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五年春,天下大災,碎葉西北、北梁南部、白山國全境、追日東南、漠南各國、西川國都遭了災,北半球大旱加春寒,南半球洪澇加瘟疫。


    新國這些年儲備的糧食一粒沒留都拿出來救災,這一點點糧解決不了多少問題,東送西送還不夠所有災民活一天的消耗,隻能集中起來救一兩個區域的災民。


    孫成棟趴在桌子上看地圖好久才對其他四人說自己決定救碎葉和西川,其它地方要麽交通便利可以外逃,要麽臨近無災地區可以分擔,何況這點糧不集中使用等於沒用,特別是西川,既是可同化的目標,總人口又不多,解決問題的效果會非常好,甚至可以保證所有人度過難關。


    “張讚已經迴去一個月了,過十天如果船隊不到或者船的數量不多,就能說明我的預測不差。”


    “這破車真的要瘋?攻打巴國得死多少人。”


    “他肯定會想地盤太大了,隻能救活一半災民,另一半送上戰場也許能活一部分,他想水路進攻和陸路進攻齊頭並進需要的車船不是小數。”


    “當初就不該賣給他這麽多車船。”


    “那又不是用糧食交易,我探得情報,他從各國高價換取的比我們賣給他的多許多,我納悶他的糧都去哪了,換車船用不了這麽多。”


    “劉聞濤動作頻頻,沒有糧做不出那麽大的調動,梁國為了應對,老梁的兒子通過我們的浮橋運了一個月的糧,這些可能都是碎葉的賦稅和儲備。”


    “哈,劉聞濤為了梁慶邦通過商路運糧的事提了不少意見,眼看著資敵他不甘心。”


    “今年他不會封鎖梁國商路,明年就難說。”


    “劉文燦那邊有消息了嗎?”


    “八成指望不上,西川國確實大,可拿不出幾條船來,還不如我們一個商隊的船多。”


    “我們的船準備好了,明天出發吧,救人如救火,就算是後麵有可能逆流也得冒險。”


    “劉文燦都不相信他們會遭災,你怎麽如此確信?”


    “你們看。”孫成棟指著地圖的海岸線和西部巨山群說:“追日和漠南這個季節都是海風吹向陸地,和我們這邊正相反,偏偏西川有微弱的西風抬高水汽,他們那邊地勢一步步抬高,水汽會一段段化作雨水降落,如果我們北半個世界幹旱,他們那邊的降水就會較多。


    我問過蔡東亭,靠山的大河寬達十數裏,可見雨量之大,這還是正常年份,下遊河寬則上遊雨水多,剛好對應了靠山王的區域,降水向下流進漠南就會造成洪水泛濫,西川國沿海平原背靠高原,遇到連續降水就會爆發山洪。


    無論從氣象上看,還是他們那邊的自然規律上看,我確信八成把握他們會遭災。”


    “就算是猜錯也沒什麽,反正需要貿易,而且已經決定糧食要送人,賭一次,賭贏了國運昌盛,賭輸了不過是兩百多船糧食。”


    “同意。”


    “同意。”


    “同意。”


    自家用的大船又不一樣,如河中陸地,三百艘大船載滿糧食、衣物、藥材和貿易用品解纜起航,船在碼頭上一露麵,別說望海國那邊多吃驚,新國自家百姓都沒見過這麽大的船,比賣出去的長了十幾米,原來豐州河灣裏藏的是這怪獸,怪不得那一片河灣的蘆葦蕩不讓靠近。


    各國斥候終於可以拿得出稱得上有價值的情報,一時間快馬如梭在各地奔行。


    有帆有導航自是比西川的船速快得多,這一段距離相當於穿過半個星球的大半航程並不遠,耗時六十天還是因為後期確實洋流改變了方向影響了速度。


    西川國東北角的大城叫東港,溫暖濕潤富庶,是國都所在地,船隊剛看見海岸,城裏已經雞飛狗跳,瞭望塔上千裏眼的動靜已經不是人聲:“敵襲——,無邊無際、大大的、大大大的船——”


    這個世界沒有國旗也沒有標識,誰知道這是敵人還是好友?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好友,排除此項,剩下的隻有敵人。


    瞭望塔是用巨石扶著巨木一根根托舉起來,有三十米左右高度,主要作用不是觀察敵情,因為不可能有海戰,原因是淡水和糧食儲存有限,船更有限,所以瞭望塔是用來查看海中有沒有鯊魚和落水者,這裏產珍珠,是必不可少的藥品和化妝品,人員下海需要警戒才建的它。


    敵襲就敵襲吧,這麽多大船誰能把他怎麽樣,隻能等人上岸再說,軍隊立刻進入港內嚴陣以待。


    劉文燦放下望遠鏡哭笑不得的對著身邊的新國水軍將領程謹說:“我說什麽來著?先派一條船去報信再說,你自己看看。”


    打磨一套能用的鏡片要幾個月,所以望遠鏡太少,程謹也隻有這一個,最近劉文燦玩上癮了,所以他先看見東港城亂了套。


    接過望遠鏡看了看:“大將軍叮囑救人如救火,再說,你們的軍隊已經設防,這沒什麽不好。”


    劉文燦暗罵一聲殺才,今年新國的兵將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看誰都像仇人,他真害怕兩邊打起來,這些如狼似虎的玩意兒如果開殺戒誰能擋得住。


    大船越行越近,已經能看見西川士兵的破衣爛衫,這些人身上裹塊布就是衣服,和劉文燦他們初到中原時一樣的打扮,程謹本想禮節隆重些,想想又怕嚇毛了這些人真打起來,揮手吩咐:“所有的女人都上甲板弄出點動靜來。”


    隨著旗令的傳達,各船的醫官、護士、廚娘、浣洗等等這些隨軍女眷都跑出來往岸上看,不用吩咐一個個嘰嘰喳喳開始議論,劉文燦的臉一會黑一會紫像開了染坊。


    “呀,他們怎麽不穿褲子?”


    “你別瞎說,人家裏麵肯定有兜襠布。”


    “呦~,你咋知道的?”


    “姐,他們可真高,你看那胸膛,直閃光!”


    “思春了?迴頭你留在這吧!”


    “你們還真別說,比我那男人看著像男人,留在這肯定不行,拐走幾個總可以。”


    “這才幾個人啊,夠咱們分嗎?”


    新國三萬水軍,隨軍女眷都是水軍將士家裏人,互相熟悉,一個個嘰嘰喳喳也不避諱,說歸說,倒是不會來真的。


    靠港以後,先把劉文燦從船上吊著放下去,沒一會西川軍撤出港外遠遠的看著,程謹讓女眷先下船,這些女人一路上每個港口都要玩半天,早習慣了,嗷嗷叫著往城裏衝,生怕晚了買不到便宜東西。


    “注意紀律,老婆,看著點。”程謹扯脖子喊。


    全世界都算得上民風淳樸,倒不會出事,隻怕走丟。


    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撒歡看傻了好幾千西川士卒,一個個咽著口水眼睛瞪的跟銅鈴似的。


    東港使君姚百川見是友國來人,還是女人先跑出來放了羊,放心的上前打招唿:“劉文燦,介紹介紹,快讓人家下來喝口水歇歇!”


    劉文燦往船上指了指:“他是頭,叫程謹,水軍將軍。”


    程謹在船上看見劉文燦指自己時像是和旁邊那人在介紹自己,立刻拱手抱拳,距離遠互相聽不見所以沒說話,揮手下令登岸。


    剛剛光顧著看女人,現在才看見船上放下來的是一個個台階一樣的舷梯,一隊隊鋼鐵怪物下了船,一批船下完再換一批,碼頭太小隻能這樣。


    三百大船下完還有數國跟在後麵的商船,一天時間七八萬人入了城,三萬水軍港外紮營時幾乎全城都來圍觀。西川人普遍長的高,骨架大,所以他們看新國人同樣覺得新鮮。


    姚百川一直跟在程謹旁邊,觀察一切默記一切,他臉上不動聲色,但是心裏終於知道什麽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學子和士兵一批批去一批批迴,把中原說的地上長金子,特別是新國,幾乎挑不出毛病,現在看人家的部隊,他覺得西川大軍可以解散迴家該幹嘛幹嘛去,比蔡東亭說的更強,或許是因為親眼所見帶來的感受更真實。


    等程謹忙完了,幾個人來到國殿附近的一座木屋稍加休息,姚百川一坐下就問程謹:“你們怎麽知道我們這遭災了?”


    程謹搖晃腦袋:“我也不知道,是接到命令讓我來的”


    劉文燦連忙說:“是他們的總理司跟我說的,我還不信。”


    姚百川想踹劉文燦一腳,隻得補充繼續問:“兩地相隔如此遙遠,我們這遭災的消息都傳到你們那了?”


    程謹隻知道軍令讓他來救災,順便練兵,別的不知道,茫然的看向劉文燦,劉文燦也不知道人家怎麽就這麽神,攤著手耍賴:“人家就是知道了嘛!”


    不管這倆二貨了,先救災吧,姚百川安排人接待陪同,自己急忙忙跑去見西川王。


    西川王苗山鷹六十多了,比他大兒子還能活,此時耷拉著眼皮盤坐在皮毛墊子上,對麵是淩義德和林嵐,一個渾身鎧甲的將軍在木屋門口站著,姚百川到了直接往裏闖,將軍看是他急匆匆的跑來就沒攔著。


    “你怎麽去了兩天才迴來。”


    “迴太師,沒見過那陣勢啊,大船太多,光是那些人下船就用了一整天,我不知道他們來幹嘛,問清楚了立刻就迴來了。”


    “到底怎麽迴事?”


    姚百川把倆二貨一問三不知的事說了一遍。


    林嵐耷拉著臉看向苗山鷹:“王上,這新國越發讓我心驚肉跳,你心裏怎麽想的?”


    “治下子民能過上好日子比我怎麽想重要的多。”


    “把你殺了,搶走國土也可以?”


    “有什麽關係呢?死了我一個,五百萬百姓能過上新國那樣的好日子,我願意。”


    林嵐哼了一聲:“隻怕你死了百姓過的更糟糕。”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活著。”


    林嵐啐了一口:“你這老不死,一口一個無為而治,操心受累的是我們。”


    苗山鷹像是泥塑的:“你太高看自己,總是說忙、累,其結果呢?一場大災麵前束手無策,人家來救你還在疑心生暗鬼,小人一個。”


    “我是真小人又如何,你聽的也不少了,那新國之強宇內無雙,真要是派來幾萬大軍,你拿什麽抵擋?”


    姚百川在一邊搭茬:“來了三萬大軍,太嚇人了!”


    苗山鷹眼睛猛地就睜開了:“吃飯,吃飽了我去看看。”


    林嵐沒好氣的嘟囔:“哼!餓死你個老東西,鄧林,備飯。”


    門口那個將軍急迫到沒有迴話,推門小跑著就去端飯。


    一盆糊糊端進來香氣四溢,魚肉味夾雜著豆香,還有一壺酒飄著淡淡的甜香。


    苗山鷹好像是餓壞了,一個人吃了半盆,抓起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你倆吃的快點,我等不及了。”


    淩義德很困惑:“王上,你好像很在意那些新國人。”


    “我在意的不是哪國人,而是什麽樣的人,姚百川,你什麽都不要說,我親眼看過就什麽都知道了,迴來再告訴你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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