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臉就像八月裏的天氣，剛才還晴朗明亮，轉眼就烏雲密布，那麽接下來應該是瓢潑大雨吧。
</p>
</p>
梅飯暗歎一聲，垂首道：“女兒不敢。”
</p>
</p>
“你禮數一塌糊塗，文采一般，琴棋書畫連門都沒入，針織女紅據說連扣子都不會縫，……你這樣的人不去學習，那什麽樣的人該去學習呢？”
</p>
</p>
這話問的，好像老天生了她十根纖纖玉指，她就隻會拿它們挖鼻屎。或者她這輩子隻會做兩件事，一是這也不會，二是那也不會。
</p>
</p>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去迴老爺的話。”
</p>
</p>
撂下這句，大夫人率著一幹女眷走了。她們來得興師動眾，走得急急匆匆，隻是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梅七一眼。
</p>
</p>
走了幾步，梅五突然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對梅飯一笑。那笑裏包含著太多的東西，似挑釁，似張揚，似讚賞，似輕蔑，複雜地讓人根本無法全部讀出來。
</p>
</p>
梅飯也對她報以淺笑，不甘示弱，也是她眾多個性之一。
</p>
</p>
她們走的遠了，梅七看著她，忽然歎息道：“你真好啊。”
</p>
</p>
“什麽真好？”梅飯不知她所說為何。
</p>
</p>
“能去梅山書院讀書啊。”
</p>
</p>
她滿臉疑惑，“梅家的小姐不是都在那裏讀的書嗎？”
</p>
</p>
梅七聞聽，苦苦一笑道：“我是庶出。”
</p>
</p>
不小心戳到人家的痛楚，梅飯深感抱歉。隻是令她納悶的是，梅九也是庶出，可聽說她就在梅山書院讀書。在府裏這些時日沒看見那個年僅九歲的丫頭，就是因為她在書院，一月左右才能迴一次家。
</p>
</p>
“那九妹呢？。”滿心的疑惑，梅家對待庶出的孩子也不同嗎？
</p>
</p>
“她命好，是最小的，父親疼她，被二姨娘一求，便允了。”梅七歎道。
</p>
</p>
她是庶出，又不得寵，有什麽資格去梅山書院呢？可憐她雖然有親娘，卻跟沒有也沒什麽區別。她娘性子懦弱，凡事都不會爭取，在大夫人麵前跟個應聲蟲一樣，對著父親也隻會哭哭啼啼。她娘沒有二姨娘的姿色，也沒有二姨娘的手段，平平庸庸一輩子，最後隻是個做下人的料。
</p>
</p>
她恨這樣的親娘，她發過誓，這輩子絕不做她這樣的人。
</p>
</p>
可是拚盡渾身力氣，最終她也沒能改變什麽。她依舊是她，永遠也不可能一躍成為梅家的核心。無望的世界，無望的人生，或者她從一出生，就注定要被人奴役，受人欺壓。
</p>
</p>
梅家也不是所有人都進梅山書院讀書的，她們這一代的姐妹，梅大鳳是因為自己不想去，而下麵的姐妹也隻有梅三、梅四、梅五、梅六、梅九去過，現在又加上她一個。算起來也就梅七和梅二沒有這樣的資格。
</p>
</p>
嫡出，庶出，難道真有那麽大的區別嗎？
</p>
</p>
看梅七傷心的樣子，飯飯也很無奈，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故作輕鬆道：“不管怎麽說，咱們也是放出來。”
</p>
</p>
是啊，放出來了，最起碼不用再睡地上，偷吃東西了。
</p>
</p>
……
</p>
</p>
§
</p>
</p>
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喜歡把肚子塞的滿滿的，這樣心也被填的滿滿的，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擠出去。
</p>
</p>
和梅七道別後，飯飯迴到自己的小院。她讓春梅到廚房拿了點吃的，放開肚皮猛吃了一通，心情霎時變好了許多。
</p>
</p>
或者隻是不餓了，或者也是想開了吧。
</p>
</p>
人生在世永遠不可能率性而為，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離開這壓抑的嚇人的大宅門，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p>
</p>
打定主意後，她便讓春梅去打聽書院的消息。
</p>
</p>
問過常去書院的小廝，才知道梅山書院每年八月份開學，跟現代的學校差不多。而且它是寄宿類型的學校，每月的官考之後就可以迴家。算算時間，按陽曆現在是八月下旬，已經開學好幾天了。而她這迴去了，恐怕隻能是個倒黴的插班生了。
</p>
</p>
午膳後，小憩了一會兒，就見春天進來，說老爺讓人傳話，叫她去一趟。
</p>
</p>
梅飯忙爬起來梳妝，暗想，可能爹爹替她安排了書院的學習，要有些話跟她說吧。
</p>
</p>
院門停在來接她的小轎，她上了轎，在一個小廝的指引下奔梅禦的書房而去。
</p>
</p>
梅禦這一兩天一直待在書房裏。雖然迴到家裏，可還有許多公事待辦，他心存青州百姓，就連睡覺也是在這裏睡的，早晚三餐更是讓下人遞進來。
</p>
</p>
梅飯進門時，他正埋首書案，看各地的災情迴報的手劄。不敢打攪他，她便眼睛骨碌著四處張望。
</p>
</p>
青州的書房和京城書房布局差不多，一樣的古樸、深重，隻是書更多了一些。梅禦為人嚴肅，書房也布置的有幾分嚴肅氣息，不過在書案上卻插著一支嬌豔欲滴的薔薇花，為書房平添了幾分雅致。
</p>
</p>
薔薇花在皇宮時，她見過很多，可這支卻與那些不一樣。因為它是紅色的，類似中國紅一樣的顏色，乍一看可能很像血色，不過仔細瞧著，卻又覺大不相同。
</p>
</p>
曾見過真正的血色薔薇，那寒山寺白塔上的驚鴻一瞥，宛如噩夢般的身影，那紅的像血，詭異、美麗的薔薇花，此刻想來依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p>
</p>
定了定神，甩掉腦中浮起的影像，她盡量讓自己想些別的事。
</p>
</p>
沒聽說過梅禦喜歡薔薇花的，他的書房怎麽會插上這麽一枝？
</p>
</p>
等了一會兒，梅禦終於看完了輒報。抬頭看見站著發呆的梅飯，不由微微一笑。
</p>
</p>
“來很久了嗎？”他問。
</p>
</p>
飯飯搖搖頭，俯x下拜，“女兒也是剛來，見父親那麽投入，沒敢打擾。”
</p>
</p>
今天的梅禦看起來似乎心情還不錯，他一掃往日嚴肅，和藹地看著她，並示意書童搬過座椅。
</p>
</p>
“剛聽淑嬌（大夫人的表字）說了，你怎麽不願去書院讀書呢？”他問。
</p>
</p>
飯飯忙道：“女兒沒有不願讀書，隻是聽說要去那麽有名的梅山書院，有些惶恐。”
</p>
</p>
“這就好。”梅禦稍稍放心，略帶慈愛的眼神看著她，歎道：“雖然你的老師是霽先生，但能去書院是好事，你要好好讀書，將來方能有所作為。”</p>
</p>
</p>
梅飯暗歎一聲，垂首道：“女兒不敢。”
</p>
</p>
“你禮數一塌糊塗，文采一般，琴棋書畫連門都沒入，針織女紅據說連扣子都不會縫，……你這樣的人不去學習，那什麽樣的人該去學習呢？”
</p>
</p>
這話問的，好像老天生了她十根纖纖玉指，她就隻會拿它們挖鼻屎。或者她這輩子隻會做兩件事，一是這也不會，二是那也不會。
</p>
</p>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去迴老爺的話。”
</p>
</p>
撂下這句，大夫人率著一幹女眷走了。她們來得興師動眾，走得急急匆匆，隻是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梅七一眼。
</p>
</p>
走了幾步，梅五突然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對梅飯一笑。那笑裏包含著太多的東西，似挑釁，似張揚，似讚賞，似輕蔑，複雜地讓人根本無法全部讀出來。
</p>
</p>
梅飯也對她報以淺笑，不甘示弱，也是她眾多個性之一。
</p>
</p>
她們走的遠了，梅七看著她，忽然歎息道：“你真好啊。”
</p>
</p>
“什麽真好？”梅飯不知她所說為何。
</p>
</p>
“能去梅山書院讀書啊。”
</p>
</p>
她滿臉疑惑，“梅家的小姐不是都在那裏讀的書嗎？”
</p>
</p>
梅七聞聽，苦苦一笑道：“我是庶出。”
</p>
</p>
不小心戳到人家的痛楚，梅飯深感抱歉。隻是令她納悶的是，梅九也是庶出，可聽說她就在梅山書院讀書。在府裏這些時日沒看見那個年僅九歲的丫頭，就是因為她在書院，一月左右才能迴一次家。
</p>
</p>
“那九妹呢？。”滿心的疑惑，梅家對待庶出的孩子也不同嗎？
</p>
</p>
“她命好，是最小的，父親疼她，被二姨娘一求，便允了。”梅七歎道。
</p>
</p>
她是庶出，又不得寵，有什麽資格去梅山書院呢？可憐她雖然有親娘，卻跟沒有也沒什麽區別。她娘性子懦弱，凡事都不會爭取，在大夫人麵前跟個應聲蟲一樣，對著父親也隻會哭哭啼啼。她娘沒有二姨娘的姿色，也沒有二姨娘的手段，平平庸庸一輩子，最後隻是個做下人的料。
</p>
</p>
她恨這樣的親娘，她發過誓，這輩子絕不做她這樣的人。
</p>
</p>
可是拚盡渾身力氣，最終她也沒能改變什麽。她依舊是她，永遠也不可能一躍成為梅家的核心。無望的世界，無望的人生，或者她從一出生，就注定要被人奴役，受人欺壓。
</p>
</p>
梅家也不是所有人都進梅山書院讀書的，她們這一代的姐妹，梅大鳳是因為自己不想去，而下麵的姐妹也隻有梅三、梅四、梅五、梅六、梅九去過，現在又加上她一個。算起來也就梅七和梅二沒有這樣的資格。
</p>
</p>
嫡出，庶出，難道真有那麽大的區別嗎？
</p>
</p>
看梅七傷心的樣子，飯飯也很無奈，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故作輕鬆道：“不管怎麽說，咱們也是放出來。”
</p>
</p>
是啊，放出來了，最起碼不用再睡地上，偷吃東西了。
</p>
</p>
……
</p>
</p>
§
</p>
</p>
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喜歡把肚子塞的滿滿的，這樣心也被填的滿滿的，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擠出去。
</p>
</p>
和梅七道別後，飯飯迴到自己的小院。她讓春梅到廚房拿了點吃的，放開肚皮猛吃了一通，心情霎時變好了許多。
</p>
</p>
或者隻是不餓了，或者也是想開了吧。
</p>
</p>
人生在世永遠不可能率性而為，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離開這壓抑的嚇人的大宅門，也未必是什麽壞事。
</p>
</p>
打定主意後，她便讓春梅去打聽書院的消息。
</p>
</p>
問過常去書院的小廝，才知道梅山書院每年八月份開學，跟現代的學校差不多。而且它是寄宿類型的學校，每月的官考之後就可以迴家。算算時間，按陽曆現在是八月下旬，已經開學好幾天了。而她這迴去了，恐怕隻能是個倒黴的插班生了。
</p>
</p>
午膳後，小憩了一會兒，就見春天進來，說老爺讓人傳話，叫她去一趟。
</p>
</p>
梅飯忙爬起來梳妝，暗想，可能爹爹替她安排了書院的學習，要有些話跟她說吧。
</p>
</p>
院門停在來接她的小轎，她上了轎，在一個小廝的指引下奔梅禦的書房而去。
</p>
</p>
梅禦這一兩天一直待在書房裏。雖然迴到家裏，可還有許多公事待辦，他心存青州百姓，就連睡覺也是在這裏睡的，早晚三餐更是讓下人遞進來。
</p>
</p>
梅飯進門時，他正埋首書案，看各地的災情迴報的手劄。不敢打攪他，她便眼睛骨碌著四處張望。
</p>
</p>
青州的書房和京城書房布局差不多，一樣的古樸、深重，隻是書更多了一些。梅禦為人嚴肅，書房也布置的有幾分嚴肅氣息，不過在書案上卻插著一支嬌豔欲滴的薔薇花，為書房平添了幾分雅致。
</p>
</p>
薔薇花在皇宮時，她見過很多，可這支卻與那些不一樣。因為它是紅色的，類似中國紅一樣的顏色，乍一看可能很像血色，不過仔細瞧著，卻又覺大不相同。
</p>
</p>
曾見過真正的血色薔薇，那寒山寺白塔上的驚鴻一瞥，宛如噩夢般的身影，那紅的像血，詭異、美麗的薔薇花，此刻想來依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p>
</p>
定了定神，甩掉腦中浮起的影像，她盡量讓自己想些別的事。
</p>
</p>
沒聽說過梅禦喜歡薔薇花的，他的書房怎麽會插上這麽一枝？
</p>
</p>
等了一會兒，梅禦終於看完了輒報。抬頭看見站著發呆的梅飯，不由微微一笑。
</p>
</p>
“來很久了嗎？”他問。
</p>
</p>
飯飯搖搖頭，俯x下拜，“女兒也是剛來，見父親那麽投入，沒敢打擾。”
</p>
</p>
今天的梅禦看起來似乎心情還不錯，他一掃往日嚴肅，和藹地看著她，並示意書童搬過座椅。
</p>
</p>
“剛聽淑嬌（大夫人的表字）說了，你怎麽不願去書院讀書呢？”他問。
</p>
</p>
飯飯忙道：“女兒沒有不願讀書，隻是聽說要去那麽有名的梅山書院，有些惶恐。”
</p>
</p>
“這就好。”梅禦稍稍放心，略帶慈愛的眼神看著她，歎道：“雖然你的老師是霽先生，但能去書院是好事，你要好好讀書，將來方能有所作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