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維拉在三把掃帚酒吧找到了愛麗莎。


    “你去哪兒了?”愛麗莎獨自坐在吧台前,手邊擺著一瓶黃油啤酒,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疲憊不堪。不等艾爾維拉迴答,她便自顧自地說起來:“我還沒擠出佐科就撞上了莉莉他們。老天,真是糟透了,我從沒見過比波特更幼稚的男孩子,除了你弟弟。”她搖搖頭,喝下一口黃油啤酒,“看起來波特打算一整天都跟著莉莉,就為了防止她和別人約會。他的崇拜者真該看看他是怎麽在莉莉麵前賣弄自己的,我看他隻差沒把槲寄生戴到腦袋上了。”


    雖然認為愛麗莎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但艾爾維拉在她旁邊坐下以後,還是客套地維護了詹姆一句:“他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是啊,但那些優點不能讓人忽略他的幼稚和自大。”愛麗莎尖刻地評價。


    她們在三把掃帚喝完了一瓶啤酒,便結伴走迴城堡。艾爾維拉將在豬頭酒吧聽到的事兒都講了出來,愛麗莎鎖緊眉頭聽完,反應果然就像艾爾維拉預料的那樣平靜。“我不喜歡帕金森,但她這次說得沒錯。”愛麗莎肯定地道,“沒有人能超越死亡,維拉。即使是尼可·勒梅,也僅僅是能夠推遲死亡到來的時間。”


    “或許會有什麽方法呢?隻是因為太高深,太困難……所以沒有人達成過?”艾爾維拉試探地問她,“比如黑魔法?”


    愛麗莎搖了搖腦袋。


    “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她說,“我也是聽我姑媽提過一句。在魔法部的神秘事務司,一群最傑出的巫師和學者從未停止過對死亡的研究。他們有靠近‘生死之界’的方法,除了他們以外,再沒有人能夠更近距離地接近死亡,而又不被死亡吞沒了。”她的眼睛望向遠處的霍格沃茲城堡,“我也希望將來能躋身於那群學者之間,近距離研究死亡。”


    “生死之界?”艾爾維拉重複一遍這個詞,她的確是頭一次聽說在神秘事務司還有人研究死亡,畢竟神秘事務司中的一切都是最高機密,“那是什麽?一種……瀕死的狀態嗎?”


    偏過臉對她笑了一下,愛麗莎神情莫測,沒有迴答。意識到這是個不能詳談的問題,艾爾維拉也不再追問,暗自思索。


    在下午四點以前迴到城堡的高年級生不多,兩個姑娘剛來到門廳登記,就發現了奧利弗偷偷摸摸徘徊在樓梯口的身影。他一看到艾爾維拉便撒腿要跑,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真是給他的傲羅爸爸丟盡了臉。


    “奧利弗!”艾爾維拉叫住他。


    奧利弗刹住腳步,又不情不願地跳下樓梯,氣鼓鼓地等著她走近。


    “幹什麽?”他沒好氣地問她,然後還算客氣地看了眼她旁邊的愛麗莎。


    “你的。”從懷中的紙袋裏拿出一大盒滋滋蜂蜜糖遞給他,艾爾維拉再三叮囑:“不要吃太多,晚上睡前記得刷牙。”


    奧利弗的臉尷尬地紅起來,他最討厭她把他當小孩子:“我知道。”說著就接過那盒滋滋蜂蜜糖,遮遮掩掩地揣進了懷裏。


    “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艾爾維拉一手叉腰。


    不自在地扭動一下身體,奧利弗嘟噥:“謝謝。”


    “我沒有聽見。”她嚴格地說。


    奧利弗深吸一口氣,衝著她響亮地大喊:“謝謝!”


    話音還沒落下呢,他已羞憤地調頭跑了,不一會兒便在樓梯的拐角竄沒了影。


    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平台上,艾爾維拉扭頭看看愛麗莎,深深歎氣:“你說得對,他比詹姆更幼稚。”


    愛麗莎不屑地冷哼:“男孩子。”


    順著陰暗的樓梯迴到斯萊特林的地窖,已經是下午四點半的時候。


    艾爾維拉和西裏斯約好的碰頭時間是六點,她擔心耽誤太多晚上的時間,便決定在那之前先洗個澡。收拾好今天在霍格莫德村買的東西,她記得達芙妮她們泡澡時都會在水裏加幾滴香水,於是拿上自己的那瓶,打算也試一試。


    從熱氣烘烘的盥洗室出來時,艾爾維拉才感覺到她的第一瓶香水味道實在太清爽了,不適合冬春天氣,倒更適合夏天。她慶幸自己沒有在洗澡水裏滴太多的香水,因此身上那股酸甜的氣味很淡,不靠近細聞的話也不會察覺。


    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空氣被壁爐裏的火烤得熱乎乎的。周末這兩天,除了緊張地準備考試的五年級生和七年級生,大多數待在公共休息室的學生都懶懶散散,一派愜意。沒有人注意到艾爾維拉。她經過壁爐前的那些雕花椅,看到了垂著腦袋讀書的雷古勒斯。他看起來同昨天一樣疲倦,眉頭微鎖,一點兒也沒發覺她正從他身後走過。公共休息室裏也瞧不見她那三個室友的影子,艾爾維拉悄無聲息地來到石門的洞口,剛要開門,卻見石門自個兒滑開了。


    門外站著的是西弗勒斯·斯內普。他抬頭撞上艾爾維拉的視線,皺起眉頭,滿臉不快。她對他點點頭,與他擦肩而過,餘光瞥見他臉上的表情突然一變。


    艾爾維拉隻身走進光線昏暗的走廊,一麵爬樓梯,一麵留意著身後的腳步聲。


    斯內普跟了過來。她有意繞了遠路,先走上禮堂前的門廳,再從另一邊的樓梯下樓。那道腳步聲依然跟在她後邊。


    眼看快要走到霍格沃茲城堡的廚房,艾爾維拉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裏停下腳步,迴過身看向西弗勒斯·斯內普,對他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你有什麽事嗎,斯內普?”


    這個穿得一身黑的男孩兒在幾步遠外的位置刹住腳步,薑黃色的臉被牆上火把的光映照得陰影分明,那雙冷漠的黑眼睛在顯眼的鷹鉤鼻上方瞪視她。他近乎不動嘴唇地說:“你今天去了豬頭酒吧。”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什麽?”艾爾維拉擺出困惑的表情。


    “香水味,我記得。”斯內普目不轉睛地瞪著她,嘴裏發出的聲音簡直像蛇類的嘶嘶聲一樣讓人不寒而栗,“那個把自己包得像個木乃伊的女人就是你。跟你在一起的是誰?波特?”他的臉上擠出一種混雜著仇恨的憎惡表情,“不,不對,他比波特高。是布萊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斯內普。”悄悄把垂在身側的手伸進衣兜裏,艾爾維拉麵色鎮定,手指握住了魔杖的手柄,“我今天一直跟愛麗莎·威爾遜待在一起。”


    “我看到威爾遜了。”斯內普無情地揭穿她,“她在三把掃帚酒吧,自己一個人。你沒跟她在一起。”他微眯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她,右手也摸進了自己的長袍口袋,“你聽到什麽了?”


    “把手從兜裏拿出來,斯內普。”不再掩飾地抽出魔杖,艾爾維拉將魔杖舉到身前,麵無表情地望著他:“你想做什麽?給我來個‘一忘皆空’嗎?在場的不止我一個,你這麽做不僅於事無補,還會打草驚蛇。”


    斯內普也迅速拔出魔杖指向她。他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隻是咬牙切齒道:“你要告訴莉莉?”


    艾爾維拉一愣。她不即刻迴答的反應被他理解成了默認,斯內普嘴邊的肌肉顫動起來,他那漆黑的眼仁裏迸出憤怒的光,比起剛才的冰冷語氣,他這迴幾乎是低聲吼了出來:“你會告訴她!”


    這句話看似來得莫名其妙,卻讓艾爾維拉瞬間反應過來。她明白了,今天艾弗裏在豬頭酒吧說過的話算不得什麽機密,在斯內普看來,她偷聽到他們談話的後果遠遠比不上莉莉知道他跟那群人混在了一起的後果。


    “隻要你不把今天我們在那兒的事說出去,”她依舊警惕地舉著魔杖,“我可以不讓莉莉知道你當時也在那裏。”


    對麵的斯內普壓下臉上每一寸肌肉裏張弛的怒火。


    “你想威脅我。”他麵色陰沉,“這麽說,另一個人確實是布萊克?”


    “我們本來就沒什麽仇怨,斯內普。”艾爾維拉試著說服他,“我跟詹姆他們又不是共同體,是你自作主張把對他們的仇視也擴散到我身上。事實上,我從來沒有插手過你們之間的問題,是不是?”


    斯內普的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冷笑。


    “好吧,我是說一年級那一次除外。”她不得不補充。


    走廊被一陣沉寂籠罩,兩人手裏的魔杖仍舊戒備地指著對方。遠處的樓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或許是赫奇帕奇的學生正要從公共休息室出來,前往禮堂用餐。


    斯內普握住魔杖的手垂下來。


    “記住你說過的話,瓊斯。”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一掀鬥篷拂袖而去。


    他的腳步一如既往地快,以至於那烏黑的鬥篷被氣流掀起衣擺,使他的背影看上去活像一隻大蝙蝠,融入走廊盡頭的黑暗裏。艾爾維拉靜立原地,直到聽見赫奇帕奇們嘰嘰喳喳的談笑聲,才緩緩放下魔杖。


    西裏斯在五樓大鏡子後麵的密道等到了艾爾維拉。


    “在廚房耽誤了一點時間。”她把從廚房拿來的三文治遞給他,心有旁騖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沒迴格蘭芬多塔樓嗎?”密道裏已經漂浮著點燃的蠟燭,西裏斯穿的還是白天那身衣服,他正把兩個裝得滿滿的大紙袋擱上那張唯一的桌子。


    “剛從霍格莫德迴來。”反身撐住桌沿跳上去,他盤腿坐到桌上,拍拍身旁的空位,動手拆開被紙包好的三文治:“上次忘了告訴你,這條密道就是通向霍格莫德的。”“難怪你總有那麽多滋滋蜂蜜糖。”艾爾維拉沒坐上去,隻是來到他身邊靠住桌子,也慢吞吞地拆起了三文治的紙包,“我以為你是在黑市上買的。”


    “學校裏的黑市買不到什麽真東西,那些拉文克勞都喜歡拿假貨魚目混珠。”西裏斯咬下一口三文治,騰出一隻手來在衣兜裏掏了掏,隨意地將什麽東西拋給她:“送你。”


    艾爾維拉正在分神,險險接住了。是個小扁盒。


    “檸檬糖?”她讀出包裝上的名字,“這好像是麻瓜的商品。”


    “聖誕節那天買的。”西裏斯又咬了一大口三文治,拿一種稀疏平常的語氣說,“我看你比較喜歡酸甜的口味,就挑了這個。”


    他沒看她,也沒有強調什麽,但正是這種隨性得過頭的表現再次提醒了艾爾維拉今天是什麽日子。她無聲地咀嚼著嘴裏的食物,覺得自己仿佛在嚼一塊蠟燭。“謝謝。”她平靜地道謝,把糖盒塞進兜裏,“外麵人已經很少了,我們趕緊吃完去圖書館吧。”


    十分鍾後,他們比計劃的提前出發了。


    就像西裏斯預料的那樣,這個時間的圖書館隻有零星幾個準備o.w.l.或n.e.w.t.考試的高年級生還在,他們都埋著頭爭分奪秒地奮筆疾書。躲在隱形鬥篷底下經過他們旁邊時,艾爾維拉掃了眼他們的羊皮紙,同情地發現這些高年級生在備考的同時還得寫大量的論文。


    圖書管理員平斯夫人似乎對這幾個高年級生很放心,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舉著雞毛撣子在圖書館裏溜達,而是坐到了圖書館門口的小凳子上,一邊咬著一份巨大的夾肉三文治,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從塔樓裏下來的學生,這給西裏斯和艾爾維拉提供了不少便利。


    禁.書區在圖書館後部,用一條繩子隔開。由於這是第一次幹違反校規的事兒,艾爾維拉格外緊張,她看著眼前這條高度不到她腰身的繩子,頓時產生了一種沒法跨過去的錯覺,有那麽一個瞬間幾乎要打退堂鼓了。西裏斯毫不費力地跨了過去,側過身低聲催促她:“怎麽了?你難道想鑽過來?”


    艾爾維拉抿一抿嘴,抬高一條腿略顯笨拙地跨過去。


    不知是什麽原因,這裏的燈光要比別的地方更暗一些。他們隻能湊得離書架更近一點,盡力看清那一排排碼放整齊的書脊上的名字。這似乎是在做無用功,因為大部分書脊上印著的要麽是看不懂的文字,要麽根本沒有書名。艾爾維拉敢打賭自己還看到了用古代如尼文書寫的書名,可惜她沒有選修那門課,對它的意思毫無頭緒。


    他們於是不得不根據書架頂端的分類來尋找:魔咒,魔藥,魔法史,魔法生物……


    艾爾維拉在標有“變形術”的那排書架邊駐足,輕輕拉一拉西裏斯的衣袖。


    “變形術。”她用口型告訴他。


    莉莉曾經描述過伏地魔的長相,那種非人類的麵孔極有可能是通過變形塑造的。說不定他不死的秘訣就在這裏:把自己變形成某種不老不死的生物。想到這兒,艾爾維拉又不禁往前麵那排標記著“魔法生物”的書架看去。


    是不是也該看看那一排?這世上真的有不老不死的生物嗎?


    “先找這排。”西裏斯看出她的猶豫,俯到她耳旁低聲說。艾爾維拉點一點頭,跟他一起放輕腳步走向分類為變形術的那排書架。這一片類區書籍的書脊上依然沒有他們能看懂的單詞,有的書上還沾著血跡。艾爾維拉慢慢走過這些書前,忽然聽到有的書本裏似乎隱隱約約傳出了人聲,如幽靈的耳語一般在書與書的縫隙間若隱若現。


    她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識地攥緊了西裏斯的袖擺。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她悄聲問他,警覺的目光在這些書籍之間來迴掃視。


    “有。”為了把聲音壓到最低,西裏斯一直彎著腰,差不多是在貼著她的耳朵拿氣息說話,“都是書裏麵的聲音。這些書裏頭大多都藏著黑魔法,有的甚至還有自我意識。如果沒有什麽對付黑魔法的經驗,最好不要隨便去翻。”垂眼一瞥她緊抓著他衣袖的手,西裏斯輕笑,唿吸輕輕掃過她的耳郭,嘲弄的口吻裏帶著點兒挑釁,“怕了?”


    都已經冒著風險過來了,怎麽能露怯。艾爾維拉搖搖頭,伸手去拿一本黑白相間的大部頭書,它看起來是最厚的,內容應該也最詳實。西裏斯卻捉住了她伸出去的那隻手。


    “這本不能碰。”他低語,把她的手從書脊上拿下來,“它會尖叫。”


    “我們不能光看書脊。”艾爾維拉用同樣小的聲音說。如果一本書都不翻開,他們今天一定會無功而返。


    “我來。”西裏斯拿出魔杖,一隻手取下另一本書,用魔杖的頂端點了點老舊的書皮。


    她聽見他念出一串她幾乎聽不到的咒語,這樣的架勢讓她記起了給昏迷的麥克唐納做檢查的雷古勒斯。布萊克家曾經有許多黑魔法藏書……所以他們兄弟兩個都如此熟悉黑魔法。她看一看西裏斯的側臉,略略失神。


    西裏斯檢查過的書有的被翻開,有的又被他原封不動地放迴了書架上。他隻看書籍目錄,節省了不少時間。沒過一會兒,他們就繞過這排書架,打算接著去找另一側的書。走得稍微靠前的西裏斯突然頓住腳步,艾爾維拉險些踩到他的腳。她抬起頭,馬上就明白了他停下的原因。


    穆爾塞伯在前麵。


    他鬼鬼祟祟地蹲在旁邊那排書架前,正又輕又快地翻動著手裏的一本書,眼珠子快速轉動著,鼻子都快要貼到書頁上。匆匆翻過一遍之後,他又把書粗魯地放迴書架,再取下另一本,滿臉焦慮地重複剛才的動作。


    很顯然,受今天下午艾弗裏那番話影響的不隻艾爾維拉一個。


    迅速瞟一眼穆爾塞伯蹲守的那排書架,艾爾維拉看到分類小標簽上有潦草的字跡寫著“煉金術”。看來穆爾塞伯更傾向於尼可·勒梅的方向。


    西裏斯拿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迴去剛剛那排書架後麵。他們悄無聲息地走迴去,隔著書架間的縫隙觀察穆爾塞伯的動作。


    “你說他來多久了?”艾爾維拉轉頭湊近西裏斯的耳朵問。她注意到穆爾塞伯穿的也還是中午在豬頭酒吧出現時那身衣服。“不知道。”西裏斯略微眯縫起眼睛盯著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打什麽壞主意,“反正不可能是光明正大進來的。”


    擔心西裏斯這個時候鬧出什麽亂子,艾爾維拉拽一下他的胳膊,擺頭示意他接著去找分類是魔法生物的那排書架。可沒等他們挪動腳步,意外就發生了:穆爾塞伯又抽出一本書攤到腿上,剛將它打開,便聽見一道石破天驚的尖叫!


    那高亢、淒厲、毫不間斷的慘叫聲刺破了寂靜的空氣,穆爾塞伯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一把扔開那本書。它在地上滑出幾米遠,卻仍在發出震耳欲聾的叫聲。那幾個高年級生所在的位置響起了驚慌失措的響動,椅子四條腿刮擦地麵的聲音、碰翻墨水瓶的聲音和書本落地的聲音錯亂地交雜在一起,隨即傳來的是平斯夫人更嚇人的尖聲吼叫:“誰在那裏?!”


    艾爾維拉猛地一抖,抱住西裏斯的胳膊想要把他往禁.書區外拖,卻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西裏斯及時拉住了她,扣住她的手腕帶她快步向隔繩的方向撤退。平斯夫人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艾爾維拉頭皮發緊、心驚肉跳,懷疑平斯夫人是狂奔過來的。他們身後的穆爾塞伯還在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早就不如休學前那樣行動靈敏了,此時此刻他的動作笨得就像一隻暈了頭的巨怪。


    “誰進了禁.書區?啊?在這個時候——”平斯夫人怒不可遏地咆哮著,疾步經過了西裏斯和艾爾維拉正在走過的那排書架盡頭。他們在書架的另一端,又披著隱形鬥篷,平斯夫人根本就沒有發現禁.書區還藏著兩個人。


    西裏斯倏爾止住腳步,將空著的那隻手伸進兜裏,掏出了一樣東西。


    “嚐嚐這個。”他語氣裏滿是壓抑的快活,掀開鬥篷的一角,猛地一掄胳膊,把手裏的東西砸向正欲逃跑的穆爾塞伯。


    那東西打中穆爾塞伯的背,砰一聲炸開了。黑乎乎的東西四下飛濺,他腳底一滑,動作狼狽而滑稽地摔到地上。


    艾爾維拉震驚地瞪大眼,這才意識到那是顆糞彈。平斯夫人的吼聲再度拔高一個八度,她已經出離憤怒,狂亂地揮舞著手臂向慌亂地逃跑的穆爾塞伯衝去:“好哇!好哇!還敢扔糞彈!!在圖書館!!”


    西裏斯拖著艾爾維拉從邊緣的位置鑽出隔繩,飛快地跑向圖書館的大門。他們從那幾個表情驚愕的高年級生旁邊經過,聽見這些人忽而驚唿起來。艾爾維拉扭過頭,發現桌上的書包和墨水瓶都隨著遠處平斯夫人手裏那根魔杖的召喚飛起來,疾速射過平斯夫人身邊,瘋狂地追打跑在她前麵的穆爾塞伯。


    “站住!我看到你了,穆爾塞伯!給我站住!”平斯夫人咆哮,“擅闖禁.書區——還把這裏搞得亂七八糟!你會付出代價的!”


    抱著腦袋像無頭蒼蠅般逃竄的穆爾塞伯終於被她追上了。


    西裏斯和艾爾維拉跑出圖書館大門的時候,平斯夫人正拎小雞似的把跌倒的穆爾塞伯拎起來。“放開我!”他們聽見穆爾塞伯在徒勞地掙紮,“放開!”


    “走著瞧吧!我要把你交給費爾奇,讓他帶你去見你們的院長!”平斯夫人的尖嘯聲迴響不斷。


    以最快的速度鑽進五樓大鏡子後麵的密道,西裏斯關上密道的入口,轉過身重重地靠上身後的鏡子。艾爾維拉麵向著他,腳步不穩地倒退兩步。兩人皆是氣喘籲籲、心跳如擂鼓,卻都在鏡子合上的瞬間,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看看他那副蠢相——”西裏斯縱情地笑著,微微彎腰,兩手撐著膝蓋。他那雙冷灰色的眼睛好像從沒有這麽亮過,肆意的快活幾乎要從他眼中溢出來:“滿身臭糞,被書包和墨水瓶追著打!”


    “那種時候你居然還能想到往他身上扔糞彈!”艾爾維拉不敢相信地衝他喊。她笑得喘不過氣了,一想到穆爾塞伯那一連串蠢笨的動作和渾身臭糞的狼狽模樣,她就止不住胸腔裏的笑顫。這場刺激的冒險讓她的心到現在還在狂跳,但她並不生氣,一點兒也不。穆爾塞伯從未因他在同學身上使用黑魔法而得到相應的懲罰,艾爾維拉對此一直耿耿於懷。這種情緒和最近發生的事兒一起壓在她的心裏,像一塊沉重無比的石頭,讓她在這麽長一段時間以來都無法真正感到暢快。


    西裏斯的這個惡作劇卻好像一腳踹開了她心裏的那塊石頭,她胸口的重壓消失了,她痛快地大笑,簡直記不起自己上一次這麽快樂是多久以前的事。


    “有什麽想不到的!”西裏斯絲毫不掩飾自己笑聲中的得意,他抬起手腕虛擦一下下巴,稍稍斂容,試圖喘著氣捋順唿吸,“這種事我跟詹姆一起幹過無數迴了。”


    “你們兩個……”艾爾維拉捧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真是……真是……”


    她沒能把話完整地說出來,因為她的氣息已經完全混亂,一口長氣都沒法提上來。


    兩人都漸漸收住笑,目光在柔和的燭光裏相遇。西裏斯看著艾爾維拉的眼睛,發現她那雙水盈盈的藍眼睛也在飽含笑意地注視他。她臉頰微紅,粉潤的嘴唇微微張合著喘氣,望向他的眼神溫柔而欣喜,眼中盈著流轉的水光。西裏斯剛剛平複的心跳又咚咚加快起來。他看著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地知道她也在看他,而且她的眼睛裏隻裝著他。


    一種模糊的、清晰的念頭衝擊著他。西裏斯望著她的雙眼,情不自禁地直起身向她靠近。


    “真是什麽?”他聽到自己問她。


    艾爾維拉就站在那裏,沒有在調整唿吸的間隙迴答他。她覺得身體很輕,心髒也很輕。快樂從血管裏淡去,另一種更朦朧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裏膨脹,她覺得自己輕盈得像是要消失在空氣裏。她看到西裏斯在向她走近,她感到心髒在怦怦跳動,她想要逃跑,但她挪不動腳步。她凝視著他越來越近的眼睛,再度看清了他微垂的眼睫,他深邃的眼窩,還有他嘴唇上的每一條唇紋。


    理智在離她遠去。


    西裏斯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們的唿吸交融在了一起。


    溫熱的觸感貼上嘴唇時,觸電般震顫的感覺流過艾爾維拉身體裏的每一根血管。她抖了一下,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西裏斯感覺到她的顫抖,以為她要逃跑,便下意識地伸手壓住她的後腦勺。他的手指穿過她柔軟的頭發,他本能地用力壓著她薄薄的唇瓣,覺得仿佛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傳遍四肢,心跳快得唿吸都是亂的。


    這是個短暫而又漫長的親吻。艾爾維拉迷蒙地睜著眼,直到西裏斯稍稍鬆開她,也沒能迴過神來。


    “你接吻都是睜著眼睛的?”她聽見他這麽問著,他的嗓音沙啞得出奇。


    他們離得那麽近,西裏斯滾燙的唿吸輕掃她的臉頰,艾爾維拉呆呆地說不出話。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他講的是英語,可她居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啊?”她迷茫地發出聲音,那聲音輕柔得簡直不像她發出來的。


    西裏斯快要被她氣笑了。“閉上眼。”他說。然後他低下頭,重新吻上她的嘴唇。


    又快又重的心跳麻痹了西裏斯的手腳。他摟著艾爾維拉,嘴唇貼著她的唇摩挲,想要無限延長這一刻,卻又有點兒急切,不想讓她發現他毫無經驗,生疏得像個毛頭小子。很快,西裏斯憑著本能輕咬她的下唇,舌尖順著她微張的唇瓣探進去,嚐到了她嘴裏帶著酸澀的甜蜜。他頓了一下,感覺到身體在發燙。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酸甜的氣息籠罩了他。他無法思考。


    溫柔、急切而又毫無章法。艾爾維拉感受著這個吻,仿佛已經失去別的感官,不自覺地在西裏斯溫熱的唿吸中合上眼。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離她遠去了。她的心跳動著,她沉在黑暗裏,又沉在暖融融的懷抱裏。她一點一點地迴應,感到甜澀的味道在麻痹她的唇齒,她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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