也就是以機動打擊為主,同時支援防禦嗎?」


    「你認知的沒有錯。」


    不僅被綁在據點裏,同時還得作為機動打擊部隊被任意使喚的命運。這誰受得了啊?要人過度工作也該有個限度吧。讓人想要求改善工作條件,最低限度也是要求加薪。


    當然,既然這在契約範圍內,我會毫無意見服從軍務,但也太操了。我要求適當迴報。


    「隻不過,我們的目的不是殲滅敵軍,而是擊退。不需要勉強進行包圍殲滅。」


    「這也太糟了。看樣子大陸軍似乎集結的很不順利啊。」


    「喔,你看得出來?」


    「倘若不是采取以消耗敵戰力為主的機動防禦,而是單純將目標放在拖延敵軍行動上,根本撐不到援軍抵達,這種事連愚蠢的新任軍官都懂吧。」


    沒辦法在遼闊的戰線上進行遲滯防禦。倘若不采取以消耗敵戰力為前提的機動防禦,就根本不可能壓製得住攻勢,所以才必須故意讓敵軍突破防線再進行打擊,情況已惡劣到不得不這麽做的地步。下過這至少是有組織性的機動防禦,所以不會像末期的東方戰線(注:指德蘇戰爭)那麽慘烈也說不定,但還是不得不先做好覺悟。


    「——講話還真刻薄。也好,開朗愉快的戰爭也讓人打不下去啊。這是貴官的小隊。」


    「是的,請容我拜讀。」


    做好覺悟,翻閱交付到手上的文件,看起這次人生首度擁有的正式部下的資料,但由於在紙麵上奔走的碧眼捕捉到的內容太過荒謬,讓譚雅的腦袋瞬間如同字麵上意思的僵住,等到迴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正在搖晃。她沒有下意識地把文件摔出去,與其說是理性的勝利,倒不如說是驚訝過頭傻住了吧。如果要她說的話,就是「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該方麵軍目前全麵缺乏基幹人員,我第三小隊在此影響下,隻能收到未上過戰場的新兵作為補充人員——我原是這樣認為,不過現在進行修正……這邊我可以解讀成,我們收到的是未經過訓練的新兵嗎?」


    「你的解讀沒有問題。也就是說,貴官的小隊嚴重缺乏訓練。所以希望你們以據點防衛為主要任務。」


    將剛在幼年學校上完基礎課程的魔導師,緊急分發到實戰部隊裏參戰,這個決定愚蠢到隻要是對魔導師戰的基礎有一知半解的人,都會把這當成愚人節的笑話一笑置之吧。魔導師是以四人組成小隊、十二人組成中隊,是精銳主義的極致。就算先天具備魔導師的資質,隻上過軍隊基礎課程的新兵單純隻會礙事。這就跟讓剛死背完軍隊規則與操縱方式的新兵去駕駛飛機一樣吧。這已經不是給人當火雞打的問題。


    原來如此,據點防衛任務的指示,是在迂迴告知我們不算是戰力吧。說到底,會對這種戰力抱持期待的人,腦子根本不正常,史瓦魯柯夫中尉的判斷算是相當妥當。


    「中隊長,我身為小隊長想跟您提個建議……」


    「提古雷查夫少尉。我知道要貴官在打仗時照顧小孩,是很強人所難的一件事。雖然由我對你這麽說也不太對勁就是了。」


    「我坦白稟告,這樣與其編成小隊,倒不如讓下官單獨作戰,還比較能作為戰力正常運用。我不得不提出這項建言。」


    明白小隊的訓練不足,那麽就當成固定戰力?可能無法承受機動戰,那麽就在重新教育與訓練的期間內,作為據點的防禦戰力?換句話說,就是要我去給無能扯後腿吧!懷著難以言喻的憤怒,麵對這個危機,譚雅猛烈地提出反駁。隻要譚雅在軍官學校學到的軍規沒有重新修訂,不論再怎麽樣,保母也絕對不包含在軍人的軍務之中。


    幹脆把這些扯後腿的新兵丟去送死,讓自己恢複自由之身或許還比較安全。如果有機會就這麽做吧。不對,連見都還沒見過,就對小隊的能力妄下判斷,果然還是太操之過急。


    「我身為軍官,盡管不打算放棄指揮義務,但還請您考慮最適當的戰力運用方式。」


    「那些家


    夥本身是預備戰力。根據必要性與時期,貴官也需要執行遊擊任務。」


    雖然嘴巴上要她努力讓小隊派上用場,但史瓦魯柯夫中尉打從最初的時候,就暗示他會在必要時,將譚雅·提古雷査夫當做單獨的兵力運用。


    「遵命。請問我方允許視情況放棄據點嗎?」


    「很遺憾,戰線已不容再繼續退後了。」


    「也就是要盡可能死守嗎?」


    「上頭似乎是要我們選擇,要勝利或是去英靈殿3。」


    勝利或是去英靈殿?這能叫作選擇嗎?這總之就隻是死守命令的委婉表現吧。不對,這就連說是委婉表現都很奇怪,頂多隻能算是自我陶醉的妄語也說不定。


    我為什麽一定得要為了他人而死啊?他人擅自為我而死,完全是對方的自由意誌;但是要我為他人而死,卻完全違背了我的自由意誌。


    唯有自由才是至高無上的。不論民主主義、民族主義,甚至連帝國主義,我都會基於自由而予以肯定。所以拜托了,給我停止發行戰時國債吧。以帝國勝利為前提增加發行戰時國債,藉此來調度戰爭資金這種事,不論戰後是贏是輸,都肯定會爆發惡性通貨膨脹啊。


    不論是輸是贏,美好的未來都隻存在於想像中,真是不愉快到極點。


    「真是太棒了。這兩邊我都很喜歡。」


    「非常好。那就立刻向中隊成員介紹貴宮吧。」


    好啦,去向在這場一點也不愉快的戰爭中一起努力的夥伴們打招唿吧。根據時間與場合,說不定還會成為肉盾,就讓我打從心底好好期待吧。


    於是,少女與幼女就在彼此不情願的情況下,在西方並肩作戰,啜飲相同的泥水,在槍林彈雨中,一邊啃著不用刺刀削開就根本晈不動的「軍用單兵口糧」一邊戰鬥著。


    我對於帝國軍,西方方麵司令部直轄機動打擊群第七突擊挺團,第二〇五突擊魔導中隊所屬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也就是我的長官的第一印象,硬要說的話就是「吸血鬼」,有著病態的白皙肌膚,與厭惡陽光的銳利眼神。這毫無疑問讓我嚇了一大跳。


    一開始,在中隊長史瓦魯柯夫中尉的命令下集合待命的我們麵前,出現的是一名與軍服莫名搭配的小小孩。別說是幼年學校的學生,甚至還不滿入學年齡的小孩子。將蓬亂頭發隨便綁起的頭上,戴著一頂尺寸有些不合的製服帽。看到這樣的年幼小女孩掛著少尉的階級章,普通的軍人都會瞬間迴頭,懷疑自己的眼睛吧。


    然而,直到中隊長在我們麵前介紹之前,提古雷査夫少尉都並未讓我有「不對勁」的感覺。盡管沒辦法好好表達出來,但她的存在很理所當然。


    然後,當她用冷酷的眼神,以仿佛在評價物品般的視線盯過來時,我不經意嚇得縮起身子。或許會被嘲笑幹嘛怕這麽小的小孩子,但對我來說,少尉那種「仿佛貓咪在玩弄老鼠般」注視著我們的眼神很駭人。


    就跟艾勒說得一樣,提古雷查夫少尉確實是名老練軍人與ace,以銀翼突擊章為首,受領過各種讚揚功勳的勳章。散發著濃厚的戰場氛圍,有如人偶般端正的臉孔,蔚藍虛無的眼睛與略帶灰色的金發。


    外加是在缺乏日照的萊茵戰線,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吸血鬼——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喃語。


    當她以平淡且事務性到毫無誤解餘地的語氣,催促我們報告各自的官階姓名與原所屬單位時,讓我稍微有種想拔腿就跑的衝動。幼年學校的分組方式很簡單。就算讓誌願役與征募組一起訓練,彼此也難以互相理解。對這種情況非常清楚的學校,會打從一開始就將魔導師分成誌願役組與義務參加組。也就是預定就讀軍官學校的c大隊,與作為義務兵役其中一環的d大隊。


    然後我的兩名同僚都是c大隊的俊材。


    「我是克裏斯多·馮·巴魯霍魯夫下士,來自伊達魯·修坦因幼年c大隊第一中隊!」


    「我是哈羅德·馮·畢斯特下士,同樣來自伊達魯·修坦因幼年c大隊第一中隊。」


    我是在幼年學校誌願組的兩人後麵報告官階姓名。我也不是想轉成誌願役,但接在誌願報效國家的人之後說自己是征兵來的,總有點微妙地難受。這即是說,我不像艾勒那樣粗神經,可以不在意這種事情一笑置之。神呀,為什麽要讓我受到這種折磨呢?


    「我是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裏亞科夫下士,來自伊達魯·修坦因的幼年d大隊第三中隊。」


    征募組隻有一人,讓我有點難以自處,或許該這麽說吧。畢竟,克魯斯多與哈羅德下士是同個中隊出身的誌願者。考慮到要是按照慣例,會讓熟悉的兩人組成兩人小隊的話,我的搭檔就會是小隊長。


    因此讓我在報告時同時想著,要是不會被罵是慢吞吞缺乏幹勁的征募組就好了。正因為懷著這種想法,所以在聽到少尉接下來的話時,我才會霎時間嚇得目瞪口呆。


    「我對貴官的義務由衷表示敬意,謝列布裏亞科夫下士。盡管環境惡劣,但期許你能盡全力生存下來。」


    意想不到的激勵話語。而且還是出自於,直到方才都還覺得眼神冷酷到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打仗的長官之口。在這瞬間,無法理解現況的我傻住了。


    同時——


    「然後,誌願從軍的兩位。既然是誌願役,那再怎麽樣,也別給我比謝列布裏亞科夫下士還晚死喔。」


    平淡的語調並沒有變化;音量也沒有特別粗魯。始終麵無表情述說的話語,卻比什麽都還要沉重。


    「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帝國沒有餘力飼養無能的候補軍官。這甚至是種弊害。」


    與指導教官們不同的氛圍。以身為帝國軍人,可說是有些異質的態度繼續說出的話語。對我而言,這是與當兵以來所被灌輸的價值觀完全相反的話語。


    「如果是無關於本人意願,基於祖國需要才來當兵的人倒還另當別論。但既然自願為祖國穿上軍服,就給我做出相對應的貢獻。辦不到的無能,就給我去死。」


    或許是該對啞口無言、呆若木雞的新任士兵們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在聽聞中隊長宣布「以上,到此結束」後,少尉就立刻將還愣著不動的我們踢到野外去。等迴過神來時,我們就落得才剛到部就被丟到戰壕裏,遭受共和國軍定期炮擊的下場。


    在那裏等著我們的是,身為魔導師的基礎技能的再確認。並且理解到,我們豈止是薪水小偷,甚至連垃圾都不如。


    不堪遭到如此羞辱,克魯斯多與哈羅德兩位下士開始出現反抗行為,不過表麵上他們並沒有遭到懲罰……表麵上。他們就單純是在中隊長與少尉「沒辦法在前線照顧他們」的低語後,被配屬到後方去了。


    之後再經過了一段短暫的實戰後,結果隻有我以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小隊員身分,與她組成搭檔飛行。


    相反地,他們則是榮升了。他們晉升兩級,分配到中隊駐紮據點的防衛任務,待在安全的碉堡裏作為預備戰力準備反攻。然而,我在出飛行任務的過程中得知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對炮兵而言,不會動的碉堡,就隻是比較堅固的靶子。


    這是在我接獲命令,要去對擁有共和國重炮兵部隊支援突襲而來的敵突破部隊,在麵壓製炮擊下進行側麵攻擊時的事情。當時邊哭哭啼啼說自己肯定沒救了,邊追隨著露出別有含意微笑的中隊前輩們前進的我,看到的卻是遭到炸飛的友軍陣地,以及毫發無傷的我們。


    不可思議地,我們不僅沒遭到多少炮彈攻擊,甚至直到接敵為止都沒有值得一提的消耗。在反複經曆過這種情況的過程中,我理解到所謂的炮兵,總是伴隨要有組織性地運用的問題。


    隻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道理很簡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幼女戰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カルロ·ゼ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カルロ·ゼン並收藏幼女戰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