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客的畫室裏,六七個人正圍在畫架前麵,看著宋煙客作畫。


    任長生和朱世光進來的時候,宋煙客抬頭看看朱世光,微笑著點點頭。


    看到任長生的時候,宋煙客板起了臉,也沒說話,迴頭繼續作畫。


    另外幾個男女看看任長生,眼神兒就有些怪異。


    一個年輕女子湊了過來,小聲說話。


    “喂,你是什麽人?以前沒見過啊。”


    說話的正是佟采薇。


    “鄙人任長生,以前曾經向宋大師求教過。”


    “那你是他的弟子嘍?”


    “不敢當,不敢當,鄙人才疏學淺,入不了大師的法眼。”


    “不對吧,能到大師這裏來的,不是名家,就是天才。你是哪一種?”


    “這個……。”


    “格格格……,不想說就算了。對了,我叫佟采薇,奉天人,東城小學的教師。奉天被日寇占領之後,流浪到了渝城。現在也給人當模特。”


    當模特兒?果然是個好模特兒啊。


    這身材,這臉龐,尤其是這雙勾魂眼,簡直叫人奮不顧身啊。


    “你好,我叫任長生。在侍從……,哦,在政府工作。”


    “原來是果府的人啊,怪不得一表人才,叫人過目難忘。到這裏是來學畫還是買畫?宋大師的畫,可是天價哦。”


    “想來跟宋大師請教的。”


    “哦,原來如此。這麽說你也是個畫家嘍?”


    佟采薇做出天真爛漫的樣子,眼波流動,叫任長生讓心旌神搖。


    過了二十來分鍾,宋煙客放下畫筆,品評了幾分鍾,才算結束。


    “宋兄,長生來給你認錯了。”


    朱世光小心翼翼說道。


    “認錯?給我認什麽錯?他跟我也沒什麽關係,沒得罪我,認什麽錯?”


    “長生,還不快跪下,求大師原諒你?”


    本能地,任長生噗通一聲跪下。


    “大師,我醉心於仕途,辜負了大師的的期望,也浪費了自己的天賦。如今迷途知返,想拜入大師門下,還請大師收留。”


    “哼,你想拜師就拜師,不想拜師就不拜?你是有點兒天賦,但是有天賦的人多了,誰來拜師我就收徒?”


    “你是侍從室的高官,常凱申的親信。你也該知道,常凱申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你拜到我的門下,怎麽跟常凱申交代?”


    “如蒙大師收留,弟子情願辭職,以後一心跟著大師學習,侍奉大師。”


    這本來就是朱世光、佟采薇、宋煙客等人給任長生安排的陷阱,見火候差不多了,朱世光趕緊出場。


    “世兄,其實長生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賦,還是我聽你說了他是難得一見的繪畫天才,才告訴他的。”


    “他聽了你的評價之後,立刻就趕來了。看在咱們是世交,我又救過你一命的份兒上,你就收下他吧。”


    “朱世光,你別動不動就拿咱們兩家的世交來說事兒。你是救過我一命,但是我給你的那些畫,早就還了你的人情,不欠你什麽。”


    “世兄,這麽說話就不對了啊。那幾張畫,都在我家裏放著呢。我拿來還給你,你把命還給我。”


    “你……。”


    “行啦,世兄。長生人才難得,是少見的天才。你若是不收,有的是人收。會畫畫的又不止你一個。若是別人收了長生為徒,你就等著後悔去吧。”


    “來,長生,趕緊給師父磕頭。”


    任長生此時已經陷入了信息繭房,鬼迷心竅,一心就想拜師。朱世光一說,就趕緊磕頭。


    連著磕了六七個,宋煙客終於發話了。


    “罷了,罷了,起來吧。”


    “長生,快謝謝師父,他答應收你為徒了。”


    “大師,你真的收我啦?”


    “你沒聽他都要我把命還給他麽?我不收行麽?”


    “謝謝師父。”


    “哼,本來不想再收徒,這又蹦出來一個。算啦,你是最後一個,以後再也不收什麽徒弟了。告訴你朱世光,你的人情還完了,以後再也不欠你什麽了。”


    “行行行,不欠了。給你送個天才弟子來,不僅不領情,還把舊賬賴掉,就沒見過你這樣的。”


    “哈哈哈,我就這樣,你能把我怎麽樣?”


    “你連委座都敢罵,誰敢把你怎麽樣?”


    兩人做足了戲,宋煙客臉上也有了笑容。


    “長生啊,你雖然犯過糊塗,但總算是迷途知返,這就是好事。薑子牙83歲才出山輔佐文王,你36歲學畫也不算晚。你就是我的關門弟子,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不要埋沒了你的天賦,也不要辱沒了我的門庭。”


    “弟子一定記住師父的教誨,明天就去辭職,然後……。”


    宋煙客擺擺手。


    “你看看,又迂腐了吧。我雖然年紀大了,但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如今日寇占我國土,殺我國民,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你身居要職,怎麽能輕易辭職,躲起來學畫?”


    “我雖然看不上常凱申,但是對他抗戰還是支持的。你也不用辭職,該為國效力,還是不能懈怠。”


    “但是,我這麽大年紀了,說不定什時候就走了。趁著我還活著,一身衣缽總要有個傳人。你今後每周的一、三、五晚上,就到這裏來學習。”


    “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


    “師父盡管吩咐就是。”


    “等抗戰勝利之後,你必須辭職,全身心跟我的學習。能做到麽?”


    “能能能。”


    “還有一件事兒,我這一生,做人清清白白。你也要遵紀守法,不能利用你的權勢貪贓枉法,敲詐勒索。想用錢,我這裏有。以後我會定期給你一筆錢,讓你安頓家小。明白了嗎?”


    “明白,不過弟子不敢收師父的錢。”


    “你沒懂我的意思。給你錢,是讓你沒有後顧之憂,全心學畫,我教起來也省心。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沈南鵬,鬆花江畫廊就是他的。他的畫很不錯,有我的風格。我也曾經指點過他,你跟他多學習。南鵬,有時間帶長生到你那裏好好看看,你指點他一下。”


    “是,大師。”


    “這位姑娘是佟采薇,也是從東北來的,小學教師,模特兒。采薇,以後你就給長生當模特,錢我這邊給,你不能收他的錢。明白嗎?”


    “明白,長生,以後隨時聽你差遣。”


    佟采薇說著,拋了個媚眼兒,弄得任長生心裏直癢癢,自動腦補了佟采薇給自己當模特時候的場景。


    “今天收了關門弟子,是一件喜事,等過幾天找個吉日,再行拜師禮。南鵬,采薇,你們幾個年輕人,帶著長生出去玩兒玩兒。”


    “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也跟你們玩不到一塊兒去。叫你們在家裏,你們又嫌拘束。話多了你們也煩,咱們就各玩兒各的。”


    “朱世光,你也別到年輕人那裏湊熱鬧了,就在家裏跟我喝兩杯如何?”


    “求之不得。”


    “好啦,南鵬,你們帶長生走吧。記住了,別讓長生花錢。”


    “好,長生,我們走。”


    佟采薇攬著任長生的肩膀,就往外走。


    “謝謝師父關照。”


    師父如此關照自己,任長生心裏暖暖的。


    師父可真好啊。


    這個模特可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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