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府門前。


    山國兵馬大元帥應良卿處理完公文,驅馬歸府。


    側身下馬,他把手中韁繩交與來迎甲衛。


    入了帥府,來到大堂。


    “公子還是待在房中嗎,這都幾天了,自他迴來,見了我這爹一麵,便一直把自己關在房中,修行還比我這親爹重要了?”


    應良卿往堂上太師椅一坐,開始了日常的抱怨。


    自己兒子自十歲起,入修界宗門修行八十年,期間,他們父子兩人,未曾再得見一麵。


    如今,好不容易把這離家八十餘載的獨子盼迴來了,以為自己可以一享天倫之樂,和兒子敘敘父子親情。


    沒想,這有迴來尤如沒迴來。


    遊子歸來,整日閉門不出,隻知修煉。


    自己有兒子,還是相當沒兒子的樣子。


    讓他氣惱。


    他有點後悔,當初就不該讓獨子去學什麽長生之道,高攀那遙不可及的仙神之境。


    同為修行中人,應良卿也曾意氣風發,一意追求修煉的最高境界。


    可是,隨著家族中新替往故,帥位世襲的慣例,他成為了山國新的兵馬大元帥。


    身任要職,讓他曾經的夢想,也隻能擱置,久而久之,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為山國開疆守土的軍務上。


    沒有充裕的時間,他的修為境界,提升地很緩慢。


    漸漸地,盡管他依舊沒有放棄修煉,但每日諸多繁雜的軍務,還是他無法分心他事。


    他也想過,自己既然沒有時間修行,由應警我這獨子幫他完成,也算了了他長久的盼望,自己也可老懷安慰。


    可當父子離別越久,他就越思念自己的獨子,甚至有時,他覺得,平常人家有的溫情,才是他最想要得到,最翹首以盼的。


    修行中人,最怕陷入迷惘,一旦迷惘,必然停步不前。


    應良卿,因親情與修行兩者不可兼得迷惘,他的修煉進展,也越加緩慢。


    “伯父,您這次倒是抱怨錯了,大哥他今夜,並沒有把自己關在房中。”


    一年輕男子,走進大堂,笑著對應良卿道。


    “精忠,你是說警我出門了?”


    沉迷修行的獨子,在家自閉數天後,破天荒的走出房門,應良卿好奇。


    “是的伯父,大哥他出去辦事了。”


    年輕男子,應良卿的侄兒,應精忠迴道。


    “辦事,辦什麽事?”


    以應警我迴家後的習性,若非要緊事,是絕不會輕意走出他的修行場所。


    雖不知是什麽事,身為父親的應良卿難免心中一提,為獨子擔心起來。


    想是天下間,為人父母者,多是如此。


    應警我十歲入修界,修行八十年,想來也有九十歲了,在塵世,九十歲可稱高齡,雖說他因修行之故,減緩了衰老過程,還是一副年經模樣。


    但麵對九十歲高齡的老兒子,應良卿作為父親,還是不由的擔憂。


    畢竟,子女年紀再大,也是父母的子女。


    一樣是他們的心頭肉!


    自己伯父問起堂兄出府的原因,應精忠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圍環境,確認沒有第三人在場後,他走向應良卿,自袍袖內拿出一物。


    “伯父您看,這是什麽。”


    小心翼翼地,將一畫卷遞上。


    接過應精忠的畫卷,應良卿緩緩打開,隨之,畫中的人像,和畫像上標注的文字,映入了他的眼中。


    “命棺之主即辰。”應良卿跟著畫上標注念道。


    命棺!


    命棺之主!


    應良卿一驚,這是命棺之主的畫像!


    應良卿是山國兵馬大元帥,同時也是名修者,自然聽過命棺之名。


    看到畫像的第一個反應,應良卿還不敢相信。


    他並不是懷疑命棺傳聞的真實性,相反,他知道命棺的存在,而且此刻就在山國。


    甚至,王者今天還下詔昭告天下,向天下萬國宣布,一個月後,在山國王都新築戰台,比武得棺。


    他之所以不相信的是,他手上握著的,竟會是異寶命棺主人的畫像。


    “伯父,這是真的。”


    似看出應良卿眼中的驚疑,應精忠向他說道。


    “這是我花高價,從明王相佐手下官員處購來的,他說就在今日,明王相佐讓人臨摹很多份這樣的畫,分別附在給天下萬國的國書上。”


    分發國書的事,應良卿也知道,隻是他不知,明王相佐背地裏還讓人在國書上附加了這張畫像。


    看來,自己手中這張命棺之主的畫像是真實無疑了。


    “警我是出去尋找命棺之主了?”應良卿看著畫像問道。


    “是的,這張畫,我一共購得兩副,大哥拿走了一副,他說伯父這些年,一直忙於山國軍務,修為境界一直停滯不前,他要找命棺之主,向他討要一具命棺,以助伯父延長壽限。”


    應良卿如實答道。


    修者,在未達精修境前,壽命不過數百年,而命棺,是傳說中可以使人增壽的異寶,是無數還沒有到達精修境的修者夢寐以求的至寶。


    有了命棺增壽的神奇效果,他們就可以不再害怕精修境下的壽限,到時,就能有更多的時間,提升自己的修為境界,突破到更長壽的境界。


    也難怪,隻要是人,多數還是怕死的。


    常人如此,修者亦如是。


    “胡鬧!”


    得知自己獨子是去找即辰索要命棺給自己,應良卿心中感動。


    可是,能擔當山國兵馬大元帥之職,他自然不是沒有頭腦的莽夫,自是有勇有謀,更加為應警我擔憂起來。


    “命棺既是天地異寶,身為異寶之主又豈是易與之輩,必有自恃之能。你可知,今日朝中,我王已下詔,一個月後,王都比武,勝者獲命棺一具。”


    “侄兒自是知道,亦有將消息告訴大哥。”


    比武得棺之事,王者今日昭告天下,應精忠自然知道。


    “精忠,你想想,我王為何有底氣把比武得棺一事昭告萬國,況比武地點,還定在王都,並且明王相佐那,又為什麽會流出命棺之主的畫像?”


    應良卿向自己侄兒問道。


    應精忠無法迴答,望向他。


    “自然是我王跟明王相佐,都和命棺之主有過接觸,且比武得棺的提議,很可能就是命棺之主本人提出的。”


    應良卿老謀深算地道。


    “他們之間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盡管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協議為何,但我猜測,依我王性格,斷不會白白做嫁,其中必有利益牽連。”


    應良卿說的頭頭是道,除了沒有猜出山國王者與即辰的具體交換條件。


    “等等,”


    應良卿猛地低頭,仔細地又看了一遍手中畫像。


    “這人我見過!”


    他突然說道。


    “這人,伯父見過?”


    自己伯父的話,應精忠不信,他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才好不容易購來了兩副命棺之主的畫像。


    結果,他的伯父竟然說自己見過真人?


    “今早,朝會時,王城守衛迴報,說是有人闖宮,闖宮之人還抬著一具棺材……”


    應良卿將今早即辰闖宮之事詳細地的說給了自己侄兒聽。


    “最後,我王屏退百官,隻留下明王相佐與他在殿中接見闖宮之人,而我,在出宮前,雖隻遠遠的看見,但依我的修為,卻看的很清楚,有兩人被帶進了殿中,其中一人模樣,正是畫上之人!”


    對比應良卿的描述,應精忠結合事情始末,細細推敲。


    自己伯父之前說見過命棺之主的事,估計十有八九是真。


    “當時我還奇怪,我王為何會大度縱容幾個攜棺闖宮之人,甚至為了急於與他們見麵,竟取消了朝會。”


    應良卿徐徐說道。


    “原來,那夥不是別人,正是命棺之主一夥!”


    “伯父,”


    聽應良卿述說,應精忠眼中放光。


    “您說,那個抬棺之人,肩上扛的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命棺!”


    不止他這麽想,連應良卿,在自己把整個事件說出,前後貫穿後,他的腦中,都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有可能。”


    他默默地道。


    “可恨!”


    應精忠,忽然無來由地捶了一下身旁茶幾。


    “君上實在太過偏心!”


    應精忠激動地道。


    “伯父您,明明和明王相佐同是山國的中流砥柱,一文一武的輔國之臣,君上卻遇事隻問明王相佐,有什麽秘密事件也隻和明王相佐商量,根本不把伯父這開疆守土的重臣放在心上。”


    山國王者對明王相佐的重用,君臣間的推心置腹,讓應精忠眼紅。


    “明明我應家數百年效忠山國,效忠君上,為了山國,應家兒郎從不惜命,多少應家人血染沙場,可直到今天,君上還是一樣懷私!”


    “精忠,不得僭越!”


    見自己侄兒越說越離譜,應良卿趕緊嗬止道。


    “難道不是嗎,伯父?”


    應精忠難得的不畏敬自己伯父的威嚴,繼續說道。


    “就明王相佐文能興國邦,那伯父同樣亦是用武守家國,可君上眼裏,除了明王相佐,從來無我應家,有時侄兒在想,這君上,欠我應家實在太多,這山國既是我應家人守下,那山國的王座上,端坐的,是不是也該是我應家之人!”


    應精忠的話,越講越沒邊,越說越大膽。


    “住嘴,放肆!”


    啪!


    一躍而起,應良卿抬手就給了自己心愛的侄兒一巴掌。


    十三年來,他還從未打過自己的侄兒,連責罵一兩句,也很少見到。


    他這侄兒,也是從小離家,與應警我同在一個宗門,直到十三年前,才先行告別宗門,重返應家。


    因自己獨子應警我,數十年不在自己身邊,自己的兄弟姐妹,不是為山國戰死沙場,就是老死病故。


    若不是應精忠先行迴了應家,那整個應家,就剩下應良卿那麽一個孤家寡人。


    所以,應良卿平常很疼愛自己的這個侄兒,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罵都舍不得,更別提打了。


    隻是今夜,應精忠的大逆之語,實在讓他心驚,慌忙如麻。


    他承認,應精忠說的是沒錯,關於他和明王相佐這一帥一相間,山國王者確有偏私。


    應良卿自己,也不是無感。


    可是爾今,王者為君,他為臣,縱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說明。


    不然,一遭隔牆之耳反複,滅頂之災就在不遠。


    所以,哪怕是恨滿腔,怨盈懷,也隻能包在腹中,轉在腦內。


    直到有朝。


    他為君,那人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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