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拓跋逍帶劉箏四處遊玩。


    他摟著她騎在馬背上,在一大片原野上奔馳。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盧,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拓跋逍隨口吟誦。


    他口中所形容的不正是此地風光的最佳寫照嗎?


    “逍,你念的是什麽詩,我怎麽沒聽過?”劉箏轉頭問他。


    他笑了,拉住韁繩停下馬,“這是我們北方的民歌。”


    北方民歌?北方人也能寫出這麽高明的佳句?


    這詩句毫不雕琢,那樣真實地描繪出北方放牧的生活,真是精彩!


    “逍,這首民歌寫得真好!”劉箏由衷歎服。


    “除了漢人,其他民族也有自己的文化。”他的語氣充滿驕傲。


    他們鮮卑族可不是漢人眼中的蠻夷之邦啊!


    劉箏為自己曾經口不擇言批評鮮卑人而內疚,“逍,我不該說那些話,其實,鮮卑人有勇士、有畫師、還有詩人,怎麽會沒有文化呢?”


    “我承認漢人的文化程度確實比較高,我仰慕漢族的學術,也喜歡宋國的美女……”


    拓跋道說著就和她耳鬢廝磨起來,他的動作教劉箏有些意亂情迷。


    此時,卻有人不識相的打亂了旖旎的氣氛。


    “王爺!”不遠處突然傳來阿廣的叫喚聲。


    拓跋逍隻好放開劉箏,她立刻羞紅著臉撇過頭去。


    “王爺,”阿廣策馬上前,“舅老爺請你迴府。”


    “舅父?”拓跋逍有點不悅,“知道了,我就迴去。”


    於是他隻得摟著劉箏策馬前進,往迴程走了。


    迴到廣陽王府,長孫敬果然已經在大廳等待。


    “舅父。”


    “逍兒,我聽說你明天要去江南?”長孫敬劈頭就問。


    “是的,舅父,我正要去向你辭行。”


    “你不能去!”長孫敬厲聲阻止道。


    “為什麽?”拓跋逍十分震驚。


    劉箏聞言更是蒼白了臉。


    逍體貼她思鄉的心情,有意帶她迴家省親,他舅父為何不答應?


    “逍兒,你身為魏國皇子,又即將被立為太子,怎麽可以涉險到宋國去呢?萬一有什麽不測,誰擔待得起啊?”


    “這……”拓跋逍皺起眉頭,“舅父,我隻是陪她到江夏王府拜訪,不會有事的。”


    “不要這麽寵她,逍兒!”長孫敬不以為然,“你要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劉箏聽出長孫敬的譏諷,委屈之餘熱淚盈滿眼眶。


    她就知道這個舅老爺從來沒安好心眼!


    “箏?”拓跋逍看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連忙吩咐阿蘭。“快送王妃進去休息。”


    阿蘭趕緊上前扶劉箏,將她送迴房。


    “舅父,我已經答應她——”拓跋逍試著向長孫敬解釋。


    “逍兒,我看下江南的事情可以緩一緩,倒是你們成親多時,為何至今沒有喜訊傳出?”長孫敬突然轉移話題。


    “這……”拓跋逍不知如何解釋。


    自從得知自己可能被立為太子後,他擔憂未來箏可能會因為生下太子而被處死,所以他刻意阻止箏受孕,每天讓她喝下防胎的藥,當然不會有喜訊傳出了。


    “逍兒,南安王比你成親得早,如今已有了子嗣。你可得加把勁,不要讓皇上失望啊!”


    拓跋逍咬咬牙,沒有迴話。


    他不管父皇失不失望,他不要當太子,也不要讓他和箏的兒子當太子。


    他隻要和箏做一對平凡夫妻就心滿意足了。


    “逍兒,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長孫敬看他不發一語,有些心急。


    “我知道了,舅父。”拓跋逍不得不點點頭。


    “要是王妃不能生育,我替你另外物色妾——”長孫敬盤算著。


    “不!”拓跋逍急忙阻止,“不用了,舅父,我隻要箏一個。”


    “逍兒你……”長孫敬對外甥的癡情真是難以忍受,“哪個王爺沒有三妻四妾?你幹嘛這麽死心眼?”


    “你不要說了,舅父。”他搖搖頭,“反正我就是不要。”


    “你……”長孫敬動怒了,“哼!”


    他掉頭氣衝衝地走出了廣陽王府,拓跋逍則趕緊迴房安慰劉箏。


    ☆☆☆


    由於長孫敬大力阻撓,拓跋逍隻好打消帶劉箏迴江南的念頭。


    他一麵穿衣服,一麵耐心安慰她。“箏,現在時局緊張,等過一段時間,我一定陪你迴鄉省親,好不好?”


    劉箏本來滿懷希望要迴鄉的,誰知道是空歡喜一場,一想到不知何時才能見到父母,她傷心得淚眼汪汪。


    “別難過了,嗯?”拓跋逍迴頭抱著她。


    她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隻好點點頭。


    “我進宮去了,你別想太多喔。”他依依不舍放開她,轉身出了房間。


    這時,長孫敬已經在大廳等他。


    “她又和你鬧別扭了?”


    拓跋逍點點頭,“這也難怪,思念家鄉父母也是人之常情嘛!”


    “哼,隻怕她想見的不隻是父母呢!”長孫敬冷哼一聲。


    “舅父,你這話什麽意思?”拓跋逍不明所以。


    “逍兒,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麽她會住在采石,離江夏王府這麽遠?原來這事另有隱情。”長孫敬語氣十分神秘。


    “什麽隱情?”


    “因為她堅持要履行一個父母反對的婚約,所以江夏王才將她幽居在采石。”


    “父母反對的婚約?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拓跋逍一頭霧水。


    “我派人去查過了,她自小與謝靈運的公子訂了親,也就是那一位謝尚文特使,你記得吧?”


    “謝尚文特使……謝靈運的公子?”拓跋逍思索道。


    原來她和謝靈運有這等關係,難怪她對他的詩是讚不絕口。


    而她的未婚夫婿就是那一個宋國的特使,怪不得她兩次見到他情緒會這麽激動。


    她就是因為對他有愛意,所以才不肯答應父皇的通婚要求在大殿上幾度落淚,在婚禮中幾欲昏厥。


    原來她早已心有所屬,所以才抵死不願意嫁給他。


    她真正想要嫁的是一個宋國的文士,而不是一個鮮卑的王爺。


    想到這裏,拓跋逍的心隱隱作痛。


    他的箏心裏愛的竟然是別的男人。


    她方才聽說不能迴鄉,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莫非也是為了那個心上人?


    不!箏!你不能這樣對我!枉我對你一往情深,你怎能如此迴報我?


    長孫敬看拓跋逍臉色變得很難看,擔憂的問道:“逍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拓跋逍強自鎮定。


    “逍兒,你也別太認真,女人嘛,不過是解解悶罷了。”長孫敬試著勸慰他,“我給你找一些更美更純情的女人,保管你會喜歡。”


    “舅父,我說過不要了。”拓跋逍口氣有些不耐煩。


    “逍兒!”長孫敬氣急敗壞的說:“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像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值得你這樣對她嗎?”


    “不要說了!舅父。”拓跋逍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擺擺手。“我們該進宮去了。”


    拓跋逍說完,頭也不迴率先出了大廳。


    ☆☆☆


    從宮裏迴來後,拓跋逍一個人關在書房裏。


    對於劉箏有舊情人的事,他實在無法釋懷。


    雖說他是第一個擁有她的男人,但是他不要隻占有她的身子,他要她的心、她的情全都屬於他啊!


    拓跋逍皺起眉頭,歎了口氣。


    她到底還是不樂意嫁給外族啊!


    在她心目中,唯有那一個大詩人的公子才是如意郎君吧。


    他們中原士族的地位有時候比王公貴族還受尊崇,更何況是謝家子弟。


    “王爺。”阿蘭在門外說道:“夜已深了,請迴房休息。”


    拓跋逍抬起頭來,目光轉向房門。


    他曾說過要每天摟著箏的,可是他抱的會不會隻是個空空的軀殼呢?


    “我今夜不迴房去了。”他咬牙道。


    “那麽……王爺,今晚不必給王妃喝藥了嗎?”阿蘭試探地問。


    既然他不和她溫存,當然也就不必防她受孕了。


    “對,下去吧!”


    阿蘭領命離開。


    “唉……”拓跋逍忍不住歎了口氣。


    “王爺!”這次是阿廣。


    “什麽事?”


    “舅老爺帶了酒菜來,要和你喝兩杯。”


    舅父?“快請。”


    阿廣開了門,長孫敬滿臉堆笑走進書房,他身後跟著兩個仆人端著酒菜。


    待酒菜擺好之後,長孫敬立即對他舉杯。


    “來,別不開心了,喝一杯。”


    拓跋逍一仰而盡。


    長孫敬又斟滿杯,再次敬他。“多喝些,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為一個女人弄成這樣子。”


    拓跋逍又幹一杯。


    “逍兒,你可不要辜負你母親和我的期望啊!”長孫敬意味深長地說,“你早些生下子嗣,也好了了舅父一樁心事。那女人遲遲沒有喜脈,我看不如……”


    “舅父,你又來了!我說過不要別的女人。”拓跋逍已經不耐煩了。


    “逍兒……”長孫敬還要再勸。


    見長孫敬這幾迴來找他談的都是這件事,拓跋逍突然恍然大悟。


    舅父該不會故計重施吧?


    他上迴把他灌醉了,又給箏下春藥,硬是撮合他們。


    這迴他會不會把別的女人也送上他的床,讓他酒後亂性以遂他的心願?


    看來會無好會,舅父無緣無故陪他喝酒,根本是一場鴻門宴。


    舅父老謀深算得很,不可不防。


    拓跋逍放下酒杯,站了起來。“舅父,很抱歉,我想就寢了,請恕我失陪。”


    “逍兒你……”長孫敬臉色大變。


    哼!果然不出所料,舅父心裏有鬼。


    拓跋逍歎了口氣,“舅父,你不必白費心機了,我不會要其他女人的。”


    “逍兒?”長孫敬站起身來,張大了嘴。


    他發現他的詭計了?!


    “舅父,我真的累了。”


    “好吧。”長孫敬輕歎一口氣,悶悶地出了書房。


    拓跋逍在書房的床上躺下,一抬眼就看到了牆上那幅畫。


    聽說洛水之神宓妃雖然是一個美麗的仙子,可是行為卻很不檢點。


    唉!想不到我的箏竟然不是純真無瑕的天仙啊。


    ☆☆☆


    劉箏站在窗邊仰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心中滿是憂愁。


    她已經獨守空閨好幾天了,聽阿蘭說,逍每天都和舅父進宮去,晚上則留在書房過夜。


    莫說夫妻之間沒有任何親熱的機會,就是白天也見不上一麵。


    “王妃!”阿蘭剛剛去請示了拓跋逍後迴來稟告。


    劉箏緊張地迴頭,卻不敢問結果。


    逍還是不肯迴房嗎?


    “王妃。”阿蘭低下了頭,“王爺今晚不迴房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為什麽那麽久都不來看她?


    他不是說過,從今以後要好好愛她的嗎?


    難道說他對她厭倦了?


    不!她愛他,他不能這樣對她啊!


    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會不會把她送給那些下流的士兵?


    想到這裏,劉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阿蘭,王爺有沒有說什麽?”劉箏連忙問。


    “沒有,王爺臉色很難看,什麽也沒有說。”阿蘭搖搖頭。


    聞言,劉箏忐忑不安,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難道他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留戀?


    “舅老爺!”長孫敬不知何時出現在房裏。


    聽見阿蘭的輕唿聲,劉箏迴過頭來,吃驚地望著他。


    這個老奸巨猾的人,他來幹什麽?


    莫非又要使什麽陰謀詭計?


    “王妃,”長孫敬向她微微點頭,“怎麽了?”


    劉箏連忙低下頭來,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淚水。


    “舅老爺,王爺已經好多天沒有迴房來了。”阿蘭向他解釋。


    “喔?”長孫敬揚起眉毛,“怎麽會這樣?當初他不是一心一意要娶你的嗎?怎麽現在……”


    他的話聽得劉箏更加心酸。


    是啊,當初他千方百計要得到她,而今,他為什麽棄她如敝屐呢?


    “唉,男人都一樣。”長孫敬歎了一口氣,“喜新厭舊!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


    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他的意思是逍已經有了新的寵妾,他再也不要她了?


    劉箏臉色蒼白,幾乎昏厥過去。


    “這也難怪了。”長孫敬點點頭,“他一定不是真的愛你,否則怎麽會不要你為他生孩子呢?”


    劉箏迴想起來了。


    逍曾經請太醫替她把脈,知道她沒有受孕,他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莫非……他真的不要她為他生下子嗣?


    “不!我不相信他會這樣……”劉箏搖搖頭,不肯相倍。


    這會不會又是長孫敬的陰謀詭計?


    他故意要破壞她和逍的感情,她可不能上他的當。


    “是真的。”長孫敬振振有詞,“你迴想一下,他是不是每天上床前都給你喝藥?我問過太醫了,那就是為防胎的藥。”


    逍每天都堅持她要喝下那碗藥,他才會和她……


    難道那藥真是為了防止她受孕的?怪不得他一直不肯說那是什麽藥。


    嗯……一定是了。


    不然的話為什最近他沒迴房,阿蘭就沒讓她喝藥,如果那不是防胎的藥,又會是什麽呢?


    “你想想看,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怎麽會不要她生的孩子呢?”長孫敬分析給她聽。


    是啊,如果他愛她,一定也會愛她的孩子的。


    看來他果然不是真愛她!


    此時,劉箏感到萬念俱灰。


    逍不愛她,那麽他會不會心一橫,幹脆將她送人?


    不!她生是逍的人,死是他的鬼。她絕不讓其他男人碰她……除非她死!


    “話說迴來,如果你能夠為他生下孩子,或許他看在孩子份上,會多顧念你一些,不至於不要你啊!”他替她盤算。


    對!她要為逍生一個孩子!


    或許有了孩子之後,他會比較愛她,不會把她送人。


    劉箏在心底打定主意。


    “不過……”長孫敬皺皺眉,“他要什麽樣的女人都有,你有自信能夠挽迴他的心嗎?”


    “我……”她毫無把握。


    她根本不知道怎樣才能將他從別的女人那裏贏迴來。


    “你是真的愛他嗎?”


    “我……”她低頭默認。


    她是真的愛逍。


    這一生她都不能失去他,無論要她為他做什麽,她都心甘情願!


    長孫敬點點頭,“這就好辦,你隻要讓他知道你很愛他就行了。”


    “那……我怎麽讓他知道呢?”劉箏這時有點佩服長孫敬的老謀深算了,相信以他的詭計多端,斷斷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你當然曉得怎麽做。”他詭譎一笑,“男人都喜歡熱情如火的女人,如果你能夠像第一次一樣對他施展媚功的話,他一定無法抗拒的。”


    劉箏嚇得張大了嘴。


    他的意思是說,要她像被下藥那次一樣,在逍麵前寬衣解帶,對他投懷迭抱,甚至發出呻吟聲?


    不!這種事她怎麽做得出來?當初要不是被下了藥,她才不會——


    對了,那就再下一次藥吧!


    “舅父,請你再給我那種藥吧。”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哪種藥?”長孫敬先是不解,隨即恍然大悟。“喔……你是說那個啊,這可不行。”


    “為什麽?”


    “逍兒很厭惡這種手段,要是讓他發現,他會生氣的!”長孫敬搖搖頭,“再說,他也不會希望你是因為藥的作用才愛他的吧?”


    這話給劉箏一記當頭棒喝。


    是啊,逍說過不要她迷迷糊糊,他要她清清楚楚和他分享彼此。


    他一定不許她再吃那種藥了。


    “那……我該怎麽辦?”


    長孫敬笑了,“當然是盡力施展你的魅力來迷惑他了,你是一個女人,不需要我教你吧?”


    劉箏的臉紅到了耳根。


    這是夫妻間的床第之事,怎麽能夠問他呢?看來她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嗎?”長孫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明白了。”劉箏低下了頭。


    嗯,不管怎樣她一定要逍重新愛她,她要為他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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