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涼州的夜寒冷成冰,我裹緊身上的衣衫可是這馬房裏依然涼如冷窖。飛盧走過來在我身邊打了個哈氣,用它長長的舌頭舔著我的手心。我笑著對上飛盧的目光,看來馬真是通性情的動物,隻要你真心待它,那麽它也真心待你。


    店小二好心溫了一壺酒,據說這叫“梅胭”的酒驅寒,我拿起酒瓶就喝,味道冷冽卻迴味醇香,像極了窗外的清梅。冷冽芳香滿身傲骨,不屈服於嚴寒的霜冷。酒肉穿腸過,這酒穿腸倒是把情思穿出來。


    把酒臨風,笑對飛盧。“飛盧,你說齊昔他現在正在做什麽?是在書房看書,還是蘊著眉吃藥,抑或是佳人相伴紅袖正添香?梅胭,梅胭,你可否告訴我,我怎地才能把他給忘了。此生是否還有相見之日麽?此生還有相見之時麽?”


    淚如酒,穿心而落。風如刀,片片落在心頭。想起進涼州城時,城牆上著的女子。一身白衣素雅,素淨的臉上毫無脂粉蒼白無神,失去了悅己的人,再施朱粉又何意義。寒風吹拂著她的紗衣,簌簌的似乎冷不防她便會張開雙臂從那高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追隨她永不歸的夫君。


    似乎喝的有些微醺,腳下的鏈子似乎也攔不住踉蹌的步子。這樣寒冷的夜,醉了最好。這樣便不可相思,這樣便不覺得寒冷,這樣便會覺得溫暖,這樣便像又迴到了廣陵城,娘親抱著我,喊著我的名字:“言兒,言兒,言兒……”大水無情,人更無情。


    “娘親,娘親,不要離言兒而去,不要。”朦朧中,似乎看到齊昔的身影。“齊昔,是你麽?”我緊緊的抱著他,他身上好溫暖,好溫暖。我沉沉的睡去,睡前似乎感覺到腳上的鐐銬被人打開,好輕鬆。


    翌日,醒來我沒有在馬房,而是在客棧的房間裏。房間裏燒著的壁爐把整個房間暖的像春天,我正欲起身雲霓推門進來。


    “蘇姑娘,你醒了。”


    “我怎麽睡在這裏?”


    我疑惑的看著雲霓,雲霓沒有作聲,隻是拿了一件藍色的男裝遞給我。“殿下讓您把這套衣服換了,說一會兒要出門。”


    我不解的換了衣服,跟著雲霓下樓,慕容越已經在樓下吃著早點。細長的手指優雅的執著筷子,見我們下來,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下。


    “看來這衣服還算合身,眉目也算清秀。”他重新執起筷子夾了蓮蓉包在我麵前的盤子裏:“先吃點包子。”我看著突然發善心的慕容越,這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麽?


    慕容越見我一直看著他,淡淡道:“怕這包子裏有毒?”我收迴目光,道:“不是。”夾起包子就吃,昨晚喝了那麽多的梅胭,肚子裏早就空了,三兩口就把蓮蓉包給吃完了。店小


    二端上來一碗湯,慕容越推到我麵前溫柔道:“昨晚的梅胭可好喝,這是醒酒湯,喝完胃裏就舒服了,慢點吃包子,免得噎著了。”


    “咳咳咳……”


    慕容越溫柔的幫我擦去嘴角的汙痕,道:“你看,不是說了要你慢點吃。”


    昨晚……難道那人是他?


    頓時,我再也沒有吃包子的欲望了。


    “這輩子你也崩想給我迴南楚!”慕容越低低的在我耳邊說,我冷冷看他:“那三殿下可要看好了,別哪一天不留神我就溜了,到時可由不得殿下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溜。今日涼州城內有社火節,這可是個機會,齊妃可要好好把握!”慕容越低低的笑,我能拍死他麽?不能!所以我就假裝沒看到他那可惡的笑意。


    我低低的喃了句:“社火節?”


    店小二剛巧從我身邊經過,聽到我自語,便笑著道:“公子,你是第一次來涼州吧,這社火節是我們涼州每到年尾就要舉行的活動。說起這社火節還有個傳說。據說,戰國時期,楚國與齊國開戰,楚莊王被圍困在一座城裏,突圍不得。其時正逢年尾,楚莊王苦思突圍之策,終於計上心來,裝扮成“春官老爺”,隨從侍衛扮成執事跟班衙役,禦林軍扮成鼓子匠,王後嬪妃及宮娥彩女等扮成蠟花女,武將文臣等扮成金剛或羅漢,後隨各色臣民百姓,最後由禦醫壓陣。他們打開城門,敲鑼打鼓從容而出。圍城敵軍見此陣勢,以為是天兵天將下凡,紛紛圍觀看熱鬧,不予或忘記阻攔圍攻,楚莊王因此得以脫險……”


    我不由得去看慕容越,他正悠閑的品著茶。終於知道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也知道為何要雲霓讓我換上這男裝。


    “今日天氣甚好,好久沒看這社火節,不知道這社火節是否依舊!”慕容越斜斜的看著我,我莞爾:“依舊不依舊,殿下去看了不就知道了。”說著我便起了身,喊雲霓。“我花言平生最愛看的就是熱鬧,聽說這涼州的美女如雲,咱也去開開眼。看看到底是我們南楚的姑娘漂亮,還是這涼州女子美麗。”


    說罷也不顧慕容越,徑直出了客棧門朝街上人群多的地方去。雲霓跟在我身後,慕容越並未跟上來。涼州街上一片熱鬧,商賈往來,民眾離家聚街,小販子們一聲比一聲吆喝的響亮。一大隊人馬從東的方向走來,最前麵的幾個人吹著大鑼、大鐃、大鈸、長號、嗩呐等樂器,後麵跟著一些帶著麵具穿著怪異的人。每個人帶的麵具也不同,很像南楚的儺戲,鬼神**造型各異的麵具,色彩斑斕。而他們似乎表演的是《龍王女》。我記得南楚的儺戲裏也有《龍王女》,唱詞多,念白少。講的是龍王的三公主在一次遊玩時,遇見了凡間的一個少年


    。兩人一見鍾情,三公主便私自離了龍界嫁給了少年。龍王知道後,喚三公主迴龍界,三公主寧願剔除龍骨也不願離開少年,龍王一怒之下發大水淹了人間。少年因在水災中救人,不幸被一個浪頭打來淹沒在水中,等找到屍身的時候,早已經沒了性命。三公主對天大哭,哭到最後眼睛都瞎了。三公主最終迴到了龍界,卻從此不吃不喝。漸漸地美麗的三公主變得憔悴蒼老,龍母不忍看著自己的女兒受如此之苦,便偷偷拿出龍珠救活了少年。三公主喜極而泣,卻不想少年雖救活了,卻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子,把一心等他的三公主忘的一幹二淨。三公主每日看著少年和那女子恩愛,看著他們生兒育女,最終三公主產生了欲念,化作厲刀,穿過少年胸膛取走了少年的心。少年死後,女子丟棄一對兒女,隨少年一起走上黃泉路。三公主捧著少年的心,才發現少年是愛她,是她的母後救活了少年,卻封印了他的心,才使他愛上了他人。三公主請龍界的巫神取走了自己的心,以此來換迴少年和女子的性命……


    那個帶著龍的麵具人唱著:“咿呀呀,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這世間,不過於,愛與恨。魑魅魍魎都逃脫不掉,這之間即使紛紛擾擾夾著其他,說來說去,還不是這三個字。


    不知何時慕容越在我的身側,目光帶著一絲不可琢磨的笑意。


    “這涼州的社火節可入得言兒的法眼?”


    他從前叫我齊妃,如今叫我言兒,我堪堪覺得身體一顫。我笑了笑:“之前覺得我們南楚的儺戲好看,原來這涼州的社火節也這般的精彩。果然西域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粗俗野陋。”


    慕容越轉頭看我,我亦轉過目光看他,四目相對。不知為何,我陡然在慕容越的目光中看到刹那的溫柔,想必是錯覺。我被慕容越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正準備轉移目光,誰料慕容越卻跨前一步來到我身邊,抬起我的下巴一張薄唇竟然、竟然傾覆下來。我瞪大眼睛,從未這麽近的觀察過慕容越,現在連他一個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我本能想抗拒,心裏卻像是有張大鼓,被擂的咚咚作響。


    發熱的腦袋莫名的蹦出齊昔,心裏咚咚作響的鼓聲一下子消失了一半。一把推開慕容越,我揚手一巴掌甩了出去。雲霓在旁叫了起來,慕容越竟笑了。


    我憤怒道:“你,你竟然敢輕薄我。”慕容越笑的更濃:“我,就是輕薄你了,怎麽著。你不也打了,原來我的言兒還從未被人親過。”


    “無恥!”


    我再次揮手出去,這次慕容越從容攔住我的手。“言兒生氣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好看。不過,這樣子我看著倒喜歡。哈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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