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裏斯是被一陣粗暴的拍擊聲吵醒的。


    天氣轉冷,有人在夜裏關上了宿舍的窗戶,一隻進不了塔樓的灰色/貓頭鷹正憤怒地撲棱著翅膀徘徊在窗外。西裏斯從溫暖的被窩裏爬出來,鑽出帷帳打著哈欠來到窗邊,推開了窗戶。還是拂曉的朦朧時刻,霍格沃茲場地被一片濕漉漉的薄霧籠罩,貓頭鷹的羽毛卷著寒涼的氣息一股腦湧進宿舍,他還沒來得及打個哆嗦,便見這隻壞脾氣的貓頭鷹將一隻包裹扔到了他的床腳,而後自覺飛到窗台上叼走盤子裏的一塊蛋奶餅幹,咕咕叫著飛出窗戶離開。


    加上新到的這個,床腳已經堆了好幾個包裹。西裏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終於記起今天是十一月三號,他的生日。


    萊姆斯的床上響起翻身的動靜,或許是被突然灌進室內的寒氣凍著了。西裏斯便重新關上窗,睡眼惺忪地迴到床上拆禮物。


    灰色/貓頭鷹剛剛送來的是舅舅阿爾法德的禮物,他近兩年忙著在羅馬尼亞研究龍,還因此錯過了安多米達的婚禮。去年聖誕節他送給西裏斯的禮物是一袋金加隆,這迴要好一些,包的嚴嚴實實的包裹裏是一隻巴掌大的匈牙利樹蜂模型,剛一跳出來便兇狠地咬住了西裏斯的手指。


    一把將這隻殘暴的小家夥扯下來扔到腳邊,西裏斯甩了甩被咬疼的手,打開阿爾法德附上的生日卡片:“生日快樂,西裏斯!它偶爾會噴火,如果嫌煩,就拿魔杖戳它的眼睛,那是火龍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不過別把它戳瞎了。”


    看一眼從被褥裏爬起來的小火龍,西裏斯伸手又將它推倒,它惱火地噴出一小簇火苗,連被角都燒不著。


    於是西裏斯接著拆其他的禮物。唐克斯夫婦送的是一台麻瓜相機;詹姆的禮物是一套水晶高布石,暑假他跟西裏斯玩這個的時候總是輸;萊姆斯送了一大包糞彈,正好可以用來對付皮皮鬼;彼得給的包裹裏有一大堆巧克力蛙和滋滋蜂蜜糖;雷古勒斯送的禮物是一隻裝在大玻璃球裏的星係活動模型——西裏斯上個學年的天文課成績很糟糕,因為他和詹姆老是翹課。


    拿著那隻玻璃球看了看裏頭精美的星係模型,西裏斯略微皺起眉頭,想不通雷古勒斯是從哪兒得知他的天文學成績的。


    波特夫婦和瓊斯夫婦也寄來了禮物,分別是一套水晶魔藥瓶和一隻窺鏡。父母仍像去年那樣連張卡片都沒有寄過來,看來他們還是更樂於選擇忘記他這個兒子的存在,以免仇恨的情緒占據他們的大部分時間。西裏斯對此倒是無所謂,他把那套魔藥瓶收進床底的行李箱裏,抓起還在床上艱難爬著的小火龍,塞進了詹姆床邊的空鳥籠裏。


    跳下床換好衣服,西裏斯正要下樓去公共休息室,便踢到了床腳的什麽東西。他低頭看過去,居然還有一個包裹,上麵綁著的小卡片上寫著“西裏斯·布萊克收”。


    西裏斯一麵將那隻窺鏡放進袍子的口袋裏,一麵彎腰撿起這個包裹打量。卡片的祝福沒有署名,隻有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


    知道他生日的人不多,應該不會是什麽惡作劇。這麽想著,西裏斯坐迴床邊拆開了包裹。


    是一個深紅色的皮麵記事本,封麵的右下角有他的名字:金色的“西裏斯·布萊克”。從外觀上來看似乎是個普通的本子,西裏斯翻來覆去查看了一番,才將它翻開。有趣的果然是內頁:每一頁的右下角都有一幅簡筆畫,翻開來便會開始活動。第一頁畫的是兩個騎飛天掃帚的男孩,一個頭發亂糟糟的、戴著眼鏡,另一個穿著麻瓜的衣服、顯得格外酷一些,兩人都哈哈大笑,騎著掃帚在兩麵紙之間開心地亂飛;第二頁多了兩個男孩,四個小家夥都穿的巫師袍,坐在一隻坩堝麵前胡亂往裏邊加材料,直到坩堝噴出火柱,才歡唿著相互擊掌;第三頁又是那個酷一點兒的男孩子,他兜裏插著魔杖,蹲下來把腳邊一團蒲絨絨拍暈,然後酷酷地張開嘴,頭頂的對白框裏冒出一句“死了”……


    看到這裏,西裏斯已經猜到了這是誰送的禮物。他想把記事本扔去一邊,就像對待去年艾爾維拉·瓊斯送的聖誕禮物一樣,但他發現他做不到。皺緊眉頭盯著第三頁的簡筆畫西裏斯好一會兒,直到這個簡筆小人第五次把那隻蒲絨絨拍暈,西裏斯才總算繼續往下翻。


    記事本有整整三十頁,每一頁的畫都不同,除了宿舍四人組以外,甚至還畫了安多米達、泰德和奧利弗、卡麗娜。艾爾維拉·瓊斯的簡筆畫很能抓住人物特征,加上畫能動,每個人看起來都活靈活現,十分有趣。


    翻到最後,西裏斯的心情變得難以言述。他腦子裏一團亂,也想不明白艾爾維拉·瓊斯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故意惡心他?還是在示好?


    “西裏斯,你醒啦……”這時詹姆從帷帳後邊探出一顆亂蓬蓬的腦袋,哈欠連天地摸索著尋找自己的眼鏡:“生日快樂啊。看到禮物了嗎?萊姆斯和彼得送的是什麽?有沒有好玩的東西?”


    西裏斯忽然便有了主意。


    “有一隻火龍,關在你的鳥籠裏了。”他翻過自己的床來到詹姆床邊,拿走了床尾的隱形鬥篷,“借一下隱形鬥篷,詹姆。”


    詹姆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胡亂點著頭戴上眼鏡,一眼就看清了床邊鳥籠子裏噴著火苗的小火龍。“酷!匈牙利樹蜂!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他立馬精神一振,拎起鳥籠伸手去逗那隻兇巴巴的小家夥,結果被它一口咬住手指,慘叫著吵醒了萊姆斯·盧平和彼得·佩迪魯。


    “怎麽了,詹姆?”萊姆斯撥開帷帳,揉著眼睛。


    “你被老鼠咬了嗎?”彼得迷迷糊糊,沒看清他籠子裏的東西。


    “我被龍咬了!”詹姆大喊,“西裏斯呢?他還沒告訴我怎麽讓這家夥鬆口呢!”


    西裏斯已經披上隱形鬥篷爬出了胖夫人畫像後的入口。


    這天是星期二,斯萊特林二年級上午沒有課,大多數人都會留在公共休息室消磨時間。但他知道艾爾維拉·瓊斯一定會早起去禮堂吃早餐,因為她總是一副閑不下來的模樣,每天都忙著當她的好學生、乖寶寶。


    匆匆從禮堂經過,西裏斯沒有在斯萊特林的餐桌上找到她。這會兒時間還早,禮堂裏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影,他隻好又順著樓梯走去地窖。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入口是陰暗地窖裏一扇隱藏在石壁上的、潮濕的門,西裏斯不知道他們的口令,便悄無聲息地等在走廊裏。


    他的運氣很好,沒過多久,艾爾維拉·瓊斯就從那扇石門後麵走了出來。她同往常一樣穿戴整齊,手裏捧著一本《標準咒語四級》,身旁沒有跟著她那三個室友。不過走在她前麵的還有兩個結伴而行的姑娘,西裏斯不想讓她們看見他,於是悄悄跟到艾爾維拉身後。


    “瓊斯。”他低聲叫她。


    艾爾維拉刹住腳步,滿臉警惕地迴過頭,目光穿過披著隱形鬥篷的西裏斯,投向身後空無一人的走廊。


    “布萊克?”她試探性地問道。


    前麵那兩個姑娘已經走過拐角,公共休息室的石門發出挪動的聲響,似乎又有人要出來。西裏斯掀開鬥篷,伸手將瞪大眼睛的艾爾維拉拽到身前,一塊兒用鬥篷罩住,隱藏起來。


    “去魔藥課教室。”趕在她出聲以前,他壓低聲音說道。


    艾爾維拉會意,閉上嘴不再吱聲,跟著他一起躲在鬥篷底下,走向魔藥課教室。


    一抵達教室,西裏斯就扯下鬥篷,關上了身後的門。艾爾維拉站在最後一排課桌前,好奇地觀察著他手裏那件銀亮亮的鬥篷。


    “隱形鬥篷?”她感興趣地一問。


    “詹姆的。”西裏斯感到煩躁,他有近兩個月沒同她說過話了,這會兒更是渾身不自在。他決定速戰速決,所以轉過身麵向她,從口袋裏掏出那本記事本舉到手裏,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這是不是你送的?”


    “噢,你收到了。”出乎意料地,她承認得爽快,而且假惺惺地對他笑了一下,用一種輕快到不自然的語調說:“生日快樂。”


    西裏斯沒有表情地望著她。


    “為什麽不署名?”他問。


    “我擔心署名的你不會收。”艾爾維拉·瓊斯仍在用她那種刻意輕鬆的語氣說話,臉上的神色倒是比語氣自然得多,“去年我送你的聖誕禮物你就一次都沒戴過呢,我猜是扔了吧?這次的禮物我可是準備了好久……”她嘀嘀咕咕停頓下來,又話鋒一轉:“你試過在上麵寫字了嗎?寫上去的東西很快就會隱藏起來,想要它顯形的話,必須念一個——”


    “夠了。”他不耐煩地打斷她,垂下拿著記事本的手,“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不想要你送的東西。”


    她誇張地愣了一下,那雙水盈盈的藍眼睛困惑而不解地看著他。


    “我不明白。”她表情無辜,口吻稱得上是小心翼翼,“你不喜歡嗎?”


    在同她當麵對質以前,西裏斯其實有想過,如果艾爾維拉·瓊斯能夠直白地說出她的目的,他或許還會對她刮目相看。但現在看來,這種希望恐怕要落空了。她依然是那個裝模作樣、習慣扮豬吃老虎的狡猾的斯萊特林,而他也已經煩透了她惺惺作態的樣子,再也不想浪費時間與她這種人周旋。


    “不要對著我瞪你那雙大眼睛,瓊斯。”他絲毫不掩飾語氣裏的厭惡,“我不吃這套,而且覺得惡心。”


    他看到那虛假的困惑從她臉上消失,她冷下臉,麵無表情地和他對視,同時背脊挺直地後退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她背著光,微微抬高下巴,蒼白的臉上陰影被光線拉長,眉眼間浮現出一種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高傲而冷漠的神色。


    “那不是正好嗎?”她慢慢地說,“我的確很想要惡心你一下。”


    是啊,沒錯,這才是她的真麵目。西裏斯扯動嘴角一笑。


    他同樣冷漠地注視著她:“這算是承認了?”


    “我要是否認,你會相信嗎?”艾爾維拉拋給他一個平靜的反問,“既然你已經認定我就是那種虛偽勢利的小人,我又何必為自己辯解呢?”


    “難道你不是嗎?”他幾乎要被她的態度逗笑了,嘴邊不自覺咧開一個嘲諷的笑,“看看你交的那些朋友吧——愛麗莎·威爾遜,莉莉·伊萬斯,莫林·霍克……這不就是你的生存方式嗎?你不敢得罪鼻涕精,在艾弗裏他們麵前忍氣吞聲,聽見帕金森侮辱波特一家也毫無反應。”手裏還捏著那本記事本,西裏斯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一番,滿眼厭煩,“沒有原則,沒有底線,更沒有膽量維護你所謂的朋友。你會做的隻有左右逢源,還把這種懦弱的選擇當成自己的生存信條。”


    接著他便冷笑一聲,再次舉起手中的記事本。


    “你甚至連我都不敢得罪,”他譏諷道,“這就是你巴結人的方式,是嗎?你在討好我?因為我不像詹姆那樣容易被你蒙蔽,反倒一直對你愛理不理?”


    站在他麵前的艾爾維拉·瓊斯拔出了魔杖,而他也早有準備,同時從口袋裏抽出自己的魔杖。他們冷眼相對,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充滿了戒備。


    “你的教養,”她的聲音輕柔到仿佛蛇類吐信的細語,“就是在收到禮物之後,羞辱把禮物送給你的人麽,布萊克?”


    “是你自己要熱臉貼冷屁股,瓊斯。”西裏斯毫不示弱,沒有溫度的眼睛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你的確很懂得籠絡人心,這份禮物我很喜歡。但我最好還是讓你知道……”他保持著警備的姿勢,向一旁扔掉了手裏那本記事本,“你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記事本“啪”地一聲撞到地上,滑出一小段距離。嘶嘶的聲響刺痛了艾爾維拉的耳膜。


    她迴視著西裏斯,喉中像撐了一塊石頭似的發緊。


    “我不會自取其辱,布萊克。誰給了我恩惠,我就會給誰迴報。我對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她聽見自己說,“縮身藥劑的最後幾個步驟是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的,也是你讓盧平提醒我可以把福靈劑給爸爸。我記得你的好意,自然就會報答你。這是我待人處事的原則。”


    她隱約感覺到他的身形頓了一下,但她已經不在乎了。她再度後退一步,手裏的魔杖仍然準確地指住他。


    “你或許認為我趨炎附勢,但於我而言,我隻是一報還一報。對我好的人我會當做朋友,看不上我的我也不去招惹。聖誕節給你禮物是因為你是詹姆的朋友,我沒有你那麽愛憎分明,我隻希望我在乎的人不要因為我而尷尬。”


    右腳的腳後跟碰到了課桌的桌腳,艾爾維拉停下來,借著教室裏昏暗的光線牢牢盯著他的臉。


    “你看不慣我隻跟優秀的人交朋友,那是你不知道我每天把大量的時間花在學習上。我急於學習更多的東西,因為瓊斯家不像布萊克家,我們沒有萬貫家產,就連給弟弟妹妹買新衣服的錢都擠不出來。我隻能抓緊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拿到更好的成績,將來找到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給家裏減輕負擔。”記起卡麗娜得到新衣服時快活的樣子,艾爾維拉感到眼眶發熱,“在這樣的前提下,我能結識一些什麽樣的人呢?是像你和詹姆那樣成天玩耍的人,還是成天埋頭圖書館的優等生?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我主動去結交他們的,又有什麽錯?”


    “卡麗娜從不在乎什麽新衣服,奧利弗也不像你一樣注重你所謂的體麵。”西裏斯·布萊克冷冰冰的聲音沒有半點兒改變,“漢特和艾麗西亞更是如此。在那樣的瓊斯家長大,隻有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斯萊特林。這說明什麽?”他緩慢地挪動腳步走到教室的陰影處,舉在手裏的魔杖穩穩指向她,“再好聽的話都隻是詭辯。你天生就是個斯萊特林,而且從來不為自己的虛偽感到羞恥。”


    “天生的更不可能改變——”


    “有什麽不能改變的?”他嗓音低沉地打斷她的話,“我就是自己選擇了格蘭芬多!”


    艾爾維拉一愣。


    “什麽意思?”


    西裏斯·布萊克整個上本身都隱在陰影裏,她辨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分院那天,”她聽到他語帶諷刺地說道,“那頂破帽子告訴我,布萊克都屬於斯萊特林。但我拒絕它,甚至威脅它。所以它把我分進了格蘭芬多。”他又左邊挪動了一步,從陰影中露出他半張冷淡的臉,“你天生是什麽樣的並不重要,瓊斯。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選擇。而你的選擇……是斯萊特林。”


    “我沒有選擇。”艾爾維拉握著魔杖的手微微發抖,“分院帽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是它替我做的決定。”


    “它遵照的是你的內心。”他顯然不齒於她的迴應。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選擇!”她赫然抬高了嗓門,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就像你身在格蘭芬多,也擺脫不了‘布萊克’這個姓氏!這世上不是所有人在所有事情上都有選擇的權利!”


    西裏斯收緊握住魔杖的五指。他沒有辦法反駁這句話。


    對麵的艾爾維拉垂下舉著魔杖的手,失去血色的臉上神態疲憊,就像剛剛經曆過一場持久的惡戰。“我從來沒有覥著臉巴結過誰。”她說,“我對我的朋友真誠、用心、沒有偏見。不論我交朋友的目的是什麽,我對他們問心無愧。”


    然後她轉身朝教室緊合的門走去,經過那本摔落在地的記事本邊時,她頓住腳步。


    她垂下眼,凝視著腳邊的本子:“這是我從暑假開始準備的,那會兒我以為我們能……”發緊的喉嚨再也說不出剩下的幾個單詞,她沒有注意到還立在陰影裏的布萊克身體一僵。


    “算了,你想扔就扔吧。”艾爾維拉艱難地擠出這句話,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快步離開了教室。


    詹姆很快就發現,不隻西裏斯不理睬艾爾維拉,現在連艾爾維拉也不再跟西裏斯打招唿。


    星期三的變形課開始前,眼見著她走進教室同自己、萊姆斯還有彼得都道了好,卻直接忽略了西裏斯之後,詹姆驚訝得眼鏡都要從鼻梁上滑下來。


    “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他馬上扭過頭問身邊的西裏斯。


    西裏斯正一手撐著腦袋無所事事地翻書:“什麽叫‘又’?我跟瓊斯的關係從來就沒有好過。”“她都不理你了,肯定是氣大了。”詹姆心有餘悸地迴頭望一望艾爾維拉的座位,“我上迴惹維拉這麽生氣還是因為差點把奧利弗從飛天掃帚上摔下來……說真的,兄弟,你趕緊跟她道個歉吧,她很記仇的。”


    西裏斯皺著眉頭不說話。


    和艾爾維拉·瓊斯吵過一架之後,他昨天一整天都心煩意亂,晚上也幾乎沒有睡著。他不覺得他對瓊斯的看法有什麽錯,但是每每想到她昨天最後那句沒有說完的話,他就煩亂不已。他時不時會記起假期裏自己對她改觀後產生的那點兒好感,記起她在家人麵前總是格外溫柔的眼睛,記起她領著奧利弗和卡麗娜痛揍那幫以多欺少的麻瓜小孩——那個時候她完完全全就是瓊斯家的孩子,如果有人說她是個格蘭芬多,西裏斯也不會懷疑。


    “專心,布萊克先生,專心。”一道嚴厲的聲音忽然紮進腦子裏,西裏斯迴過神來,這才發覺變形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開始了,他麵前擺著一隻拖鞋——如果沒有那一對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的話。麥格教授就站在他的桌邊,嚴肅地看看他,再看看那隻長著兔耳朵的拖鞋:“這不是你平常的水平,布萊克先生。”


    “抱歉,教授。”西裏斯蹙眉一揮手裏的魔杖,拖鞋變迴了發著抖的兔子。他再輕擺一下魔杖,它便“噗”一聲變成了藍色的拖鞋。


    麥格教授抿緊嘴唇點了一下頭:“無聲咒念得不錯,布萊克先生。但是請你不要在課堂上走神。”說罷,她又轉過身去檢查詹姆的結果,“波特先生,沒人讓你把拖鞋變出兩種顏色……”


    彼得的兔子依舊是隻兔子,他戰戰兢兢地坐在那裏,急得額角直冒汗。西裏斯趁著麥格教授不注意,替他把兔子變成了拖鞋。彼得終於鬆了口氣,感激而又崇拜地看向他,小聲激動地說道:“太厲害了,西裏斯……你真是太厲害了,可以用無聲咒……”


    “抓緊時間練習吧,彼得。考試的時候我可幫不了你。”西裏斯挪開視線,在察覺到自己語氣中透出的不耐煩後,微微一愣。


    其實他對彼得算不上喜歡。隻是他們同在一間宿舍,而彼得又是那麽崇拜他和詹姆,西裏斯便覺得自己有義務罩著他。可是很顯然,現在就連西裏斯自己也已經把彼得當成了朋友,盡管時不時還是會因彼得的蠢笨而不耐煩,或是為他的膽小如鼠感到可笑。


    在這一點上,他甚至還不如艾爾維拉·瓊斯做得好。


    煩亂的感覺重新迴到身體裏,西裏斯揮動魔杖消去桌子的一條腿,又在課桌失衡倒下前將桌腿變了迴來。


    他知道自己並不完全是一個格蘭芬多。就像艾爾維拉·瓊斯說的,他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布萊克”這個姓氏,他的身體裏永遠流淌著布萊克家族的血液。所以分院帽才會想要將他分進斯萊特林,所以他才愈發憎惡斯萊特林,憎惡布萊克家族在他骨子裏留下的斯萊特林的痕跡。他也嫉妒艾爾維拉·瓊斯,嫉妒她體內流著瓊斯家的血、擁有格蘭芬多的氣質,即便同時具備斯萊特林的特征,也能夠理所當然地選擇格蘭芬多。


    可她卻選了斯萊特林。


    他到底討厭她什麽呢?


    不過是他們選擇了相反的道路,卻又如此的相似,該死的相似。


    艾爾維拉的心情同樣不好。


    她變得不大愛說話、總是心不在焉,在星期五的魔咒課上被弗立維教授叫上前做示範,卻少見地出了差錯。等她沉默地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後排一貫不喜歡上課講話的愛麗莎·威爾遜都忍不住要悄聲問她:“你這是怎麽了?這個咒語你上學期就學會了。”


    “沒什麽。”艾爾維拉搖搖頭,而後又轉過臉來瞧瞧她:“愛麗莎,你分院的時候……分院帽有問過你想去哪個學院嗎?”


    “它幹嘛要問我想去哪個學院?”愛麗莎詫怪地看她一眼,“我天生就是個拉文克勞,它一罩住我的腦袋就知道了。”


    艾爾維拉便又扭迴頭練習揮魔杖的手勢:“你當時有沒有想過要去別的學院?”


    “有啊,我當時覺得去斯萊特林也不錯。”感受到她拋過來的意味深長的一瞥,愛麗莎挑起眉毛:“別這麽看著我,梅林就是出自斯萊特林學院的,心裏想去斯萊特林的人未必就少。”


    艾爾維拉聽了笑笑:“那你幹嘛不跟分院帽商量一下?沒準它就答應你了呢。”


    “因為我知道自己更適合拉文克勞,也不反對被分進拉文克勞。”愛麗莎不以為意道,“其實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戴分院帽之前就會知道自己要被分進哪個學院。隻要自己對那個學院不排斥,又有什麽好跟分院帽商量的?”


    教室中間那張桌子上的高腳杯隨著一道召喚咒飛到了艾爾維拉的手裏,她沒再開腔,心中的陰霾已漸漸散去。


    時至今日,艾爾維拉仍然記得分院那天她內心的不安,以及聽見分院結果後那種大石落地的鬆了口氣的感覺。她知道愛麗莎說的對,布萊克也沒有說錯。雖然分院帽沒有給艾爾維拉選擇的機會,但她潛意識裏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認定了答案。


    她屬於斯萊特林,也選擇斯萊特林。


    魁地奇賽季在這個星期六如期開始。


    按照往年的慣例,揭幕賽依舊是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為了避免碰上躍躍欲試的詹姆,艾爾維拉一大早就來到禮堂,拿上兩份雞蛋火腿三文治躲去圖書館:由於大部分人都想去看比賽,拉文克勞互助小組這星期的周末活動也取消了。


    星期六早晨的圖書館冷冷清清,氣溫下降以後,學生們大多更願意窩在溫暖的公共休息室自習,更何況是在這種舉行大型比賽的日子。艾爾維拉從書架上找到兩本計劃要看的書,在一處曬得到太陽的桌邊坐下,搓著冰涼的手,不斷往掌心嗬氣。她實在想象不了在這麽冷的天氣要如何比賽,如果換她騎著飛天掃帚上場,恐怕沒飛足兩分鍾就要凍僵了。


    希望詹姆不要感冒吧,她這樣想著,翻開了麵前的書。


    對麵的椅子被拉開,艾爾維拉以為是圖書管理員平斯夫人經過,便沒有理會。


    過了一會兒,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那個咒語是什麽?”


    艾爾維拉抬起頭,對上西裏斯·布萊克的視線。他就坐在她對麵,身上裹著厚鬥篷,脖子上還係了一條紅白相間的圍巾,金線繡出的格蘭芬多獅在圍巾尾端浮動著柔和的光。他麵色平靜地看著她,等了許久沒等到她迴答,便略略收攏眉心,抬手指了指被他擺在桌麵上的那本紅皮記事本。


    “讓隱藏的字顯現出來的咒語是什麽,你還沒有告訴我。”他說。


    目光移向他那隻手,她發現他戴了一雙很眼熟的紅色手套。


    “……”拿見鬼的表情瞪了那隻手好一會兒,艾爾維拉才開口:“搗蛋鬼日記。”


    “什麽?”西裏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大概以為她在胡言亂語。


    “咒語是‘搗蛋鬼日記’。”艾爾維拉說著,視線慢慢轉向他脖子上的圍巾:“你戴了我織的圍巾。”接著她又望向他的手,“還有手套。”


    “戴過好幾次了。”西裏斯的語氣聽上去就好像這有多平常似的,“每次去看比賽的時候都會戴,你自己不去,當然不知道。”


    “哦。”她幹巴巴地迴答,臉上仍是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他一動不動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問:“今天也不去?”


    艾爾維拉搖頭。


    “他們球風不好,老是犯規,很丟人。”她淡淡地道,“再說去了也不好給哪邊加油,幹脆不去了。”說完又瞧了他一眼,想看看他聽到後半句話會是什麽反應。


    有點兒出人意料,西裏斯神色如常,似乎並不覺得她的理由有什麽不妥。


    “嗯。”他拿上記事本站起身,擋住了一小片晨光,“我走了。”


    “哦。”艾爾維拉低下頭,繼續去翻手裏的書。


    那雙紅色手套被丟到她的視線範圍內。


    “手套你留著吧,這裏比較冷,你又坐著不動。”西裏斯輕飄飄地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艾爾維拉盯著手套瞧了半晌,才伸手將它拿過來:暖烘烘的,還帶著溫度。她謹慎地拿出魔杖,探進手套裏頭試了試。沒什麽惡作劇的咒語,卻掉出來兩顆小東西,滾落在攤開的書頁上。她定睛一看,是兩顆滋滋蜂蜜糖。


    艾爾維拉皺眉對著掉在書頁上的糖果眨巴眨巴眼,陷入了沉思。


    這是和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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