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銀花說:“我是做紐扣生意的,我隻拍紐扣,沒有照他們的衣服。”小夥子笑道:“紐扣也有版權。”趙銀花不明白:“版權是什麽意思?”小夥子說:“紐扣是時裝的一個部分,是時裝畫龍點睛的裝飾。櫥窗裏的高級時裝,很多紐扣都是著名設計師設計的,為的是和時裝風格一致。你抄襲了他們的作品,他們可以告你。”趙銀花驚訝地說:“啊,這事這麽嚴重!”


    趙銀花在街道上走著,不停看著行人身上的紐扣,看到有新意的,就掏出相機偷偷拍下來。有的人發現了,不解其意地看著趙銀花,趙銀花衝他們笑笑,把相機收起來。待行人走遠,趕緊掏出紙和筆,憑記憶草草勾勒著紐扣的樣子。


    埃莉穿著時裝風衣迎麵走過來。趙銀花見她風衣上的紐扣樣子非常別致漂亮,就盯著埃莉的紐扣,徑直向她走過去。埃莉趕緊向一旁閃開,兩人才沒有撞滿懷。埃莉迴頭看了一眼,見趙銀花緊跟其後,趕緊加快腳步。趙銀花一溜小跑跟著埃莉。埃莉進了寫字樓。趙銀花跟進去,不見埃莉的蹤影。


    保安走過來用法語問:“請問女士,我能為您效勞嗎?”趙銀花說著比劃著:“我想找一個穿風衣的高個女的。”保安聽不明白漢語,隻好聳了聳肩。


    趙銀花守在寫字樓門口,緊盯著每一個出來的人。她足足等了三個小時,埃莉出來了。趙銀花興奮得眼睛發亮,緊盯著埃莉風衣上的紐扣。埃莉向前走著,趙銀花用筆在紙上勾勒著埃莉風衣的紐扣。她畫著畫著停住,拔腿去追埃莉。埃莉發現趙銀花在追她,表情緊張地加快腳步。趙銀花在埃莉身後緊追不舍,埃莉迴頭看趙銀花,不小心和一個人撞了滿懷,一顆扣子掉了。


    “哎,你的扣子掉了。”趙銀花喊著伸手去撿,紐扣掉進道邊下水道柵欄眼裏。“我給你撿。”趙銀花說著,急忙奔到下水道柵欄處,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彎腰費力搬開下水道柵欄,伸頭朝裏麵看。她見井壁上有攀爬梯子,就毫不猶豫地鑽進井裏。下水井裏十分昏暗,有一層淺汙水。趙銀花站在汙水中,哈著腰兩手在汙水裏探摸著,摸了半天,終於摸到那顆紐扣。


    趙銀花順著梯子爬上井口,兩名警察正表情嚴肅地盯著她。在訊問室,兩個警察和趙銀花隔桌而坐。胖警察用法語說:“女士,埃莉指控您跟蹤他,您做何解釋?”瘦警察問:“您為什麽鑽進下水井裏?”


    趙銀花用漢語氣憤地說:“我這是學雷鋒做好事兒,你們應該表揚我,憑什麽把我關進公安局裏來?哪有像你們這樣對待客人的!”胖警察用法語說:“她好像是中國人。”瘦警察用生硬的漢語說:“證件。”趙銀花問:“你說什麽?”瘦警察連說數遍,趙銀花還是沒聽清。瘦警察朝胖警察聳聳肩,無能為力地攤攤手。


    “我聽不懂你們講什麽,快把我女兒找來,她叫周阿雨,住在這兒。”趙銀花掏出張紙片遞給瘦警察。瘦警察看了一眼說:“好了,上麵有中,還有法,大概是她在巴黎的聯係人。”


    阿雨來了,陪著趙銀花從訊問室走出來。趙銀花憤憤不平:“我做好事,憑什麽還扣留我。”阿雨說:“他們沒做錯什麽,隻不過按法國的法律履行他們的職責。媽媽,外國人跟咱們不一樣,他們很注重保護**,私人的物品受法律保護,他要是不想讓你看,你就不能看,看了就是麻煩事兒。你跟蹤人就是騷擾,是要受到處罰的。你跟著看紐扣的這個人叫埃莉,是個工程師,她所在的公司承攬了法國政府的一項招標工程。你跟蹤她被誤認為是要竊取技術的外國間諜。”


    趙銀花驚訝地說:“他們把我當成了特務了?”阿雨哭笑不得。


    兩人迴到住處,阿雨接到周老順的電話,她喊了聲“爸爸”,立即把話筒遞給趙銀花:“爸爸說有十萬火急的事兒找你。”原來周老順決定要在陝北打油井,但手裏沒錢,想用銀花的錢,還想把新房賣了。


    趙銀花著急地叫道:“你先別賣先別賣,我馬上就迴去。”她掛斷了電話,把事情告訴阿雨後,就收拾東西:“我得趕緊迴去,要是晚了,他真能把咱們家的房子和我的廠都賣了,再賠個幹幹淨淨。”


    阿雨送趙銀花到戴高樂機場,含淚道:“媽媽,你什麽時候才能再來?”趙銀花含淚笑著:“你什麽時候需要媽媽來,媽媽隨時都能來。媽媽將來的生意要做到歐洲,到那時,我和你爸還有麥狗都來。”


    阿雨拿出個紙盒說:“這是我送給爸的菲利浦剃須刀……”


    阿雨在教室裏得意地答考試卷子。兩個警察走進來,跟老師耳語後,來到阿雨身邊。高警官向她出示警官證後問:“請問你是阿雨·周嗎?”“我是。”阿雨從兜裏掏出護照遞過去,“我有合法居留身份。”


    高警官接過護照打開仔細看了,又看阿雨,他把護照合上,拿在手中。阿雨問:“有什麽問題嗎?”矮警官說:“巴黎各家醫院共接診四十一位發燒、腹瀉的患者,這些患者中有在校的學生,有養老院的老人和家庭主婦等。如此大規模的發病,引起市政部門的關注。我們初步了解,這些患者都吃了一個叫阿雨·周的食品分銷商也就是您提供的香腸、鹽水腸。這些患者是吃了被投毒的熟肉製品還是食物中毒,目前難以確定。希望您現在就跟我們去警察局接受調查。”


    阿雨愣怔怔地看著兩個警官問:“能不能等我考完試,警官先生?”兩個警官同時搖頭:“恐怕不可能,阿雨·周小姐,我們走吧。”


    警察帶阿雨走出校園。幾名記者衝過來,攝像機、照相機對準阿雨。一個金發女主持手持話筒,對著鏡頭急速地說:“畫麵裏的這位年輕女性,很難讓人聯想到會與剛剛發生的中毒事件有關。但根據警方的初步調查,基本可以肯定,阿雨·周,這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與那些有毒食品,脫不了幹係……”


    阿雨迴到住處,蜷縮在沙發上流淚。房主西蒙太太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口說:“您做的這些事兒真讓人發瘋!”阿雨說:“西蒙太太,這件事市政部門的官員正在調查,過錯不一定在我身上。”西蒙太太生氣地說:“咱們暫且放下原因說結果。您身上的腥味兒引來一群長著貓一樣尖鼻子的記者,他們淩晨三點就來敲我的門,打聽您的事情。白天我一出門,就像牆一樣堵著我采訪,讓我邁不開步。您就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吧,快點兒搬走,讓我能清淨清淨。”


    阿雨說:“對不起,西蒙太太,我讓您受到了襲擾……可我的房租已交到了這個月底……”西蒙太太從兜裏掏出一疊錢塞到阿雨手裏:“這個月的房錢我不要了。主啊,寬恕我,我不該把房子租給您這樣的外國人,您今天搬走吧。”


    阿雨把錢遞給西蒙太太說:“這錢我不能要,您放心,我不會讓您為難的,今天我就搬走。”西蒙太太又把錢往阿雨手中一塞,拉住門把手猛地關上門。


    阿雨又來到警察辦公室。胖警官說:“阿雨·周小姐,我們和相關人員在您的住處、車庫和送貨用的小貨車上,都沒有發現有毒物品或能導致患者發燒、腹瀉的藥物。”阿雨鬆了一口氣:“這是自然的。”瘦警官說:“我們做了核實,您送給當事人的香腸、鹽水腸,都是蒂莫西食品公司當天生產的,在整個送貨過程中,這些香腸、鹽水腸保存在華氏46度的冷藏室裏。您沒有給當事人送去過期的、變質的香腸和鹽水腸。”


    阿雨盯著對方說:“我對工作一向認真,先生,你們的結論是什麽?”胖警官說:“我們排除了您的涉案可能,加大了對蒂莫西食品公司的調查力度。在蒂莫西食品生產車間的案板上,發現了汙染香腸和鹽水腸的o-157病毒,找到了致病源頭。”瘦警官說:“調查官員還發現,蒂莫西食品公司長期經營不善,早已資不抵債,公司管理層刻意向公眾隱瞞這一情況。他們在生產過程中隨意降低生產成本,違反食品生產法規,生肉和熟肉生產在同一車間同一案板上進行,沒有進行必要的消毒,終於釀成這起重大食品危機事件。”


    阿雨如釋重負地笑問:“那就是說,我的噩夢已經結束了?”胖警官有些抱歉地說:“阿雨·周小姐,為調查的需要,我們扣押了您的護照,現在還給您。從即刻起,您可以自由外出,不再受任何限製。”他從卷宗裏拿出護照,放在桌子上用手推到阿雨麵前。


    阿雨拿過護照,打開看一眼後揣起來說:“請問你們扣押我的貨車什麽時候返還給我?我的銀行賬戶什麽時候解凍?”瘦警官一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說:“您的貨車和銀行賬戶的存款,都已移交到法院,最終的結果要聽法官判決。不過私下說,我看您要不迴來了。”


    阿雨一聽氣憤地問:“為什麽?你們不是說問題與我無關嗎?貨車和銀行存款都是我個人打工掙來的合法財產,與蒂莫西食品公司沒有任何關係。”胖警官說:“本案的受害人是從您這兒買到被o-157病毒汙染的香腸和鹽水腸。他們食用後造成身體傷害和精神損害,因此你必須承擔法律上的無過錯責任。也就是說,您雖然沒有過錯,但您有責任。受害人第一個會起訴您,同時也會起訴蒂莫西食品公司。法官會判拿您的財產償付受害人的損失……”


    阿雨著急地問:“我的損失跟誰要?”胖警官說:“您在這次食品危機事件中,也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除了財產損失,在配合我們調查期間,您不能繼續從事食品分銷工作,經濟上受損失,同時您的精神也受到了損害。您據此可以到法院起訴蒂莫西食品公司,讓該公司賠償您的損失。”


    瘦警官說:“蒂莫西食品公司現已申請破產,無力償還您的損失。”阿雨愣了,半天才怔怔地說:“這麽說,我一無所有了,對不對?”胖警官說道:“從個人財產角度來說,的確如此。”瘦警官拿一張名片遞給阿雨說:“這是加百利律師的名片,如果您需要打官司,他會無償向您提供法律援助。”阿雨沒有接名片,淒慘地一笑說:“謝謝,我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打官司上,還不如抓緊時間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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