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色正清明。誰家人還不睡,吹起洞簫惹人清夢。我打開窗子,循著那簫聲看到不遠處的樹上立著一個人。人影被月光斜斜的從樹枝上穿出來,長長的洞簫吹奏的是那首離別曲《步月》。


    一曲完畢,簫聲停了。我看到人影並未離去,而是在樹上立了很久很久。我似乎還聽到那人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許久人影慢慢的縱身從樹上落下,竟然朝著窗子方向走來。越走越近,月光下我竟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身影。


    “言兒,可好?”


    我曾無數次幻想,我和齊昔會在什麽情況下會再次相遇,卻從未幻想會是在這樣的月下,會在這西域涼州。一句可好,打破我這麽久以來所有的心裏防線,就像一張撐著的網,終於被撕破了。我從離開南楚到現在所有的委屈,就在他那句“可好”裏潰堤。


    我們隔著一道窗,隔著一道牆。他就近在眼前,他不再遠在天邊。他低低道:“自從你走了以後,我每日都在思念你,他待你可好?”我滿麵是淚,本以為裕王府被燒,我可以借機離開長安迴南楚,卻不想被慕容越被逼去康居。為何齊昔會在此?我也聲音低低的喊道:“太子殿下……”話還沒說完房門突然被打開,燈一下子被點亮,我迴頭看到慕容越大步走了進來。慕容越看到窗外的齊昔,扯起嘴角笑著慢慢道:“南楚太子好雅興,怎麽深夜造訪我的齊妃?”慕容越不待我和齊昔有何反應,從背後抽出一把劍縱身直刺向齊昔,我大驚跨步上前去擋,劍堪堪刺進了我的左肩。血賤了我一臉,也濺了慕容越一身。我聽到齊昔驚慌的大叫:“言兒……”


    我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渾身是汗!剛才,剛才一切是做夢?!為何夢中那麽真實?左肩似乎真有點隱隱作痛!我抬頭看窗子,窗子被緊閉著,絲毫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我輕撫自己的情緒,忽然房門真被打開。“啊!”我剛平複的心被房門聲再次驚到!接著我看到慕容越持燈走進來,聽到我的尖叫聲,慕容越腳步頓了下。


    “怎麽,言兒做噩夢了?”慕容越把桌子上的燈點亮,吹滅手中的燈。我咽了咽口水,緊緊盯著慕容越,慕容越一步步朝我走來。


    “言兒做了什麽夢,嚇成這樣子?”


    我指著慕容越:“你,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喊人了!”誰料慕容越大笑道:“好啊,你喊。你就是喊破喉嚨也沒用。”我抱著被子往牆角挪去:“你,到底想幹嘛?”慕容越挑挑眉:“夜半,你說我幹嘛?”


    我想起白日裏慕容越對我的輕薄,我胡亂抓起身邊的枕頭就朝慕容越砸過去。“你敢!”慕容越像看獵物般的看著我,一點一點逼近過來。就在我準備在慕容越動手那刻咬舌自盡的時候,慕容越的動作讓我僵在那裏。


    他一把躺在我的床上,用力拉過被子道:“言兒,睡覺!這麽寒的天凍著


    了,為夫會心疼的!”


    “你,你,我,我……”


    “睡覺!”


    “……”


    我穿著內衣在寒冷中坐了許久,看慕容越似乎睡著了,慢慢躺下背對著慕容越。誰料剛躺下慕容越忽然翻過身一把抱住我,聲音溫暖道:“別動,都寒成這樣子才敢躺下,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幾時強求過你?”我越掙紮,他抱的越緊。他的懷抱真的很溫暖,到最後我竟然睡著了!


    翌日,一陣寒風從窗戶縫裏擠進來,我陡然醒了!身邊的慕容越還在沉睡中,他的雙臂緊緊圈著我,我臉一熱準備把他的手拿開,剛一動他便醒了。我們四目相對,他眼眸清明!“言兒可是臉紅?”我嬌羞的把臉別開,掙脫開慕容越的圈著我的胳膊,穿上外衣去開窗!


    寒風直直鋪麵,一片片雪花斜斜吹進來,帶來一股股寒氣!我睜大眼睛尖叫的看著外麵:“這,這可是雪?”我欣喜的看著外麵茫茫白雪已經沒入行人腳踝,難道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麽?原來雪是這樣子的。


    慕容越來到我身邊,看了眼外麵的雪,驚奇的問:“難道言兒沒有見過雪?”我搖搖頭:“我們南楚隻有葉城和樊城因為緊挨你們北燕,氣候和長安相似,到了冬天據說也會飄著漫天的大雪,而郢都的冬天從來隻是濕寒,從未下過雪。所以這雪是什麽樣子,我今兒還是第一次瞧見!”


    “那我今兒帶你去瞧雪!”


    慕容越策馬迎風,大氅被風吹的簌簌作響。我騎著飛盧跟在他的身後,亦感受寒風刀子般從皮膚上割裂去!齊昔曾說,北方的男子就是草原上孤傲的狼!眼前的這個男子,身姿健碩挺拔,打馬而起的樣子帶著霸氣和孤傲!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感覺整個肺裏都灌滿了寒風,一個冷顫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鼻子裏便覺得深涼!我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還好有這大氅,否則早就被這寒風給凍死!


    涼州地處邊關,春天水草豐美,而冬天則是酷寒幹燥。過了涼州就是出名的河西走廊的荒無人煙之地,越過河西走廊就到玉門。而慕容越的士兵現在正駐守玉門,與玉門遙對的便是匈奴的腹地康居!


    慕容越表麵上說來帶我看雪,實際上也在看地形。


    慕容越轉過身看了我一眼,打馬過來。把手伸在我麵前,我沒明白他的意思。他忽然側身一拽,便把我從飛盧拽到了他的馬上。“你……”他敞開自己的氅衣包裹著我,我身後立刻感受到暖意,他低低的笑著道:“這下子還冷不?”


    這個孤傲的男子,從何時起我們變的這般親近。我想迴到飛盧那裏,他則威脅我道:“如果你在動,我就把你丟在這裏!這裏可是有狼出沒!”我下一秒就保持不動!因為他的話一點都不假,眼前十米外便有一頭狼在那裏,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著我們。“慕,慕容越,狼!”我嚇得直唿他的名諱。


    慕容越騎的這匹馬叫賀蘭,是涼


    州大馬。飛盧在身後大口吐氣,而賀蘭則氣定神閑的踢著馬蹄,沒一會兒就把地上刨出了一個小坑!不知道是準備磨好蹄子逃跑,還是見慣了狼不屑一顧?慕容越加重了手上的力氣護照我,那頭狼慢慢的朝我們走來,很慢很慢。慕容越掏出身上帶的短匕,重重的拍了下賀蘭,賀蘭猛的加速朝那頭狼躍去!那頭狼看到賀蘭加速頓時也立刻跑起來,我抱著慕容越的胳膊,緊緊的閉著眼睛!須臾,我臉上被濺到一絲血跡。我一顆心像是有顆石頭重重的壓了下去,再抬眼我看到剛才的那頭狼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它脖子處一大道口子,血汩汩的流出來流到雪上!紅白分明!更讓人分明的是我們現在被六頭狼包圍在中間,每頭狼並未因同伴的死去而感受害怕。它們伸長了舌頭,冒著熱氣,看著我們,每頭狼的眼睛都帶著兇猛和興奮。在馬前的一頭雪白色的狼,似乎是頭狼,眼神比任何一頭狼看上去兇惡!我死死的拽著慕容越的衣服,慕容越下意識把我往懷裏攬住!


    “你可好?”我連動都不敢,低低的問。他似乎不屑,笑著道:“我死了,不就隨了你的心?”我看到他此時還有心情笑,沒好氣道:“你死了,我還有什麽心可隨。這幾頭狼,我可搞不定!”他繼續笑道:“言兒這是變法關心我?這幾頭狼算得了什麽,千軍萬馬前我都過了,何況這幾個畜生!你坐好了!”說罷,慕容越大喊一聲:“賀蘭!”賀蘭通性的嘶吼了一聲,突然揚起雙前蹄。我感覺到賀蘭似乎要把我們甩出去,圍在身後的三頭狼立刻跳躍上前,慕容越揚起匕首便砍,出手快到狼前一秒躍起,下一秒便倒地!瞬時身後這三頭狼便如之前那頭狼一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血從脖子處汩汩流在雪上!馬前的三頭狼這時似乎才有了怕意,不禁慢慢後退!就在我以為它們會後退逃走的時候,它們忽然躍起朝我們伸出爪子和尖牙!我尖叫起來,慕容越重重把我壓在馬上,他躍身而起離開馬身,匕首劃破另外兩頭狼的脖子。“小心!”那頭狡猾的白狼竄到慕容越的身後,我驚唿尖叫提醒慕容越,慕容越則氣定神閑的笑著敏捷的躲身。那頭白狼撲了空,慕容越快速迴身一刀下去,那頭白狼整個狼頭便被砍了下來!


    一時間狼屍遍地,我此時才覺出胃裏翻江倒滾的想吐!我快速下馬,跑離那群狼屍,對著一顆幹枯的樹大吐特吐起來!


    “言兒?”


    我終於吐完了,起身揉了揉胃,才覺得舒服。正想對慕容越說話,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把利箭正朝慕容越方向,我來不及喊,大步上前用力推開慕容越,箭帶著寒風穿進我的左肩。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要把左肩直接卸掉。慕容越抱起我倒下的身子躍起,三支連發箭射在了樹上。


    我驀地苦笑,好像從遇到慕容越那刻開始,我就多災多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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