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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得加爾——聚集了上位元素生成能力者『d』的南海要塞之島。


    她們隨著第二次性征出現而能力覺醒,隨著身體成熟而失去能力,多數是正值需要受教育的年紀的小孩。


    因此才會為『d』在密得加爾設立了『學園』。


    學園的校地內有各式各樣的設施,也有配備著最新設備的醫療大樓。


    一個星期之前,我在與尤克特拉希爾對戰時身受重傷,來到那棟醫療大樓進行療養,不過——


    「學園長……我開始想睡了,差不多就到此結束了好嗎?」


    我——物部悠語帶猶豫,對坐在床上、和我麵對麵的金發碧眼少女說道。


    她的個子嬌小,外表看起來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女,但她其實是密得加爾的最高負責人——夏洛特·b·羅德學園長。


    身上穿著寬鬆的白衣,那模樣看起來隻像是在玩『扮演醫生』的遊戲,不過她確實持有醫師執照,目前也擔任我的主治醫師,為我進行治療。


    但是她以診察為名義來到我的病房後,已停留三小時之久。


    「等一下,你給我安靜一點,我現在正在思考中啊。」


    隻見學園長皺起秀麗的雙眉,粉紅色的嘴唇緊閉,專注地思考。而她的視線則是射向放置在我們之間的將棋棋盤上。


    「我基本上也算是住院病患喔?我認為熬夜對身體不好哦。」


    「你的傷我已經為你治好了吧,既然你的身體已經恢複健康,那就多陪我一下吧。好——這一步如何!」


    啪地一聲,學園長移動棋子,得意地看著我。


    是的,我的傷勢原本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完全康複,現在卻是已經痊愈,預定從明天起就要去上學了。


    這全是仰賴學園長擁有的『能力』,才讓這件事變為可能。


    她是能夠以體液為媒介、進而支配他人的龍——『灰』之吸血鬼。


    據說她至今都在幕後管理人類社會,不讓人類走上自取滅亡之路。我被尤克特拉希爾操縱的左手,如今也是多虧學園長之力才得以保持平靜。


    隻不過相對地,我的左手也變得不能依自己的意誌控製。


    「很遺憾,死棋了。來,將軍。」


    我歎一口氣,用行動自由的右手,把棋子放在王將之前。


    「什麽!竟然使用吃掉的棋子,這樣不是太卑鄙了嗎!你在我的支配之下,隻要我有那個意思,甚至可以讀取你的心思喔?可是我並沒有那麽做,而是像這樣堂堂正正和你對戰耶!」


    學園長慌慌張張地指著我下的棋子說道。


    「就算您說我卑鄙,我也沒辦法,因為將棋的規則就是如此。而且基本上,開始我也說明過了吧?」


    「唔唔……看來是我以為隻要記住棋子的走法就好,所以沒有仔細聽吧,沒想到竟然含有西洋棋所沒有的要素……這個遊戲比我想像的還要複雜啊。」


    學園長雙手盤在胸前,悔恨地注視著勝負已分的盤麵。


    「第一次玩需要記住很多事情,或許會有點困難,不過我的棋力也不是很強,所以隻要掌握規則的話,學園長就會下得比我好啦。再說剛才下西洋棋,我也是敗得體無完膚啊……唿啊……那麽我要睡了。」


    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準備要收拾棋盤,學園長卻露出不滿的表情。


    「慢著,再下一盤。難得我為了和你遊玩而訂購了日本的棋類遊戲,這樣就結束實在太浪費了。」


    「下次再玩就好了吧?隻要我有空,隨時都可以奉陪。」


    我搓揉著困倦的眼睛這麽說服學園長,但是她卻露出一副像在鬧別扭的表情,開始排列棋子。


    「輸了沒有討迴來,我怎麽睡得著覺。」


    「您的個性很不服輸呢……」


    我無可奈何,隻好把棋子排迴開局位置。


    鴉雀無聲的深夜病房中,我和學園長開始了第二盤棋。


    「不過話說迴來,這還真像那個呢。」


    吃掉我的步兵後,學園長將那個棋子放在手上喃喃說道。


    「那個?」


    「不隻是打倒對方,甚至進而將其收編至自己陣營,成為我方的力量——你不覺得這就好像是我們和龍的關係嗎?」


    被學園長這麽一問,我稍微思索了一下。


    「——是啊,我們借由打倒龍而獲得它們的能力;相對地,如果我們失敗,龍就會將『d』化為伴侶……說相似或許是很相似吧。」


    「對吧?因此在我們的戰爭,一次的勝負將會大大地左右戰局發展。物部深月打倒『紫』之克拉肯,你打倒『白』之利維坦,能夠重現它們的能力才能導致之後的勝利,但是——」


    這時學園長露出陰鬱的表情。


    我體會到她掛念之事,因此壓低了聲音問她:


    「……您是在想伊莉絲的事?」


    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一位總是活潑率直的少女——伊莉絲·芙蕾雅。


    伊莉絲在與尤克特拉希爾之戰中,不透過上位元素就使出了『災厄時間』。直接生成『災厄時間』的伊莉絲,與借由物質變換重現龍之力的我和深月有本質上的差異,那個差異大到有可能超出『d』這個框架之外——


    「是啊,我想到假如伊莉絲·芙蕾雅成為龍的話,她會站在哪一邊呢?」


    觀視著棋盤上對立的棋子,學園長語帶不安地說道。


    我一邊把將棋的棋子向前移,一邊注視著學園長的雙眼。


    「伊莉絲是人類,她不是巴西利斯克那樣的怪物。」


    身負重傷的我在清醒後,隨即聽學園長提到伊莉絲有可能會變成龍,但是我不能接受那種說法。


    「別擺出那麽可怕的表情,這隻是一個假說。雖然我已對她進行過縝密的身體檢查,卻找不到肉體上有異常變化,因此我沒有要把她當成龍看待的意思。」


    學園長苦笑著聳聳肩。


    「那就好。」


    我安心地吐了一口氣,可是這時學園長卻露出認真的表情。


    「比起自身是什麽樣的存在這種事,更重要的是生存方式。說白了,是不是龍根本無關緊要。倒是你要多留意她,別讓她被自己的存在所困惑。」


    「——我明白了。」


    我也嚴肅地點頭答應,學園長隨即滿足地放鬆表情。


    「我自己也繼承了灰龍這個稱號……不過我選擇站在你們這邊,過著這樣的生活。我也得到你這個朋友,所以對於現在的生活方式,我很滿足哦。」


    學園長露出的微笑中,顯示了她率直的喜悅之情,我感到難為情,避開了她的視線。


    「這、這是我的榮幸……」


    然而或許是不滿意我那樣的反應吧,學園長不高興地鼓起臉頰。


    「但是——能不能改掉你那樣見外的說話方式呢?我現在是以朋友的身分在和你遊玩,不需要在意立場喔?」


    「欸?不,就算您那樣說我也……」


    由於在上下關係明確的尼福爾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我對上位之人所用的說話方式總是難免拘謹,這已經像是一種習慣了。


    「哼,你又是那樣畢恭畢敬的態度。好,我決定了!如果我下將棋勝過你,就禁止你再對我說敬語。另外,你就親昵地稱唿我為夏露吧。」


    「請、請等一下。學園長是密得加爾的最高負責人,要是我對您使用那樣的稱唿,不知道會被周圍的人怎麽看待啊。」


    「沒關係,隻要兩人獨處的時候那樣稱唿我就好。那麽——我要開始認真囉。」


    隻見學園長收斂笑容,啪地一聲,移動棋子


    。


    「……好吧,隻要我贏了,您就會放棄了吧。」


    我歎了一口氣後,也讓棋子前進。


    「你在說什麽,我是打算下到我贏為止。」


    學園長露出得意的笑容。


    聽到她那麽說,我啞口無言,並且領悟到今晚在學園長獲勝之前,我大概是不能睡了。


    感覺到眼瞼上方刺眼的光芒,我睜開雙眼。


    不知不覺已經是早上了。白色的晨曦自窗戶射入,將病房內照得一片明亮。


    記得昨晚我和學園長下著將棋……


    我循著記憶,想起昨晚之事。


    學園長真的是不得到勝利絕不放棄,她趁著我因睡意而意識朦朧之際,在第三局贏了我。在那之後我就沒有記憶了,恐怕我是失去意識昏睡過去了吧。


    我想要挪動身體,卻感覺有異常,我的右臂莫名地沉重。


    我轉頭朝右側看去,眼前就是學園長姣好的麵容。她把我的右臂當作枕頭躺在上麵,正用如同寶石般的眼眸注視著我。


    「真是美好的早晨,感受著某人的體溫入睡也不壞呢。」


    學園長一臉舒服的模樣,用臉頰磨蹭我的手臂,語氣溫柔地向我打招唿。


    「什麽……為、為什麽學園長會睡在這裏?」


    我盡管一時說不出話來,仍是這麽問道。


    「因為昨晚我獲勝的同時你就睡著了。為了要你確實遵守約定,所以我決定等你起床。來吧,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不用客氣,叫我夏露吧。」


    學園長在床上將身體靠了過來,搖晃著我。一股芬芳的香味輕撫鼻腔,柔軟的肢體相互接觸,我感到血液竄上了自己的臉和耳朵。


    「太、太靠近了,請稍微退開一點。」


    「我拒絕,在得到昨晚的勝利報酬之前,我是不會放開你的。因為要是被你蒙混過去,我可受不了啊。」


    學園長更加頑固地抓著我不放,再這樣下去事情會沒完沒了。


    「……我知道了啦,那麽我就遵守約定吧。」


    我做好覺悟,深唿吸一次。


    「很好,盡管來吧。」


    學園長興奮地等我開口。


    我與學園長視線相對,以朋友的口吻說道:


    「早安,夏露。」


    瞬間,學園長露出滿臉的笑容。


    「喔喔,你做得到嘛!很好,這才是我的朋友!」


    學園長開心地摸著我的頭。


    她用纖細的手指梳理我的頭發,讓人感覺既難為情,又覺得舒適無比,我帶著這樣難以言喻的心情吐了一口氣。


    「這樣就可以了吧?」


    「是啊,我滿足了。既然你聽從我無理的要求,那我也必須為了你盡心盡力才行。」


    隻見學園長收斂輕鬆的表情,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


    「——自從日本出現貌似尤克特拉希爾的巨大樹木之後,對於你的幹涉力就在增強之中,即便是我也不知道能壓抑到何時,因此我們要盡可能及早找出討伐尤克特拉希爾的手段。」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過——要打倒尤克特拉希爾,必須消滅地球上所有的植物嗎?或許應該說……竟然要做到那種地步才有可能打倒,尤克特拉希爾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


    我提出這個我以前來不及問的問題。由於要刻意不用敬語,所以說起話來不免有些別扭。


    「當我支配你的時候,我感覺到尤克特拉希爾的本質……但是還沒有物證。目前我正委托阿斯嘉的研究所進行驗證的工作,相信很快就會有迴應了吧,詳情到時我再告訴你。」


    「阿斯嘉……是高層的研究設施啊。」


    所謂的阿斯嘉,就是密得加爾與尼福爾的上層組織,是負責龍相關對策的國際機構。恐怕包含學園長的真實身分在內,他們掌握了許多機密的情報吧。若非如此,對於學園長為何能得到關於尤克特拉希爾真相的情報,阿斯嘉應該會感到懷疑才對。


    「那裏聚集了世界屈指可數的龍研究者,你就相信他們和我,好好地休養身體,等待展開行動的時刻到來。」


    「——我明白了,我會相信夏露,等待時機。」


    見到我點頭答應,學園長露出滿足的笑容。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喀啦一聲,病房的門被打開了。


    「物部,已經是早上了哦!你起床了嗎?」


    進入病房的是昨夜我與學園長話題中心的少女——伊莉絲·芙蕾雅。


    「欸……?」


    然而,原本露出開朗笑容的伊莉絲,在看到我們的瞬間,表情頓時僵硬。


    而布倫希爾德教室的同學們也從她的背後現身。


    「哥哥,聽說你從今天起就要上學了,所以我來接——」


    與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物部深月,見到我和學園長在病床上同床共枕,她整個人愣住了。


    我從尤克特拉希爾那裏下載了舊文明的武器資料,代價就是距今三年以前的記憶,我幾乎全失去了。因此我既沒有和深月還是家人時的迴憶,也時常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過隻有現在例外。


    她滿臉通紅,橫眉怒目,任誰也看得出深月現在懷著怎樣的感情。


    「哥、哥哥……你到底在做什麽呢?」


    深月指著我,用顫抖的聲音喊道。


    跟在深月之後進入病房的其他人也紅著臉問我。


    「物部悠!這是怎麽一迴事!?」


    麗莎·海渥卡瞪著我,金色的長發都快豎立起來了。


    「物部同學和學園長……你們做了什麽?」


    總是在讀書,表情不太有變化的菲莉爾·克雷斯特,則是露出令人發寒的微笑。


    「隻有學園長太不公平了!蒂亞也要和悠一起睡!」


    長有兩根紅色的角的年幼少女——蒂亞·萊特寧格,隻有她生氣的理由和其他人不同。


    「不、不可以,蒂亞,那是不能做的事情。」


    艾列拉·露勸阻蒂亞那麽做,她用緞帶綁著的頭發也隨之跳動。


    「嗯!」


    蓮·宮澤也搖擺著紅色長發,不住地點頭。


    「等等,這、這是誤會!你們聽我解釋!」


    我慌張地想要找借口,但是學園長卻好似要打斷我的話一般,開口說道:


    「——嗯,給學園的學生看到了我不像樣的地方哪。其實我昨晚和這家夥展開激烈的攻防直到深夜,在精疲力盡下,就這樣和他一起睡著了。」


    隻見學園長輕巧地下床,向大家說明原由。


    但是聽到她那樣說,伊莉絲等人的臉卻是更紅了。


    「激、激烈的攻防直到深夜……?」


    深月愣愣地重複學園長說的話,看樣子她又有奇怪的誤解了。


    「雖然有點睡眠不足……不過因為今天還有公務要做,所以我就先迴去學園長室了。大家要好好念書哦。」


    可是學園長不顧深月她們的反應,往病房的房門走去。


    然後在即將走出房門之前,她迴過頭來,對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下次之前我會好好練習。下次我會壓倒你,讓你哀哀叫的,你作好覺悟吧。」


    學園長留下非常容易招人誤會的話語後,離開了病房。


    被留下來的我,戰戰兢兢地環視眾人。


    隻有蒂亞睜大了雙眼,其他人都是臉頰紅暈,以銳利的眼神瞪視著我。


    「哥哥……就算我說禁止學生之間不正當的異性交往,但沒想到你竟然會對學園長出手……」


    看到深月緊握的拳頭不住顫抖,我全力搖頭否認。


    「不、不是的!昨晚我們隻是在玩而已——」


    可是聽到我的解釋,菲莉爾卻是用強烈的語氣質問我:


    「你和學園長隻是玩玩而已?靡爛的……成人關係?」


    「不要想歪了!我沒有做任何虧心事!」


    我雖是拚命解釋,奈何她們誤會已深,結果我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才讓她們接受我的解釋。


    2


    「真是的……既然隻是在下將棋,那哥哥你早說不就好了。」


    從醫療大樓前往布倫希爾德教室的途中,深月一臉不滿地說道。


    「不,我都不知道說多少次了,但是你都不相信我不是嗎……」


    我疲憊不堪地歎了一口氣。


    「因、因為那實在太像是借口……啊,不說那個了,哥哥你的傷勢如何了呢?」


    深月尷尬地轉移話題,將視線移向我的左手與腹部。


    現在我已經將病人服換成製服,左手打了石膏。雖然被衣服遮住看不見,但其實我的腹部也卷了繃帶。


    「不用擔心,雖然左手可能還需要再一陣子才會痊愈,不過腹部的繃帶我想很快就可以拆下了。」


    或許在旁人眼中看來,我像是受了嚴重的傷勢,不過多虧學園長的能力,我的傷早已痊愈了。


    石膏隻是為了掩飾我左手不能動的偽裝,腹部其實也不用包繃帶。對於不知道尤克特拉希爾與我的關係、也不知道學園長能力的人,是以我的骨頭裂開作為表麵的說詞。


    「那我就安心了,可是請不要逞強,運動和實習的課程時就請哥哥在旁觀摩吧。」


    「我知道,謝謝你的擔心。」


    「欸……啊,嗯。」


    聽到我道謝,深月似乎有點驚訝地點頭迴應,臉頰微微泛紅。


    說不定剛才那樣的說話方式並不像我。


    雖然我心想——如果是將深月視為『家人』的我,在這種場麵可能不會鄭重道謝吧。但是失去記憶的我,當然不可能知道正確答案。


    「深月同學太愛操心了,如果是物部悠的話,這種程度的傷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麗莎從一旁觸摸我的石膏。


    由於她知道一切的內情,所以她也清楚我的左手並沒有負傷。


    「麗莎……原來在你心中,物部同學是那麽可靠嗎?」


    然而菲莉爾聽到麗莎的話,卻有不同的理解,她以戲弄般的語氣插嘴說道。


    「什麽、我並沒有……呃,畢竟他從尤克特拉希爾的魔掌中救了我的父母,我也不會認為他不可靠,不過……那個……」


    麗莎紅起了臉,看起來格外動搖。


    菲莉爾看到她的反應,臉上露出微笑。


    「而且你們也扮演過情侶,你一下子和物部同學變得那麽要好……我有點不甘心呢。」


    菲莉爾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往我身上靠過來。她豐滿的胸部觸碰到我的手肘,我不禁慌張起來。


    「喂、喂,菲莉爾?」


    「呐,物部同學,隻要一下子就好,你也扮演我的戀人——不,扮演我的王子吧。」


    菲莉爾楚楚可憐地看著焦慮的我,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等一下,菲莉爾同學!我純粹是因為有那個必要,所以才會拜托他扮演戀人的角色,而現在他並沒有扮演王子的必要吧。」


    在我說話之前,麗莎便將菲莉爾從我的身邊拉開。


    「咦……隻有麗莎獨享太狡猾了。」


    「才、才不狡猾!我隻是代替深月同學端正風紀而已。」


    被菲莉爾不滿地瞪著,麗莎移開視線,像是在找借口似地說道。


    「悠、悠!蒂亞也想要悠扮演老公的角色!」


    但是這次則是蒂亞從後方撲在我身上,雙手環過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來。


    「蒂、蒂亞,好痛苦……」


    「不可以喔,蒂亞,物部同學他有傷在身喔。」


    看到這個情況,艾列拉這麽提醒蒂亞。


    「啊,對不起!有哪裏痛嗎?」


    蒂亞慌張地跳下地麵,不安地向我道歉。


    「不,我隻是唿吸困難,沒事的。就如麗莎所說,這種程度的傷完全不是問題。」


    「那就太好了,不過……沒有考慮到老公的傷勢,蒂亞不配當老婆了。」


    蒂亞雖是鬆了一口氣,心情卻沮喪了起來。


    「沒、沒那種事啦。隻要看到活潑有精神的蒂亞,我的心情也會變得開朗,沒有人會說蒂亞不配當老婆的。」


    我拚命地安慰她,隨即蒂亞仰望著我,像是在窺視我的臉色一般地說道:


    「真的嗎?那麽……悠也是嗎?」


    「欸,那、那是當然啦,不過我說的純粹是客觀的意見——」


    自己已將話說在前麵,我也不能否定,隻能曖昧地點頭肯定。


    「客觀意見?雖然不太懂那是什麽意思,不過悠認同蒂亞是老婆了!那麽悠,我們結婚吧!」


    但是我曖昧的迴答,對蒂亞卻是不管用,她露出喜悅的表情舉手歡唿。


    「等、等一下,這個和那個是兩迴事——」


    「沒有不配當老婆卻不能結婚,這樣太奇怪了!」


    「那樣說或許沒錯啦……」


    受到蒂亞以道理逼迫,我不禁退了幾步。


    不過當我就快無路可逃時,有人出手相助了。


    「蒂亞,不可以讓物部困擾哦。」


    介入我與蒂亞之間對話的人是伊莉絲,她手叉著腰,對蒂亞這麽說道。


    「唔——伊莉絲老是妨礙我,果然伊莉絲也想和悠結婚嗎?」


    「欸欸!?我、我……」


    伊莉絲頓時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她側眼窺視著我。


    但她像是突然驚覺到什麽事,往深月的方向看去,然後急忙搖頭。


    「不、不是那樣的。我的意思是蒂亞的年紀還不能結婚,要是無理取鬧會讓物部困擾的……」


    伊莉絲這麽迴答,臉上帶著苦澀的表情。看到她那樣的神情,我的胸中一陣刺痛。


    伊莉絲知道『失去記憶之前的我』,曾經與深月有過結婚的約定。因為我自己告訴過她,『真正的物部悠』最愛的大概是深月。


    自那之後,伊莉絲便一直顧慮著深月,她一定是考慮到我恢複記憶後的事吧。


    現在——我和伊莉絲彼此深愛著對方。


    然而,伊莉絲似乎已經做好這樣的『現在』終將失去的覺悟。


    所以我對現在的感情是否正確這一點沒有自信,因為我無法確信這份感情不會動搖。


    就這樣,我與伊莉絲在巴西利斯克之戰後互表心意,在那之後大概也過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我們的感情一直在原地踏步。既無法前進,也不能後退,隻能任憑時光流逝。


    「總覺得伊莉絲沒有說真話。」


    或許是敏感地察覺到伊莉絲那樣的心情吧,蒂亞不滿地嘀咕道。


    「是、是真的!我沒有說謊!對吧,艾列拉?」


    「咦?這個嘛——蒂亞的年紀確實還不能結婚啦。我認為不必那麽急著結婚,應該要更享受現在的生活才好呀,結婚前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嘛。」


    突然被點到名字,艾列拉有些困惑地迴答道。


    「是那樣嗎!?結婚前要做怎樣的事呢?」


    「那、那是……」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艾列拉臉色一紅,含糊其詞地說不出話來。


    「呐,艾列拉,告訴蒂亞嘛!」


    蒂亞拉著艾列拉的手臂,央求她迴答。


    雖然對艾列拉不好意


    思,但能夠脫離話題的中心,我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為了避開蒂亞的追問吧,伊莉絲也匆匆地離開我們,一個人走了。頓失談話對象的我,無所事事地環視四周。


    我們剛好來到連接建築物的走廊,能夠眺望學校的中庭和操場。


    隻見在校地的角落,堆放著貌似學園祭使用過的廢棄材料。


    大家一同準備,在學園祭開設和風茶屋。


    我悲慘地必須男扮女裝,在麗莎父母麵前假扮戀人,又和尤克特拉希爾的分身戰鬥——現在想來,那真是非常忙碌的兩天。


    而現在距離當時,也才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當我像這樣沉浸在迴憶裏時,我發覺蓮也和我一樣,出神地注視著學園祭清出的廢棄物。


    她的側臉看起來顯得格外寂寞,我語帶躊躇地向她探問:


    「蓮,怎麽了嗎?」


    「…………」


    她雖是瞥了我一眼,卻是不發一語。


    不過她平常就是這樣了。蓮總是「嗯」地短短迴應一聲,不然就是將文字打在電腦上,或者以沉默迴應對方的話語。


    我至今從未和蓮有過正常的『對話』。


    然而在不知不覺間,我也習慣和她之間不透過語言應對的交流方式了,我們自然地達成了溝通。


    如果她沉默以對,那就是她不希望觸及這個話題的信號。


    所以我不再深入追問,切換至另一個話題。


    「不過話說迴來,學園祭發生了許多事呢。蓮玩得高興嗎?」


    「嗯。」


    這次則是得到她的點頭迴答。


    「蓮覺得哪一項展出最好玩?」


    聽到我這麽問,蓮稍微考慮之後,在掌上型電腦上輸入文字,然後將液晶畫麵轉過來對著我。


    「——羅絲薇瑟教室的鬼屋嗎。是啊,那確實是熱鬧又好玩。」


    我念出熒幕顯示的文字,露出了苦笑。


    羅絲薇瑟教室聚集了密得加爾中最年幼的一群『d』。她們所展示表演的,就是由少女們變裝來驚嚇入場者,不過由於大家都隻是尖叫嬉鬧,所以一點也不可怕。


    然而隻是看著少女們興奮嬉鬧的模樣,就不禁使人露出微笑——雖然也會有些疲累,不過那確實是很有趣的展示活動。


    「因為尤克特拉希爾的關係,後夜祭被迫中止,不過如果再有機會——下次真想從頭玩到尾呢。」


    「嗯。」


    蓮迴答一聲表示同意。原本後夜祭預定要舉行營火晚會。由於沒有看到營火,所以總是沒有完美閉幕的感覺。


    「啊……重新迴想起來,除了後夜祭之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既沒有逛完全部班級,爸媽難得來到這裏,我也沒向他們問候一聲……」


    我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在我因和洛基少校之間的事端而昏迷的期間,父母已經離開密得加爾了。由於直接見麵可能會被發覺喪失記憶之事,所以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可以說是幸運。


    雖說是不可抗力——但是對於心裏想著『得救了』的自己,我不禁感到近乎罪惡感的內疚情緒。


    「…………」


    這次蓮沉默迴應。然而我感覺那氣氛與其說是拒絕迴答,倒不如說像是她與我有共同感受,蓮的側臉又浮現出方才的寂寞神情。


    「——蓮也有想要在學園祭見麵的人嗎?」


    我沒來由地有這樣的感覺,於是試著向她探問。


    隨即蓮肩頭一顫,低下頭,像是在猶豫該如何迴答的樣子。


    不過,看來似乎是雖不中亦不遠矣。


    我對蓮的出身和家庭環境一無所知,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想在學園祭見到誰,隻是——


    「如果你想見到對方,那總有一天會見到的,沒問題的。」


    我把手放在她的紅發上,為蓮加油打氣。


    我雖然沒有根據,但是卻有前例。我與深月能夠在這密得加爾重逢,都是歸功於她為了想見我所付出的努力。


    然而蓮卻在我的手掌下不住搖頭。


    「啊,抱歉。」


    我以為她討厭被人摸頭發,於是急忙把手收迴。


    蓮隨即再度搖頭,像是在說『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她在掌上型電腦輸入文字,然後顯示在我的麵前。


    「……我才不想見他,那種人我最討厭了?」


    我念出畫麵上的文字,蓮立刻點頭肯定。


    「你說的那種人是……怎樣的人?」


    我問蓮那是在說誰。


    「……」


    但是蓮不迴答這個問題,緊緊地閉上雙唇,將視線移了開來。


    看來她是不會再多說了。


    盡管和最初相比,我們的關係已經稍微變得融洽了,不過我和蓮之間還有一道高牆。


    是否有朝一日,我會和她更為要好,甚至也能夠和她『交談』呢?


    我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側眼看著紅發的天才少女。


    3


    事態有所變化,是在我迴學校上課四天後的事。


    「——二十五年前發生的首起龍災,受害最嚴重的地方,就是弗栗多出現的地點,日本。盡管首都地區受到相當嚴重的打擊,但因為延遲對它的抵抗及應對,沒有進行無用的攻擊,所以之後的複興工作進行得十分迅速,如今已經完全不見當時慘狀留下的痕跡。然而選擇徹底抗戰的其他諸國,則使用了化學武器或核彈,其所造成的汙染,往往阻礙了重建。」


    第二節課,講授近代史的是篠宮遙老師。


    每當她在講台上走動的時候,綁在身後的黑色長發也隨之搖曳。


    她既是密得加爾的司令官,也是我們布倫希爾德教室的導師。


    「——另外正如大家所知,日本也是『d』的出現率最高的國家。因此在重建的過程中,東京灣岸的海埔新生地建造了許多阿斯嘉的設施。另外還有尼福爾的大規模基地。對東京來說,是應對龍的重要據點。促成那些設施建立的人,就是阿斯嘉的首任總帥和當時的日本首相——這個部分考試會考,請集中精神聽課。伊莉絲·芙蕾雅,以你的成績可沒有餘裕打瞌睡喔?」


    「唿哇!?是、是!」


    在我隔壁座位頻頻點頭打瞌睡的伊莉絲,因為被點名而慌張地迴答道。


    就在這個時候,教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抱歉打擾你們上課,我有十萬火急的重要事情。」


    出現的人是夏洛特學園長和她的秘書瑪伊卡·斯圖爾特小姐。瑪伊卡小姐一如往常穿著女仆裝,手上拿著一疊紙張。


    「學園長,到底有什麽事情呢?」


    篠宮老師困惑地問道。


    「——阿斯嘉極東分部的第一研究所,提出了或許能打倒尤克特拉希爾的『可能性』。對方為了驗證那是否為可行的方案,委托我方派遣物部悠前往支援協助。」


    「為什麽要哥哥過去……」


    提出疑問的人是深月,大家的目光則是集中在我身上。


    學園長看到大家的反應,於是加以說明。


    「有件事還沒有告知各位……在討伐赫拉斯瓦爾格爾之後,物部悠就可以利用上位元素重現『顯靈粒子』了。在對抗尤克特拉希爾之際,那個『顯靈粒子』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什麽!什麽時候——」


    深月瞪著我,表情就像在說: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別責怪他,因為還在驗證實驗途中,是我告誡他不可泄漏或隨意產生『顯靈粒子』。」


    學園長露出苦笑,安撫著深月。


    「——那麽,學園長打算迴應他


    們的委托嗎?」


    篠宮老師迴到正題,對學園長這麽問道。


    「對,不隻是物部悠,我要派遣布倫希爾德教室全員,以龍伐隊的身分前往。一旦得知那個方案可行,就請你們直接執行尤克特拉希爾討伐作戰,當然到時我還會再加派人員過去。」


    學園長這麽迴答之後,隨侍在側的瑪伊卡小姐立刻走上前。


    「這就是下達給各位的命令書,請遙老師也以指揮官的身分同行。」


    瑪伊卡小姐將手上的紙分發給我們,上麵記載著前往日本阿斯嘉研究所的派遣命令,準許我們暫時性地離開密得加爾。


    「即刻出發……?這樣會不會太急了些呢?」


    看過命令書後,篠宮老師皺起眉頭。


    「如果有打倒尤克特拉希爾的手段,那就應該盡快執行。出現在青木原的尤克特拉希爾日漸增大,對機械類造成異常的範圍也逐漸擴大,恐怕時間拖得愈長,對我們愈是不利。」


    「那樣說是沒錯,不過……總覺得學園長似乎很焦慮——」


    篠宮老師話語中透露出些微的不安。


    「……沒那種事。總之你們立刻開始準備前往日本。」


    雖然學園長否定篠宮老師的話,但我知道她是在說謊。


    因為她是為了我而焦慮。伴隨著武器資料,尤克特拉希爾將某種類似電腦病毒的『東西』傳輸進我的腦中。一旦那個東西的侵蝕狀況繼續加劇,即便是學園長,可能也將無法阻止尤克特拉希爾對我的操縱。


    因此必須盡快打倒尤克特拉希爾。


    「——我明白了。各位,我們迴去宿舍進行準備吧。」


    麗莎點頭答應,號召眾人行動。


    「對!我們要快點去日本才行!」


    伊莉絲表情嚴肅地點頭附和。


    由於麗莎與伊莉絲知道我和尤克特拉希爾的關係,所以她們也能理解學園長的焦慮吧。


    「說得也是……再說我也不能讓哥哥一個人去,我沒有異議。」


    深月神色認真地表示同意,菲莉爾與蒂亞也點頭答應。


    「極東分部第一研究所……該不會是……」


    可是不知為何,艾列拉卻露出一副嚴峻的表情,口中喃喃自語。


    「嗯……」


    在她身旁的蓮也露出複雜的神情。


    「艾列拉、蓮,怎麽了嗎?」


    我好奇地一問,艾列拉卻像是在掩飾一般,浮現苦笑說道:


    「咦?啊啊,沒什麽,這件事跟物部同學無關,你不用在意。」


    艾列拉一邊迴答,一邊將手放在蓮的肩膀上。


    「——沒事的,蓮,有我陪著你。」


    「嗯……」


    聽到她這麽說,蓮微微點頭迴應。


    盡管兩人的樣子令我感到掛心,但艾列拉既然都說事情與我無關,我也無法再深入追問。


    「哥哥,我們也迴去宿舍吧。」


    「啊、好。」


    受到深月的催促,我從兩人身旁離開。


    日本是我和深月出生長大的國家。


    不過對艾列拉和蓮來說,或許也是有什麽深厚淵源的地方吧。


    4


    密得加爾是位於日本南方的孤島。


    相較於以前前往的菲莉爾的故鄉——位於歐洲的艾爾利亞公國,與日本的距離並不是那麽遙遠。


    因此,我們搭乘續航距離長的輸送用直升機,直接從密得加爾前往日本,但是——


    「嗚嗚……我已經到極限了。」


    在狹小的直升機內,麗莎厭煩地說道。螺旋槳的聲音十分吵雜,即使坐在麗莎身旁,我也是勉強才能聽見她的聲音。


    我們四個人共同坐在靠壁的座位,靜靜等待抵達目的地。


    坐在對麵座位的深月她們,表情也露出疲憊之色。


    機內沒有能夠眺望外麵景色的大窗戶,具有強烈的封閉感。由於頻繁的振動會使手部搖晃,所以也不能借由讀書消磨時間。


    即使如此,菲莉爾原本仍是打算要看書,但因為那樣肯定會暈機,所以我暫時沒收她的書。搭船時她也是很快就暈船,因此我的判斷應該沒有錯。


    「先前搭乘的直升機明明還舒適一點的……」


    坐在我左側的伊莉絲枯燥地說道。


    「因為這是尼福爾也會使用的軍用運輸機,與民間用的運輸機不同,不會考慮搭乘的舒適性,不過大概就快到了。伊莉絲、麗莎,你們就稍微再忍耐一陣子。」


    我用掌上型電腦確認時間,激勵她們兩人。


    差不多應該要到了。我不久前還隸屬於尼福爾,所以這種不舒適的運輸機我也搭習慣了,然而對伊莉絲她們來說卻是相當嚴酷吧。


    恐怕學園長也是明知如此,卻仍是選擇以『快速』為考量吧,說不定時間比我想的還要迫切。


    我看向打著石膏的左手臂,歎了一口氣。


    我絕對不再重蹈那時的覆轍。


    我看著坐在右側的麗莎纖細的頸子,對自己這麽告誡道。


    被尤克特拉希爾操縱的我,掐住麗莎的脖子想勒死她,如果不是學園長出手相救,事態應該已經發展到無可挽迴的地步了。


    「……什麽事?」


    麗莎發覺我的視線,訝異地問道。


    「啊啊,不……那個、你的脖子——我是擔心有沒有留下痕跡。」


    盡管感到尷尬,我仍是對麗莎迴答道。


    「你還在介意這件事嗎?我已經沒事了。雖然指痕殘留了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已經消失了。」


    麗莎像是被我打敗似地說道,她的迴答被螺旋槳的聲音掩蓋,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聽見。


    「這樣啊,那就好了。」


    我總算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話先說清楚……就算留下傷痕,我也不會恨你哦?」


    「——我知道,因為麗莎很溫柔嘛。」


    我苦笑地點頭迴應,卻見麗莎羞紅了臉。


    「什麽!什、什麽溫柔呀,才不是那樣,那單純隻是我不小心……溫柔的反而應該是你才對。」


    「咦?我?」


    聽到這意想不到的言語,我吃了一驚。


    「你為我而接下扮演戀人角色這份工作,還像這樣為我擔心……你太溫柔了,好狡猾。」


    麗莎這麽對我說道,她的語氣不知為何似乎有些生氣。


    「不,扮演戀人的事,是你答應聽我商談的交換條件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可是就算沒有交換條件,看到我遇到困難,你也會答應我的請求吧?」


    「這個嘛……我大概會答應吧。」


    麗莎真的有困難的話,我也不可能見死不救。


    「所以我才說你溫柔,就因為你是那樣溫柔的人,我才——」


    麗莎眼睛濕潤地凝視著我,由於螺旋槳的聲音,我聽不見她最後說了什麽。


    隻見麗莎就這樣,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麗、麗莎?」


    我自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同時唿喚了她的名字。


    「我有點困了,肩膀借我。」


    「在這樣的噪音中你睡得著嗎?」


    「是呀,隻要有戀人的體溫就可以了。」


    麗莎露出柔和的微笑,閉上雙眼。


    「什麽——」


    「開玩笑的啦。」


    麗莎閉著眼睛,語中帶笑地說道。


    然後她真的開始安穩地睡著了。


    接著這次則是左側有人拉扯我的衣服。


    我往那個方向看去,與鼓著臉頰的伊莉絲對上


    眼。


    「你和麗莎說了什麽?」


    「那、那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啦。」


    在說我是否溫柔——這種話實在太過羞恥,我說不出口。


    「哼……物部和麗莎感覺好像是真正的戀人一樣。」


    伊莉絲露出一副羨慕的模樣,看著枕在我肩上睡著的麗莎,然後她也靠在我的肩上。


    「喂,伊莉絲?」


    「我也要睡了,物部你不可以動哦。」


    話一說完,伊莉絲閉上了雙眼。


    伊莉絲和麗莎各自從兩側靠在我身上,不能動彈的我隻好放棄,乖乖當她們的枕頭。


    但是我卻忽然感到來自正麵的視線,於是抬起頭一看。


    隻見坐在對麵座位的深月、蒂亞、菲莉爾,正冷眼看向這裏。


    雖然深月她們露出可怕的表情,好像在說著什麽,但是因為螺旋槳聲音的關係,我聽不見她們的話語。


    「這、這是不可抗力……」


    我明知話聲無法傳達,仍是為自己辯解,動作僵硬地避開她們的視線。


    蓮與艾列拉不理會我們的舉動,隻是表情僵硬地注視著空中。


    聽到內線傳來抵達目的地的通知,已是大約三十分鍾後的事了——


    直升機降落在一處高層大樓屋頂的直升機停機坪。


    結束長途旅程的我們,拖著疲憊的腳步,從直升機上下來。現在時間是晚間十點,由於這裏和密得加爾的經度差不多,所以幾乎沒有時差。


    這裏恐怕就是位於東京灣岸地區的阿斯嘉研究所吧。大樓周圍並排著不加裝飾的純白建築,令人聯想到醫院。


    直升機在我們下機之後便立刻起飛離開。根據篠宮老師的說法,似乎是為了補給油料,而飛往附近尼福爾的基地去了。


    「呀!」


    一陣強風吹來,伊莉絲壓住了頭發。與密得加爾相比,這裏的氣溫雖然低了不少,不過還不到寒冷的程度。因為身在熱帶島嶼,對於季節的感覺早已麻痹,不過現在是九月,在日本正是將近入秋的時期。


    太陽已經完全西沉,在耀眼的街燈映照之下,天空呈現混濁的紫紅色。天上幾乎看不到星星,隻看得見高掛夜空的月亮,以及往來於空中的飛機的飛行燈而已。海岸那邊的景色則是隱沒在深沉的黑暗裏。


    不過隻要將視線轉向陸地方向,立刻可以見到一片壯觀的夜景。高層大樓屋頂上閃爍的紅燈,以及從窗戶溢漏出的無數光點,點綴著鬧區的光明。成行列狀相連的光芒,一定就是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車車燈。


    ——這裏就是東京。


    我的故鄉是在更內陸的地方,再說我本來就失去三年以前的迴憶,所以對於這個景色我並沒有印象。不過不知為何,胸中卻閃過近似於鄉愁的情感。


    「東京我隻有在小時候來過幾次而已,即使如此,卻仍是有一種『迴到故鄉』的感覺呢。」


    深月或許也浮現了和我類似的情感吧,她露出苦笑說道。


    「這個嘛,因為我們離開日本已經三年了嘛。就算不是我們居住的城市,也會有那樣的心情吧。」


    我一邊眺望在地麵上借由電力閃耀的星光,一邊附和深月的話。


    與市中心的光輝耀眼正好相反,位於灣岸處的海埔新生地周邊燈光稀少,很多設施都是到了夜間就杳無人跡吧。


    「能夠來到悠出生的國家,蒂亞好高興!」


    蒂亞剛下飛機時原本還虛弱無力的,現在已經恢複精神,活蹦亂跳了。


    「不過話說迴來……沒有人出來迎接我們呢。」


    麗莎向周圍張望,她金色的長發在強勁的夜風中飄揚著。


    備有直升機停機坪的屋頂上,隻有布倫希爾德教室的學生和篠宮老師的身影。


    「是要我們自己從那裏進去嗎?」


    菲莉爾指著通往大樓內部的樓梯口說道。


    但是篠宮老師卻搖搖頭。


    「不,當我在直升機上連絡對方的時候,他們說會有人來帶路,所以我們再等一下吧。」


    「……來的人會是誰呢。」


    艾列拉輕聲說道。


    蓮則是緊緊抓著艾列拉的衣服,臉上表情比在直升機上時更為緊張。


    這時樓梯口的門終於打開,一名身穿白衣的男性小跑步過來。


    「哎呀,不好意思,因為手上有些工作走不開,所以來晚了。」


    男性過意不去地搔著散亂的頭發,長滿胡渣的臉陪笑著說道。


    他一出現,蓮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這樣的變化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果然啊……」


    艾列拉也咬牙切齒,目光銳利地瞪著他。艾列拉散發出一種近似殺氣的攻擊性情感,讓氣氛為之緊繃。


    ——是她們認識的人嗎?


    我對兩人的反應感到疑惑。


    「不,感謝您百忙之中抽空來迎接我們。我是篠宮遙,是密得加爾的司令官,也是他們的班導。這次是以領隊的身分,與以物部悠為首的學生們同行。」


    篠宮老師問候之後,對男性伸出手。


    「我是這間研究所的所長宮澤健也,請多指教。」


    男性報上名字,與篠宮老師握手。


    宮澤——與蓮同姓。因為那並不是少見的姓氏,所以也可以說是巧合。但是蓮她們的反應,並不像是麵對初見麵之人會有的。


    而且宮澤健也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


    「宮澤健也……是『顯靈粒子』這篇論文的作者嗎?如果是那樣的話……」


    深月驚訝地提問,然後朝蓮的方向瞥了一眼。


    聽到她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


    在最初與『黃』之赫拉斯瓦爾格爾交戰時,一切攻擊都不管用。為了摸索突破情況的策略,深月找到了宮澤健也這名人物所寫的『顯靈粒子』的論文。


    「嗯,我就是——你是哪位?」


    「恕我自我介紹遲了,我叫物部深月,是龍伐隊的隊長。」


    深月低頭鞠躬,向他問候。


    「物部深月……原來如此,你就是反物質的……記得在赫拉斯瓦爾格爾之戰時,你有連絡過我,但這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那時剛好時機不湊巧,我無法迴應你的連絡,真是抱歉。」


    「不,沒那種事……光是那篇論文就已經給我很大的啟發了。」


    「聽你這麽說,我也感到高興。既然你在這裏,那表示……使用『災厄時間』的女孩也在嗎?」


    宮澤健也這麽說完,環視我們一遍。


    「——啊,那個就是我。」


    伊莉絲畏畏縮縮地舉起手。


    「喔喔,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幸運。如果可以的話,能夠讓我收集一些資料嗎?」


    「咦……這個、如果有時間的話啦。」


    宮澤健也眼神露出興奮的光芒,伊莉絲被他的氣勢所壓迫,含糊地迴答道。


    「那就務必拜托了。然後——你們就是物部悠和蒂亞·萊特寧格吧。」


    宮澤健也這次則是將視線移向我和蒂亞,向我們確認。


    「你知道我們的事嗎?」


    看到他眼中異於先前的感情之神韻,我困惑地問道。


    「雖然我不認識你們的長相,不過一看就知道了。我一直希望見到既是唯一男性『d』,又成功重現『萬有斥力』與『顯靈粒子』的你,以及靠著生物體變換被賦予角的她。」


    他模樣興奮地朝我們靠過來。


    「這個人……感覺好可怕哦。」


    蒂亞害怕他的氣勢,躲到我的背後。


    「啊啊,抱歉


    ,我有點興奮過度了。不過我強烈希望你們能協助研究,特別是你的『顯靈粒子』,或許會成為對抗尤克特拉希爾的王牌哦。」


    他注視著我說道。


    「這個嘛,我們就是為此而來到這裏,可是為什麽『顯靈粒子』——」


    「那件事我之後再詳細說明,首先你們要消除長途旅行的疲勞。總之我先帶你們到客房和食堂吧。」


    宮澤健也說完往樓梯口走去,我們也準備跟隨在後,然而這時一道銳利的聲音劃破夜風。


    「等一下。」


    仔細一看,艾列拉怒氣衝衝地瞪視著他。


    「什麽事?」


    「……就隻有那樣嗎?」


    艾列拉聲音低沉地質問他,蓮則是低著頭,站在艾列拉的身旁。


    「嗯……?你該不會是艾列拉?而且連蓮也——原來你們也來了啊。」


    蓮的肩膀震了一下。


    「也就是說,你現在才發覺?你對我們還真是沒興趣呢。」


    艾列拉以帶著強烈諷刺和敵意的口吻應道。


    不明原由的我與伊莉絲等人,隻能困惑地麵麵相覷,不過深月和篠宮老師臉上的表情不是困惑,而是憂慮的神色。對於宮澤健也與艾列拉和蓮的關係,她們兩人或許知道些什麽。


    「不,沒有那種事,久別重逢我很高興。不過為什麽你們會來這裏呢?這次並不需要你們啊。」


    在我們的目光注視之下,他提出了這個疑問,臉上表情好像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一般。


    蓮聞言低著頭,緊握住小小的拳頭。


    「——!」


    就在那個瞬間,艾列拉往地上一蹬。


    她僅僅一步便拉近距離,隨著強勁的踏步,銳利地揮臂出拳。


    由於艾列拉的動作實在太過迅速,深月她們都無法反應。


    隻有我趕上了。


    我在艾列拉的攻擊即將命中之時,從旁接住她瞄準宮澤健也的顏麵揮出的拳頭。


    磅地一聲,單調的聲音響起,我的右掌感到一陣麻痹。


    那是沉重且銳利的一拳。以前艾列拉曾展現過精湛的體術,她果然曾在哪裏受過武術的訓練吧。


    「冷靜一點,艾列拉。我雖然不知道內情,但暴力不是好的行為。」


    「……」


    艾列拉咬牙切齒,收迴拳頭,但是她的眼睛仍然瞪著他。


    他愣愣地看著艾列拉,似乎絲毫不感驚訝地問道:


    「——可以了嗎?那我帶你們進去。」


    他轉過身,往樓梯口走去。


    艾列拉毫無疑問是真心想要揍他,然而他卻完全一無所動。


    即使我不阻止也能躲開——應該不是這樣吧。看他走路的方式,也不像是有涉獵武術的人。


    「他還是一樣呢……他是真的不當一迴事。不管是會被我揍的這件事——還是蓮的事。」


    艾列拉悔恨地喃喃說道,而蓮則是靠近她,緊緊抓住她的袖子。


    「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一邊不斷將仍然麻痹的右手一張一握,一邊對艾列拉和蓮這麽問道。


    「啊——抱歉,物部同學,謝謝你阻止我。我做了沒意義的事,差點就給大家添麻煩了。」


    艾列拉露出苦笑,向我道歉。


    「不,是沒關係啦……」


    我搖搖頭,表示並不在意。艾列拉瞪著宮澤健也遠離的背影,開口說道:


    「在法律文件上——我是他的養女。」


    「咦?」


    這突然的告白讓我啞然失聲。


    「而蓮是他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們和他並不是一家人。因為他——從來不曾嚐試去當蓮的父親。」


    艾列拉的視線盯著他的背影不放,以強烈的語氣這麽說道。


    在宮澤健也引導下,我們從樓梯口進入研究所內,搭乘電梯前往客房位處的十八樓——


    依照電梯的顯示,這棟大樓似乎有二十層樓。


    我們各自將行李安頓在被分配到的客房後,便被帶到研究所內的員工餐廳。


    餐廳似乎是采自助方式,大家點了自己喜歡的餐點,然後取餐入座,但是氣氛卻很沉重。自從聽了艾列拉說的話之後,就一直是這樣的氛圍。


    不過,隻有宮澤健也似乎並不在意,他自顧自地繼續說明設施內部。


    「這個是訪客用的id卡,同時也兼具客房鑰匙的功用,所以請拿取寫有自己房間號碼的卡片。這張id卡能夠進入的地方,包括十八樓的客房樓層,這個餐廳所位處的十樓,以及一樓的入口大廳。你們可以自由外出,基本上我不會幹涉你們的行動,因為你們若是進入便會帶給我困擾的地方,從最初就設定為無法通行了。」


    他這麽說完,把隻有標示號碼的id卡放在桌上,卡片上沒有任何裝飾。


    當我們各自拿了自己的id卡後,他便從座位站起。


    「——那麽,因為我已經用過餐,所以就先離開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很忙碌的。你們用餐完畢後,我會再來接你們。關於對付尤克特拉希爾的作戰計劃,我會在那之後於會議室裏為各位說明。」


    然後他也不等我們迴答,快步地走出餐廳。


    由於他已經不在,場麵氣氛終於緩和下來。


    原本一直瞪著他的艾列拉也深唿吸,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蓮因為低著頭看著下方,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麽我們開動吧。」


    坐在我旁邊的深月這麽唿籲,於是我們就開始用餐了。


    「——深月原本就知道宮澤健也是蓮的父親嗎?」


    我一邊吃著裏肌豬排定食,一邊小聲地向深月探問。


    「蓮的父親名叫宮澤健也,是著作『顯靈粒子』論文的學者,這件事我原本就已掌握了。不過他是這裏的所長,以及他和艾列拉同學的關係、他們之間的糾葛,這些我則是不知情。」


    深月啜了一口味噌湯後迴答道。


    「蓮與艾列拉和他之間是發生什麽事了呢……」


    我一邊輕聲細語,一邊斜眼看著用餐的兩人。


    「這就要直接問她們才會知道了。」


    「那樣說是沒錯……不過現在還是先別問吧。」


    我對深月報以苦笑,搖了搖頭。


    艾列拉在那之後就不發一語,看得出她拒絕我們再深入追問。蓮雖然是和平常一樣沉默,但是她的內心看起來並不平靜。


    以現在的氣氛來說,若要在這時候追根究柢,著實會令人感到躊躇。


    「呐,深月,他說可以自由外出,那能去觀光嗎?」


    仿佛要吹散沉重的氛圍一般,伊莉絲以開朗的聲音向深月問道。


    「——篠宮老師,您認為如何?」


    深月稍微考慮之後,征求篠宮老師的判斷。


    「我們並不是來玩的,請你要有自覺,我們現在也是在進行對付尤克特拉希爾的作戰行動。」


    「是、是……對不起。」


    聽到篠宮老師嚴厲的言詞,伊莉絲畏畏縮縮地道歉。


    「隻不過今後的預定也尚未定案,是否能有可自由行動的日子,這要取決於行程表。餐後根據會議情況再考慮吧,你的意見我也會列為參考。」


    「啊——太好了!謝謝你,篠宮老師!」


    「話先說在前麵,你可別抱持期待。把它想成有就算賺到會比較好。」


    盡管篠宮老師對歡天喜地的伊莉絲加以提醒,但她的嘴角也露出笑意。


    「哥哥,說不定我們可以迴家看看呢。」


    深月開心地對我說道。


    「是啊……」


    我生硬地笑著點頭迴應。


    如果要說真心話——因為若是與父母接觸,喪失記憶的事會有被發現的風險,所以我想要盡量避免。但是在學園祭時我就沒有和他們打過招唿,對此我已感內疚,因此我無法拒絕。


    轟!


    這個時候——突然響起爆炸聲,整個建築為之震動,餐廳的窗戶被震得不住晃動。


    「咦……怎麽迴事?」


    「爆炸……?」


    菲莉爾困惑地張望四周,麗莎也皺起眉頭,不知發生何事。


    「悠,你看!窗戶外麵!」


    蒂亞指著餐廳的窗戶。


    雖然因為黑暗而難以辨識,不過可以看到有濃煙竄起。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


    這時警報聲開始響起,周圍突然吵鬧起來,餐廳外的走廊上有武裝的警備兵奔馳而過。


    我從座位上站起,靠近窗邊,而其他人也跟在後麵。


    「看起來……不像是單純的火災。」


    隔著窗戶看著從大樓下半部竄起的濃煙,我這麽說道。


    如果是火災,那就該以避難為優先,會廣播一些指示。但是現在卻沒有廣播,而是讓警備兵出動,這麽一來,有很高的可能性是外來的攻擊,或是——有人入侵。


    「各位,在情況明朗之前,請在原地待命。不過為了應對各種事態,先把虛構武裝生成出來。」


    篠宮老師對慌亂的我們下達指示。


    「明白了——五閃神弓(布裏歐納克)!」


    深月立刻迴應,製造出弓型的虛構武裝。


    「雙翼之杖!」


    伊莉絲等人也跟隨在深月之後,產生虛構武裝。


    虛構武裝——齊格菲。


    我也生成出裝飾槍外形的虛構武裝。


    眾人屏氣凝神地望著窗外。


    接著,突然有東西從濃煙中飛出。


    那是一道拖著紅色火焰的尾巴,往天空上升的黑影——


    「剛才那個……是什麽呢?」


    艾列拉茫然地問道,卻沒有人能迴答這個問題。


    由於隻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我也無法明確捕捉到那個東西的樣貌。


    然而當我仰望著逐漸遠離的紅色火焰時,我發覺到那個東西在高空反轉,並往我們這裏過來了。


    「物、物部!往這裏來了!」


    伊莉絲驚慌地搖動我的肩膀。


    「各位,離開窗邊!」


    在深月的號令下,我們所有人都與窗戶保持距離,剛好就在那個時候,落下的火焰在窗外停止了。


    這時我們才知道黑影的真正身分。


    纏繞著熾紅燃燒的火焰,以此為推進力停滯在空中的是——飄逸著黑色長發的少女。而另外一人是抱在少女腰間的金發少年。


    我知道那兩人的名字。


    「奇力……還有約翰?」


    我充滿震驚地叫出他們的名字。


    黑發少女是奇力·史爾特爾·穆斯貝爾海姆,龍信奉者團體『穆斯貝爾之子們』的首領,同時也是被指定為災害的『d』。


    少年的名字是約翰·奧田希亞,當我隸屬於尼福爾時,由我擔任隊長的特殊部隊斯雷普尼爾所屬的狙擊手。


    我曾聽過去的長官說過,他在艾爾利亞公國被奇力擄走,看來他們果然是在一同行動。


    奇力一與我對上眼,便在窗戶另一頭得意地一笑。


    隨即窗戶玻璃受熱發紅,像糖果一般融化。奇力偏好使用由上位元素生成的『熱』,她恐怕是用高熱使窗戶玻璃熔解了吧。


    帶著熱度與焦味的風,從窗戶玻璃被熔開的洞口吹來。


    「——悠真的在呢,你的『眼睛』果然厲害。」


    奇利降落在窗框上,對著約翰說道。


    「所以我就說了啊,我不可能會看漏隊長的身影呀。」


    約翰雖然迴答得很得意,可是因為他還抓著奇力的腰,所以模樣並不好看。不過由於他的身體還有一半吊在空中,所以他也不能放開手吧。


    「為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我茫然地提出這個疑問,奇力將視線移向我,露出了微笑。


    「我們是在找東西啦。目前正一一搜索位於日本的阿斯嘉研究所和尼福爾的基地。」


    「什麽……那麽剛才的爆炸是奇力你們引起的嗎?」


    「是啊,因為被發現了,所以我們才緊急逃出。原本打算就這樣逃走,不過因為小貞說看到你——」


    「喂,奇力!」


    約翰慌張地叫道。


    「……小貞?」


    聽到奇力說的話,我疑惑地皺起眉頭。


    「啊啊,抱歉,我說錯了。這麽說來,你的名字是叫約翰呢。」


    奇力像是別有含意地說道,而約翰則咬牙切齒,表情仿佛在強忍著怒氣一般。


    「之後再跟你算賬……」


    「嗬嗬,好可怕哦。我不會再弄錯了,你就原諒我吧——約翰。」


    奇力愉快地迴應。


    看到他們的互動,我感到困惑。


    「你們的感情很好呢。我聽洛基少校說,你是被奇力擄走的……難道說,約翰你是以自己的意誌和奇力一起行動的嗎?」


    「那、那是誤會!隊長!我是被這家夥強行帶走……雖然目前我確實是有在協助她,但我並沒有和她感情好——」


    約翰結結巴巴地想要說明原由。


    然而這時候走廊有許多腳步聲往這裏接近,接著警備兵們便衝入餐廳。


    「別動!快投降!」


    警備兵們將槍對著他們,並且發出警告。


    從裝備判斷,他們可能是從尼福爾派遣過來的士兵吧。阿斯嘉是國際機關,設施腹地內不受日本法律約束。如果有必要,他們應該可以毫不猶豫地開槍。


    但是——就算是那樣,這次的對手卻不是好惹的。


    「吵死了。」


    奇力朝他們瞪了一眼,他們手裏所拿的槍頓時受熱發紅,像剛才的窗戶玻璃那樣融解了。


    「唔哇!?」


    警備兵們急忙放手,槍隨即掉落地麵,接著裏麵的火藥引火爆炸。


    這是奇力的『禍炎界』。這個戰鬥法是讓眼睛所看不見的微小上位元素充滿整個空間,無需預備動作就可隨意令任何場所產生高熱。


    「有人來妨礙了,我們下次再談。既然你在日本,那就應該還會有機會的。」


    奇力說完往窗框一踏,躍身於虛空中。


    「喂、喂!」


    「再見囉。」


    奇力笑嘻嘻地揮手道別,帶著約翰飛向高空。


    連奇力和約翰都來到日本……


    我目送拖著尾巴的赤紅火焰,心裏浮現出將有更大的風暴即將發生的預感。


    5


    「——你們才剛到不久,這裏就變得很忙碌呢。不過入侵者竟然是『穆斯貝爾之子們』的首領奇力……沒和她見到麵真是太遺憾了。」


    宮澤健也這麽說道,他的表情好像是真的感到很惋惜。


    我們所在的場所,是和餐廳位於同一層樓的會議室。


    他在奇力他們離去後立刻來到,把因突發的事態而感到困惑的我們帶來這裏。


    「您……想見奇力嗎?她可是被指定為災害的危險人物哦?」


    我對他的話感到驚訝,於是這麽問道。


    「我聽說她是目前唯一能夠做到生物體變換的『d』,做為研究對象來說,很令人感到興趣。」


    他加強語氣極力主張,艾列拉則是冷眼看


    著他,對我說道:


    「物部同學,這個人對研究以外的事情不感興趣啦。」


    「……看來好像是這樣呢。」


    我歎了一口氣,判斷他與我抱持著不同的價值觀。


    蓮則是背對著他,無語地眺望著窗外。


    「不能得到奇力的資料雖是可惜——不過現在就轉換心情吧。來吧,請聽我說明我所構思的尤克特拉希爾討伐計劃。」


    宮澤健也一本正經地進入正題。


    當他操作手邊的筆記型電腦,房間的燈光隨即變暗,從天花板降下一麵白色熒幕。


    上麵映出了巨大樹木的影像。


    「這就是在青木原出現的尤克特拉希爾的影像。與它以德國和丹麥國境附近為地盤時相比,體積大了約十倍。目前高度達到五千公尺,而且仍在繼續成長。」


    「五千公尺……」


    由於實在太過巨大,讓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對於尤克特拉希爾出現的場所,以及急遽成長的理由,我雖有我的見解……不過那就先擺一邊吧。問題在於尤克特拉希爾是怎樣的存在。」


    他這麽說完後,切換熒幕的影像。


    熒幕顯示出不久前,我們在密得加爾交戰過的尤克特拉希爾的形貌。雖是體長超過十五公尺的巨大身軀,但和剛才的影像相比,顯得實在過於渺小。從我的上位元素所產生的『藤蔓團』,吸收了伊莉絲等人的虛構武裝後,膨脹形成如此樣貌。


    「尤克特拉希爾突然出現在密得加爾,對你們而言一定是很大的災難吧。但是多虧如此,才能得到許多有價值的資料。尤克特拉希爾是靠著電子式幹涉的應用,對上位元素進行竄改,這件事是一項新發現;再加上優秀的龍研究者——夏洛特學園長,也提出了非常令人感興趣的『假說』。」


    他別有含意地說道。


    所謂「學園長提出的假說」,大概是關於她靠著支配之力,在感覺上把握了『尤克特拉希爾的本質』這件事。


    他恐怕也是知道學園長真實身分的人之一吧。如果不是曉得學園長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那她的假說就變成毫無根據可言了。


    「我們檢驗那個假說,進行驗證,終於讓尤克特拉希爾這個存在的全貌浮現出來。它是……地球上所有植物的中樞意識。」


    「中樞意識?」


    聽到陌生的詞語,我不禁皺起眉頭。


    但是所有植物這個詞語,卻不由得令我想起學園長說過的話。


    學園長曾說,要打倒尤克特拉希爾,必須將地球上的植物全部消滅。


    「舉例來說,尤克特拉希爾或許可以說是由植物網路所構築的生物電腦中的……作業係統吧。我們觀測到尤克特拉希爾對周邊植物發出微弱的電流信號。」


    聽到他說的話,我們麵麵相覷。伊莉絲與蒂亞似乎不太明白意思,隻是睜大眼睛,側著頭感到疑惑。


    其他人似乎都掌握了大致的理論,但是篠宮老師卻好像難以認同,向他提出疑問。


    「植物的電腦……那樣就變成植物本身就是龍了——但是密得加爾也有植物,如果尤克特拉希爾對我們有敵意的話,它應該可以更早采取一些行動吧?」


    隨即宮澤健也就像在讚賞這是好問題一般,得意地開始說明:


    「事情並不是那麽單純。根據觀測的結果,周邊植物之間並沒有進行高度情報處理的痕跡。由此可見,擁有情報處理能力的隻有那個巨大的——被稱為尤克特拉希爾的大樹而已。那棵樹說起來既是cpu,也是尤克特拉希爾的本體,其他的植物就像是外部記憶一樣。因此可以推測,純粹隻有本體才擁有意誌並且能夠行動。」


    聽到他這麽說,麗莎激動地探出身子發言:


    「那麽隻要打倒那個本體就好了吧!?」


    大概是因為知道我的內情,因此她才會這麽焦急吧。


    然而他卻搖頭否定。


    「不,尤克特拉希爾在德國與丹麥的國界處,與赫卡同克瑞斯一同消滅——但在那之後正如諸位所知,它又出現在密得加爾;而在打倒它之後,它又像這樣出現在日本。隻是破壞本體,並不能解決問題。」


    「確實是那樣沒錯……」


    麗莎語氣轉弱,焦躁地咬著唇。


    「尤克特拉希爾的意識,恐怕是存在於植物所形成的網路上,就算破壞cpu(本體),也隻會讓別的植物成為新的cpu。破壞成長發達後的cpu,固然應該能削弱尤克特拉希爾的性能……但是效果很可能隻是一時的而已。」


    「那、那樣不就是說,除非滅絕所有的植物,不然就無法打倒尤克特拉希爾了嗎!」


    麗莎臉色蒼白,聲音嘶啞地說道。


    我這才明白學園長話語的意思。


    「確實,如果想要從根本消滅尤克特拉希爾的話,就隻有你說的那個方法。可是那種方法近乎不可能,就算能夠辦到,人類也無法在植物滅絕的世界活下去吧。」


    宮澤健也的語調不變,平淡地道出讓人絕望的推測。


    「不過——你有什麽想法對吧?」


    冷靜聽他說明的菲利爾,這時以嚴肅的語氣向宮澤健也問道。


    「是啊,當然。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委托派遣物部悠來此。」


    他將視線移向我,微微一笑。


    「有什麽我能做的事嗎?」


    就我剛才所聽到的說明來看,感覺似乎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有,目前隻有你能重現的赫拉斯瓦爾格爾的能力——『顯靈粒子』,我認為那將會成為打倒尤克特拉希爾的關鍵。」


    「為什麽是『顯靈粒子』……?」


    聽到我無法理解而提出的疑問,他切換了熒幕顯示的內容。


    隻見熒幕短暫轉暗後,映出了赫拉斯瓦爾格爾之戰的圖像。圖片上是身上圍繞著金色粒子的赫拉斯瓦爾格爾,以及正要用對龍兵裝將之擊落的我們……看來似乎有人詳細地記錄了那場戰鬥。


    「精神與肉體——兩者若是沒有保持在健全的狀態,生物就無法正常活動。既然不可能毀滅尤克特拉希爾的肉體,那麽破壞精神就好了。隻要有你的『顯靈粒子』,以及貫穿圍繞赫拉斯瓦爾格爾『靈魂外衣』的武器,那就有可能做到。」


    宮澤健也指著圖像上我的對龍兵裝,明確地如此斷言。


    而篠宮老師眉毛一動,似乎發覺了什麽,她催促宮澤健也繼續說下去。


    「宮澤所長,可以請你詳細說明嗎?」


    「——其實也不是那麽難懂的事。作戰本身非常單純,首先將尤克特拉希爾的本體摧毀泰半後,再散布『顯靈粒子』。在那之後,如果尤克特拉希爾的精神——靈魂顯現的話,再用打倒赫拉斯瓦爾格爾的武器,對那家夥的靈魂做物理性的破壞,隻是如此而已。」


    聽到他的說明,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氣。


    如果本體可以無限替換的話,那麽隻要破壞無形的尤克特拉希爾的意識本身就好了——我認為這個作戰的方向性並沒有錯,不過……


    「那個方法……真的能實行得那麽順利嗎?以哥哥的上位元素生成量,會不會無法散布足夠的『顯靈粒子』……?」


    深月的視線移向我這裏,我則是對她露出苦笑。


    「確實——因為我的生成量太少了吧。」


    若換算成物質變換後的質量,我一次能生成的上位元素,大約是十公斤。由於一般的『d』最少也能生產十噸,所以更突顯出我的生成量之稀少。


    然而即使聽到這樣的疑問,宮澤健也仍不動搖,而是笑眯眯地開口說道:


    「各位的不安很正常,所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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