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西裏斯!”


    西裏斯·布萊克刹住要將手裏的鬼飛球拋出去的動作,瞧見不遠處的詹姆忽然在空中拐了個大彎,快速向什麽地方衝去。視線朝那個方向一轉,西裏斯發現詹姆是在追一隻飛往戈德裏克山穀村落的棕色/貓頭鷹。


    “快點,我們追過去,那是埃布爾,維拉他們家的貓頭鷹!”詹姆騎在掃帚上扭過頭來衝西裏斯大喊。


    西裏斯思索片刻,便把鬼飛球夾到胳膊底下,一手握住掃帚柄往他離開的方向追去。他們飛越大片的山林,經過麻瓜聚居的村落,看見蜿蜒山路上如玩具大小般的汽車緩緩移動……西裏斯不確定有沒有麻瓜看到他和詹姆,他正分神想著詹姆追那隻貓頭鷹是為了惡作劇還是別的什麽。


    幾分鍾後,飛在前麵的詹姆撲住了貓頭鷹埃布爾。要抓住這麽大一隻貓頭鷹可不容易,更何況埃布爾一麵掙紮一麵發出憤怒的叫聲,詹姆整個人從掃帚上撲下來才沒讓埃布爾撲棱不停的翅膀從懷中逃脫。


    “別動,埃布爾……”詹姆狼狽地坐在地上,奮力拽下埃布爾爪子上綁著的信,“我就想看看你帶來了誰的信……嘶……”


    信被搶走,埃布爾終於掙脫他的胳膊,飛到他頭頂使勁拿翅膀撲打他,用尖尖的喙惱火地啄他的腦袋。西裏斯也騎著掃帚降落了,他看了眼拚命對抗埃布爾的詹姆,又抬頭看向前方正朝這兒跑過來的艾爾維拉·瓊斯——她剛從霍克家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卷借來的《預言家日報》。


    “詹姆!”她揚聲喊道,“你在搞什麽!”


    艾爾維拉衝到詹姆跟前,趁著埃布爾還在報複性地啄他,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信。埃布爾見信已物歸原主,才最後狠啄一下詹姆的額角,餘怒未消地咕咕叫著飛開。


    “是伊萬斯給你寫的信!”詹姆揉著被啄痛的額頭,齜牙咧嘴地嚷嚷起來,“你們果然在通信……”“你最近真的越來越過分了。”艾爾維拉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手叉腰氣勢洶洶地瞪著他,那模樣跟她的母親艾麗西亞幾乎一模一樣,“居然去抓埃布爾——就為了攔截莉莉的信——”


    詹姆顯然沒有抓住重點:“你已經開始管她叫莉莉了?!”


    旁觀的西裏斯輕笑一聲。艾爾維拉瞪大眼睛,似乎也被詹姆氣得沒脾氣了。西裏斯這時才發現她的臉色看起來比平時要蒼白。


    “不要再讓我發現第二次,詹姆。”她留下這句警告,轉身走向瓊斯家的房子。


    西裏斯慢條斯理地走上前,伸出一隻手將詹姆拉起來,“你幹嘛要攔截伊萬斯的信?”


    “我想知道伊萬斯住在哪裏。”詹姆抓住他的手起身,拍了拍滿屁股的塵土,“那天在火車上,我看到她把她的地址塞給維拉了。維拉這個小氣鬼,一直不肯告訴我……”


    “你要給伊萬斯寫信的話,直接讓貓頭鷹送不就行了。”西裏斯彎腰把詹姆遺落在一旁的飛天掃帚也撿起來,“反正它們都找得到收件人。”


    “我——”詹姆接過飛天掃帚,突然變得有些欲言又止,“我不是——想給她寫信。”


    “那你是想幹什麽?”沒大在意他反常的反應,西裏斯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那塊麻瓜手表:已經快要到午飯時間,他們正好該迴波特家幫尤菲米婭布置餐桌……當然,尤菲米婭也可以用魔法操作,但孩子們總還是該幫些忙的。西裏斯於是拿起自己拿把掃帚,對詹姆招招手:“走吧,迴去了。”


    詹姆小跑著跟上來。


    “我想去找她。”他好像突然打定了主意,口氣篤定地開口,“我想去找她,西裏斯。你說如果我邀請她跟我出去玩兒,她會答應嗎?”


    西裏斯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詹姆說的不是艾爾維拉·瓊斯,而是莉莉·伊萬斯。腳步不由得頓下來,西裏斯側過身,不可思議地看上差點跟自己撞一塊兒的詹姆。


    “沒搞錯吧,兄弟?你喜歡伊萬斯?”


    沒想到西裏斯會這麽直接地說出來,詹姆的耳朵尖兒有些泛紅。


    “啊,呃,算是吧。”他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我想追她。”


    “……好吧。”西裏斯又重新邁開腳步。他迴想起過去那一學年詹姆在霍格沃茲的所作所為:打壓鼻涕精,和伊萬斯吵架,挑釁鼻涕精,想方設法把伊萬斯拉到自己的陣營……好吧,現在想想,詹姆似乎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西裏斯想不通自己怎麽沒有早點發現?他一直以為詹姆招惹莉莉·伊萬斯是因為他討厭鼻涕精——這也說得通,不是嗎?


    “那麽,”詹姆走到他身邊,“你覺得她會答應嗎?”


    “答應什麽?”西裏斯走神了。


    “跟我一起出去玩兒啊。”


    “說不準。”他迴過神來,“先想辦法弄到她的住址吧。”


    西裏斯不認為艾爾維拉會把莉莉·伊萬斯的地址給詹姆,他甚至懷疑她早已經把那張紙條給燒了。讓西裏斯不太痛快的是,他覺得艾爾維拉應該早就看出了詹姆的心思,比西裏斯更早。


    “你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他又隨意問了詹姆一句。


    “啊?呃……我也說不清楚。”詹姆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茫然。


    老實說,西裏斯感覺這事兒很莫名其妙。他承認莉莉·伊萬斯長得很漂亮,但她講話實在太刻薄,一點兒也不招人喜歡——雖然西裏斯也不認為自己會喜歡那種滿口甜言蜜語的姑娘,但是……總之,他不明白詹姆怎麽會喜歡這樣一個女孩兒。西裏斯試著想象詹姆像那個莫林·霍克見到艾爾維拉·瓊斯時的反應一樣,一看到莉莉·伊萬斯就傻乎乎地臉紅結巴——呃,他想象不下去了,盡管這似乎是大多數人的必經階段。


    “到時候去參加安多米達的婚禮,”西裏斯慢慢說道,“我建議你找個機會向泰德請教一下,怎麽把女孩子追到手。”


    他已經寫信給堂姐安多米達,告知他住到戈德裏克山穀的經過。西裏斯猜想,很快他就能收到安多米達的迴信,她一定也會邀請波特家去參加她的婚禮。


    不出所料,這天下午西裏斯就收到了迴信。隻是安多米達不僅邀請了波特一家,還邀請了同樣居住在戈德裏克山穀的瓊斯一家。於是西裏斯帶上隨信附上的請柬,在晚餐前叩響了瓊斯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奧利弗。


    “有什麽事嗎?”這個黑頭發的小家夥堵在門口,擺出一副不歡迎西裏斯進屋的姿態。


    雖然不明白奧利弗為什麽討厭自己,但西裏斯還不至於同這種小鬼計較。他看向屋內,瓊斯家今天好像有點兒古怪,卡麗娜沒有好奇地跑下樓,廚房那邊也沒有傳來艾爾維拉忙碌的聲音,而此刻站在西裏斯麵前的奧利弗穿著在家裏才穿的舊袍子,像是一整天都沒有出過門。


    “漢特和艾麗西亞迴來了嗎?”西裏斯問他。


    “沒有。”奧利弗幹巴巴地說,“他們今晚不迴來。”


    西裏斯頓了一下,把快到嘴邊的那句“那瓊斯在嗎”咽了迴去。瓊斯夫婦不在家時,一貫是艾爾維拉做主的。不過現在西裏斯也不大想看到她。他的腦海中閃過上午同詹姆搶信時,她有些蒼白的臉。但那張臉也隻是一閃而過而已。


    “好吧,那我明天再過來。”西裏斯故意揉了把奧利弗的腦袋,轉身擺擺手離開。他聽見了奧利弗氣唿唿地關上門的動靜。


    一個小時過後,戈德裏克山穀漸漸被夜色籠罩,波特家愉快的晚餐尚未結束,就被門鈴聲打斷。過來敲門的是瓊斯家最小的孩子卡麗娜。


    “尤菲米婭……”可憐的小姑娘頂著一頭爆炸頭似的腦袋,身上穿的還是一件晨衣,她抱著去年聖誕節收到的兔子玩偶,站在波特家的門廊大哭不止:“怎麽辦……維拉生病了……我跟奧利弗點不了壁爐的火,聯係不到爸爸媽媽……維拉她一直沒醒來……”


    “什麽?”坐在餐桌邊上的詹姆嚇了一跳,“上午她還好好的呢!”


    波特夫婦急急忙忙帶著三個孩子趕到瓊斯家時,奧利弗才剛剛灰頭土臉地從壁爐裏爬出來。他似乎正試著給壁爐點火,好聯係在聖芒戈值班的母親艾麗西亞,但他顯然失敗了。廚房裏呈現著一種混亂的狀態:池子裏躺著一筐洗好的土豆,其中一顆剛剛削了一半的皮,小刀就掉落在旁邊;爐子上的火已經熄滅,鍋中的水卻早已溢出大片;盛沙拉的碗裏蘋果氧化成了難看的土色……


    餐桌上擺著兩隻碗、空掉的燕麥盒子,還有一瓶忘記被放迴冰箱的牛奶。或許是奧利弗把它們找出來給妹妹填肚子的,但這點兒食物很顯然無法對付兩個孩子的兩頓正餐。


    “都說了維拉隻是感冒,”他瞪了眼牽著尤菲米婭的手抽抽搭搭的卡麗娜,“你幹嘛把大家都找過來?”


    艾爾維拉的樣子看起來的確不像卡麗娜描述的那樣嚴重: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側著腦袋沉沉睡著,身上是奧利弗胡亂給她蓋上的薄毯。在她手邊的小桌上,還有一隻小小的玻璃試劑瓶,裏邊剩下了半瓶淡黃色的藥劑。


    “沒錯,是退燒藥。”弗裏芒特檢查過藥劑,很快便判斷出來,“應該是維拉自己配的……看上去還很新鮮。奧利弗,家裏是不是沒有退燒藥了?”


    奧利弗臉色有點兒發白地點了點頭:“有一瓶已經過期了。”


    “配得不錯,沒什麽問題。”在試劑瓶的瓶口小心聞了聞,弗裏芒特得出結論,“隻是維拉可能燒得有點兒糊塗了,多加了幾滴艾草浸液,所以睡得比較沉……沒關係,不用擔心,卡麗娜,她睡夠了就會醒來的。”“燒也已經退了。”跪在沙發邊的尤菲米婭輕柔地撫摸了一下艾爾維拉的額頭。


    兄妹倆這才鬆了口氣。


    “好了,先去我們那兒吃晚餐吧,你們一定是餓壞了。”弗裏芒特扶住這兩個孩子的肩膀,“詹姆,西裏斯——你們留下陪著維拉,好嗎?等她醒過來。”


    已經飽餐過的詹姆和西裏斯便留在了瓊斯家。


    “維拉也真夠可以的,自己發著燒配的藥都敢喝。”詹姆盤腿坐到沙發前的地毯上,拿著那瓶退燒藥聞了又看。


    “o等生大概都有自信不會把自己毒死吧。”西裏斯翻著茶幾底下的藥箱,想找找還有沒有看上去像自製的藥劑。很快就坐不住的詹姆東看看西看看,突然伸過腦袋神秘兮兮地問他:“我要不要現在上去她的房間找找那張紙條?”


    “什麽紙條?”


    “伊萬斯的地址。”


    “噢。”手裏拿起一瓶止咳藥,西裏斯瞥了眼還在熟睡的艾爾維拉,“那就去吧。”


    詹姆敏捷地爬起來:“替我看著她。”說完便貓著腰輕車熟路地溜上了樓。


    客廳裏隻剩下西裏斯和艾爾維拉兩個人。他檢查完藥箱,將它放迴原處,而後抬起胳膊搭上單人沙發的靠背,轉頭看向睡在一旁的艾爾維拉。西裏斯能夠理解卡麗娜為何慌張:像艾爾維拉·瓊斯這樣一個一肚子壞水的女巫,忽然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睡著了,怎麽也叫不醒……確實挺嚇人的。


    誰知道她是真睡還是裝睡,萬一她下一秒就跳起來給他來一個“門牙賽大棒”呢?


    西裏斯這麽想著,伸出手捏住了艾爾維拉的鼻子,等著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什麽反應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倍感無趣地收迴手。現在他相信她是真的睡著了,因此他又琢磨著要不要利用這個機會來點兒惡作劇,比如給她的下巴上加一顆難看的毛痣……


    手已經摸向口袋裏的魔杖,西裏斯卻不經意間注意到艾爾維拉靠近沙發靠背的那隻手裏似乎握著什麽東西。他想了一下,站起身把那東西拿過來——是一份麻瓜的報紙。略微皺起眉頭,西裏斯看看手中麻瓜的報紙,再看看茶幾上那份《預言家日報》,不明白艾爾維拉·瓊斯為什麽這麽喜歡看報紙。


    他坐迴單人沙發上,拿著這兩份報紙無所事事地翻閱起來。


    《預言家日報》刊登的都是些無聊的陳詞濫調,還有一篇又臭又長的巫師純血論文章,質疑霍格沃茲接收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文章裏提到一個叫“伏地魔”的人,似乎是最新出現的倡導極端純血主義的領袖。西裏斯粗略地掃了一眼,懶於細看,直接將報紙扔到一旁,又翻看起了麻瓜的報紙:這種照片不會活動的報紙顯然更加無聊,廣告很多,還有擠在角落位置的流浪漢離奇死亡的新聞……


    艾爾維拉睜開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就是在茶幾上追著一個紅點撲來撲去的黑貓娜娜。


    她挪動一下腦袋,看到西裏斯·布萊克就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懶洋洋地歪著身子支著腦袋,拿手裏的魔杖操縱那個發光的紅點,把娜娜引誘得上躥下跳。


    “布萊克。”艾爾維拉從幹澀的嗓子眼裏擠出聲音,慢慢爬坐起來。薄毯從她身上滑下,沙發腳邊的黑貓煤球猛撲過去,對著毯子又咬又撓。


    “你醒了?”西裏斯輕輕揮動一下魔杖,那個晃動的紅點便消失了蹤影,“卡麗娜和奧利弗在詹姆家吃飯。”


    艾爾維拉倚著軟綿綿的沙發靠背,感到頭仍有些昏昏沉沉。她毫無表情地看向小桌上的試劑瓶:“我配的藥有問題,對不對?”“是啊,真難得。”西裏斯看著左顧右盼找紅點兒的娜娜,不痛不癢地諷刺道,“斯拉格霍恩教授知道了恐怕會很失望。”


    “你翻過我的報紙了。”艾爾維拉盯住他手邊的那疊報紙,對他的譏諷不予理會。


    誰知西裏斯索性也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直接從口袋裏取出一份請柬,擱在了茶幾上。“婚禮請柬。”他言簡意賅地解釋,“安多米達邀請你們去參加她的婚禮,就在後天。漢特和艾麗西亞有時間麽?”


    艾爾維拉沉默了許久。西裏斯靠向沙發的軟墊,發現她的臉色仍然十分蒼白。


    “布萊克家還會不會有其他人過去?”直到對上他的視線,她才冷不丁問道。


    “你在說笑嗎?”他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他們要是打算去參加婚禮,我就不會到這兒來了。”


    艾爾維拉不答腔。她平靜地、麵無表情地同他對視,那雙總是水盈盈的藍眼睛變得如同冰塊一般沒有溫度,眼神裏是此前從未表露過的懷疑與探究。西裏斯突然意識到她的問題不是他所理解的那個意思。她此刻看他就像在看一個敵人,那隻抓著毯子一角的手似乎也抓住了口袋裏的魔杖。哪怕是之前在變形術課教室外的走廊上對峙時,艾爾維拉·瓊斯也沒拿這種眼神看過他。


    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魔杖,西裏斯眯起眼凝視她。


    “你想說什麽,瓊斯?”


    兩人的目光危險地交纏在一起,可這種詭異的狀態隻持續了幾秒鍾,便被詹姆下樓的動靜打破了。“西裏斯——”詹姆還以為艾爾維拉沒有醒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樓衝進客廳,見著沙發上已經坐起身的艾爾維拉,才險險刹住腳步。


    “啊——維拉,你醒啦?”


    艾爾維拉深深看他一眼:“你上樓幹嘛去了,詹姆?”


    這天晚上迴到波特家以後,西裏斯·布萊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他和詹姆睡前還在像前幾天一樣玩一隻玩具金飛賊,可是當金飛賊繞著西裏斯的腦袋飛了好幾圈後,他沒有去抓它,而是不耐煩地揮一下手將它打開了。詹姆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怎麽了西裏斯?”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西裏斯仰頭倒到自己那張軟綿綿的床上,“從家裏出來那天,我媽媽警告我,說不要讓她發現我出現在安多米達的婚禮上。”


    “這有什麽可擔心的,”詹姆也還記得那天布萊克夫人的咆哮,“你們家又不會有別的人去參加婚禮,誰會這麽多嘴告訴你媽媽?”


    “沒錯。”西裏斯呢喃著,抬手捉住重新顫巍巍飛起來的金飛賊玩具,“所以才奇怪。”


    不論如何,在第三天的早晨,他們還是換上了麻瓜的晨禮服,出發去參加安多米達的婚禮。瓊斯家的孩子們也應邀前往,隻可惜艾麗西亞這天恰好有推不掉的值班,隻能在臨出發前托西裏斯向安多米達轉達祝福和歉意。


    “漢特什麽時候到?”從擁擠的麻瓜出租車裏下來,西裏斯彎腰紳士地拉出艾爾維拉,小聲問道。“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更小,嘀嘀咕咕,像極了自言自語,“爸爸隻是說他會來……”


    西裏斯懷疑她感冒還沒有痊愈,滿嘴胡話。他鬆開她的手,又將卡麗娜從車裏拉了出來。


    “西裏斯,你今天真帥。”穿著泡泡袖小禮裙的卡麗娜開心地說,“麻瓜的禮服真好看呀……”


    婚禮在一座郊外的小教堂舉行,來賓幾乎全都是麻瓜,也有卡麗娜這般年紀的小孩兒,不認生地上前來打招唿。波特夫婦同新郎泰德·唐克斯的父母聊了起來,西裏斯和詹姆很快被跟著父母前來參加婚禮的麻瓜女孩兒們纏住——卡麗娜說得對,西裏斯原本就長得英俊非凡,穿上正裝以後更是鶴立雞群,誰都能在人群中一眼把他找出來;詹姆長得其實也不錯,隻是他平時對自己的形象審美有些非主流,這會兒穿上了禮服、用速順滑發劑撫順了亂糟糟的頭發,也是英俊奪目的。


    艾爾維拉卻無暇欣賞這兩人的風采,這是她頭一次參加按麻瓜習俗舉辦的婚禮,但她心事重重,一路上都緊緊牽著卡麗娜的手,盡可能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一些。帶著卡麗娜和奧利弗在波特夫婦他們後麵那一排的教堂長椅上坐下時,艾爾維拉聽見奧利弗身邊的那兩個麻瓜小女孩兒在嘰嘰喳喳地向他提問。


    “你平常都看什麽電視節目?”


    “什麽?電視節目?”


    奧利弗的表情十分驚恐。他還處在討厭和女孩子玩在一塊兒的年紀,麵對這兩個麻瓜小姑娘時的反應就好像在拒絕傳染病菌的靠近。艾爾維拉沒去幫他,而是伸出手阻止卡麗娜把口袋裏的巧克力蛙塞給前排的一個小男孩兒。


    “嘿,”一隻手毫無征兆地拍了下艾爾維拉的肩膀,“你們是新娘那邊的還是新郎那邊的?”


    艾爾維拉迴過頭,對上後排一個麻瓜男孩兒的視線:他看起來有十五六歲的年紀,金發碧眼,腦袋扁平,滿臉的雀斑,伏在椅背上的胳膊結實粗壯。


    “我們是新娘的朋友。”艾爾維拉禮貌地迴答。


    “我猜也是。”男孩兒咧開嘴古怪地笑起來,反手拿大拇指指了指不遠處還在應付幾個姑娘的西裏斯·布萊克,“我看到你們是跟那家夥一起進來的——我認得他,他是新娘的堂弟。”男孩兒把腦袋湊近了一些,“這麽說,你們也跟他是一類人了?”


    艾爾維拉挑眉:“什麽意思?”


    “該怎麽說呢,你難道不明白嗎?”他故意擺出神秘莫測的表情,細聲細語道,“瘋言瘋語,精神不太正常……我聽見你們說的那個詞了,‘麻瓜’,對不對?那到底是哪兒的新鮮詞匯,嗯?”


    “喂,麥爾斯。”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倏爾橫了進來。西裏斯朝他們走過來,腳步停在了這個名叫麥爾斯的男孩兒身邊,英俊的臉上沒有溫度,一雙淺灰色的眼睛目光陰冷:“別招惹她,知道嗎?”


    “哇,哇,哇。”麥爾斯不安好心地笑著,晃了晃他的扁腦袋,“這麽有紳士風度啊,布萊克。她是你剛交的女朋友麽?”“關你什麽事?”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西裏斯的嘴邊浮現出一個冷酷到近乎殘忍的微笑,“除非你還沒有吃夠苦頭,是嗎?你那熨鬥腦袋不會這麽健忘吧?”


    艾爾維拉眨了眨眼,發現金發碧眼的男孩兒臉色變得鐵青。他不再同他們交談,轉過身去和同伴咬起了耳朵。


    西裏斯在艾爾維拉身旁的空位坐下,扯一扯頸前的領結。它似乎讓他不太舒服。


    “謝謝。”她輕聲道謝。


    “不客氣。”實際上他的語氣聽起來才一點兒也不客氣,“你今天怎麽一直不在狀態?”


    這是西裏斯少有的主動向她提問的時候。艾爾維拉受寵若驚地看了他一眼。


    “我在想別的事。”她說。


    西裏斯望著前麵的唐克斯夫婦,不再說話了。


    婚禮正式開始後,頭戴長長白紗的新娘踩著紅毯走進了教堂。她有一頭柔軟的淺褐色長發、一雙又大又溫柔的灰色眼睛,手捧白色的花束,一身白衫、白裙,發絲間的花環也是純潔的白色。教堂裏的女孩兒們幾乎都看呆了。這種純潔的、沒有雜質的顏色,令整個婚禮儀式變得更加的莊重和神聖。


    “我會信任你,尊敬你;我將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我會忠誠地愛著你,無論未來是好是壞、是艱難還是安樂,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無論準備迎接什麽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在這裏。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我會將我的生命交付於你……”


    漫長的宣誓過程中,艾爾維拉驚訝地發現卡麗娜居然有些熱淚盈眶。


    “麻瓜的婚禮誓詞真是太浪漫了。”她憂愁而又羨慕地輕輕說道。


    “你才七歲呢,卡麗娜。”艾爾維拉撫摸她的小腦袋,希望她能清醒一點。


    “這不算什麽,卡麗娜。”已經坐去他們前麵那一排的詹姆扭頭笑嘻嘻地開口,“我們巫師的婚禮比這‘浪漫’多了。”


    艾爾維拉十分懷疑他口中的“浪漫”與卡麗娜所謂的“浪漫”不是同一個概念。


    “是啊。”坐在詹姆身邊的西裏斯也迴頭接茬,嘴邊的笑容和語氣都慵懶而隨意,“巫師的婚禮上是可以立牢不可破的誓言的,那才叫真正的將生命交付於對方呢。”


    卡麗娜懵懵懂懂地問:“什麽是牢不可破的誓言?”


    “一種不好的習俗。”艾爾維拉趕在兩個男孩兒之前耐心地解釋,“在婚禮上立牢不可破的誓言是很極端的。”她知道有的古老的巫師家族會有這樣的習慣,但在她看來那是一種陋習。巫師們很少離異,可既然離異被寫進了巫師法律,就代表它有它存在的合理性,用牢不可破的誓言拴住兩個感情破裂的男女實屬不妥。


    再說,艾爾維拉心想,爸爸媽媽就沒有在婚禮上立過什麽牢不可破的誓言,他們的感情可比某些立了誓的夫妻要牢靠多了。


    “你最好不要相信你姐姐的話,卡麗娜。”西裏斯瞥了眼艾爾維拉,絲毫不掩飾口氣裏的輕蔑,“一對戀人如果連拿生命立誓相守一生的勇氣都沒有,當然還是不要結婚更好。”


    “不會的,卡麗娜。”艾爾維拉沒去瞧他的臉,隻是麵帶微笑,繼續輕撫卡麗娜的頭發,“爸爸媽媽就沒有立什麽牢不可破的誓言。我將來結婚也不會立的。”


    雖然不懂其中的深意,但卡麗娜聽出了西裏斯和艾爾維拉的意見相左。因此卡麗娜乖巧地坐好觀看婚禮儀式,沒有再接著提問。她在心裏暗自慶幸:還好西裏斯不會當維拉的男朋友,不然以後結婚可要怎麽辦呢?


    儀式結束後的祝賀氛圍讓小女孩兒很快就把這個小小的插曲拋到了腦後。


    新娘挽著新郎的胳膊走出教堂,紅毯兩邊的人們衝他們撒起了各種顏色的紙屑。卡麗娜在五彩繽紛的紙屑雨中興奮得上蹦下跳,險些和艾爾維拉他們走散。賓客們穿過斜斜的草坪,走向一英裏外的花園小別墅。婚禮派對將在別墅內舉行。


    艾爾維拉緊緊牽著卡麗娜和奧利弗,低聲勸奧利弗安分一點兒——他認為自己已經是個大男孩了,牽著姐姐走路非常丟臉。


    “你平常都不牽我的!”他憤憤地抱怨。


    “聽話,奧利弗。”艾爾維拉沒有妥協,她時不時向周圍張望,尋找遲遲沒有出現的父親,“今天不一樣……”


    變故仿佛是發生在一個瞬間的事。


    眨眼之間,四周的草坪上就憑空出現了十幾個人影。他們都穿著巫師的鬥篷、戴著兜帽,臉龐被麵具遮罩。艾爾維拉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她感到腦仁一緊,條件反射地攥著奧利弗和卡麗娜的手刹住了腳步。而此時那十幾個戴麵具的巫師已經從四麵八方向參加婚禮的人群逼近,她看到他們掏出了魔杖,對著人群念出咒語——


    “啊——”


    尖叫聲霎時刺破萬裏無雲的晴空!


    好幾個麻瓜賓客的衣服燃起了火花,還有幾道身影姿態詭異地飄浮到了半空中。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象嚇壞了,驚聲尖叫著逃竄。那些戴兜帽的巫師聚集到了一起,一麵發出刺耳的哄笑和尖叫,一麵對試圖逃跑的麻瓜賓客發射咒語。


    艾爾維拉認出了一個飄起來的人影:那是在教堂裏同她說過話的麥爾斯,他腦袋朝下地被吊在半空中,驚怖的神情凝固在臉上。


    這時又有十來個巫師從天而降,她一眼找到了父親漢特的身影,他離那個把麥爾斯吊起來的巫師最近,拔出魔杖便衝著對方大聲喊道:“昏昏倒地!”


    其他的傲羅也向肇事者發動了攻擊,一時間草坪上咒語嗖嗖四射。


    “趴下!”艾爾維拉拽倒還在發愣的弟弟妹妹,迅速把他們按到地上,躲過兩道飛過來的昏迷咒。她聽見那群戴麵具的巫師開始反擊,他們使用的不是像昏迷咒這樣沒有殺傷力的咒語,而是令她毛骨悚然、渾身冰冷的違禁黑魔法。


    “飛沙走石!”


    “霹靂爆炸!”


    “鑽心剜骨!”


    艾爾維拉掏出魔杖的手頓住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胳膊仿佛有千斤重。


    不可饒恕咒,她想。他們在使用不可饒恕咒。


    “漢特!穆迪!”詹姆的聲音在遠處響起,艾爾維拉轉頭看過去,遠遠瞧見他正握著魔杖衝向還在激戰的漢特,衝著一個想要從背後偷襲漢特的麵具巫師吼道:“除你武器!”


    艾爾維拉眼看著那個巫師手中的魔杖彈開,餘光又瞥見左前方一個身影將魔杖指向了她:“粉身碎骨!”


    趴在艾爾維拉腳邊的卡麗娜尖叫起來,奧利弗第一時間撲過去緊緊護在她身上。


    艾爾維拉飛快地揮動手裏的魔杖:“盔甲護身!”


    “盔甲護身!”另一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她看見自己發射出的那道咒語和另外一道鐵甲咒同時護住了自己。艾爾維拉循著咒語飛來的方向望去,隻見西裏斯就站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手中的魔杖一揮,又對攻擊她的那個巫師拋去一道繳械咒:“除你武器!”


    對方早有預料般閃開,卻並不戀戰,忽而消失在了原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HP]叛逆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Sunness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Sunness並收藏[HP]叛逆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