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就有如淤積在池底的泥巴一樣,無法在平常發現,但經過攪和後就會連水麵都看得見蹤影。現在的第十四驅逐隊正是處於這種狀態,問題因為潮的一句話而浮上台麵。


    「照……照一般來想,不知火應該是別的驅逐隊的吧?」


    皐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這……這樣的話,應該沒有必要擔心……」


    「還很難說……」


    霰低聲說:


    「也可能是我們之中的某人被踢出隊外……」


    「不要講那種話啦。」


    皐月很泄氣地說著。


    「雖然我們的能力是不太好啦。」


    「就算又被更換部屬,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嗚嗚……」


    皐月聽了差點想要蹲下來。


    其他成員也多多少少跟霰想著相同的事。自從那場戰鬥以來,第十四驅逐隊的知名度有所提升,同時也變得團結一致。大家對自己也有了自信。


    此時卻有名熟知陽炎過去的艦娘來到這裏。如果隻是這樣就算了,但自己卻可能因此被調派到別的地方。


    皐月蹲坐著歎氣:


    「好想喝個酒,忘掉一切喔。」


    「又講這種話……不過,如果能喝的話我也想喝啊,雖然不可能就是了。」


    長月對此這麽說:


    「這件事我們就算擔心也無濟於事吧。」


    「可是,長月也有可能被調派到別的地方耶。」


    「這可恕我拒絕。」


    長月雖然否定皐月所說的話,但她也很清楚,這並非能靠自己的意誌解決的事情。


    名為寂寥感的強風,在全體成員之間吹拂。


    「我不想跟大家分開……」


    潮低聲說著。


    「就算現在要我迴第七驅逐隊也……」


    「這點我也是相同想法。我跟皐月如果被調離這裏就又要迴佐世保了,但我不認為那邊還有剩餘的房間可以住。」


    長月仰頭看著天空,霰也小聲地說:


    「我也是……就算現在要我迴吳……」


    「那樣子也很奇怪啊。」


    「因為就等於是跟不知火替換了……」


    「不是有可能嗎?因為吳的驅逐艦數量也減少了嘛。」


    說出這句話的不是長月。


    而是曙。她雙手交抱在胸口,嘴巴翹成ㄟ字形看著她們。


    「那個叫不知火的技術很高超對吧?如果不在的話,吳鎮也會很困擾吧?而霰原本也是第十八驅逐隊的成員,所以也許就會被替換過去。」


    「不要……」


    「喂,曙!」


    長月反駁曙所說的話:


    「不要擅自講那種話。」


    「這哪有什麽好擅不擅自。最先開始講可能性這種事情的人就是霰啊。」


    「就算同伴離開了,你也無所謂嗎?」


    「又不算是什麽同……」


    曙似乎想講些粗野的話,但是發現潮正瞪著她之後,就先閉起嘴巴後再開口說:


    「……不過總而言之,如果不想要分開,就得拿出一定程度的表現才行吧。」


    「那是什麽意思?」


    「試著訓練看看如何?」


    曙一臉無趣地說。


    「隻要能夠證明我們對陽炎來說是絕對不可欠缺的艦娘,也許就能夠解決了。」


    不隻是長月,就連皐月、霰還有潮都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真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隻不過,我們還有其他能夠辦到的事情嗎?」


    這句話讓大家都陷入沉默之中。


    講難聽點,驅逐艦幾乎跟消耗品沒兩樣。速度雖然很快,但裝甲就跟紙糊的沒兩樣,隻要出擊次數增加就會立刻沉沒。所以才需要有那麽多的數量。


    要在這種情況中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就隻能累積勝利次數,為此就必須不停訓練。大家互相對望,接著緩緩邁出步伐。


    「今天是休假日沒錯吧?」


    皐月有點遺憾地說。


    「是啊。」


    潮這麽表示。


    「我原本預定要跟霰外出,許可也在昨天就申請好了。」


    長月感歎地說著,霰也微微點點頭。


    「也可以不幹啊。」


    曙的這句話,讓其他所有成員搖搖頭。


    緩緩前進的步伐漸漸轉為慢跑,最後變成全力奔跑。


    第十四驅逐隊往棧橋飛奔而去。


    ○


    不知火從以組合屋建成的提督辦公室走出來後,陽炎走向她身邊。


    「結果如何?」


    「很順暢地結束了,司令官說了『期待你的活躍』這句話。」


    不知火很事務性地說著。陽炎心想:這女孩的這種特質,應該到哪裏都不會改變吧。


    「隻有這樣而已?沒有被握手,或是被拜托說讓他枕在你的大腿上?」


    「……?沒有。」


    不知火注視著陽炎的臉:


    「陽炎有被這樣拜托過嗎?」


    「是沒有……不過也聽說他的喜好差距很大,也許是因為不知火的眼神很恐怖吧。」


    「雖然無法理解是怎麽一迴事,但是對長官獻殷勤也沒用吧?」


    「意思就是橫鎮很友善啦。」


    兩人並肩走著。


    太陽還高掛在空中。陽光照在臉上,讓人感到有點炎熱,但偶爾吹來的涼風又會把熱氣運到遠方。


    像這樣走在一起,就會想起在第十八驅逐隊的時候。當時她們是最好的搭檔也是最棒的競爭對手。兩人有如競爭般訓練,練到精疲力盡後才走上棧橋。然後絕對會一起迴去。


    那時也開始習慣艦娘的任務,不管什麽事情都感到非常新鮮。跟其他驅逐艦娘的感情也越來越好,甚至認為沒有什麽自己辦不到的事。


    此時,陽炎突然想起什麽。


    「啊,這麽說來,霞她怎麽辦?隻剩那女孩一個人的話,會很寂寞吧?」


    「已經寄放到黑潮那裏,應該沒問題吧。」


    「第十八驅逐隊也等於是開店歇業啊。」


    「比起被魚雷殲滅要好多了。」


    不知火這麽說著。


    「作戰結束後不知火也會迴到吳,這麽一來就會複活。」


    「真是寂寞。要不要去拜托上頭也把霞叫來,不知火也一直待在這邊就好了。」


    「不知火跟吳的水比較合得來……陽炎,你不想念吳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陽炎嚇了一跳。


    心跳數急速上升,讓她不停揮動雙手:


    「當……當然沒那種事啊……」


    「還以為你早就忘了。」


    「我很喜歡吳鎮喔。」


    「你對橫須賀有什麽不滿嗎?」


    這句話讓她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火靜靜地注視著她,陽炎困惑一陣子之後,開口說:


    「不,沒什麽不滿,這裏是個好地方。」


    「記得你曾經在信裏頭抱怨過。」


    「那個不算,她們都是好女孩。」


    「這樣啊。」


    不知火把視線移開。


    雖然可能隻是多心,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奇特。


    陽炎有些焦急。因為是不知火,所以問題不會隱藏什麽含意在其中,隻是很普通地提到吳而已吧。一起迴去之類的,想必隻是事務性地問一問而已。應該是這樣沒錯。


    可是這樣反而換自己煩惱了。陽炎想講些別的事情,所以拚命尋找話


    題。能夠緩和氣氛,或是能引起她興趣的事情幾乎沒有吧。電視或漫畫不行,不知火頂多隻是偶爾看看書而已,幾乎等於沒有興趣可言。政治經濟外交之類的話題自己又沒有興趣。講天氣的話,大概會變成「天氣真好」,「是啊」然後就結束了。


    既然是在橫須賀鎮守府,還是講些鎮守府的話題比較好吧。


    「對……對了,你還沒有去旅行吧?」


    「是。」


    「那我來帶你逛一下鎮守府吧。」


    新到任的艦娘被帶去鎮守府內逛一圈的行為被稱為「旅行」,但其實陽炎並沒有做過。因為她立刻就被任命為向導艦,於是就沒有時間去旅行。


    不過雖然沒人為她介紹,有幾個設施還是分辨得出來。


    「你應該還沒見過愛宕姊,去見個麵吧。」


    她們走進鎮守府辦公大樓。


    愛宕就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頭。秘書艦身為提督的輔佐得要處理大量的雜務,所以會給予獨自的專用房間。依照情況還會派「秘書艦專屬秘書」給她。


    不知火在愛宕麵前進行到任的問候:


    「還請多加鞭策指導。」


    「你就是不知火吧,歡迎來到橫須賀。」


    愛宕露出微笑:


    「陽炎型的二號艦對我來說,也算是妹妹呢。」


    此時陽炎以眼神對不知火傳達「這句話不用迴答也無所謂」的訊息。


    愛宕繼續說下去:


    「很感謝你特地前來。因為提督從各地把艦娘招集過來,所以現在變得非常忙碌,真是抱歉喔。」


    「這點小事不知火不會在意,雖然吳的提督非常不希望不知火離開。」


    「其實啊,本來是打算連雪風也一起挖角過來喔,結果被對方強烈抗議了。光是不知火這樣隻是在作戰期間調派過來,就已經被抱怨個半天了。」


    陽炎在內心偷偷想著「不要隻是在作戰期間,要多努力點啊」這樣的事,但似乎被愛宕看穿了,開口說:「不可以講那種任性話。」來責備她。


    陽炎聳聳肩,提出疑問:


    「從吳過來的驅逐艦隻有不知火而已嗎?」


    愛宕翻閱著文件。


    「照文件上所說,是第十八驅逐隊整個移交過來。」


    「明明隻有不知火過來而已耶。」


    「鎮守府也一樣是個公家機關嘛。」


    愛宕闔起文件。


    「不知火的整套裝備都已經送到了。還有……對了,在橫須賀這裏,有句話是非得要對身為秘書艦的我說才行喔。」


    她搖晃著巨大的胸部裝甲站起來,陽炎急忙對不知火說:


    「這你不用在意也沒關係!」


    不知火稍微皺起眉頭並且說:


    「如果是橫須賀的規矩,不知火會遵守。」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啦。來,走吧。」


    陽炎插進愛宕與不知火之間。此時愛宕的身體不停扭動,這是她表達「聽人家講啦」的訊號。


    「哎呦,隻是很簡單的事情嘛。陽炎也有好好講過喔。」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個啊,就是叫我姊……」


    「我們就先告辭了!」陽炎大聲打斷,然後拉著不知火離開。


    太陽依舊高掛。不會讓人感到眩目,而是非常恰好的陽光。偶爾吹來的涼風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兩人走出鎮守府辦公大樓後,陽炎鬆了口氣地把瀏海撥起來。


    「真是危險……」


    「剛才那是?」


    不知火疑惑地側著頭。


    「是惡夢……不過也沒到這種地步,總之你忘掉也沒關係。」


    「可是愛宕姊說,陽炎有好好講過。」


    「應該說就隻有我講過而已。」


    沒必要連不知火也去做,陽炎如此斷言。


    強硬地結束話題後。為了讓不知火忘掉這件事,陽炎問她說:


    「你有哪裏想去嗎?」


    「這麽說來……」


    不知火稍微思考一下之後,開口述說自己的請求:


    「工廠,想跟吳的比較一下。」


    「這麽說來,不知火有當過一陣子的秘書艦呢。」


    當時的陽炎,隻覺得不知火是位「很惹人厭的驅逐艦」。對於這個才一起分發後沒多久就被提拔為秘書艦的二號艦,她是投以懷疑的眼神看著。當時完全沒想過兩人會像現在這樣親密,還曾經頂撞過不知火。


    看著迴想起過去的陽炎,不知火試探性地詢問她:


    「給陽炎添麻煩了嗎?」


    「當然不會,其實我也沒有去過。我們就繼續旅行吧。」


    兩人照著樸素的地圖麵板前進。


    她們不是朝著鎮守府的港口,而是往反方向的丘陵地帶走去。踏進樹木青翠茂盛的區域裏頭。


    不久之後,茶紅色的建築物映入眼簾。不隻是一棟,而是有好幾棟並排著。


    這裏是橫須賀鎮守府的工廠,以及負責改造修改的設施。


    工廠不是在海邊,而是位於陸地這一頭。這是為了保持機密所以聚集在比較偏遠的地區,同時也禁止民間人士進出。艦娘基本上能自由進出,但有一部分區域也是嚴格禁止進入。


    在大門出示身分證。雖然確認上花了點時間,但總算被允許進到工廠裏了。


    陽炎帶著不知火走進附近的建築物裏。


    「這裏是修理艤裝的地方吧。」


    內部非常清潔而且塗裝成白色,與其說是修理工廠還更像是研究設施。


    艦娘的裝備是由軍需部所保管。那邊負責日常的整備,同時如果有艦娘想自己維修也會借給她們。


    所以大多數的裝備都不在這棟建築物裏,不過當戰鬥造成嚴重的損傷而無法接受一般整備時,就會拿到這邊來。裝備會在這裏重新變得跟全新的一樣。


    建築物內部有穿著作業服的人忙碌地工作。圓筒形的貨物從外頭搬運進來,在各個角落堆積起來。


    「好像是在收集高速修複材(水桶)呢。」


    陽炎從窗戶外頭看進去並說著。


    「連中庭都都堆積如山耶,還真是收集了不少。」


    「這是為了攻勢作戰所作的準備吧,不知火也是為此被叫來。」


    「話雖如此,數量還真多呢。」


    「代表作戰就是有如此正式的規模。」


    高速修複材在支撐艦娘的資材之中也是格外重要的物品。通常受到損害的艦娘會卸下艤裝,在船塢這個艦娘專用傷病療養設施進行治療。然後艤裝本身會在這裏進行修理,但是當作戰漸入佳境時也經常有必須立刻出擊的狀況。這種情況下就會使用高速修複材。


    高速修複材是一種特殊的液體,能夠輕鬆修複裝備的變形或損傷。例如說當大炮損傷時,修理的過程中需要進行各處的調整,連試射都是必要的流程,但是高速修複材就能夠省略這些過程。


    而存放這高速修複材的容器因為就像是巨大的塑膠桶,所以大家都稱唿它為「水桶」。


    陽炎的視線從窗戶移開。


    「看來我們橫鎮的提督,是個非常謹慎小心的類型呢。」


    「感覺是個很耿直的長官。」


    「雖然聽說是個色鬼就是了。」


    因為似乎會妨礙到作業,兩人很快就離開這棟建築。


    鄰接的建築物負責裝備的開發。因為這裏禁止進入,所以就前往再隔壁的地方。


    「不知火,跟吳比起來感覺如何?」


    「感覺占地有點狹窄,應該是為了因應三浦半島的地形吧。」


    「我在吳隻有參觀過一次工廠而已,所以也搞不太懂呢。」


    「當上秘書艦的話,就算不想也得去巡視喔。」


    走到最裏頭,是棟格外龐大的建築。


    這裏是艦娘進行近代化修改與改造,還有進行建造的設施。


    陽炎變得有點緊張。就算是在吳的時候,也是隻有這個設施完全沒有去過。


    不過這能夠進去嗎?連開發裝備的建築都無法參觀了,這裏就算禁止進入也不奇怪。


    偶然間,看到入口旁的長晃上坐著一名女性。


    藍色的製服與豐滿的胸部裝甲,還有略短的頭發。是重巡洋艦的高雄。


    她手上拿著附有杯套的杯子。在陽炎兩人發現之前,高雄先注意到她們。


    「哎呀,是在鎮守府旅行嗎?」


    「嗯,嗯……」


    陽炎猶豫一下才迴答。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溫柔,但這個人比愛宕還嚴格,要是以為她們在偷懶就糟了。


    高雄苦笑地對她們招手:


    「不要害怕嘛。把曙硬塞給你那件事,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啊。」


    陽炎聽完總算放心,於是跟不知火一起走到高雄身邊。


    「在你休息中打擾,真是非常抱歉。」


    「隻是愛宕拜托我監督工廠,結束後就很閑而已。所以不用在意。」


    這個重巡洋艦,手上除了紙杯外還拿著其他紙包。


    「那是藥嗎?」


    「剛好胃很不舒服,橫須賀大多數的驅逐艦娘們都太有活力。第十四驅逐隊也在暴風雨中進行訓練對吧,其他女孩們也說要做相同的訓練了。」


    「對不起。」


    「沒關係啦。托你的福,驅逐艦們才能切磋琢磨啊。能夠進步也不是壞事。」


    「大規模作戰就要開始了呢。」


    高雄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把視線移到陽炎身旁:


    「你是陽炎型的不知火吧?」


    「我是今天才剛到任的不知火。」


    不知火直立不動地敬禮,高雄迴禮後說:


    「我有聽過傳聞,聽說你是吳鎮的左右手?吳鎮的提督似乎對於連你都被調派過來這件事有不少抱怨喔。」


    「因為是命令。」


    「給你添麻煩了呢。我們的提督跟愛宕,他們有時候也很蠻幹。」


    高雄把杯子放進手邊的袋子裏:


    「你們想參觀這棟建築物嗎?」


    「雖然很想參觀,但似乎會給你添麻煩。」


    「沒關係,我以前也擔任過秘書艦,所以在這應該還吃得開。我帶你們進去參觀吧。」


    高雄催促她們兩人。


    正如她所說,衛兵讓她們進入裏頭。接著她們走在照明亮度超乎必要的走廊上。


    外觀雖然就能看出,但裏頭也就跟精密機器的工廠一樣。隻不過在裏頭工作的人數很少,而且大多都穿著白衣。


    「從那邊看得到嗎?這裏的內側就是近代化修改的區域。」


    高雄用手指著用強化壓克力板隔開的區域,裏頭擺著各式各樣的艤裝。


    艦娘所裝備的火炮、魚雷、發動機還有鍋爐等配件,全部統一稱唿為艤裝。就是這些艤裝才讓艦娘得以成為艦娘。然後也有人說這些艤裝,寄宿著過去沉沒船艦的靈魂。


    之所以會講得這麽曖昧,是因為官方高層並不承認這種說法。這類情報被隱藏在混沌與機密的遊渦之中,即使是艦娘本人也無法得知。這似乎是為了迴避「就算因為是人類的危機,沒有其他手段能對抗,但這簡直就像是把人類改造成生化人」這種批判所采取的處置。


    艦娘原本都是普通少女。多數的誌願者成為候補,經過適應性測試後才成為艦娘。這個適應性測試的最終階段就是檢查跟艤裝的相容性。跟艤裝的相容性能夠通過測驗的話,少女們就會封印至今跟著自己的名字,並且授與船艦的名稱。


    所謂的建造就是指製造這些艤裝的行為。然後近代化修改,就是利用因為退役而不再使用等原因所剩餘的艤裝,進行性能提升的改良行為。


    「近代化修改並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喔。因為隻是修改艤裝而已,艦娘隻要在一旁就好。」


    高雄進行說明之後,陽炎詢問說:


    「高雄姊有進行過近代化修改嗎?」


    「有啊,因為提督說秘書艦還保持初期狀態的話,可無法成為模範。」


    「修改起來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很普通喔。」


    是跟皐月相同的迴答。


    接著她說聲:「來這邊。」後繼續帶路。


    剛才的走廊分為兩邊。右側被看起來很堅固的大門遮住,左側則是個開放式的空間。


    「這裏右邊是建造區,也被稱唿為建造船塢。因為隻有提督跟現任的秘書艦能夠進去,所以我也沒辦法帶你們參觀。左邊就是進行改造的地方。」


    艤裝的建造方法充滿謎團,就連秘書艦也是對外宣稱會一同在場,但實際上最重要的部分還是無法觀看。所以也有人半開玩笑說出「是妖精建造的」這種話來。


    建造後的艤裝會嚴密保管好,直到跟艦娘候補確認完相容性之前都不會拿出去。比起來改造的管理就鬆緩了些。


    改造的地點跟近代化修改位於相同區域裏頭。隻是那邊設置著彷佛像醫療用的巨大機械,看起來就像手術房。


    中央擺著很大張的圓凳。


    「改造跟近代化修改不同,是在裝備艤裝的狀態下接受改造。得要坐在那邊的椅子上才能進行。」


    「好像在看診呢。」


    「是很類似,但是不會要你躺下來喔。」


    高雄迴應陽炎所說的話。


    跟近代化修改不同,改造是直接對艤裝進行加工。這時因為不能讓艤裝跟艦娘的相容性發生偏差,所以必須慎重實施。


    雖然方法聽起來很誇張,但實際上還沒聽說過失敗例子的報告。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


    「雖然我想你們也知道,接受改造的艦娘是由提督所決定的。」


    「能偷偷接受改造嗎?」


    陽炎的疑問讓高雄疑惑地想了一下。


    「我沒有問過耶。而且不隻提督,還得獲得秘書艦的許可,所以我想沒辦法吧。」


    現在椅子上沒有任何人坐著,但似乎很勤於打掃,所以地板被擦得閃閃發光。


    不知火緊盯著改造區域裏頭看:


    「……不知道使用這裏的那一天會不會到來。」


    「誰知道呢。」


    陽炎這麽迴答。洗澡時雖然也想過這件事,但還是不太清楚。


    不知火繼續說:


    「聽說察覺到自己的弱點,決定要朝遠大的目標前進時就能接受改造。可是很遺憾地,不知火還沒有遭遇過那樣的情況。」


    「因為就算是很困難的障礙,你也會很普通地跨越過去啊。」


    「那些隻是看起來很難而已,實際上都很簡單。真的遇到很困難的狀況時,不知火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順利突破。等到那時候,恐怕就需要接受改造了。」


    「別說了啦,我才不相信有什麽困難能難倒你這個天才。」


    「不知火不是天才。所謂的天才是指雪風,或者是這裏的曙才對。」


    「……啊──」


    陽炎稍微露出苦笑:


    「你果然注意到了嗎?」


    不知火點點頭:


    「有注意到,那女孩擁有遠超越其他人的才能。也許是這樣才會無法融入周圍,不然就是自行跟周圍保持距離。」


    「不愧是不知火。」


    「猜中了嗎?」


    「自己跟周圍保持距離這部分猜對了,不過最近有比較融入環境喔。」


    她們是透過訓練以及實戰才能互相理解,而且甚至還爭吵到打起架來。那個別扭的家夥自尊心非常高,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其實她很希望能有同伴。


    「我認為曙是個非常棒的女孩。」


    不知火麵無表情地迴答:


    「既然陽炎這麽說,想必就是如此吧。」


    「咦?你有什麽不滿嗎?」


    「看起來像那樣嗎?」


    如果迴答說看起來很像,她似乎會更加不滿,所以陽炎選擇不予迴應。


    掛在牆壁上的電話響起,高雄把它接起來。


    她迴答兩三句後,就把聽筒遞給陽炎。


    「是打給第十四驅逐隊向導艦的電話喔。」


    說聲謝謝之後,陽炎接下聽筒。


    「換人接聽了。」


    『真是的,如果會是高雄姊接聽的話要先講啊。』


    是皐月,感覺她有點緊張。


    『因為找不到你,所以就到處打電話嘍。為何你會在工廠啊?』


    「我在帶不知火參觀啊。」


    『還在帶她參觀喔?難怪曙會生氣了。』


    「為什麽曙會生氣啊?」


    『你覺得是為什麽呢?』


    「不知道,幫我安撫她吧。所以有什麽事嗎?」


    『中餐啊,你們兩個人都還沒吃吧?用餐時間要結束嘍。』


    「啊。」陽炎小聲說著。這麽說來肚子也餓了,因為顧著帶不知火參觀所以都忘了。


    「皐月你們呢?」


    『我們已經吃過了,你還是快一點比較好喔。』


    「謝謝,就這麽辦。」


    通話結束,陽炎把沒有聲音的話筒掛迴牆上。


    「感謝你帶我們參觀,那麽我們就先失禮了。」


    陽炎邊行禮邊對高雄說著。


    「午餐嗎?你們還沒吃啊?用餐也是訓練的一環喔。」


    「我們會牢記在心。」


    「那就好好去吃頓飯吧。」


    被高雄這麽一說,陽炎與不知火小跑步地離開工廠。


    因為已經過了中午,兩人有如飛奔般地跑進驅逐艦宿舍。


    宿舍裏的餐廳,通稱第一士官次室除了夜間以外每天都有開,因此還兼具休息室的功能。隻不過餐點隻供應三餐,而且還是在固定的時間才會提供。


    其他驅逐艦娘們都已經用餐完畢。陽炎因為剛好休假,不知火又才剛來,所以時間上比較好調整。但即使如此,也差點就趕不上午餐的時間。


    拿著塑膠托盤,把餐點放進容器裏。不管是白飯還是當配菜的雞肉都裝得滿滿的。今天的水果能自由選擇,陽炎挑了橘子,不知火則選擇桃子。


    「你今天也吃桃子?」


    「不知火很喜歡桃子。」


    「感冒的時候也是這樣呢。」


    「因為那個實在很難弄到手,而且不如說,是想趁機拜托你幫忙。」


    以前不知火因為感冒而病倒時,陽炎有去幫她弄來桃子罐頭。因為桃子罐頭挺受歡迎,想要偷偷帶進去而不被發現實在很辛苦。


    兩人尋找座位。


    因為時間的關係,到處都有空位。陽炎稍微四處張望一下,最後指著其中一個角落:


    「那邊,就去坐那邊吧。」


    第十四驅逐隊的艦娘們就坐在那裏。但不是並排坐著,而是各自分散開來。看來她們早已結束用餐,現在正在稍事休息。


    就在更角落裏頭,曙正在那兒喝茶。陽炎靠過去。


    「可以跟你坐一起嗎?」


    曙稍微抬起頭來:


    「……沒有其他空位嗎?」


    「我想跟曙坐一起嘛。」


    「就算我說不行,你也會坐下吧?」


    「猜對了!」


    陽炎與不知火一起坐下。其他驅逐艦娘都很分散地使用每張桌子,隻有這邊顯得很狹窄。


    說完「我要開動了」之後就動起筷子。雖然鹵煮的菜肴已經冷掉,但因為調味很濃鬱,所以還是很好吃。


    曙似乎感到很無趣,拿起茶杯繼續喝茶。


    「這麽晚才吃午餐啊?」


    「帶不知火到處參觀所以比較慢來了,曙呢?」


    「因為很累,所以在休息啊。」


    陽炎感到疑惑:


    「為什麽會累啊?」


    「因為跑去訓練啦。」


    她這語氣聽起來就像在說:你以為這是誰造成的?


    曙坐在第一士官次室的最角落邊。她是最抗拒親密關係的類型,在驅逐艦娘裏頭也經常遭受孤立。總是待在一起的潮會坐在比較遠的位置,想必是因為她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之類的吧。


    而潮本人似乎很緊張,三不五時就往這邊窺探。曙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比較好了,以前還會更加不掩飾地露出厭惡的表情然後離席。


    「托某人的福,讓休假變得不上不下,所以就跑去自行訓練啦。艦隊運動練過頭,整個人都頭昏眼花了。」


    「抱歉抱歉。」


    陽炎雙手合十地道歉,曙往她身上瞄了一眼:


    「你們是去鎮守府旅行了吧,還真閑呢。」


    「難得都從吳過來,不帶去參觀一下怎麽行。曙也要一起來嗎?」


    「才不要。再說我待在橫鎮的時間比你還久,現在才說要帶我去參觀也很困擾。」


    曙把醃製品當成茶點咬碎。


    至於第十四驅逐隊的其他成員,她們偶爾會往這邊看一下。其中最注意這裏的就是潮,從旁邊都能很清楚知道她看起來很緊張。


    陽炎把雞肉送到嘴巴裏同時說:


    「其實啊,是皐月跟我說的。她說曙好像不太高興。」


    「那是什麽啊?」


    「所以才會想要跟你一起吃飯啊。」


    「要吃飯的隻有你們而已吧。皐月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想說她幹嘛不停找我說話,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她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喔。」


    陽炎把沙拉吞下肚。


    不知火則默默地用餐。以白飯,配菜,白飯,沙拉,味噌湯這樣的順序輪流吃著,看起來就像在補給燃料。


    曙往她那邊瞄了一眼:


    「……為什麽要戴著手套?」


    不知火直接帶著手套使用筷子,另一邊的陽炎則是脫下來塞進口袋裏頭。


    她把白米送進嘴裏。


    「因為是製服。」


    「真讓人不舒服。」


    「脫下來才讓人感到奇怪。」


    「那不是吳的規矩吧,陽炎就會三不五時脫下來啊。」


    「那隻是她在橫須賀變得鬆懈而已。」


    「那意思是說,你在這個地方還保持警戒嘍?」


    「這不予置評。」


    這個迴答讓曙露出不滿的表情,不知火則一臉平靜。


    陽炎加入這段交談之中:


    「好啦好啦,講話別這麽衝嘛。曙,來吧。」


    陽炎用叉子刺起橘子遞出去,讓曙非常訝異。


    「啊?」


    「來,啊──」


    「……你在想什麽啊!」


    曙整個人幾乎站起來。


    「你是想喂我吃東西嗎?」


    「間宮姊的羊羹比較好嗎?」


    「感覺很惡心啦!」


    曙終於直接站起來,陽炎趕緊說:「抱歉抱歉,坐下嘛。」來安撫她。


    接著她不解地側著頭:


    「真是奇


    怪。本來應該是要喂曙吃東西,然後加深雙方的情誼啊。」


    「你偶爾會做些奇怪的事情耶,在之前的驅逐隊難道這算是常識嗎?」


    「偶爾會這樣啦。」


    「偶爾!第十八驅逐隊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就算這樣霞也不肯吃呢……霰也好像直接無視我。想想該不會是因為這樣吧,第十八驅逐隊現在也等於開店歇業啦。」


    這句話讓不知火放下筷子說:


    「姑且還算存在,雖然隻有我一個人。」


    陽炎迴句「說起來是沒錯」,曙則重新坐迴椅子上。


    「普通來說,隻有一個人的話就會解散了吧。」


    「可能之後就會補充驅逐艦,也可能會解散後再重新編組,現在還不確定。」


    「早點補充就好啦。」


    曙似乎打算把茶杯裏的東西喝完。


    「關於這件事……」


    不知火重新注視著陽炎:


    「現在還不清楚會不會有新的驅逐艦過來,就算迴到吳也隻有我跟霞兩個人而已。這個人數就連遠征任務也會感到不安。」


    陽炎很隨便地迴答說:


    「不知火的話,一定沒問題啦。」


    「如果有其他熟識的艦娘在,我就會很放心……陽炎。」


    她的眼神直視著陽炎:


    「你願意跟不知火一起迴去吳鎮嗎?」


    陽炎瞪大雙眼。


    不隻是她。就連在遠處窺探的驅逐艦娘們,當然還有曙也是打從心底大吃一驚。


    雖然還不至於形容為投下一顆炸彈,但第十四驅逐隊內部卻因為不知火說的話而引爆了。


    所有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平常表情就沒什麽變化的霰也驚恐地翻白眼,潮甚至震驚到差點昏過去。皐月嘴巴大大張開後就整個人不動了;長月似乎懷疑自己幻聽,不停拍打自己的耳朵。曙則是坐在原位,視線不停遊移。


    想想這果然還是顆炸彈吧。對她們來說,這句話擁有如同兩萬兩千磅炸彈(大滿貫炸彈)般的破壞力。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不是別人,就是不知火自己:


    「怎麽了嗎?」


    這句話大家也隻有迴以沉默。


    經過一陣子之後,是霰先開口說話:


    「你問怎麽了……那當然是……」


    她走到不知火身邊:


    「太過強硬了……還以為是我們其中的某人會被調到其他地方……」


    「請陽炎直接調動會比較省事。」


    「她是我們驅逐隊的向導艦……」


    「那麽霰也一起迴去吧,你也應該是第十八驅逐隊的成員。」


    「咦……」


    霰陷入困惑之中,此時長月踢開椅子奔跑過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隻是陽炎,連霰也想帶走!」


    「所以隻帶走陽炎就沒問題了吧?」


    「不是!你把負責指揮的人帶走,這裏就無法維持下去了。你應該不是為了惹我們生氣才從吳調派到這裏的吧?」


    「當然是為了參加作戰才過來。」


    「就算有理由,不付錢就想從店裏把商品拿走,這是小偷的行為。」


    不知火微微側頭:


    「那麽該怎麽辦才好?如果是店裏的話,那隻要付錢就能解決了。」


    「唔……說得也是……這樣吧,隻要你跪下來用腦袋摩擦地板拜托我們的話,那麽考慮一下也……」


    「我明白了。」


    不知火立刻打算屈膝跪下,反而是長月變得無比慌張:


    「不用做到那種地步!不要真的下跪啊!」


    「隻要陽炎能跟我走,不管什麽我都肯做。」


    中止下跪的不知火這麽說著:


    「既然不知火已經來到橫須賀,就不能兩手空空地迴去。吳的提督也在抱怨說少了領導級的驅逐艦以後,麻煩事就增加了。隻要有陽炎在的話,吳的作戰勝率也會提升。」


    此時皐月插嘴說:


    「但是這樣的話,反而就變成我們會被幹掉了不是嗎?就算你們那邊變好,我們這邊就會變糟啊。」


    不知火盯著皐月:


    「陽炎在介紹各位時,是用本領高超的艦娘來形容你們。所以我想就算她不在,也不會因此就被打敗吧。不知火相信陽炎在這幾個月內,應該有讓各位的實力獲得提升。」


    然後這麽斷言。


    皐月很難得地沒有反駁,隻是在嘴巴裏小聲叨念。想必被這麽一講,也沒辦法說自己幾乎沒有成長。


    潮一加入話題就開口說:


    「可是……那個,我還想要繼續跟陽炎姊一起戰鬥。」


    她直視著不知火,用堅定的語氣說:


    「因為陽炎姊的努力,我們才能獲得成長。隻要有更久的時間,想必就能有更進一步的成長。雖然不是長月那種意思,但請你不要搶走她。」


    「說搶走……就太誇張了。」


    「不知火姊在陽炎姊調派到橫須賀來的時候,想的應該也是跟我們相同的事情吧?」


    「不愧是潮,說得真好。」長月小聲說著。


    看來連不知火也難以反駁,稍微沉默了一陣子:


    「……陽炎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咦……?」


    陽炎嚇了一跳。


    「我……我嗎?」


    「是的,不知火的願望是跟陽炎一同戰鬥。」


    「我啊……呃──」


    她低下頭,抿了好幾次唇。


    接著抬起頭來:


    「要離開第十四驅逐隊,應該很難吧。」


    皐月小聲地說:「太好了。」還不禁擺出勝利動作。


    陽炎繼續說:


    「離開吳雖然很寂寞,但也在橫須賀獲得新的同伴,而且又有想做的事情。再說,因為是這種職業,將來也許又會因為命令被調到別的地方。但現在卻不是那樣子。」


    這毫無疑問是陽炎的真心話。能夠見到不知火當然打從心底高興,但是不想離開第十四驅逐隊這也是真心話。雖然被調到橫須賀鎮守府才幾個月而已,但感覺就像從好幾年前就在一起奮鬥了。


    而且如果是這個驅逐隊的話,感覺就能達成更遠大的目標。到底能夠走到多遠,陽炎很想挑戰看看。


    「是這樣嗎……」


    不知火看起來沒有覺得消沉,她立刻繼續說:


    「那麽不知火就透過吳的提督來對橫須賀鎮守府提出請求,這麽一來你就肯迴來了嗎?」


    「你還真執著耶。」


    陽炎完全傻眼。


    「我是那麽有價值的艦娘嗎?」


    「吳那邊的食物比較好吃喔。」


    「橫鎮也不差就是了。」


    「那麽隻要將第十四驅逐隊整個轉移到吳就好了。」


    「這才更需要有命令才行吧,不然等到作戰結束後,不知火也一直待在這邊不就好了?」


    「這也需要有命令。」


    不知火講的話,慢慢地開始帶有情感。她平常看起來很冷靜透澈,所以這點實在很稀奇。


    「就算不知火自己的請求無法通過,但陽炎也提出要求的話,那麽就會有發出人事調動命令的可能性。」


    「所以就說那辦不到嘛。」


    「那陽炎你自己有什麽想要達成的願望嗎?」


    「咦?」


    陽炎陷入困惑,但不知火卻很認真:


    「不知火要做些什麽,陽炎才肯迴來呢?要達成什麽樣的願望才行?」


    「願望什麽的……」


    雖然想說沒


    有,但此時卻有人中途闖進來。


    「願望的話,我有喔。」


    講出這句話的人是曙。雖然剛剛一直沉默不語,但她現在開口說話了。


    「我有個願望。」


    剛才那種啞口無言的模樣已經消失,嘴巴也緊閉成一直線。銳利的眼神緊盯著不知火看:


    「跟我一決勝負吧。」


    曙這麽說著。


    「你是不是真的適合當陽炎的搭檔,就由我來確認。」


    大吃一驚的是陽炎本人,不知火則麵無表情。講出這些話的曙無比認真。


    「一直在那邊講迴去迴去的,你到底是多想依賴陽炎啊?」


    「不知火隻有說跟陽炎搭檔的話,一切就能很順利而已,還能夠成為最優秀的驅逐隊。」


    「那就跟我一決勝負啊,輸了的話就請閉嘴乖乖迴去吧。你對自己的技術應該很有自信吧,能陪我玩個一場嗎?」


    「跟你?」


    「要拒絕也無所謂喔,如果你覺得被當成膽小鬼嘲笑到退役為止也沒關係的話。」


    曙露出挑戰的眼神,雙手交抱在胸前。


    不知火的迴答沒有任何迷惘:


    「可以啊。」


    「那就這麽決定了。到剛才我們都還在自行練習,所以不需要取得新的許可。皐月,你去另外確保一個練習海域。」


    「好啊。」


    皐月了解之後,就先前往外頭。


    陽炎一時之間還無法理解眼前的對話,所以目瞪口呆地看著。等到她終於認知到「不知火跟曙要一決勝負」這個事實後,差點就要口吐白沫。


    「等等!你們在想什麽啊!」


    「你應該有聽到吧,就是訓練啊。」


    曙如此迴應,當然陽炎是不會認同的。


    「你不是有說要一決勝負嗎!」


    「有說過啊。」


    「好像要決鬥一樣,很帥氣呢。」


    「不知火,連你也這樣!」


    麵無表情的艦娘跟平常一樣冷靜。


    「曙所說的話,不知火也能夠理解。如果不能守住陽炎的背後,就算請你迴到第十八驅逐隊也沒有意義。」


    「你很清楚嘛。」


    曙這麽說:


    「如果你連我都贏不了,別說是把陽炎挖走,就連待在橫鎮的資格都沒有。到時可以請你夾起尾巴滾迴去嗎?」


    「所謂的敗者就是這樣吧,那也沒問題。」


    不知火站起身來,從斜上方低頭看著曙。


    她的眼神發生激烈的變化。剛才那有如人偶般毫無感情的眼神消失,現在充滿了攻擊性。完全符合destroyer這個名稱。不,正逐漸變成比這更可怕的眼神。


    「隻不過,既然你都已經誇下海口,那也應該有所覺悟了吧?如果你輸給不知火的話,那別說到退役,可是會一輩子都被稱唿為廢鐵。就讓我送你一個禮物,一個直到你壽命走到盡頭為止,隻要看到驅逐艦都會發出慘叫並且失禁的人生。」


    「……求之不得。」


    曙露出笑容,她的瞳眸發出過去從未有過的光彩。


    「我可是曾經差點就要變成鐵屑的人喔,我就打到讓你覺得在實戰裏敗北還比較快活。」


    這些話語,陽炎聽完後臉色比她們兩人還鐵青。


    「等等,那個……隻不過是關於我的調派而已,搞到這樣實在是……」


    不知火輕輕舉起手來製止:


    「這是驅逐艦(女人)與驅逐艦(女人)之間的對決,多說無益。」


    「就是這樣。」


    曙也完全不聽人勸告。


    陽炎無言以對,雙方看起都是連一步也不肯退讓。原本驅逐艦娘就都隱藏著跟火力完全相反的鬥誌,所以就算敵方有大軍也不會害怕衝入其中,但完全沒想到這股鬥誌會朝向同伴。


    雖然想著該怎麽辦才好,但她自己也很清楚不可能阻止。


    陽炎吐口氣後放棄勸阻:


    「……至少不要受傷喔。」


    「誰知道呢。」


    「這很難說。」


    不知火跟曙似乎都不打算為自身安全負責。


    安排訓練海域的是皐月,裝備使用許可是曙自己去申請的,潮則是負責注意有沒有誰過來的把風人員。


    不知火的艤裝比她自己還要早一步抵達,看來是吳鎮守府的軍需部設想周到地先送過來。


    用來一決勝負的地點,是離平常那座棧橋相當遠的地方。因為位於山丘的另一頭,所以從鎮守府那邊幾乎看不到這裏。陸地部分除了一小部分以外都是陡峭的懸崖,所以當地居民也幾乎不會來到這裏。


    今天是晴天而且也幾乎沒有風,因此海浪很平穩,是絕佳的巡航天氣。隻不過,如果那是全副武裝的艦娘,情況就不一樣了。


    曙跟不知火同時站到海麵上,她們兩個以外的人就在懸崖上觀看。


    雙方雖然一樣都是驅逐艦娘,但曙的身高比較矮一點。不過她完全不在意,像是要威嚇般瞪著對手。


    「要認輸的話就趁現在,我會大聲恥笑你的。」


    「你才該早點認輸。承認劣勢並不可恥,但如果是你,我會徹底瞧不起你。」


    不知火沒有怯場的氣息,當然曙也完全不打算退縮。


    她敲敲自己的艤裝。


    「沒有魚雷,隻進行炮擊戰。把彈藥全部擊發完畢後,損害較大的那一方就算輸了。沒問題吧?」


    「嗯。」


    「12.7cm聯裝炮塔沒有裝填到滿,所以彈藥數比實戰來得少。但是……」


    曙放低音量到隻有不知火能夠聽見的程度:


    「裏頭混了一發實彈進去。」


    不知火的眉毛抽動一下。


    「……哦?」


    「我也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發射出來。如果因為是模擬彈就掉以輕心,可是會嚐到苦頭喔。怎麽樣?要放棄嗎?」


    「不。」


    不知火如此迴答:


    「這就是說,你也有被實彈命中的可能性吧?」


    「那當然。」


    「這真是令人期待。」


    不知火重新戴好手套,立刻就往近海移動。曙稍微麵露不滿之後,從後頭追上去。


    離開岸邊一段距離後,她們重新麵對麵。接著兩人打開無線電的開關。


    皐月清晰的聲音,從收訊部分傳出。


    『準備好了嗎?』


    「好啦。」


    「是的。」


    曙跟不知火同時迴答,視線也沒有離開彼此身上。


    『預備……開始!』


    兩人同時全力運轉發動機。


    驅逐艦比大型艦艇要來得小,因此瞬間爆發力非常優秀。一瞬間就能夠發揮出超過帳麵數據的速力。


    海浪被誇張地推起,海水被濺起的水花飛到兩人臉上。她們沒有從正麵衝突,而是並排航行。像是要探查對方出力般,保持著一定距離。


    「右舷轉舵!」


    「左舷轉舵。」


    曙往右方,不知火往左方轉舵。雙方的身體急速接近。


    即使身在遠方,陽炎也依舊倒抽一口氣。不管是曙還是不知火,兩邊都完全不打算變更這個衝撞路線。這是測試對手膽量的競賽。


    接近到伸出手就能碰到的距離後,波浪變得更加巨大。不管哪一邊都依舊瞪著對方,沒有往反方向轉舵。她們都很清楚,先屈服的一方在這場對決就會處於劣勢。


    接近到不滿咫尺的間隔後,再過半秒就會發生猛烈的撞擊。


    她們在完全相同的時機下轉舵。


    兩人的身體分開。才保持好距離的同時,就把炮身朝向對手。


    「同航戰!開啟炮門!」


    「左炮戰。目標,綾波型驅逐艦。」


    號令炮擊的聲音從雙方口中發出。


    炮口發出火光,兩邊的周圍濺起水柱。在水花消散之前又繼續炮擊,就這樣重複進行著。因為是裝有顏料的模擬彈所以隻會染上顏色。雖然命中也不會起火,但還是很痛。最重要的是,還會不停被嘲笑。


    曙跟不知火都同時確認自己周圍的水柱,還有對方周圍的水柱。


    實彈還沒有擊發,這是雙方所獲得的結論。不管哪一方的炮口都還沒有把實彈發射出去。


    漆彈也沒有命中。就算是白天,炮擊的命中率也是低於百分之十以下。遠距離的話,就算低於百分之一也不稀奇。更不用說現在是快速的驅逐艦,互相在進行迴避運動的同時炮擊。


    偶爾增減紅黑,以速度的變化來擾亂對手,命中的可能性也不停下降。就算為了彌補這點而繼續開炮,不是隻打中航行軌跡,就是掉落在判斷錯誤的海麵。


    兩人同時想著。


    (既然如此,那隻有接近了!)


    提升命中率最好的方法就是接近對手。隻要靠近到能夠感受氣息的距離,就絕對能夠命中。雖然恐懼感也會跟著增加,但如果這樣就害怕的話可當不成驅逐艦。


    轉舵急速接近對手。


    炮身保持水平,現在可沒辦法悠閑地觀測彈著點。隻要能夠命中就好,交叉什麽的就別管了吧。


    靠近到能夠看見對方表情的距離。


    「發射!」


    「射擊!」


    兩人的號令交錯,炮口同時噴出火花。


    鈍重的聲響衝擊身體。曙的身體染上藍色,不知火的身體則沾上紅色的染料。


    不是致命傷,再說規則是命中彈較多的那一方獲勝。所以雖然很痛而且身體也跟著晃動,但依舊繼續進行猛烈的射擊。


    水柱開始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漆彈的顏料形成薄霧飄散在四周。


    「兩舷半速前進!」


    雙方喊出相同的聲音,她們為了更加提升命中率而降低速度。


    到了這種地步要打偏還比較困難,簡直就像是帆船時代的對轟。為了讓更多的炮彈命中對方,她們殺紅眼地持續炮擊。


    著彈的衝擊覆蓋住兩人。化為裝甲板的製服雖然能夠緩和衝擊,但是無法完全防禦的打擊就會化為瘀青留在身上。就算這樣,她們還是沒有停止攻擊。


    顏料讓兩人的身體變成一片藍,不然就是整片紅。


    (很行嘛。)


    (真厲害。)


    腦中浮現出給予對手的評價。別扭的天才與沉默寡言的專家。鬥爭心燃燒到最高點,兩人都鼓起幹勁想要把對方打趴在地上。


    這類型的對決隻要是害怕的一方就會輸,這點不管是野狗還是艦娘都沒什麽差別,所以絕不能退縮。


    如果現在輸了,就稱不上驅逐艦。


    不知火的炮身發出火光,曙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滿速後退,左方轉舵!」


    曙的身體向左邊扭轉,她原本所在的位置噴發出比其他大上一圏的水柱。


    懸崖上的陽炎雖然大喊:「那是什麽!這是實彈吧!」但當然無法傳到這邊來。


    這反而要認為是個好機會。


    (已經沒有實彈了!)


    曙提升發動機的轉數將舵轉迴來,接著一口氣靠近過去。不知火也應該知道:實彈已經發射出去了。也應該很清楚隻有一發而已。


    你就盡管害怕這邊的實彈吧。


    她露出無畏的笑容看著不知火。但是對方沒有移開視線,反而瞪了迴來。精神上似乎還很有餘裕,好像知道這邊要幹什麽一樣。


    「命中吧!」


    曙像是要甩開對方般地開炮,至近距離的炮擊直接命中不知火,噴發出猛烈的火光。


    這種爆炎,毫無疑問是實彈。


    不對,沒有打中。跟火焰一起噴發而上的是水柱,也就是說,實彈沒有直接命中。


    這樣的話不知火在哪裏?她的身影在哪裏?


    「在這裏。」


    正麵傳來那股冷靜的聲音,她衝入曙的懷裏。


    「這樣就沒有實彈了呢!」


    不知火用身體撞向曙,嬌小的身體差點站不穩。顏麵也被炮口給瞄準。


    「……你以為我會輸給你嗎!」


    曙用力踏穩腳步,一樣把炮口朝向不知火的臉龐。


    雙方都毫無猶豫,腦中隻想著要把對手打垮這件事。


    「發射!」


    她們同時怒吼,並發出小小的喀嘰聲。


    什麽事都沒發生,雙方的炮身都沒有發射任何東西。


    (彈藥耗盡了……!)


    兩人都在嘴裏低聲叫苦。不停炮擊的結果,就是終於把彈藥擊發殆盡。


    她們就這樣糾纏在一起地靜止於海麵上。


    接著,雙方暫時都沉默不語。就連在懸崖上觀看的陽炎她們也隻能屏息以待。


    「沒有手段分出勝負了呢。」


    不知火說著。


    「要怎麽辦?」


    「判定損傷嚴重不分上下的話……就太沒意思了。」


    曙露出笑容。


    「來分出勝負,沒問題吧?」


    「當然,不知火也是這麽想。」


    兩人稍微分開一下。


    然後開始全力毆打對方。


    兩名驅逐艦停下腳步開始互毆的模樣,從懸崖上也看得很清楚。她們隻是沒有開炮,但是卻毫不客氣地把拳頭灌注到對方身上。


    陽炎看得暈頭轉向。


    「為什麽驅逐艦都這麽血氣方剛……」


    「我們之前也這樣過呢~~」


    皐月好像在迴憶過去般講著。


    「當時是打群架就是了,現在是一對一。」


    「不管哪邊都不是好事啦!」


    「本來以為不知火看起來很冷靜耶。」


    陽炎搖搖頭:


    「那女孩是絕不能惹她生氣的類型。在吳的時候也是,不管跟她打架的對手怎麽哭泣大喊,她都會把對方敲進海裏。」


    長月邊眺望邊說:


    「所以這是哪邊獲勝了?」


    「不是平手嗎?」


    「看來到分出勝負之前,這事停不下來了。」


    「明明隻要用炮擊戰決定輸贏就好……」


    此時她突然想起來:


    「比起這個,實彈是怎麽樣!是誰去借那種東西出來的?」


    「就是曙吧,彈藥是她自己去借來的。」


    「打中的話要怎麽辦!如果被其他人發現……」


    這時候,潮小跑步過來。


    「那個……有人過來了。」


    陽炎驚唿一聲,接著慌忙看過去,的確有人往這邊過來。雖然隻有一個人,但是會來到這種地方,就一定是鎮守府相關人士。


    凝神一看,是認識的臉孔。


    「糟糕,是高雄姊!訓練中止,中止!快把那兩個人拉開!」


    陽炎大喊著。接著自己跑下懸崖,往正在互毆的曙跟不知火衝過去。


    然後把默默鬥毆的兩人拉開。


    「要迴去嘍!結束!」


    「陽炎,再等一下就會結束了,請你閉嘴看著。」


    「沒錯,再一下子,我就可以把這臭女人打趴了。」


    陽炎檢查正在鬥毆的兩人衣服,不管哪一邊都沾滿顏料。


    「這個,大概是相同數量。看來是平手


    。好,結束!」


    「還沒結束。」


    「還沒完啦。」


    「我說過結束了吧!」


    跟趕來的長月一起協力,把她們兩個從後頭扣住拖到陸地上。


    接著總算是排好隊伍。


    陽炎她們先不說,曙跟不知火雖然到處都是瘀青還沾滿顏料,但還是幫她們整理好最低限度的儀容。


    這時高雄剛好抵達,陽炎緊張拘謹地敬禮:


    「第十四驅逐隊自主訓練結束了,接下來準備返迴鎮守府。」


    高雄也迴禮:


    「辛苦了。」


    「請問……為什麽您會特地前來。」


    「是愛宕拜托我的,說希望來幫忙看一下明明是假日卻很熱心進行訓練的驅逐隊。如果不是有實彈射擊的話,應該沒有必要才對,到底是為什麽呢?」


    雖然高雄似乎不知道真正理由,但陽炎還是疑神疑鬼:


    「那個,請問愛宕姊還有講些什麽嗎?」


    「沒特別講什麽耶……你們該不會有做些會讓我胃痛的事吧?」


    高雄雙手扠腰地看著這邊。


    陽炎背上雖然多少有流些冷汗,但還是決定裝傻:


    「不,當然不會有那種事。」


    「……有兩個人臉上都是瘀青,這是怎麽迴事?」


    「我不太懂您在說什麽。」


    高雄輪流看著每個人的臉,當然誰也沒有說話。


    「……算了,就當作你們熱心訓練是件好事吧。」


    她看看手表確認時間:


    「既然訓練結束了,那就剛好。三十分鍾後到禮堂集合,這是提督的命令。」


    「等等就要嗎?我們姑且還算是在放假耶。」


    「不隻是你們而已,所有休假中的女孩也都被召迴了。」


    「總覺得好像所有人會一起被提督性騒擾耶。」


    陽炎本來隻是想開個玩笑,但是高雄沒有迴答,她稍微思考一下後反過來問個問題:


    「這麽說來……最近你們有跟提督見過麵嗎?」


    「我是沒有,但不知火到任時有去打聲招唿。」


    「有被怎麽樣嗎?」


    對於高雄的詢問,不知火搖搖頭:


    「沒有。」


    「原來如此……」


    高雄稍微歎口氣後,獨自點點頭:


    「這下子,也許先作好心理準備會比較好。」


    這反應實在令人搞不懂,讓陽炎不禁詢問:


    「這是什麽意思呢?」


    「那位長官如果沒有調戲艦娘,就代表他現在已經沒辦法那麽從容不迫。要迴去嘍。」


    「什麽……?」


    高雄快步走出去,於是所有人急忙跟在後頭。這時高雄轉過頭來:


    「等等,你們要用跑的。」


    「嗅,為什麽啊?」


    對於大家所說的話,她這麽迴答:


    「愛宕說,如果你們裝傻的話就要罰你們跑步。去鎮守府外圍跑一圈之後再進禮堂。」


    「咦咦!」


    「如果抱怨的話就要跑兩圈喔。好啦,快點跑起來!」


    全員哀怨地開始奔跑。


    該不會被愛宕姊看穿了吧?陽炎一邊想著這件事一邊跑著。


    ○


    所有的艦娘都在禮堂集合。


    因為第十四驅逐隊先跑了鎮守府一圈才進去的關係,所有人都氣喘籲籲。讓其他艦娘都心想:「為什麽這些家夥會汗流浹背啊?」然後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們。


    不隻是待在鎮守府裏的女孩,休假取得許可外出的女孩也被召迴。如字麵所述,全體艦娘都待在這裏。


    橫須賀鎮守府的禮堂是個曆史悠久,同時也非常正統的設施。有段逸話是說,過去要出擊的每一個艦娘都會由提督以下的全體人員在此目送。不過這是當時艦娘人數還很少的事情,現在已經沒辦法做到這種地步。


    內部擺好了椅子,艦娘們就坐在這邊。


    不久之後,以提督為首的高官們抵達。重複進行立正跟稍息之後,一位有些老邁的男性站在正麵。


    「咦……?」


    陽炎感到疑惑,因為是個從未見過的男性。


    坐在正後方的潮也小聲詢問:


    「那不是提督吧……」


    「說不定是官階更高的人喔。」


    雖然這麽迴答,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答案。


    男性握住麥克風開始說:


    「近來,深海棲艦的勢力日益增加,大海這個人類的故鄉正逐漸落入他們手中,海上通路的複原乃徹鮒之急……」


    這段不知道是說明還是演講的話語,陽炎心不在焉地聽著。


    人類正處於很糟糕的情況,這點不用說也早就知道了。到了最近一陣子,深海棲艦會出現在原本應該不會出現的地方,還會攻擊應該不會被攻擊的地點。陽炎她們的特別演習也因為敵人的出現而中斷。


    所以這似乎是要我們再加把勁才行,可是因為他這種拖泥帶水的說話方式,反而讓集中力被削弱。


    陽炎左右移動視線。最右側那列是航母,她們隔壁是戰艦,再隔壁是重巡洋艦、輕巡洋艦,自己這群驅逐艦位在最角落。不愧是學姊們,完全沒有表現出感到無聊的樣子。


    航母是艦娘們的主力,靠著她們搭載的機體能比其他人攻擊到更遠的敵人。這些人就跟神明沒兩樣,跟她們說話時,無論如何都會變得畢恭畢敬。航母的姊姊們雖然都會表示「不用那麽拘謹」,但我們可沒辦法那麽隨便啊。


    戰艦也一樣是鎮守府的王牌,在某種意義上比航母還要重要。這些人對驅逐艦來說就有如存在於天上般令人憧憬,許多女孩都很想聽她們說話。


    重巡洋艦就容易親近多了。她們跟驅逐艦接觸的機會雖然很多,但是直接受她們指揮的機會很少,所以能比較放心。如果是輕巡洋艦的話,因為是水雷戰隊的老大,所以比惡鬼還恐怖的人可說到處都是。


    其他還有像是水上機母艦之類,但陽炎幾乎沒跟她們說過話。


    高官正演說著「我們從各地集結艦娘過來」之類的內容。艦娘裏頭的確有不熟悉的麵孔,尤其是戰艦跟航母姊姊們裏頭特別多。


    陽炎感覺到這裏聚集許多擁有高火力的人,連重雷裝艦的身影都看得到。


    「……因此,將以這個橫須賀鎮守府為中心,完成這項作戰。」


    男性的熱情演說終於結束,他也從講台上下來。


    接著是提督現身。


    「首先要告訴各位,在為數眾多的出擊下所進行的衝之島海域海戰,由我方的勝利獲得終結。感謝大家。」


    提督的語氣雖然很平淡,但也很認真。


    「可是深海棲艦的活動到了最近卻變得更加活躍。我想大家也知道,他們很頻繁地攻擊補給路線。」


    有高低起伏的說話方式,讓精神已經渙散的艦娘也開始認真聽講。陽炎也挺直了背脊。


    「各個鎮守府互相協調聯絡,分析情報的結果,獲得了深海棲艦正逐漸擴大活動範圍的推論。這股擔憂很遺憾地猜測正確,我們在南方海域發現了巨大的群體。」


    提督微微點頭,位在角落的愛宕按下好幾顆手邊的按鈕。


    禮堂內的照明關閉,一個白色的銀幕降下來。接著影像就投影在上頭。


    「這是佐世保鎮守府的艦娘進行偵查,勉強拍攝成功的影像。」


    銀幕內發生著高大的海浪,影像也不停左右晃動。不久海浪的深處出現黑色的物體,任何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深海棲艦。


    禮堂內開始喧鬧,因為數


    量相當多。南方海域被認為是比較級上較為穩定的地點,也被當成搬運資源的航路使用。那邊有大量的敵人出現,就跟咽喉被人咬住是一樣的意思。


    深海棲艦的群體越來越大,逼迫到畫麵前方。裏頭幾乎沒有驅逐艦i級或ro級的影子,到處都是輕巡洋艦ho級、重巡洋艦ri級。而且,對方的容貌看起來比過去要兇暴好幾倍。而且還有人型,明顯是戰艦等級的敵人存在。


    在對方後方,隱隱約約地映出白色的物體。從艦娘裏頭發出「那是什麽」的聲音。


    突然間,畫麵劇烈搖晃映出艦娘的腳下。影像就到此結束。


    禮堂依舊很暗,隻有提督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起。


    「影像就到此為止。這位艦娘漂流到附近的島嶼後被發現,連同錄影裝置一起被迴收。」


    攝影的艦娘發生什麽事,提督沒有說明也沒有人詢問。


    這次銀幕上映出地圖。上方是本土,其他地區也各自簡易地描繪在上頭。以麵積來說,大海所占去的領域壓倒性地多。


    圖像替換,南方有一部分染成紅色。


    「這裏是新衍生出深海棲艦的海域。鎮守府將南方海域這個地點命名為e海域。」


    深海棲艦發生的海域是依照數字來區分。例如說,南西諸島海域是用「2」標記,衝之島周邊就是裏頭的「4」號。所以被命令前往衝之島海域攻擊深海棲艦的艦娘們,就會用「要去2-4」來稱唿。因為這是俗稱,所以沒有記載在官方文件裏頭,航母或是戰艦也很少這麽講。主要都是重巡以下在使用,是種比較像講好玩的稱唿。


    但是在其中,敵人突然出現的海域,上層就會自己用「e(enemy)海域」來稱唿。這種命名隻限於強調臨時性,然後又帶有緊急性的情況。


    這次南方海域突然出現的深海棲艦生息地被取名為「e」,換句話說,就是非常被重視的證據。


    「如果不擊潰這裏,不管是短期或是長期都會對我方造成嚴重的打擊。因此橫須賀鎮守府接受從其他鎮守府而來的增援,從這裏發動攻勢作戰。在此期待諸位的奮鬥,作戰發動時間就從現在這個瞬間開始。」


    艦娘們互相望著對方的臉孔。有人低聲細語,也有人大聲地進行對話。


    每個人臉上都混雜著高亢感與緊張感。橫須賀鎮守府至今雖然都慎重地致力於被侵略海域的恢複,現在終於要發動攻勢了。


    這是相當受到期待,而且也非常困難的作戰吧。從有比提督更高官階的人來演說這點就很明白了。


    即使如此也沒有感受到任何絕望。大家都是為了這一天而鑽研技術。


    愛宕從提督手中接下麥克風:


    「對全體人員的通知就到此結束。接下來要發表參加作戰的艦娘編成等,請各位航母、戰艦們到前方來集合。」


    航母艦娘與戰艦艦娘露出緊張的表情前往愛宕那邊。


    對照上,驅逐艦娘看起來就是一臉無趣。攜帶必殺的魚雷,擊沉大型艦艇雖然是她們的生存意義。但是遇到這類作戰時,出擊順序無論如何都會被往後排。大多會被編去進行確保資源、船隊護衛等任務。也會有艦娘抱怨「難得都裝上魚雷了」。


    「總覺得是場很大規模的作戰耶。」


    陽炎對不知火說著。態度冷淡的前搭檔則迴答:「戰爭就是這麽一迴事。」


    「這是高層跟司令官所規劃的作戰吧。驅逐艦就隻能選擇戰鬥,我們就是為此才領薪水的。」


    「好,要加油了。就算是無聊的任務,隻要能確實執行就一定能獲勝。」


    「陽炎這種積極的態度,真的很讓人羨慕。」


    「我倒是很喜歡你這樣冷靜的思考喔。」


    陽炎露出笑容。


    這時,愛宕說著:「陽炎型驅逐艦不知火,請到前方來。」把她叫出去。


    不知火小跑步地過去。


    第十四驅逐隊的成員像是交換般集合在一起,大家看起來都很不滿。


    「唉,本來以為會讓我們上場。」


    皐月把手交叉擺在後腦杓上,並且噘起嘴:


    「明明之前的戰鬥才擊退戰艦了。」


    「可是那次幾乎等於是違反命令了……」


    潮以無可奈何的語氣說著。雖然說是為了拯救曙,但還是相當鋌而走險。


    「我覺得他們可以多考慮一下啊。」


    「一定會有機會的。」


    長月詢問陽炎說:


    「我們被賦予什麽任務了嗎?」


    「現在還沒有。」


    陽炎這麽迴答。


    「現在光是攻勢作戰那邊,提督跟愛宕姊好像就已經忙到不可開交了。等那邊結束後,應該就會被叫去了吧。」


    「我們的遠征地點,會是北方跟南方的哪一邊呢?」


    「不是很冷就是很熱,還真是極端耶。」


    這時霰小聲說:


    「跟很冷比起來,我比較喜歡熱一點……」


    「我覺得哪邊都差不多耶,能夠悠閑一點的地方比較好啦。」


    此時不知火迴來了。


    「陽炎。」


    「歡迎迴來,不知火比較喜歡冷一點還是熱一點的地方?」


    「看來會是熱一點的地方。」


    不知火完全不改平常的語氣說著:


    「不知火被命令參加作戰,要前往南方海域進行強攻偵察。」


    陽炎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接著才開口說:


    「這……這樣啊,是要去釣蜻蜓嗎?」


    所謂的釣蜻蜓,是指迴收從航母飛行甲板落下的飛機的作業。因為是很不起眼的任務,所以有些女孩會覺得這不是驅逐艦該做的任務而不想執行。


    不知火搖搖頭:


    「是重巡洋艦、輕巡洋艦的伴隨艦,要當作本隊的先鋒出擊。」


    「為什麽會編排驅逐艦?」


    「似乎是需要擅長強行偵察以及警戒的船艦,不知火在吳有相關的經驗。」


    「這就算不是不知火也……」


    這句話讓不知火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有什麽不滿嗎?」


    「不,沒有啊……要加油喔。」


    雖然鼓勵著不知火,陽炎心裏卻不知為何感到一陣騷動。


    為什麽呢?自己很信賴不知火,也認為她是名相當優秀的艦娘。最重要的就是還有那位神通的保證。


    隻是內心深處就是覺得不太對勁,那到底是為什麽還不清楚。隻是因為認識那麽久了,總覺得有股奇怪的心情。


    陽炎為了不要被察覺而吸口氣。不不不,現在不能想那種事情。硬是說出來散播不安的種子,這實在不太好。


    「真好,能夠打前鋒。」


    她努力地發出開朗的聲音:


    「我也想跟深海棲艦戰鬥啊。」


    「陽炎你們那邊也是很棒的任務,如果沒有人擔任後援,鎮守府就無法運作了。」


    「我們已經決定是後援了嗎?」


    「不是嗎?」


    「喂。」


    稍微抱怨一聲後,不知火對陽炎敬禮。


    「那麽不知火需要先去準備一下……然後,曙。」


    「幹嘛啦?」


    曙一臉狐疑地迴答。


    「剛才的對決,可以當成是平手吧?」


    「是損傷嚴重不分上下。實際上算是我贏了,所以你可不能把陽炎帶走!」


    「這點無法承認,等作戰結束後,就再來一決勝負吧。」


    「哼,你可別先戰死了。」


    不知火再度敬禮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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