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尹蘭小姐來了。」秘書輕敲門後告知。


    穀嶢一轉身,尹蘭窈窕的身影已經優雅的走進門,她穿著輕便的緊身t恤、牛仔褲,直接將手裏提著的大袋子往辦公桌上放。


    她見穀嶢站在窗前,口裏叼著煙,表情驚訝的問:「你不是戒煙了?」


    「隻是突然懷念起煙味而已,這個時候來有事?」他撚熄煙,徑自坐下。


    「什麽時候我來看你非得有事才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神情落寞的說。


    「怎麽?跟季若吵架了?」她的語氣透著對這事多少有些耳聞了,於是直接問:「還在為她去日本開店的事生氣?」


    「我是這種小心眼的人嗎?隻是有點遺憾罷了,明知她有天分,可偏偏……」


    「別遺憾了,我讓你看樣東西。」她從容的把袋子裏的設計草圖攤放在桌上,雙眼直盯著穀嶢看。


    「這是……這是誰的作品?」他驚訝的一一審視,看的仔細又專心。


    「這個設計師跟季若是同一個學校畢業的,雖然她的作品還很生澀,但是絕對值得投資,你看呢?」


    穀嶢臉上陰霾盡掃,又恢複了平日的神采飛揚。


    「難怪跟季若的風格有些神似,不過,這並無損她作品的魅力。她現在人在哪兒?我要立刻跟她見麵談談。」


    「別急嘛,你真的決定要簽下這個設計師?」


    「當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過這個機會了。」穀嶢堅定的說。


    「既然這樣,那過兩天我來安排……」


    「不要再等了,就今天晚上吧!不然電話給我,我親自跟她聯絡。」


    「你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啊!好啦,晚上就晚上,在我最喜歡的那家法國餐廳,七點。」尹蘭也開心不已。


    送走了尹蘭,他立刻將為季若準備的企畫案重新調出來整理,修改之後列入了首要的工作項目,初步決定在下一季推出這令人激賞的作品。


    晚上的會麵出奇的順利,這個長相平凡、年紀較季若稍長的女人叫小野泉,正因為她是日本人,溝通大都是以英文進行,也省去了不必要的寒喧客套,直接談到合作的細節。


    小野泉比穀嶢想象中的還好溝通,她對自己能受到賞識一再表示驚喜,對於穀嶢提出的企畫也同樣信任。


    敲定了簽約的日期,穀嶢心中的那塊大石頭才真正的放了下來。


    「改天再好好謝謝你。」在送兩個女人上車時,穀嶢低聲的對尹蘭說。


    「還跟我這麽客氣,隻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麽都願意做。」


    「說什麽傻話。」穀嶢避開她的目光,再次跟小野泉握手致謝:「那簽約的時候見了,goodbye!」


    目送車影遠去,心裏還有另一樣重要的事等著去辦。他拿起電話,撥了航空公司的號碼,準備朝另一個國度飛去。


    *****


    在確定店麵的平麵圖之後,內部的裝潢這兩天就要開始動工。繁瑣的事情一項項的完成,季若的心裏卻越來越空虛,她當然不是後悔自己的決定,隻是在為找不到和穀嶢之間的平衡點而煩惱。


    是她一開始就發了誓,要靠自己的力量站上服裝界的舞台。事實證明,她也正一步步的向目標前進。


    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時遇上穀嶢,這是她第一次愛的如此之深。她不是沒想過為他違背自己的誓言,為這個美麗的意外改變初衷,因為隻要兩人還堅持己見,像今天這樣的衝突就會一再上演。


    季若實在不想再浪費時間爭吵了。


    如果能跟穀嶢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她又何必堅持那遲早會來的結果呢!


    心裏才剛下了決定,她就迫不及待的抓起電話撥迴台灣。隻是穀嶢的一切聯絡方式都不通,最後她隻有打給季茂,問一下這些日子她離開台灣的情形。


    「……穀嶢,他在我們家嗎?」


    「他?喔,他沒告訴你嗎?他請假迴法國去了,今天下午走的。」


    「他去法國幹什麽?」季若心裏霎時涼了半截。


    「當然是公事了。對了,你那邊的情形怎麽樣了?」


    「很好啊。」她的聲音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好。


    「噯,這兩天剛好有空,我想帶尹蘭到日本走一走。」他興高采烈的說。


    「你們來呀,不過我可沒時間陪你們玩,快的話……我明天就迴去了。」


    「這樣啊,那我自己再計畫。ok,等你迴來再說吧!」


    掛上電話,季若的心情真是沮喪到了極點。


    她還天天盼、日日等的希望穀嶢會出現,這通電話證明了,原來自己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值得一提,他除了工作還是工作。越想,她的心情就越難過。


    千月這時走到她身邊,神情愉悅的問:「季若,走吧,工藤先生說要請我們吃飯。」


    「你跟他們去吧,我不舒服,想先迴飯店休息了。」


    「你沒事吧?」千月擔心的說:「那我跟你迴去好了,我去說一下。」


    「沒關係,你去吧,記得幫我帶點吃的東西迴來。」季若將她推向門口,自己留下來做收拾的工作。


    她從店裏步行迴飯店,東京的街上還是那麽匆忙絢麗,身邊有著最迷人的店鋪,卻也有著最急切的人們,仿佛連稍稍駐足欣賞的時間都沒有。


    季若像個流浪的異鄉客,緩步在人群中。她細細的看著身邊經過的人和物,卻在無意間瞥見一條掛在櫥窗裏的火紅色方巾時,想到穀嶢肩背上的傷痕。


    淚水,也在這一刻奔流而出,她這才明白自己原來有多麽想他、多麽的愛他啊!


    走迴到飯店時,淚水已經被風吹幹。她拿了鑰匙,低著頭快步進了房間,外套還來不及脫,外頭突然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千月,所以問都沒問就開了門,等想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外頭那人用力推開門衝進來,一手抱住了她,一邊迅速的反手鎖上門,季若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他強壯的臂膀拉到床邊,野蠻的壓在床上。


    「你幹什麽!你……怎麽是你?」


    看到穀嶢就近在眼前,剎那間讓季若悲喜交加,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問都不問就開門,萬一來的是壞人怎麽辦?」穀嶢玩笑似的輕聲責備,手指忍不住在她發間遊移。


    「還會有誰比你更壞!」


    「是我不對,我該早一點來的。」不給季若開口的機會,穀嶢贖罪似的開始吻她。


    當穀嶢那如沾著蜜糖的舌尖探進季若的口中時,她閉上限,雙臂緊緊抱住他,不斷的送上自己連日來的思念和煎熬。她不敢睜眼,更不敢鬆開手,因為害怕一個不小心,又會失去他。


    「怎麽啦?我不是在這嗎,為什麽哭呢?」穀嶢吻去她臉頰上的淚,輕聲的問著。


    「我怕……」她還在啜泣著。


    「怕什麽,有我在,什麽都不用怕。」他哄著說。


    「我怕你真的生氣,然後……再也不理我了。我打電話迴去,哥說你去了法國,我以為……」


    「傻瓜,為了給你一個驚喜,我當然得撒個小謊了。從現在起,這兩天的時間都是你的。」


    「那公司……」


    「所有的事都解決了,所以從現在起別再談公事,聽到了嗎?」


    「嗯……」即使有再大的疑問,季若也不想浪費這美好時光追根究底。


    在穀嶢狂烈而充滿占有的熱吻下,季若很快就褪下了身上的衣物,一絲不掛的側躺在水藍色床單上,像一隻悠遊在海裏的美人魚。


    穀嶢也脫下衣衫,在他將自己偉岸的身軀壓在她身上之前,他先將她翻轉過來趴在床上。


    穀嶢的唇像是熾熱的鐵,從頸後一路烙印下來,那溫柔的吻已經讓季若全身虛脫無力,她癱在那任由他品嚐和愛撫,毫無反擊之力。


    「穀嶢……我受不了了……」季若終於忍不住哀求。


    穀嶢寬大的手掌來迴在她微微滲汗的肌膚上撫摸,他貼近她的耳邊說:


    「現在才要開始呢!來。」


    他將季若的臀部抬起,輕輕撥開她的大腿,用手指和舌頭忠實的愛撫著……


    季若投降了,在穀嶢強壯的身軀之下,她願意奉獻一切,因為她是如此深愛著他啊!


    *****


    他們在日本整整玩了一個星期,迴到台灣後,兩人分別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中。季若在為新一季的春裝做準備,穀嶢則是為最新的企劃案努力著。


    對季若而言,這新一季的春裝發表會攸關「若」在日本服裝界的地位,也是她登上世界舞台的第一步,所以她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兩個月裏,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日本。雖然辛苦,但季若仍是樂在其中。


    準備工作緊鑼密鼓的進行,除了服裝之外,季若也參與所有的工作,從舞台設計到模特兒的選角,她事必躬親,隻希望下個月的發表會能一鳴驚人。


    這天,千月剛下飛機,還來不及放下行李就驅車直奔店裏。


    她一進休息室就將裏頭的人全趕出去,要跟季若單獨聊聊。


    「出了什麽事,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季若起身衝咖啡,嘴裏還關心的念著:「剛下飛機應該迴去休息,要不明天休假一天也沒關係。」


    「你心情怎麽這麽好?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她晶亮的眼睛透著疑惑。


    千月二話不說,立刻從背包裏抽出幾份日本的報紙,直接將它攤在桌上,要她看看。


    季若放下杯子湊過來,立刻被鬥大的標題吸引住目光--


    驚豔!設計師小野泉首次登場,引人注目!


    川久保玲的接班人--小野泉!在財圈全力護航,下一季將登上米蘭的時裝舞台。


    二十四歲的奇跡--小野泉!亞洲時裝界的閃亮新星……


    「小野泉?我沒聽過這個名字。」季若並未對這樣的新聞感到震驚,「不過就是個新設計師,需要這麽大驚小怪嗎?」


    「你看到她的作品了嗎?」千月特意翻開最醒目的一張照片遞到她麵前,非得要她看仔細。


    那張照片讓季若再也無法視若無睹。


    隻有設計師最清楚自己的作品風格,那像是一種魔法,即使模仿也不可能偷得了,照片中模特兒身上那件日式斜領的薄紗洋裝,跟季若兩年前的設計簡直一模一樣。


    而千月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曾經幫季若整理過手稿,分類之後存在電腦檔案裏,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事有蹊蹺。


    「季若,會不會是有人進了電腦,偷走了檔案哪!」千月擔心的問。


    「偷是一定的,隻是……從什麽管道還要仔細查查。你趕快聯絡電腦公司過來看看,我出去一趟。」


    「妳上哪去啊?」千月追出去問。


    「有任何消息call我的手機,保持聯絡。」


    季若腳步沒停的坐進車裏,想先迴家將原稿找出來,誰知道整整兩本的設計圖早已不翼而飛。這再次說明小野泉的作品出處可疑。


    季若坐在地上慌亂的不知所措,她想見穀嶢,巴不得立刻飛奔到他麵前,因為隻要擁著他,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於是她收拾起雜亂的心緒,腳步匆促的趕往穀嶢的辦公室。


    在這個時間見到她令穀嶢大吃一驚,他立刻起身迎上前,輕輕擁著她問:


    「怎麽啦?來,先坐下來再說。」


    「我……」


    「別急,我衝杯咖啡給你,順順氣再慢慢說。」


    穀嶢了解季若的直脾氣,她現在正在氣頭上,慌亂的思緒讓她無法正確表達,作為一個關心她的人,幫助她冷靜要比任何言語的安慰來的有用多了。


    他等季若喝下一口熱咖啡後才言歸正傳。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慢慢說。」


    「我的設計圖被人偷了。」


    聽到這話,穀嶢腦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他睜大眼望著季若,仿佛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千月剛從日本迴來,她拿了幾份日本的報紙給我看,是個叫小野泉的設計師,她的作品跟我幾年前的設計圖幾乎一模一樣,我有存檔可以證明。」


    「等等……你說那個叫小野泉的設計師偷你的作品,怎麽偷?她認識你嗎?還是你們之間有共同的朋友?」


    「就我目前所知是沒有,不過……」


    「季若,你知道剽竊作品是多麽大的指控嗎?如果沒有十足的證據,你不僅會毀了她,也會毀了自己,你明白嗎?」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季若心裏比誰都明白,也比誰都不甘心。


    她跟自己賭氣似的蜷縮在沙發裏沉默不語。


    穀嶢也同樣沉默著,他甚至起身朝窗邊走去,因為他需要短暫的時間來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你別這麽煩,我隻是想找個人商量,因為我整個人都亂了,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見你,所以才冒冒失失的跑來,sorry。」


    「你說什麽傻話。」穀嶢趕緊返身抱住她,深深的吻著,「不管什麽時間,隻要有事都要來找我,知道嗎?」


    「嗯。」季若略顯躊躇的點頭。


    細心的穀嶢發覺她微弱的情緒轉變,於是緊緊追著問:


    「看著我,跟我發誓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你絕不會一個人承擔,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害怕的,知道嗎?」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隻是……現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走。」季若說。


    「你隻要記住,我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你隨時都可以過來。」


    「嗯。」這次她終於開心的點頭了。


    送走了季若,穀嶢立刻陷入漩渦般的深思之中。他知道事情不單純,但是問題究竟出在哪,他不但要好好想想,還要找尹蘭問個明白。


    *****


    「進來吧。」穀嶢敞開門讓尹蘭進屋裏來。


    她一身垂地的晚禮服,裙襬上的水鑽閃閃發光,海浪般的長發挽起,露出那美麗的頸子。為了穀嶢的一句話,她從一個宴會上早退,還編了個謊話安撫季茂,才能準時在這兒出現。


    「到底什麽事找我這麽急?」


    穀嶢什麽也沒說,先倒了兩杯威士忌,純的給自己,另一杯遞給了尹蘭。沒有表情的臉上讓人根本猜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尹蘭淺啜口酒後正要開口問,穀嶢先一步發話--


    「小野泉的設計圖是哪來的?」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尹蘭心虛的抓起酒杯一飲而盡,根本不敢抬頭看穀嶢。


    「除了你之外,全世界就沒人知道了,莫非要我拿出證據讓你難堪,你才肯老實說?」穀嶢的語調沒有高低起伏,讓人聽起來不寒而栗。


    「既然你都知道了,幹嘛還要問我?」她算是承認了。


    「因為我想聽聽你怎麽說。」


    穀嶢輕輕搖著手中的杯子,一雙犀利的目光緊盯著尹蘭,讓她所有的防備在瞬間崩解。


    她眼中微含著恐懼,聲音顫抖的說:


    「那些設計圖的確不是小野泉的原創,那是……那都是根據季若的設計圖修改而來的。」


    「設計圖是你偷的?」


    尹蘭以沉默代替迴答。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有多嚴重嗎?萬一……」


    「沒有萬一,即使有,也是我一個人承擔,與你無關。」


    「我不懂你究竟為了什麽,隻是想報複季若嗎?」穀嶢蹙著眉不解的問。


    「我是為了你而做的。」她驕傲的說。


    「為了我什麽?」他更疑惑了。


    尹蘭移身坐到他身邊,貪戀的輕撫他的臉,正想湊上去吻他時,穀嶢嫌惡的撇開頭拒絕。


    她似乎早有心理準備,隻是無奈的笑笑說:「你不是一直遺憾不能跟季若合作,我隻不過用了點方法幫助你,因為我實在不想看你這麽失望。」


    「這太可笑了,你……」


    「事已至此,就是想後悔都來不及了,發表會下星期舉行,你不可能在這時候喊停吧!」


    「為什麽不能。」穀嶢推開她起身,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季若已經知道了,照她的個性,她一定會查個清楚,絕不會視而不見的,既然知道結果,那又何必浪費時間。」


    「為了給季若一個交代,你要犧牲一切?你成全了對季若的責任,那『岩笙集團』怎麽辦?季茂怎麽辦?那上億的資金都將付諸流水,還背上一個臭名,值得嗎?」


    她振振有辭的分析聽在穀嶢耳裏頓時成了一股無名火,他將酒杯緊緊握在手裏,眼裏隱含慍怒的瞠視著她。


    「你心裏既然這麽清楚,為什麽還要做呢?」


    「隻要能讓你快樂,我什麽都願意做。」她說的義無反顧,卻讓穀嶢聽了直想笑。


    「我快不快樂早就與你無關,我現在在乎的隻有季若,隻有她開心我才快樂,你懂嗎?」他搖搖頭替她迴答:「你根本不懂,如果懂你就不會做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付出,但是無所謂,現在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你要走,不過翻船淹死而已,我不在乎。」尹蘭說的是最殘酷的事實。


    現在這時刻,他無論說什麽,無論怎麽解釋的婉轉周全,季若都聽不進去的。他已經毫無選擇的被貼上了共犯的標簽,而且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情勢的逆轉讓人措手不及,即使百般的不情願,穀嶢最後還是妥協了。他要求維持現狀隻字不提,他負責安撫季若,一切等新裝上市之後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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