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
至周末前的這幾天中,阿葵兒仍舊對學校的課業感到興趣缺缺,但是與班上同學之間的對話倒是越來越流利了。
班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覺得阿葵兒很有趣,這種情況倒是幫了空彌不少忙,再加上水戶老師的影響力,阿葵兒在班上並沒有受到任何欺負,這也讓空彌感到十分欣慰。
雖然被全班同學視為娛樂的對象也挺可憐的,不過比起被排擠,像這樣增加說話的機會對阿葵兒比較有益……空彌是如此認為的。事實上,反而是他自己遭到相葉等其它男生的欺負……說欺負或許誇張了一點,但是舉出「你的真愛是誰啊?」、「你這個後宮禽獸!」之類的冷嘲熱諷,還是讓空彌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阿葵兒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當成「奇珍異獸」看待,因此空彌的苦惱也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由於班上同學聽了也覺得有趣,所以要矯正阿葵兒怪裏怪氣的腔調,恐怕還得再等上一段日子了。
幸運的是,阿葵兒透過千尋交到了不少女性朋友,所以每當學校的休息時間結束時,阿葵兒總是能獲得像是「現在懶懶熊很受歡迎耶!」或「車站旁邊有一間很好吃的可麗餅店喔!」這些專屬於女孩子、空彌教不來的情報,因此阿葵兒的校園生活可說是一帆風順。
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幾天之後,星期六的早晨來臨。
今天的出遊對阿葵兒來說,是第一次出遠門到外縣市,昨晚千尋已經替阿葵兒挑好了出門要穿的衣服,還配上一件讓空彌不禁擔心長度會不會太短的迷你裙。
可愛的打扮再搭配不鏽鋼保溫瓶看起來有點不合適,所以空彌另外替阿葵兒準備了一條懶懶熊背帶,這是之前班上的女孩子們推薦給阿葵兒的人氣商品。
空彌、阿葵兒和千尋三人站在火丸家的大門前,而龍之介不太會應付阿葵兒,所以沒來送行。
「啊哈~~腳好像很涼快耶!」
「這件裙子隻不過比學校製服還短一點點而已吧?因為阿葵兒長得很可愛,所以穿起來特別好看喔!」
笑容滿麵的千尋看起來就像是讓孩子穿上漂亮衣裳的母親一樣高興。
「小空,你也這麽覺得吧?」
與其說千尋在征求空彌的意見,倒不如說是在強迫他點頭同意。
「是、是啊,還不錯。」
「這說法太敷衍了!用這種不關心的語氣是沒辦法讓人覺得有被稱讚到唷,小空。」
「啊唔?空彌不喜歡這件衣服嗎?是不足再穿少一點比較好呢?」
「不、不是這樣啦!你看起來變得很可愛哦!」
「真的嗎!人家真的變得很可愛嗎?」
「與其說改變,應該說真的很可愛吧。連我這種不懂什麽叫可愛的人都這麽想了,任何人看到你都會覺得很可愛……應該是吧。」
被阿葵兒的語氣影響到的空彌,慌慌張張地修正了自己說法。「嗯!這樣才算足個合格的爹地嘛!」聽完空彌努力誇獎阿葵兒之後,千尋給空彌打了及格的分數。
「啥?爹地……?」
「因為啊,今天就像是一家人出去玩嘛!小空是爹地……而我是媽咪……小阿就像是我們的寶貝女兒……」
千尋紅著臉扭扭捏捏地說著,讓空彌的頭不由得又痛了起來,看來千尋又將她的「母親宣言」加油添醋了一番,妄想的內容也更誇張了。
「空彌是爹地?千尋是媽咪?……那個呢?」
聽見汽車排氣聲的阿葵兒伸手指向馬路的另一側,前幾天來襲擊火丸家的高級進口轎車正慢慢地開了過來,不過這次並沒有跟著上次隨從們乘坐的接駁用巴士。
車子開到火丸家門口前麵停好之後,司機開門下車了,原來是之前那位坐在副駕駛座的總管,那名青年身著一襲極為顯眼的白色燕尾服,雖然滿頭黑發,瀏海卻挑染成銀色,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總管向空彌一行人鞠躬,然後默默地打開後座車門。
「哦~~嗬嗬嗬!真是個清爽的早晨呢!阿葵兒,千尋同學。」
「阿葵兒,快點向人家道早安呀!」
盡管可憐沒有說到自己的名字……不過空彌並不在意,隻是輕輕戳了一下阿葵兒。
「可憐你早啊!」
「早啊!小可!」
「…………這是什麽?這股挫敗感是什麽?」
被空彌用同樣無視的方法迴應,讓可憐微微鼓起臉頰。
「那麽我去坐前麵,你們三個女生就一起坐後麵吧。」
不愧是高級進口車,即使三個國中女生一起坐,後座仍有許多空間,甚至還能再多坐一個人,但是有一個人提出了異議。
「啊~~空彌一個人坐前麵好詐哦!阿葵兒也想跟空彌一起坐前麵!」
「你、你在說些什麽啊!男方在前、女方居後才是健全的男女關係!」
可憐似乎很堅持不讓阿葵兒和空彌靠得太近。
「阿葵兒喜歡坐前麵嗎?」
「不對啦,小空。小阿應該是想跟空彌坐在一起才對吧?」
「是!不愧是千尋,理解得好快啊!」
(——其實我也很想坐在小空旁邊,可是我是她的監護人啊!沒錯,我要忍耐,我才沒有勉強自己呢!)
「嗯?千尋,你在生什麽悶氣啊?」
「沒有呀,我哪有生悶氣!」
「沒有就好。嗯……那我去後座,阿葵兒也坐後麵吧!」
「……你怎麽在隨便決定位置呢?」
「啊!小可,我坐前麵就好了。」
「不行,千尋是阿葵兒的媽咪吧?一家人遭到拆散是很可憐的耶,天王寺你說對不對?」
「…………想仗著人數多嗎……不對,這就是所謂多數決定的暴力吧……」
「所以請多指教囉,天王寺。」
受到空彌與千尋的目光夾擊,可憐隻好心有不甘地離開後座。
於是阿葵兒便坐在空彌和千尋的中間,而可憐則是勉為其難地坐上了平時絕不會去坐的副駕駛座。
總管低聲在可憐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可憐則是以後座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迴答:「那怎麽說都是最後手段。」
「趕、趕快出發吧!」
總管點了點頭,在確認主人係上安全帶之後,便發動車子上路了。
雖然空彌他們一大早就出發了,但是一到遊樂園的入口處還是擠滿了遊客,這座日本少數有著吸引遊客能力的夢幻國度,早在入園時間的幾個小時前就已經人山人海了。
結果一行人在入口處排了三十分鍾才得以入場。
「為什麽……這股興奮的感覺是怎麽迴事?」
「興奮的感覺!」
照理來說,阿葵兒應該是四人當中最為興奮的……但是更興奮的人卻是排隊時不停地詢問:「這沒有開嗎?還不能進去嗎?」的可憐。
「這種讓人焦躁的等待居然感覺不錯……真是嶄新的發現啊。」
對於有特別待遇、可以直接從vip專用的通道入場,免去排隊的時間;再加上持有黃金護照,所有遊樂設施都可以優先搭乘的可憐來說,等待的時間應該是很痛苦的……不過今天和空彌等人一起行動的可憐,排隊的時候還熱烈著討論導覽手冊的內容,顯得非常開心。
四個人在好不容易入園之後,便看到遊樂園的吉祥物等著迎接他們。
「啊~~好可愛喔~~小空你看,每個都好可愛哦!」
「明明早就看膩了,可是今天看起來卻宛如羅密歐與朱麗葉、牛郎與織女相見般的感覺呢!」
千尋和可憐快速地衝上前抱住
吉祥物人偶,而在他們排隊時不見人影的總管,此刻突然無聲無息地站在空彌身旁,並且開始為可憐她們拍照。
至於阿葵兒則是表現出和她們大相徑庭的反應。
當她看見一個外表是龍的人偶,便馬上擺好架勢,並且對空彌大喊:「有敵人!空彌小心!」萬一讓她出拳擊倒人偶,會引來園內的警衛,最後空彌他們一行人將會被強製驅逐出夢幻國度。
「stop!阿葵兒!他不是敵人啦!」
「什麽嘛,竟然嚇唬人。」
「不對吧,嚇唬人的是你耶。」
穿著龍人偶的員工雖然莫名其妙地被客人視為仇敵,卻仍然不為所動地說著:「啊哈哈~~~我是你的朋友啦!」想要逗阿葵兒笑。除了對他用動作表現出來的演技感到驚人之外,想到這些是日複一日遭受兒童們的暴力才鍛煉出來的耐力,空彌不禁認為這裏就是所謂的戰場啊。
這名毫無夢想的十四歲男孩,被千尋和可憐丟在一旁置之不理,她們正和可愛的人偶們玩得不亦樂乎,而阿葵兒在了解這些吉祥物並非敵人後,也加入千尋她們一塊兒玩了起來。
由於千尋早已精細計算過各種受歡迎遊樂設施的空檔時段,因此空彌一行人得以效率良好地玩遍各種遊樂設施。
「再來,中午預計來玩這區的遊樂艇,而亞熱帶區就接在這條路線上,午餐可以去花椰菜阿姨的歐式自助餐!不過會稍微晚一點,在兩點左右才用餐唷,在那之前可以忍耐一下吧?」
「好、好厲害!千尋好厲害哦!簡直就是隊長。」
「那麽,我就任命你為副隊長!」
「是的!」
平時根本離不開空彌的阿葵兒在今天卻願意黏在千尋身邊,空彌也是幾乎完全聽任於熟悉遊樂園路線的千尋。
阿葵兒和千尋手牽著手向前走著,而跟在她們後頭是互看不順眼的二人組。
「為什麽本小姐得要和你一組呢?」
「因為這是阿葵兒希望的,有意見的話就去跟她們說啊!」
在遊樂園的中心商場區裏有好幾間紀念品商店,平時可憐總是過而不入,從來不曾像這樣子混在人潮裏徒步走著。
「請看那邊!那個招牌如果仔細看的話,很像貓的形狀對吧?其實那是一隻貓咪喔!」
猶如擁有導覽手冊的執照似地,千尋一個接一個持續介紹著隱藏於街道中的象征或是小故事。
雖然阿葵兒不太能了解其中的意思和價值所在,不過自稱老顧客的可憐倒是受到輕微的文化震撼。
「本小姐以前都沒有注意到呢!」
「那你之前來這邊都在做些什麽啊?」
「從遊覽車上的vip包廂中邊眺望遊行隊伍,邊喝下午茶……」
「那你都是一個人嗎?」
空彌的問題讓可憐啞口無言。
「什、什麽嘛!本小姐一個人不可以來玩嗎?」
「我哪有說不行啊!」
那位總管端著飲料不知何時出現在一生氣便扯著喉嚨大吼的可憐身旁,可憐含住吸管,一口氣把有著扶桑花香的冰紅茶喝個精光,然後露出一臉職業笑容說道:「哎呀,看看本小姐做了什麽……」
可憐把空玻璃杯放迴銀盤上後,總管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著他那讓人絲毫感受不到氣息的動作,空彌似乎可以理解龍之介說要特別提防他的原因了。
「……有、有什麽事嗎?本小姐臉上有沾到什麽嗎?」
發楞的空彌並沒有意識到他的視線是朝向可憐的臉龐,而說到可憐之所以堅持要得到阿葵兒的原因,乃是覬覦阿葵兒提升恩度的能力。
「天王寺,你的恩度現在是多少?」
「怎、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麽,你之所以想要阿葵兒,是因為想要提升恩度吧?」
空彌拿出了自己的恩度計,剛剛好三十八度。
「真是個惹人厭的人呀!這些全部都是靠阿葵兒能輕易提升恩度的關係吧?」
「也許是吧。不,你說得對極了,我從沒有特別為她做過什麽事。」
空彌的大方坦承讓可憐倍感掃興。
「不過,本小姐可不是隻是為了自己的恩度哦!也是為了阿葵兒的幸福著想喔,一定要讓阿葵兒從像你這種無法劃清人類與魔物之間的界線、如同野獸般的人身邊離開……」
「你幹嘛那麽火大啦?」
「人類和魔物的戀愛,是不會有結果的!」
「戀愛……你可不要誤會啊?我說過我是阿葵兒的監護人啊。」
「監護人?可是你自己不也隻是個小孩子嗎?」
「是沒錯,但我還算是監護人啦。雖然因為奇怪的緣分而跟她一起生活,可是我並不打算中途就做出拋棄她的行為,而且那孩子……她想成為人類。假如我能當上魔法師……不,老實說我也搞不清啦,雖然我並不想成為魔法師,隻是想為她做些我辦得到的事,如果真的當上魔法師的話,也許就有機會幫助她變成人類了。」
「你、你的話是當真的嗎?」
「啊~~我也不知道啦!總之呢,我隻是想為她的努力加油而已!」
可憐一臉嚴肅地緊閉著雙唇。
「幹、幹嘛啦?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
定在他們前方的探險隊隊長和副隊長,似乎對後頭隊員的竊竊私語不感興趣,絲毫不減緩行軍的腳步,持續朝園內邁進。
「你太天真了……火丸同學……」
可憐別過臉去,小跑步地追上前頭的兩人,加入了探險隊的行列。
可憐的總管發現……有道視線正監視著空彌一夥人,手裏仍拿著銀托盤的他向一位正在紀念品商店中挑選布娃娃的少年搭話。
「找我家主人有事嗎?」
「什麽?不,我的目標其實是……火丸空彌。」
隨意挑了一個黑布偶後,這位少年——大地伶把布偶放到站在他身旁穿著哥德羅莉風服飾的少女手上。
「跟白貓比起來,赫兒還是比較適合黑貓吧。」
「……是。」
總管完全無視於貓咪布偶,他的注意力全落在這名叫做赫兒的少女身上。
「我先聲明,我沒打算作出會危害他們的事。隻不過,拍掉飄落到身上的火星乃是赫兒的職責罷了,別擺出一副那麽兇的表情嘛。」
「那我就告辭了。」
總管挺直了腰杆快步定出商店,他認為能不開戰是再好不過的了。
「怎麽樣,赫兒?能贏得了他嗎?」
「……不行。」
「我想也是,不愧是天王寺家養的狗,養得可真不錯呢!」
少年淡淡地說道,他伸出手把赫兒拿在手中的布偶放迴原處。
「啊!」
「莫非,你想要這種東西嗎?」
大地伶似乎並不在意赫兒遲疑了一下才迴答的這個動作,兩人不一會兒便又消失於人群之中。
魔物驚魂館正如其名,乃是集合了古今中外各種妖魔鬼怪的恐怖之館,一般來說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鬼屋,大多數的遊樂園鬼屋都是讓遊客坐著軌道車遊覽,不過這個遊樂園的魔物驚魂館則是屬於要靠自己的雙腳來探險的類型。
館內的路徑如同迷宮,而且每次迷宮的路線模式都會改變……不過裏頭的設備是從遊樂園開園當初延用至今,所以已經略顯老舊了,最近園方也在檢討要重新改建的事項。
「這真是有點想念黃金護照呢!」
玩過叢林之旅的遊樂艇,也吃過午飯了,接下來的目標是人氣雲霄飛車「飛龍山脈」,然
而現在距離預約的時間還有一點空檔。
於是千尋提議先去魔物驚魂館。
「……不過這裏還真是破舊耶。」
「本小姐可是第一次來呢。」
雖然先前空彌和可憐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但是在那之後可憐卻沒有再對空彌提出抱怨,看來兩人之間已不再那麽地互相厭惡,盡管空彌還是對她保持著一定的警戒,不過心裏
稍微放鬆了一些。
「你們兩個都不懂玩樂嗎?所以說你們就隻能當個小隊員而已!看看小阿如此興奮不已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對魔物驚魂館抱持著某種親近感吧,阿葵兒拉著千尋的衣袖聲聲催促道:「快點!快點!」
話聲甫落,阿葵兒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了設施入口。
「啊!等一下、阿葵兒!」
「空彌快一點~~!」
阿葵兒進去後,大門隨即關了起來。
「這……該怎麽辦呢?」
「怎麽了?千尋。」
「門關起來了!」
千尋話才說完,入口又再度開啟。
「不是又打開了嗎?我們快去追她吧!」
「我跟你說喔,空彌……大門一旦關閉之後又開啟的話……路線就會改變了!」
千尋以看似內疚的樣子低聲說道。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也就是說就算現在進去……可能也碰不到她,雖說即使路線改變還是有機會通過相同的路……啊!不過沒關係!待在出口等的話就一定等得到!」
「好!我知道了!那就麻煩你留下,我進去找她好了!」
交給千尋負責後,空彌衝進了魔物驚魂館。
「就這麽辦吧,千尋同學,之後就拜托你了!」
可憐突然拿出了手機按下快速播號!不一會兒,她身邊出現了一隻在附近負責接待客人(?)的大型人偶。
人偶有著看似大老鷹的頭以及類似獅子等肉食動物的身體,而且背上長著一對大翅膀。
可憐對著一群追著這隻人偶過來的小朋友說:「讓本小姐借一下葛麗子!」後,她便繼空彌之後,和人偶一起進入魔物驚魂館。
「啊!怎、怎麽辦呢……可是,如果我也追去的話,到時小阿出來就沒人等她了……」
結果千尋隻能留在原地等待大家出來。
網葵兒默默地朝向昏暗又狹窄的通道深處前進。
一路上有不少能把小孩嚇到進入恐怖深淵的妖怪機關,有的甚至還有能發出「我要把你吃掉哦!」之類的語音裝置。
「阿葵兒才要把你吃掉哩!阿葵兒最會吃了!」
會這麽說並不是阿葵兒在逞強,隻不過阿葵兒以她自己的方式反駁罷了,當然自動語音裝置是不可能會答複的。
基本上來說,這裏並沒有需要人類躲在其中操縱的魔物,全部都是機械操縱的傀儡,根據路線的不同,有些種類的傀儡是遇不上的,所以不來多定幾次是無法玩遍全部的關卡。
當初剛開幕的時候,這裏也算是挺受歡迎的設施之一,但是現在魔物機關已老舊肮髒,連當年覺得恐怖的寫實風格,如今看來也滑稽可笑。
阿葵兒靜靜地走著,她走的這條路通往一間掛著「人造生命研究所」招牌的小房間。
房間裏煙霧彌漫,巨大的試管裏排滿了變形蟲形狀的物體,房間的中央立著一根大到足以塞進一個人、由丙烯樹脂製成的巨大圓筒,圓柱裏麵漂浮著變形蟲和一顆頭顱。
「喔喔!」
這可是個會讓普通人感到發毛的場所,不過阿葵兒並不能與一般人相提並論,她不禁向圓柱裏的同類(?)問候了起來。
「喂!你好嗎~~?」
這顆頭顱並沒有裝對聲音有反應的機關。
「咦?你的主人呢?老是這樣悶在裏麵可不好耶~~!」
她注視著泡在巨型試管中的頭顱眼睛並向她問話,這顆展示用的人頭是女性的麵貌。
「你叫什麽名字?」
頭顱還是沒有迴答。
「你不愛說話哦!可是阿葵兒好會說話耶!建議你要多說話才能跟大家變得要好哦!所以來說點話吧!」
空虛無神的玻璃眼珠從圓柱裏呆呆地凝視著阿葵兒。
「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嘛,你是不是很寂寞?你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嗎?」
在阿葵兒的眼中,圓柱裏的人頭看起來好似輕輕地點了頭。
「是這樣啊,真是苦了你了,這個地方不太好,所以你還是快迴家去吧。」
注視著無言的頭顱,阿葵兒自言自語著:「這樣啊,你沒有家啊。」
「那麽……我拜托空彌看看吧!空彌他啊,對阿葵兒非常好哦,會教人家洗澡也會喂人家吃飯耶。所以阿葵兒想要多加油一點,才可以幫上空彌的忙!因為呀,如果阿葵兒努力讓空彌能輕鬆一點的話,空彌就有時間照顧你了!」
由於無法完整地表達出自己想要說的事情,阿葵兒帶著微微焦慮的心情繼續說道:
「跟你說哦!空彌他呢,他很溫柔,所以不用擔心!空彌一定也會對你很溫柔的,所以跟我一起迴家吧!還有啊……」
阿葵兒還打算繼續說服對方,此時有人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喔!喔喔!是空彌耶~~!」
其實空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房間外頭聽著阿葵兒說服那顆頭顱的對話,並猶豫著什麽時候該插入阿葵兒的談話之中,不過,即使不打斷她的遊說,大試管裏的頭顱和阿葵兒之間的商談,也隻能算是阿葵兒單方麵的意見罷了。
「跟你說,空彌!阿葵兒有件事想拜托你!」
「這東西……啊,不對,你是不是想說帶這孩子迴家呢?」
「是!空彌好厲害,空彌有超能力耶!」
「那是辦不到的,阿葵兒。」
「咦~~為什麽~~你真是無情!」
空彌抱著雙臂「唔~~」地發出了一聲。
「可是~~如果讓她一直待在裏麵的話,不就當不成人類了嗎?」
「是、是嗎?可是在這裏的話……你看,我跟你來都有跟她說話對吧?雖然這孩子出不去,可是她一定可以跟更多更多的人說話唷,比跟阿葵兒說過話的人還多唷。」
「好多好多嗎?」
「應該有一百萬人以上吧,我們班才三十多人。」
「喔喔!好棒哦!」
「對呀,這孩子待在這裏可以跟許多不同的人講話。除了人以外,還有其它妖怪和魔物都會陪她聊天不是嗎?在阿葵兒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住在這邊了吧?所以她有很多朋友哦!」
「對、對啊——!」
.
「所以啊,如果把這孩子帶迴我們家的話,來這裏找她的人和妖怪同伴們,不是會感到寂寞嗎?」
聽到空彌這麽說,阿葵兒猛點頭附和。
「原來如此……原來是阿葵兒考慮不周!」
阿葵兒轉身麵向著圓柱體低頭道歉。
「對不起,是阿葵兒搞錯狀況了!你就給我留在這裏吧!」
最後的道歉居然變成了命令句,空彌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好了……那我們走吧,千尋她們還在外麵等我們呢。」
「定!喂,再見囉!」
阿葵兒朝著沒有名字的同胞揮手道別。
兩人一走出實驗室,身後的門便關閉無法再打開了。
空彌與阿葵兒往前走著,來到一間八角形的房間,總共有八扇門,而空彌跟阿葵兒便是從其中一扇門進來的。
房間裏頭寬敞得有如一座小型體育館,似乎所有的路徑都會經過這裏,原本稍等一下後,應該會有工作人員來打開通往出口的那扇門……卻遲遲沒有開啟。
突然之間,八扇門之中的其中一扇,並非空彌他們進來的另一扇門打開了。
「紅蓮已經設下結界了,這下子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囉!」
走進來的人是可憐,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獅鷲獸(注10 獅鷲獸(griffon):有著翅膀半獅半鷥的怪獸,西方許多神話裏皆有出現。)的人偶。
「結界?」
「紅蓮?」
可憐並沒有先迴複空彌的疑問,反而是先迴答阿葵兒的問題。
「紅蓮就是本小姐的總管啦,他是魔法界的人,所以會使用魔法,結界可是他的得意招數呢,為了不讓無關的閑雜人等闖入這裏,不介意讓本小姐先設下防護罩吧?」
「說穿了,你是想用魔法把我們困在這裏麵吧?」
可憐點點頭,她的眼神十分認真。
「既然無法得到阿葵兒的話……那就隻好讓本小姐來打倒你們了,火丸和阿葵兒你們兩人都太小看魔法師的戰鬥了,讓本小姐在這邊好好教導你們吧!」
可憐一邊發出宣言,一邊幫獅鷲獸拉下背後的拉煉,等到驚型的頭部取下後,出現的是一名女仆裝扮的少女。
是幾天前到火丸家中的女仆群其中一人。
「真是的!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呢!」
「本小姐隻打算讓你們稍微不能動而已,並不打算殺人。隻要讓阿葵兒敗北,你的恩度就會隨之下降;而戰勝的葛麗子便會使本小姐的恩度上升,並且讓你從這場敗戰中得到教訓,放棄成為魔法師,而使阿葵兒得以維持著魔物的身分!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了!讓魔物變成人類?那充其量不過是個童話故事罷了!」
獅鷲少女直接對空彌展開攻勢,她的手上長出了利爪,並張開背後的翅膀低空飛行,朝空彌俯衝而去。
(——看來已經無法跟她們溝通了!)
於是空彌將意識往指尖集中,然而空彌還沒有把魔法熟練到可以立即集中魔力使出種火的地步。
「唔……空彌……危險!」
嚇呆的阿葵兒無法順暢地表達意思,隻斷斷續續地說出這幾個字,她的裙子底下……彎彎曲曲地伸出了水藍色的觸手,一隻、兩隻……總共伸出了六隻觸手。
其中一隻觸手緊緊卷住了俯衝而來的獅鷲少女,阻止了她的攻擊。
「主人!請變更目標。」
「……那就沒辦法了!」
獅鷲少女以利爪猛力切斷了纏住她身體的那隻觸手,阿葵兒的表情因疼痛而略為扭曲。
「喂、等等!你幹什麽!阿葵兒好不容易才變得普通一點的……普通的女孩子才不會長出觸手吧!」
由於阿葵兒攔住了葛麗子的攻勢,產生了空檔可以讓空彌來集中魔力,空彌一麵抗議,一麵準備發動魔法攻勢。
「聽、聽好!天王寺……我、我可是身懷足以把你的獅鷲女仆燒成灰燼的超強魔法喔!如果不想看到我對她發射的話,就趕快乖乖退下!」
真正的威力其實空彌最清楚,所以他隻好虛張聲勢一番,看能不能不用發射就能解決這件事情。
「哎呀,就憑那麽點魔力還敢說大話啊?」
「這種火外觀看來雖然不怎麽樣,但隻要一發射的話……呃,就會讓……總之會讓整個遊樂園全部陷入火海之中,會害無辜的老百姓們都得度過一個驚慌失措的周末!」
「謊話也要編個象樣點的吧。」
可憐的眼神很明顯地表示出:「有那麽厲害的話就放馬過來吧!」這讓空彌虛張聲勢的計劃宣告無效。
在主人們談話的同時,葛麗子不停地試著掙脫阿葵兒的觸手:而阿葵兒則是拚命增加新的觸手防止她逃脫。
「不可以……欺負空彌!」
「阿葵兒,停下來!再這樣下去,你就無法成為人類了!」
「不行!我要保護空彌!人類……以後再當就好了!」
阿葵兒的觸手再度遭到爪子切斷,葛麗子已將攻擊對象集中在阿葵兒一人身上。
阿葵兒用剩下的四隻觸手迎擊衝刺過來的葛麗子,但是全部都被利爪切斷了。
(——阿葵兒……會被殺掉!)
空彌的腦中浮現出這句話之後便一片空白,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動起來了,空彌衝向葛麗子的背後,接著在幾乎零距離的狀態下,將種火在她的背上引爆。
霎時之間,這間密室迴蕩著爆炸聲響,閃光照亮了整個房間,自認已看穿空彌謊言的可憐也不禁背脊發冷,空彌從指尖放出的種火正中了葛麗子的背部,看來這是致命的一擊……不過事實上種火隻在葛麗子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個宛如香煙頭燙過的燒焦痕跡而已。
最靠近葛麗子的空彌反而因此挨了她一招迴馬槍,盡管隻是看似輕輕揮拳的小動作,但是威力卻足以把空彌的整個身體打飛出去,所幸擊中的不是頭部,而是從肩膀到背後一帶,雖然並不至於造成致命的傷害,不過空彌還是順著力道滾落在地。
(——好痛……唿吸……不過來……)
空彌雖然總是愛逞口舌之快,但是他幾乎從來不曾打過架,即使在運動方麵還算拿手,可是畢竟沒有格鬥的經驗,因此此刻身上所遭受到的這些痛楚,都算足他的初次體驗。
盡管如此,這位少年還是奮力想要站起身來。
「空……彌……」
阿葵兒愣愣地看著空彌,那雙眼睛……已染上了血紅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阿葵兒口中爆發出來的哀號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彷佛野獸發狂的嘶吼。
「等、等等……這是什麽?」
來到這個世界才沒幾天的阿葵兒對上女仆部隊的戰鬥隊長。葛麗子應該是沒有勝算的才對……但是可憐內心的盤算在這一瞬間完全被推翻了。
阿葵兒被切斷的那些觸手全都複活了,並且還帶著電氣,眼看著積蓄在她身上的能量將一觸即發……葛麗子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主人……我感覺到相當強大的力量……可能無法徹底防禦!請您施展防禦魔法!」
「沒、沒辦法啊!本小姐……根本……從來沒有成功使出水蓮(注11 水蓮(lotus),一種防禦魔法的名稱。)過呀!」
「拜托您,主人!至少請您在自身周圍施展水蓮!」
還在提醒主人的葛麗子就在可憐的眼前遭到觸手緊緊纏繞,慘遭電擊。
轉眼之間,葛麗子已全身焦黑。
「……無法……再戰了…………主……人……」
可憐的恩度計同時下降了五度。
「……欺負……空彌……無法原諒!」
阿葵兒的眼睛依然是血紅色的,她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就是可憐了。
「阿葵兒!住手……不要啊!」
空彌仍舊唿吸困難,但是可怕的預感讓他不得不出聲製止阿葵兒,可是他的唿喊畢竟是白費力氣,通電的觸手還是伸向了可憐。
這瞬間,八扇門的其中一扇打開了,隻見總管拿著銀盤飛奔而來,並在可憐的眼前以手中的銀托盤把所有觸手打落。
意想不到的阻擋使得阿葵兒的攻勢突然暫停,雖然阿葵兒的電擊透過銀盤紮實地流到了總管身上……不過,他仍是麵不改色。
「哦喔……這招還真不錯。」
管家將盤子扔到一旁,重新戴好潔白的司機手套。
「今天能否看在我
紅蓮的麵子上,請您息怒。」
「唿……唿……」
方才的攻勢看來已釋放出了阿葵兒全部的能量,已經不帶有電氣的觸手緩緩地全數縮迴她的裙子裏。
總管慢慢地走到空彌身邊,在還站不起來的空彌麵前丟下一迭鈔票。
「一點慰問金。」
「這種臭錢誰要啊!」
空彌抓起鈔票往總管的臉上用力扔了迴去,總管將掉落在地上的大鈔撿了起來低聲說道:「那麽……告辭了。」
先前的攻擊使得可憐嚇得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總管將可憐抱了起來,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房間。
在此同時,阿葵兒當場倒了下去,虛脫的表情上毫無生氣可言。
「阿葵兒!喂!阿葵兒!」
無論空彌怎麽唿喚,阿葵兒都沒有反應,隻是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空彌背著阿葵兒定出了魔物驚魂館,在出口等待他們的千尋驚訝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兩人,不久之前,可憐的總管突然出現並對她說:「今日就煩請您先行返家。」他塞給千尋計程車招待卷後,便抱著可憐離開,不知去向。
「等、等一下,小空!小阿的臉色好差哦……怎麽會這麽鐵青呢?」
實際上,阿葵兒已經無力保持住臉上的膚色。
「聽、聽我說,千尋,真的很抱歉……你可以先迴家嗎?」
「……你、你在說什麽啊!小空!既然要迴家就一起迴家嘛!小阿虛弱成這樣,要不要先去醫院……」
「沒關係啦!要去醫院的話……我帶她去就好了!」
對著反應異常的空彌,千尋不斷累積的鬱悶跟憤怒開始爆發。
「太奇怪了……自從小阿來了以後,小空就變得莫名其妙!總是迴避著我,我看你隻想和小阿兩人獨處……然後覺得我老是在打擾你們吧?」
「不、不是的!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子!……不是……根本不是啦……」
因為不能跟千尋說明事情的真相,空彌也隻能這麽說而已,當然,不是隻有空彌感到著急又無奈,無法被說服的千尋也懷抱著相同的難受心情。
「小空……如果你嫌我哪裏不好……你直接說出來就好了。我、我什麽都可以改的!隻要能讓小空喜歡我,任何努力我都肯做哦!」
千尋的眼眶積滿了淚水,麵對她真心的哭訴……空彌卻沒有辦法響應。
趴在空彌背上阿葵兒看著兩人的爭吵,她緩慢地從空彌背上下來,低著頭哀傷地說道:
「空彌……千尋……在吵架,都是阿葵兒……在這裏才會害大家吵架,阿葵兒……還是不在比較好吧?」
空彌和千尋聽見了阿葵兒的話,兩人都變得啞口無言。
「拜拜……」
阿葵兒猛然轉身,背對著空彌與千尋快步跑進了擁擠的人潮之中,空彌不由得往前踏出了一步打算立刻去追阿葵兒迴來,但是此時千尋伸手推了空彌的背一把。
「小空大笨蛋!我不想再理你了啦!」
千尋往阿葵兒離去的相反方向快步跑開了,可是空彌卻沒有辦法踏出腳步去追迴如此傷心憤怒的千尋。
坐在摩天輪上的少年以望遠鏡看著這一切。
「你怎麽看那女孩呢?赫兒。」
「……雖然有結界隱藏住……不過有一瞬間……感覺到強大的力量。」
伶與赫兒兩人麵對麵地坐在摩天輪的觀覽車廂裏,身穿哥德羅莉風服飾的赫兒兩手各裝備了一個冰淇淋,如同持有兩門武器,武裝稍嫌重了些。
「伶大人……這個……」
她想把一隻手上的冰淇淋遞給她的主人,但是伶的視線從沒離開過望遠鏡,他告訴赫兒:「我不需要像你這樣調節體溫或是補充水分,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會懂呢?」打從坐上觀覽車廂起,他完全沒有正眼看過赫兒一次。
「…………是。」
於是赫兒開始一個人吃起了冰淇淋,不過冰淇淋融化的速度明顯要比她吃的速度快上許多,因此融化掉的冰淇淋從甜筒上不斷地滴落,沾到了赫兒的手及衣擺。
「……看來不稍微幫忙他們一下不行了。」
確定阿葵兒消失在人群之中後,伶總算放下了望遠鏡。
好不容易急急忙忙地吃完了一個冰淇淋,赫兒左手上的另一個冰淇淋已經開始搖搖欲墜,弄得她的手黏答答的。
「赫兒真是不愛幹淨呢……要清理幹淨唷!」
「……是。」
白色的冰淇淋不斷地滴落在赫兒的手上。
她盡量張開口,努力地舔著持續融化的冰淇淋。
終於吃完第二個冰淇淋了,不過她的雙手和臉龐都已經沾滿了冰淇淋。
「你真是無可救藥的沒用啊,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根本辦不好任何事情吧。」
因為主人命令她要清理幹淨,所以赫兒接著也開始舔起沾滿冰淇淋的雙手,伶一邊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一邊拿出手帕遞給了她。
「……伶大人?」
「用手帕把你自己好好擦幹淨吧!」
「是……」
如果一開始不買兩個冰淇淋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這或許是他原本就想要看到這位女孩困擾的模樣吧,伶一臉滿足地將嘴角微微上揚。
空彌找遍了噴水池、叢林區的瀑布以及人造河川等等有水的地方,天色逐漸變暗,過了不久便全然暗了下來。
夜晚的遊行即將展開,所以遊客們都開始往遊行的路線集中,因此其它的路上已沒什麽遊客,找起人來方便多了,不過空彌還是找不到阿葵兒。
空彌對於剛剛無法上前追迴千尋這件事,若說不內疚是騙人的,先前當太陽尚未落下時,他還在心裏埋怨著:「都是阿葵兒害的,害我莫名奇妙跟千尋吵了一架!」然而他這種氣憤的心情已隨著時間的經過而消失無蹤。
找不到阿葵兒的強烈不安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支配了空彌的心頭。
所有腦中能想得到的場所他全找遍了,有水的地方也都搜過了;也許阿葵兒還在園內走著,也可能剛好在某處錯過了,可是空彌還是無法停止找尋。
夜晚的遊行開始了,花車以及神轎上裝飾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隊伍隨著音樂慢慢地在大道上行進,不過對現在的空彌麵百,根本無心觀看如此夢幻的景象。
空彌心想,說不定阿葵兒也正在觀賞遊行隊伍,並且以一如往常的口吻說:「好漂亮耶~~!」然後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臉……
「你在哪裏!阿葵兒!阿葵兒~~!」
空彌唿喊阿葵兒的聲音被升空的煙火聲淹沒,他愣愣地抬頭望著夜空,巨大的圓形火花綻放,夜晚的天空成了巨大的彩繪畫布。
不過短短幾天而已,空彌迴想起遇見阿葵兒到現在的每一天,雖然隻不過是區區數日,但是這段時日是自空彌出生以來所度過最精彩的日子了,是精華被濃縮起來的每一天,最初覺得照顧阿葵兒很麻煩,卻在不知不覺當中因為照顧她的關係,感覺到了充實與滿足。
可是阿葵兒已不在身邊了。
「……什麽嘛……至少讓我……抱怨一句啊。為了找你,我都和千尋翻臉了呀!」
從空彌的嘴裏發出了有氣無力的微弱細語。
正當空彌沮喪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葵兒嗎?你到底跑去哪裏了……」
空彌一轉頭,看到的是一名穿著哥德羅莉風服飾的少女,空彌覺得好像在哪邊看過這個有著差麗的容貌卻毫無表情的女孩子。
「我們……曾在百貨公司前見過麵吧。」
「是的……伶大人正在等候您的大駕。」
「他也來到這裏了嗎?不行,在這之前,我得去找出阿葵兒才行!你有看到她嗎?」
「……她正和伶大人在一起,這邊請。」
說完話的赫兒轉身就走,到處找不到阿葵兒的空彌有如被吸引過去似地追了上去,雖然赫兒看起來像是在慢慢走著,但是空彌得拚命快跑才追得上她,隻要稍一放鬆便會與她拉開距離。
夜晚的園區和白天氣氛大不相同,眾多的電燈與霓虹燈營造出一個神秘的夜世界,雖然入口處到園區中央這一段區域還足光明得宛如白晝,但是赫兒卻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等等!等等我啊!」
你走得太快了,稍微慢一點好嗎……正當空彌準備要求赫兒放慢腳步的時候,赫兒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們來到了一個還在施工的遊樂設施前方,路旁的電燈梢稍照亮了一張長凳,阿葵兒和大地伶兩人正並排坐在上麵。
「既然這樣,那麽以後就由我來當阿葵兒的新主人吧?」
大地伶正認真地詢問阿葵兒的意願,不知何時煙火秀已經結束,施工中的遊樂設施前也沒有其它人。
伶剛剛說的話被空彌聽得一清二楚。
「不行……阿葵兒是……阿葵兒是我的……」
空彌緩慢地朝著長凳走去,阿葵兒則是呆呆地望著伶。
「嗨!火丸,發生了什麽事情啊?怎麽擺出一副那麽可怕的表情?」
「你幫我保護阿葵兒……我很感謝你,可是,她畢竟是我的……」
憐擺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戀人?或者說是奴隸?」
「都不是!阿葵兒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伶安靜無聲地站起身來。
「真是可惜,我覺得再一會兒就可以說服阿葵兒了……我隻是開個玩笑罷了,火丸。不過我並不喜歡你的作法,是你害她變得這麽衰弱的……剛才真的是很危急呢,幸虧我吩咐赫兒分給她一些生命能量,才能勉強讓她維持住人類的外觀。」
伶慢慢地邁開步伐。
「那麽,我們就先定囉……」
「真是抱歉,麻煩你這麽多事。」
「……先欠著吧!」
「真、真的很謝謝你,真的……」
對於空彌的道謝,伶並沒有響應,赫兒小聲地向她的主人問道:
「這樣直一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不用著急,他欠我的人情以後再好好要迴來就可以了。」
伶與赫兒兩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園區的昏暗處,空彌走到阿葵兒的身旁坐下後,用著顫抖的聲音對目光渙散的阿葵兒說話,他非常害怕阿葵兒不會迴答他。
「阿葵兒……你認得我嗎?」
「啊……空……彌……」
「你完全沒有錯,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要為我戰鬥……我不能保護你……對不起。」
「空彌……沒有……不好,都是因為……阿葵兒……太弱了。」
阿葵兒慢慢合上雙眼,全身無力地頹然倒向空彌的胸口。
她的身體好冷。
「阿葵兒!喂!振作一點!」
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空彌背起阿葵兒往外走。
(——迴到家的話……龍之介應該知道該怎麽辦吧!)
空彌筆直地朝樂園的入口處走去,在這麽一小段時間裏,阿葵兒的體溫仍然持續下降著。
空彌在入口附近的圓環招了一輛出租車,並將住址告訴司機,可是他發現手邊的現金恐怕不太夠用,不過目前還是先迴到家裏再說,帽子壓得低低的女司機說:「請放心交給我吧!這條路線我可是熟得很喲~」她看似心情不錯,露出了笑臉。
空彌有好一會兒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坐在後座的他隻是若有所嗯地注視著阿葵兒的側臉,出租車速度提升了之後,女司機開口:
「真是的~~這樣不行啦~~空彌太差勁了,恩度都跌破二十度了啦!」
女司機邊用熟撚的口氣說話邊把帽子脫掉,並透過後照鏡向坐在後座的空彌眨了眨眼。
「老、老媽?你在做什麽啊?」
「打工啊!為了要寄給你生活費,真的相當辛苦呢!」
魅紅透過後照鏡將視線轉向全身無力地靠在空彌身上的阿葵兒。
「因為你身上流著爸爸的血,所以我本來以為你還會更努力一點的……果然你還是比較適合普通人的生活吧。」
「事到如今幹嘛還講這些啊!」
「哎呀?好歹你也跟媽媽約定過了不是嗎?答應接受考驗的可是空彌你自己吧?」
「是你強迫我說的!」
「我家兒子說話還真是無情耶,假如你真的嫌這孩子麻煩,就把她裝進紙箱丟到河裏去不就好了,不然解除契約也是其中一個方法吧,隻要做出和訂下契約那時相同的行為,並說一聲『契約作廢』就可以了。這樣一來,她就會成為流浪之身,接著再讓她自生自滅就好了,被其它魔物或魔法師當成玩物啦,或是被一般人發現送進奇怪的研究室啦,這些都已經與你無關了,因為你已經被消除記憶,並把這一切全都當作沒發生過囉。」
出租車一路上以至少超出法定速度(注12 依照日本法律規定,汽車在一般道路行駛的時速不得超過60公裏。)五十公裏的高速狂飆著。
「這種事情……如今我哪有可能做得出來?」
「可是實際上,問題確實是出在空彌你無法好好保護阿葵兒上吧?反而換成是她在保護你,阿葵兒也因此受到傷害……媽媽覺得呢,雖然我的確也說過要讓空彌接受考驗,但又不見得隻有成為魔法師才能叫做人生嘛。」
「誰會想要從事像魔法師這種不正當的職業啊!」
「那麽,為什麽你會繼續接受考驗呢?」
「那是因為……」
空彌一時語塞。
老媽說的沒錯,都是自己沒有好好守護阿葵兒,戰鬥時自己的魔法幾乎派不上用場,由於自己的能力不足而連累阿葵兒,害她消耗過多的體力,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不管怎麽樣,如果你還是抱持著不幹脆的態度來對待阿葵兒的話,那麽你不如就此放棄還樂得輕鬆:假如有心想做下去的話就請努力到最後,魔法界的規則可是比這邊的世界蠻橫多了……沒有覺悟的話是不可能持續下去的哦!」
突然間,空彌的意識開始了模糊起來,強烈的睡意讓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難道是老媽使用了魔法嗎……最後浮現在空彌腦海中的隻有這句話。
空彌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家裏客廳的沙發上了,身旁的是先前在出租車上坐在一起的阿葵兒,她正倚靠著空彌熟睡著,不但可以稍微感覺得到她的體溫,她的唿吸也很正常。
時鍾的時針正指著午夜十二點鍾。
「呦!你總算醒過來了呀!」
在客廳桌上蜷曲成一團的龍之介緩緩起身,並張嘴打了一個嗬欠。
「魅紅說出租車費先讓你欠著……看樣子,似乎出了不少事嘛!」
龍之介將視線移向阿葵兒身上說道。
「會不會……也許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是一場夢呢……應該不可能吧。」
阿葵兒的脖子上仍掛著懶懶熊的水壺背帶,水壺裏頭裝的飲料還剩下一半。
「千尋後來怎麽了?」
「已經迴到家了,不過她氣到沒人可以安撫得了她。托你的福,本大爺沒晚飯吃!」
「這樣啊……對不起啊,龍之介,還有千尋……該怎麽樣向千尋道歉好呢?」
「其實
千尋也相當後悔,她也很擔心阿葵兒的狀況。」
「千尋還是老樣子……她真是個好女孩,雖然有時候稍微脫線了一點,偶爾還會從嘴裏冒出一些不知所雲的話……但她總是替我操心……我老是受到她的幫忙呢。」
「由你先開口賠罪的話,就能和好了吧,千尋心裏也一定是這麽期望的。」
「龍之介……謝謝你!」
「沒、沒什麽……因為要是千尋心情不好的話,本大爺可就沒飯吃了,可不是在替你擔心哦!」
龍之介轉過頭去,不願老實表現出擔心的心情,然後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話說迴來……我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那是因為魅紅的魔法,你的母親可是個超級一流的魔法師哦!」
原來先前在出租車上自己被施了魔法,空彌不禁迴想起自己小的時候總是窩在棉被裏聽 著媽媽說故事,聽著聽著便舒服地睡著了,他想起了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夢魔也是她相當拿手的魔法……唉~~像本大爺這樣的男子漢之所以會成為她的使魔……也都是那招惡毒的魔法害的……呃,本大爺並不是特地來發牢騷的。」
龍之介再次轉頭麵向空彌並瞪大了眼睛。
「你好像被狠狠訓了一頓對吧?」
「是啊……該怎麽說呢……如今我已經搞不清楚了……我是為了什麽原因才和阿葵兒在一起的。剛開始的時候,我隻覺得好麻煩……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龍之介靜靜地聽著空彌訴說。
「我想保護阿葵兒,但是我的魔法卻派不上用場……對現在睡著的阿葵兒也一樣,我什麽都……我什麽也幫不上忙!」
空彌為自己的無力熱淚盈眶。
「等等!所以說本大爺最不擅長的就是照顧小孩了。是男子漢的話就別哭!你這個軟弱的混帳!」
「沒、沒錯……你說的對。」
於是空彌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唉,既然如此,本大爺給你個提示吧!」
「提示?」
「阿葵兒她曾經吸取過本大爺的力量,她的拿手絕活便是吸收各種東西,並且可以釋放出她所吸取過的力量,這在魔法界可說是相當稀有的能力,所以可能引起一些好事者或收藏家的覬覦,想得到阿葵兒。」
「開場白就免了,直接告訴我提示!不,快教教我要怎麽做才可以幫助阿葵兒!」
「別著急,本大爺想說的就是要你利用她這種能力。現在的阿葵兒就是因為釋放出超過自己本身所能負荷的力量,才導致她的體力耗盡,比如說手機如果不充電的話,也不過是個不可燃垃圾吧。」
龍之介露出了略帶得意的微笑,然後輕巧地走出客廳。
空彌起身跟上前去,而龍之介則是在走廊上等著。
接著定上二樓,龍之介在阿葵兒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空彌跟了上來。
「聽好了,空彌,為阿葵兒……做她最喜歡的事。」
「最喜歡的……」
「本大爺可是敬謝不敏哦!」
龍之介跳起來撲向門把,打開門後便一溜煙地鑽進了阿葵兒的房間裏,然後從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戶跳了出去,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阿葵兒她……最喜歡的事……就是那個吧?」
夜裏的涼風吹進了房間,空彌吹著風下定決心。
空彌把阿葵兒抱到房間,並將背在脖子上的水壺拿下,也幫她脫下襪子……雖然替她換上睡衣應該比較好,但是空彌最後還是讓阿葵兒穿著原來的衣服睡覺,接著空彌緊緊抱住了動也不動的阿葵兒。
「阿葵兒……這樣可以吧?」
空彌非常了解這是一個很丟臉的姿勢。
空彌將阿葵兒當作大抱枕似地緊緊擁抱著,剛開始空彌幾乎沒有感到異樣,但是過沒多久,空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沉重。
仿佛身體疲憊不堪、漂浮在水上的感覺,他感到全身被水母之類的蓬鬆物體包住,體內的血液好似經由全身的毛細孔緩緩地被吸取出來……空彌沒有抵抗陣陣襲來的錯覺,隻是任憑擺布。
還不到五分鍾,空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喪失殆盡。
再這樣被吸的話,自己可能會死……空彌雖然察覺到了事情的恐怖性,但是伴隨著這股恐懼感,空彌卻緩緩地溶入了睡意之中,最後連他的意識也都被吸入了白色的黑暗之中。
——自己正在作夢。
空彌感覺得到自己正在作夢。
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過老媽做菜的這幅光景了,所以感到有些懷念。
站在廚房裏頭的老媽正在切著食材。
「啊!空彌,再等一下下哦,媽媽要煮一頓豐盛的大餐給你吃喔!」
空彌隻是呆呆地抬頭凝望著媽媽做菜的身影,突然,他發現到自己的身高隻剩下一半,手腳也短短的,夕陽射進了廚房,電飯鍋上正冒著熱氣。
老媽把切好的食料一一丟進大鍋子裏。
胡蘿卜、洋蔥、馬鈐薯、蘋果,加上蜂蜜,最後則是將咖哩塊丟了進去,空彌覺得似乎少了一樣材料沒加入,於是爬上了餐廳的椅子上一看,餐桌上還擺著一包放在袋子裏的肉。
「媽媽!肉不放進去嗎?」
「啊!對不起~~空彌,媽媽又出差錯了,我總是這麽胡塗啊,竟然連肉也會忘記加進去……媽媽還真是個冒失鬼。」
結果,當天的晚餐就是少了肉的咖哩,雖然精心準備了加入薑黃的香料飯,但是最重要的食材卻忘了放。
老媽的料理常常會出這種紕漏,她總是會忘記加入某些食材,而有時忘記加入的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一項,空彌在夢裏邊哭邊吃著沒有肉的咖哩,「對不起啦!」魅紅對著空彌不斷地道歉。
至周末前的這幾天中,阿葵兒仍舊對學校的課業感到興趣缺缺,但是與班上同學之間的對話倒是越來越流利了。
班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覺得阿葵兒很有趣,這種情況倒是幫了空彌不少忙,再加上水戶老師的影響力,阿葵兒在班上並沒有受到任何欺負,這也讓空彌感到十分欣慰。
雖然被全班同學視為娛樂的對象也挺可憐的,不過比起被排擠,像這樣增加說話的機會對阿葵兒比較有益……空彌是如此認為的。事實上,反而是他自己遭到相葉等其它男生的欺負……說欺負或許誇張了一點,但是舉出「你的真愛是誰啊?」、「你這個後宮禽獸!」之類的冷嘲熱諷,還是讓空彌有些招架不住。
然而阿葵兒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當成「奇珍異獸」看待,因此空彌的苦惱也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由於班上同學聽了也覺得有趣,所以要矯正阿葵兒怪裏怪氣的腔調,恐怕還得再等上一段日子了。
幸運的是,阿葵兒透過千尋交到了不少女性朋友,所以每當學校的休息時間結束時,阿葵兒總是能獲得像是「現在懶懶熊很受歡迎耶!」或「車站旁邊有一間很好吃的可麗餅店喔!」這些專屬於女孩子、空彌教不來的情報,因此阿葵兒的校園生活可說是一帆風順。
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幾天之後,星期六的早晨來臨。
今天的出遊對阿葵兒來說,是第一次出遠門到外縣市,昨晚千尋已經替阿葵兒挑好了出門要穿的衣服,還配上一件讓空彌不禁擔心長度會不會太短的迷你裙。
可愛的打扮再搭配不鏽鋼保溫瓶看起來有點不合適,所以空彌另外替阿葵兒準備了一條懶懶熊背帶,這是之前班上的女孩子們推薦給阿葵兒的人氣商品。
空彌、阿葵兒和千尋三人站在火丸家的大門前,而龍之介不太會應付阿葵兒,所以沒來送行。
「啊哈~~腳好像很涼快耶!」
「這件裙子隻不過比學校製服還短一點點而已吧?因為阿葵兒長得很可愛,所以穿起來特別好看喔!」
笑容滿麵的千尋看起來就像是讓孩子穿上漂亮衣裳的母親一樣高興。
「小空,你也這麽覺得吧?」
與其說千尋在征求空彌的意見,倒不如說是在強迫他點頭同意。
「是、是啊,還不錯。」
「這說法太敷衍了!用這種不關心的語氣是沒辦法讓人覺得有被稱讚到唷,小空。」
「啊唔?空彌不喜歡這件衣服嗎?是不足再穿少一點比較好呢?」
「不、不是這樣啦!你看起來變得很可愛哦!」
「真的嗎!人家真的變得很可愛嗎?」
「與其說改變,應該說真的很可愛吧。連我這種不懂什麽叫可愛的人都這麽想了,任何人看到你都會覺得很可愛……應該是吧。」
被阿葵兒的語氣影響到的空彌,慌慌張張地修正了自己說法。「嗯!這樣才算足個合格的爹地嘛!」聽完空彌努力誇獎阿葵兒之後,千尋給空彌打了及格的分數。
「啥?爹地……?」
「因為啊,今天就像是一家人出去玩嘛!小空是爹地……而我是媽咪……小阿就像是我們的寶貝女兒……」
千尋紅著臉扭扭捏捏地說著,讓空彌的頭不由得又痛了起來,看來千尋又將她的「母親宣言」加油添醋了一番,妄想的內容也更誇張了。
「空彌是爹地?千尋是媽咪?……那個呢?」
聽見汽車排氣聲的阿葵兒伸手指向馬路的另一側,前幾天來襲擊火丸家的高級進口轎車正慢慢地開了過來,不過這次並沒有跟著上次隨從們乘坐的接駁用巴士。
車子開到火丸家門口前麵停好之後,司機開門下車了,原來是之前那位坐在副駕駛座的總管,那名青年身著一襲極為顯眼的白色燕尾服,雖然滿頭黑發,瀏海卻挑染成銀色,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總管向空彌一行人鞠躬,然後默默地打開後座車門。
「哦~~嗬嗬嗬!真是個清爽的早晨呢!阿葵兒,千尋同學。」
「阿葵兒,快點向人家道早安呀!」
盡管可憐沒有說到自己的名字……不過空彌並不在意,隻是輕輕戳了一下阿葵兒。
「可憐你早啊!」
「早啊!小可!」
「…………這是什麽?這股挫敗感是什麽?」
被空彌用同樣無視的方法迴應,讓可憐微微鼓起臉頰。
「那麽我去坐前麵,你們三個女生就一起坐後麵吧。」
不愧是高級進口車,即使三個國中女生一起坐,後座仍有許多空間,甚至還能再多坐一個人,但是有一個人提出了異議。
「啊~~空彌一個人坐前麵好詐哦!阿葵兒也想跟空彌一起坐前麵!」
「你、你在說些什麽啊!男方在前、女方居後才是健全的男女關係!」
可憐似乎很堅持不讓阿葵兒和空彌靠得太近。
「阿葵兒喜歡坐前麵嗎?」
「不對啦,小空。小阿應該是想跟空彌坐在一起才對吧?」
「是!不愧是千尋,理解得好快啊!」
(——其實我也很想坐在小空旁邊,可是我是她的監護人啊!沒錯,我要忍耐,我才沒有勉強自己呢!)
「嗯?千尋,你在生什麽悶氣啊?」
「沒有呀,我哪有生悶氣!」
「沒有就好。嗯……那我去後座,阿葵兒也坐後麵吧!」
「……你怎麽在隨便決定位置呢?」
「啊!小可,我坐前麵就好了。」
「不行,千尋是阿葵兒的媽咪吧?一家人遭到拆散是很可憐的耶,天王寺你說對不對?」
「…………想仗著人數多嗎……不對,這就是所謂多數決定的暴力吧……」
「所以請多指教囉,天王寺。」
受到空彌與千尋的目光夾擊,可憐隻好心有不甘地離開後座。
於是阿葵兒便坐在空彌和千尋的中間,而可憐則是勉為其難地坐上了平時絕不會去坐的副駕駛座。
總管低聲在可憐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可憐則是以後座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迴答:「那怎麽說都是最後手段。」
「趕、趕快出發吧!」
總管點了點頭,在確認主人係上安全帶之後,便發動車子上路了。
雖然空彌他們一大早就出發了,但是一到遊樂園的入口處還是擠滿了遊客,這座日本少數有著吸引遊客能力的夢幻國度,早在入園時間的幾個小時前就已經人山人海了。
結果一行人在入口處排了三十分鍾才得以入場。
「為什麽……這股興奮的感覺是怎麽迴事?」
「興奮的感覺!」
照理來說,阿葵兒應該是四人當中最為興奮的……但是更興奮的人卻是排隊時不停地詢問:「這沒有開嗎?還不能進去嗎?」的可憐。
「這種讓人焦躁的等待居然感覺不錯……真是嶄新的發現啊。」
對於有特別待遇、可以直接從vip專用的通道入場,免去排隊的時間;再加上持有黃金護照,所有遊樂設施都可以優先搭乘的可憐來說,等待的時間應該是很痛苦的……不過今天和空彌等人一起行動的可憐,排隊的時候還熱烈著討論導覽手冊的內容,顯得非常開心。
四個人在好不容易入園之後,便看到遊樂園的吉祥物等著迎接他們。
「啊~~好可愛喔~~小空你看,每個都好可愛哦!」
「明明早就看膩了,可是今天看起來卻宛如羅密歐與朱麗葉、牛郎與織女相見般的感覺呢!」
千尋和可憐快速地衝上前抱住
吉祥物人偶,而在他們排隊時不見人影的總管,此刻突然無聲無息地站在空彌身旁,並且開始為可憐她們拍照。
至於阿葵兒則是表現出和她們大相徑庭的反應。
當她看見一個外表是龍的人偶,便馬上擺好架勢,並且對空彌大喊:「有敵人!空彌小心!」萬一讓她出拳擊倒人偶,會引來園內的警衛,最後空彌他們一行人將會被強製驅逐出夢幻國度。
「stop!阿葵兒!他不是敵人啦!」
「什麽嘛,竟然嚇唬人。」
「不對吧,嚇唬人的是你耶。」
穿著龍人偶的員工雖然莫名其妙地被客人視為仇敵,卻仍然不為所動地說著:「啊哈哈~~~我是你的朋友啦!」想要逗阿葵兒笑。除了對他用動作表現出來的演技感到驚人之外,想到這些是日複一日遭受兒童們的暴力才鍛煉出來的耐力,空彌不禁認為這裏就是所謂的戰場啊。
這名毫無夢想的十四歲男孩,被千尋和可憐丟在一旁置之不理,她們正和可愛的人偶們玩得不亦樂乎,而阿葵兒在了解這些吉祥物並非敵人後,也加入千尋她們一塊兒玩了起來。
由於千尋早已精細計算過各種受歡迎遊樂設施的空檔時段,因此空彌一行人得以效率良好地玩遍各種遊樂設施。
「再來,中午預計來玩這區的遊樂艇,而亞熱帶區就接在這條路線上,午餐可以去花椰菜阿姨的歐式自助餐!不過會稍微晚一點,在兩點左右才用餐唷,在那之前可以忍耐一下吧?」
「好、好厲害!千尋好厲害哦!簡直就是隊長。」
「那麽,我就任命你為副隊長!」
「是的!」
平時根本離不開空彌的阿葵兒在今天卻願意黏在千尋身邊,空彌也是幾乎完全聽任於熟悉遊樂園路線的千尋。
阿葵兒和千尋手牽著手向前走著,而跟在她們後頭是互看不順眼的二人組。
「為什麽本小姐得要和你一組呢?」
「因為這是阿葵兒希望的,有意見的話就去跟她們說啊!」
在遊樂園的中心商場區裏有好幾間紀念品商店,平時可憐總是過而不入,從來不曾像這樣子混在人潮裏徒步走著。
「請看那邊!那個招牌如果仔細看的話,很像貓的形狀對吧?其實那是一隻貓咪喔!」
猶如擁有導覽手冊的執照似地,千尋一個接一個持續介紹著隱藏於街道中的象征或是小故事。
雖然阿葵兒不太能了解其中的意思和價值所在,不過自稱老顧客的可憐倒是受到輕微的文化震撼。
「本小姐以前都沒有注意到呢!」
「那你之前來這邊都在做些什麽啊?」
「從遊覽車上的vip包廂中邊眺望遊行隊伍,邊喝下午茶……」
「那你都是一個人嗎?」
空彌的問題讓可憐啞口無言。
「什、什麽嘛!本小姐一個人不可以來玩嗎?」
「我哪有說不行啊!」
那位總管端著飲料不知何時出現在一生氣便扯著喉嚨大吼的可憐身旁,可憐含住吸管,一口氣把有著扶桑花香的冰紅茶喝個精光,然後露出一臉職業笑容說道:「哎呀,看看本小姐做了什麽……」
可憐把空玻璃杯放迴銀盤上後,總管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著他那讓人絲毫感受不到氣息的動作,空彌似乎可以理解龍之介說要特別提防他的原因了。
「……有、有什麽事嗎?本小姐臉上有沾到什麽嗎?」
發楞的空彌並沒有意識到他的視線是朝向可憐的臉龐,而說到可憐之所以堅持要得到阿葵兒的原因,乃是覬覦阿葵兒提升恩度的能力。
「天王寺,你的恩度現在是多少?」
「怎、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麽,你之所以想要阿葵兒,是因為想要提升恩度吧?」
空彌拿出了自己的恩度計,剛剛好三十八度。
「真是個惹人厭的人呀!這些全部都是靠阿葵兒能輕易提升恩度的關係吧?」
「也許是吧。不,你說得對極了,我從沒有特別為她做過什麽事。」
空彌的大方坦承讓可憐倍感掃興。
「不過,本小姐可不是隻是為了自己的恩度哦!也是為了阿葵兒的幸福著想喔,一定要讓阿葵兒從像你這種無法劃清人類與魔物之間的界線、如同野獸般的人身邊離開……」
「你幹嘛那麽火大啦?」
「人類和魔物的戀愛,是不會有結果的!」
「戀愛……你可不要誤會啊?我說過我是阿葵兒的監護人啊。」
「監護人?可是你自己不也隻是個小孩子嗎?」
「是沒錯,但我還算是監護人啦。雖然因為奇怪的緣分而跟她一起生活,可是我並不打算中途就做出拋棄她的行為,而且那孩子……她想成為人類。假如我能當上魔法師……不,老實說我也搞不清啦,雖然我並不想成為魔法師,隻是想為她做些我辦得到的事,如果真的當上魔法師的話,也許就有機會幫助她變成人類了。」
「你、你的話是當真的嗎?」
「啊~~我也不知道啦!總之呢,我隻是想為她的努力加油而已!」
可憐一臉嚴肅地緊閉著雙唇。
「幹、幹嘛啦?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
定在他們前方的探險隊隊長和副隊長,似乎對後頭隊員的竊竊私語不感興趣,絲毫不減緩行軍的腳步,持續朝園內邁進。
「你太天真了……火丸同學……」
可憐別過臉去,小跑步地追上前頭的兩人,加入了探險隊的行列。
可憐的總管發現……有道視線正監視著空彌一夥人,手裏仍拿著銀托盤的他向一位正在紀念品商店中挑選布娃娃的少年搭話。
「找我家主人有事嗎?」
「什麽?不,我的目標其實是……火丸空彌。」
隨意挑了一個黑布偶後,這位少年——大地伶把布偶放到站在他身旁穿著哥德羅莉風服飾的少女手上。
「跟白貓比起來,赫兒還是比較適合黑貓吧。」
「……是。」
總管完全無視於貓咪布偶,他的注意力全落在這名叫做赫兒的少女身上。
「我先聲明,我沒打算作出會危害他們的事。隻不過,拍掉飄落到身上的火星乃是赫兒的職責罷了,別擺出一副那麽兇的表情嘛。」
「那我就告辭了。」
總管挺直了腰杆快步定出商店,他認為能不開戰是再好不過的了。
「怎麽樣,赫兒?能贏得了他嗎?」
「……不行。」
「我想也是,不愧是天王寺家養的狗,養得可真不錯呢!」
少年淡淡地說道,他伸出手把赫兒拿在手中的布偶放迴原處。
「啊!」
「莫非,你想要這種東西嗎?」
大地伶似乎並不在意赫兒遲疑了一下才迴答的這個動作,兩人不一會兒便又消失於人群之中。
魔物驚魂館正如其名,乃是集合了古今中外各種妖魔鬼怪的恐怖之館,一般來說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鬼屋,大多數的遊樂園鬼屋都是讓遊客坐著軌道車遊覽,不過這個遊樂園的魔物驚魂館則是屬於要靠自己的雙腳來探險的類型。
館內的路徑如同迷宮,而且每次迷宮的路線模式都會改變……不過裏頭的設備是從遊樂園開園當初延用至今,所以已經略顯老舊了,最近園方也在檢討要重新改建的事項。
「這真是有點想念黃金護照呢!」
玩過叢林之旅的遊樂艇,也吃過午飯了,接下來的目標是人氣雲霄飛車「飛龍山脈」,然
而現在距離預約的時間還有一點空檔。
於是千尋提議先去魔物驚魂館。
「……不過這裏還真是破舊耶。」
「本小姐可是第一次來呢。」
雖然先前空彌和可憐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但是在那之後可憐卻沒有再對空彌提出抱怨,看來兩人之間已不再那麽地互相厭惡,盡管空彌還是對她保持著一定的警戒,不過心裏
稍微放鬆了一些。
「你們兩個都不懂玩樂嗎?所以說你們就隻能當個小隊員而已!看看小阿如此興奮不已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對魔物驚魂館抱持著某種親近感吧,阿葵兒拉著千尋的衣袖聲聲催促道:「快點!快點!」
話聲甫落,阿葵兒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了設施入口。
「啊!等一下、阿葵兒!」
「空彌快一點~~!」
阿葵兒進去後,大門隨即關了起來。
「這……該怎麽辦呢?」
「怎麽了?千尋。」
「門關起來了!」
千尋話才說完,入口又再度開啟。
「不是又打開了嗎?我們快去追她吧!」
「我跟你說喔,空彌……大門一旦關閉之後又開啟的話……路線就會改變了!」
千尋以看似內疚的樣子低聲說道。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也就是說就算現在進去……可能也碰不到她,雖說即使路線改變還是有機會通過相同的路……啊!不過沒關係!待在出口等的話就一定等得到!」
「好!我知道了!那就麻煩你留下,我進去找她好了!」
交給千尋負責後,空彌衝進了魔物驚魂館。
「就這麽辦吧,千尋同學,之後就拜托你了!」
可憐突然拿出了手機按下快速播號!不一會兒,她身邊出現了一隻在附近負責接待客人(?)的大型人偶。
人偶有著看似大老鷹的頭以及類似獅子等肉食動物的身體,而且背上長著一對大翅膀。
可憐對著一群追著這隻人偶過來的小朋友說:「讓本小姐借一下葛麗子!」後,她便繼空彌之後,和人偶一起進入魔物驚魂館。
「啊!怎、怎麽辦呢……可是,如果我也追去的話,到時小阿出來就沒人等她了……」
結果千尋隻能留在原地等待大家出來。
網葵兒默默地朝向昏暗又狹窄的通道深處前進。
一路上有不少能把小孩嚇到進入恐怖深淵的妖怪機關,有的甚至還有能發出「我要把你吃掉哦!」之類的語音裝置。
「阿葵兒才要把你吃掉哩!阿葵兒最會吃了!」
會這麽說並不是阿葵兒在逞強,隻不過阿葵兒以她自己的方式反駁罷了,當然自動語音裝置是不可能會答複的。
基本上來說,這裏並沒有需要人類躲在其中操縱的魔物,全部都是機械操縱的傀儡,根據路線的不同,有些種類的傀儡是遇不上的,所以不來多定幾次是無法玩遍全部的關卡。
當初剛開幕的時候,這裏也算是挺受歡迎的設施之一,但是現在魔物機關已老舊肮髒,連當年覺得恐怖的寫實風格,如今看來也滑稽可笑。
阿葵兒靜靜地走著,她走的這條路通往一間掛著「人造生命研究所」招牌的小房間。
房間裏煙霧彌漫,巨大的試管裏排滿了變形蟲形狀的物體,房間的中央立著一根大到足以塞進一個人、由丙烯樹脂製成的巨大圓筒,圓柱裏麵漂浮著變形蟲和一顆頭顱。
「喔喔!」
這可是個會讓普通人感到發毛的場所,不過阿葵兒並不能與一般人相提並論,她不禁向圓柱裏的同類(?)問候了起來。
「喂!你好嗎~~?」
這顆頭顱並沒有裝對聲音有反應的機關。
「咦?你的主人呢?老是這樣悶在裏麵可不好耶~~!」
她注視著泡在巨型試管中的頭顱眼睛並向她問話,這顆展示用的人頭是女性的麵貌。
「你叫什麽名字?」
頭顱還是沒有迴答。
「你不愛說話哦!可是阿葵兒好會說話耶!建議你要多說話才能跟大家變得要好哦!所以來說點話吧!」
空虛無神的玻璃眼珠從圓柱裏呆呆地凝視著阿葵兒。
「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嘛,你是不是很寂寞?你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嗎?」
在阿葵兒的眼中,圓柱裏的人頭看起來好似輕輕地點了頭。
「是這樣啊,真是苦了你了,這個地方不太好,所以你還是快迴家去吧。」
注視著無言的頭顱,阿葵兒自言自語著:「這樣啊,你沒有家啊。」
「那麽……我拜托空彌看看吧!空彌他啊,對阿葵兒非常好哦,會教人家洗澡也會喂人家吃飯耶。所以阿葵兒想要多加油一點,才可以幫上空彌的忙!因為呀,如果阿葵兒努力讓空彌能輕鬆一點的話,空彌就有時間照顧你了!」
由於無法完整地表達出自己想要說的事情,阿葵兒帶著微微焦慮的心情繼續說道:
「跟你說哦!空彌他呢,他很溫柔,所以不用擔心!空彌一定也會對你很溫柔的,所以跟我一起迴家吧!還有啊……」
阿葵兒還打算繼續說服對方,此時有人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喔!喔喔!是空彌耶~~!」
其實空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房間外頭聽著阿葵兒說服那顆頭顱的對話,並猶豫著什麽時候該插入阿葵兒的談話之中,不過,即使不打斷她的遊說,大試管裏的頭顱和阿葵兒之間的商談,也隻能算是阿葵兒單方麵的意見罷了。
「跟你說,空彌!阿葵兒有件事想拜托你!」
「這東西……啊,不對,你是不是想說帶這孩子迴家呢?」
「是!空彌好厲害,空彌有超能力耶!」
「那是辦不到的,阿葵兒。」
「咦~~為什麽~~你真是無情!」
空彌抱著雙臂「唔~~」地發出了一聲。
「可是~~如果讓她一直待在裏麵的話,不就當不成人類了嗎?」
「是、是嗎?可是在這裏的話……你看,我跟你來都有跟她說話對吧?雖然這孩子出不去,可是她一定可以跟更多更多的人說話唷,比跟阿葵兒說過話的人還多唷。」
「好多好多嗎?」
「應該有一百萬人以上吧,我們班才三十多人。」
「喔喔!好棒哦!」
「對呀,這孩子待在這裏可以跟許多不同的人講話。除了人以外,還有其它妖怪和魔物都會陪她聊天不是嗎?在阿葵兒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住在這邊了吧?所以她有很多朋友哦!」
「對、對啊——!」
.
「所以啊,如果把這孩子帶迴我們家的話,來這裏找她的人和妖怪同伴們,不是會感到寂寞嗎?」
聽到空彌這麽說,阿葵兒猛點頭附和。
「原來如此……原來是阿葵兒考慮不周!」
阿葵兒轉身麵向著圓柱體低頭道歉。
「對不起,是阿葵兒搞錯狀況了!你就給我留在這裏吧!」
最後的道歉居然變成了命令句,空彌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好了……那我們走吧,千尋她們還在外麵等我們呢。」
「定!喂,再見囉!」
阿葵兒朝著沒有名字的同胞揮手道別。
兩人一走出實驗室,身後的門便關閉無法再打開了。
空彌與阿葵兒往前走著,來到一間八角形的房間,總共有八扇門,而空彌跟阿葵兒便是從其中一扇門進來的。
房間裏頭寬敞得有如一座小型體育館,似乎所有的路徑都會經過這裏,原本稍等一下後,應該會有工作人員來打開通往出口的那扇門……卻遲遲沒有開啟。
突然之間,八扇門之中的其中一扇,並非空彌他們進來的另一扇門打開了。
「紅蓮已經設下結界了,這下子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囉!」
走進來的人是可憐,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獅鷲獸(注10 獅鷲獸(griffon):有著翅膀半獅半鷥的怪獸,西方許多神話裏皆有出現。)的人偶。
「結界?」
「紅蓮?」
可憐並沒有先迴複空彌的疑問,反而是先迴答阿葵兒的問題。
「紅蓮就是本小姐的總管啦,他是魔法界的人,所以會使用魔法,結界可是他的得意招數呢,為了不讓無關的閑雜人等闖入這裏,不介意讓本小姐先設下防護罩吧?」
「說穿了,你是想用魔法把我們困在這裏麵吧?」
可憐點點頭,她的眼神十分認真。
「既然無法得到阿葵兒的話……那就隻好讓本小姐來打倒你們了,火丸和阿葵兒你們兩人都太小看魔法師的戰鬥了,讓本小姐在這邊好好教導你們吧!」
可憐一邊發出宣言,一邊幫獅鷲獸拉下背後的拉煉,等到驚型的頭部取下後,出現的是一名女仆裝扮的少女。
是幾天前到火丸家中的女仆群其中一人。
「真是的!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呢!」
「本小姐隻打算讓你們稍微不能動而已,並不打算殺人。隻要讓阿葵兒敗北,你的恩度就會隨之下降;而戰勝的葛麗子便會使本小姐的恩度上升,並且讓你從這場敗戰中得到教訓,放棄成為魔法師,而使阿葵兒得以維持著魔物的身分!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了!讓魔物變成人類?那充其量不過是個童話故事罷了!」
獅鷲少女直接對空彌展開攻勢,她的手上長出了利爪,並張開背後的翅膀低空飛行,朝空彌俯衝而去。
(——看來已經無法跟她們溝通了!)
於是空彌將意識往指尖集中,然而空彌還沒有把魔法熟練到可以立即集中魔力使出種火的地步。
「唔……空彌……危險!」
嚇呆的阿葵兒無法順暢地表達意思,隻斷斷續續地說出這幾個字,她的裙子底下……彎彎曲曲地伸出了水藍色的觸手,一隻、兩隻……總共伸出了六隻觸手。
其中一隻觸手緊緊卷住了俯衝而來的獅鷲少女,阻止了她的攻擊。
「主人!請變更目標。」
「……那就沒辦法了!」
獅鷲少女以利爪猛力切斷了纏住她身體的那隻觸手,阿葵兒的表情因疼痛而略為扭曲。
「喂、等等!你幹什麽!阿葵兒好不容易才變得普通一點的……普通的女孩子才不會長出觸手吧!」
由於阿葵兒攔住了葛麗子的攻勢,產生了空檔可以讓空彌來集中魔力,空彌一麵抗議,一麵準備發動魔法攻勢。
「聽、聽好!天王寺……我、我可是身懷足以把你的獅鷲女仆燒成灰燼的超強魔法喔!如果不想看到我對她發射的話,就趕快乖乖退下!」
真正的威力其實空彌最清楚,所以他隻好虛張聲勢一番,看能不能不用發射就能解決這件事情。
「哎呀,就憑那麽點魔力還敢說大話啊?」
「這種火外觀看來雖然不怎麽樣,但隻要一發射的話……呃,就會讓……總之會讓整個遊樂園全部陷入火海之中,會害無辜的老百姓們都得度過一個驚慌失措的周末!」
「謊話也要編個象樣點的吧。」
可憐的眼神很明顯地表示出:「有那麽厲害的話就放馬過來吧!」這讓空彌虛張聲勢的計劃宣告無效。
在主人們談話的同時,葛麗子不停地試著掙脫阿葵兒的觸手:而阿葵兒則是拚命增加新的觸手防止她逃脫。
「不可以……欺負空彌!」
「阿葵兒,停下來!再這樣下去,你就無法成為人類了!」
「不行!我要保護空彌!人類……以後再當就好了!」
阿葵兒的觸手再度遭到爪子切斷,葛麗子已將攻擊對象集中在阿葵兒一人身上。
阿葵兒用剩下的四隻觸手迎擊衝刺過來的葛麗子,但是全部都被利爪切斷了。
(——阿葵兒……會被殺掉!)
空彌的腦中浮現出這句話之後便一片空白,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動起來了,空彌衝向葛麗子的背後,接著在幾乎零距離的狀態下,將種火在她的背上引爆。
霎時之間,這間密室迴蕩著爆炸聲響,閃光照亮了整個房間,自認已看穿空彌謊言的可憐也不禁背脊發冷,空彌從指尖放出的種火正中了葛麗子的背部,看來這是致命的一擊……不過事實上種火隻在葛麗子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個宛如香煙頭燙過的燒焦痕跡而已。
最靠近葛麗子的空彌反而因此挨了她一招迴馬槍,盡管隻是看似輕輕揮拳的小動作,但是威力卻足以把空彌的整個身體打飛出去,所幸擊中的不是頭部,而是從肩膀到背後一帶,雖然並不至於造成致命的傷害,不過空彌還是順著力道滾落在地。
(——好痛……唿吸……不過來……)
空彌雖然總是愛逞口舌之快,但是他幾乎從來不曾打過架,即使在運動方麵還算拿手,可是畢竟沒有格鬥的經驗,因此此刻身上所遭受到的這些痛楚,都算足他的初次體驗。
盡管如此,這位少年還是奮力想要站起身來。
「空……彌……」
阿葵兒愣愣地看著空彌,那雙眼睛……已染上了血紅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阿葵兒口中爆發出來的哀號不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彷佛野獸發狂的嘶吼。
「等、等等……這是什麽?」
來到這個世界才沒幾天的阿葵兒對上女仆部隊的戰鬥隊長。葛麗子應該是沒有勝算的才對……但是可憐內心的盤算在這一瞬間完全被推翻了。
阿葵兒被切斷的那些觸手全都複活了,並且還帶著電氣,眼看著積蓄在她身上的能量將一觸即發……葛麗子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主人……我感覺到相當強大的力量……可能無法徹底防禦!請您施展防禦魔法!」
「沒、沒辦法啊!本小姐……根本……從來沒有成功使出水蓮(注11 水蓮(lotus),一種防禦魔法的名稱。)過呀!」
「拜托您,主人!至少請您在自身周圍施展水蓮!」
還在提醒主人的葛麗子就在可憐的眼前遭到觸手緊緊纏繞,慘遭電擊。
轉眼之間,葛麗子已全身焦黑。
「……無法……再戰了…………主……人……」
可憐的恩度計同時下降了五度。
「……欺負……空彌……無法原諒!」
阿葵兒的眼睛依然是血紅色的,她的下一個攻擊目標就是可憐了。
「阿葵兒!住手……不要啊!」
空彌仍舊唿吸困難,但是可怕的預感讓他不得不出聲製止阿葵兒,可是他的唿喊畢竟是白費力氣,通電的觸手還是伸向了可憐。
這瞬間,八扇門的其中一扇打開了,隻見總管拿著銀盤飛奔而來,並在可憐的眼前以手中的銀托盤把所有觸手打落。
意想不到的阻擋使得阿葵兒的攻勢突然暫停,雖然阿葵兒的電擊透過銀盤紮實地流到了總管身上……不過,他仍是麵不改色。
「哦喔……這招還真不錯。」
管家將盤子扔到一旁,重新戴好潔白的司機手套。
「今天能否看在我
紅蓮的麵子上,請您息怒。」
「唿……唿……」
方才的攻勢看來已釋放出了阿葵兒全部的能量,已經不帶有電氣的觸手緩緩地全數縮迴她的裙子裏。
總管慢慢地走到空彌身邊,在還站不起來的空彌麵前丟下一迭鈔票。
「一點慰問金。」
「這種臭錢誰要啊!」
空彌抓起鈔票往總管的臉上用力扔了迴去,總管將掉落在地上的大鈔撿了起來低聲說道:「那麽……告辭了。」
先前的攻擊使得可憐嚇得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總管將可憐抱了起來,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房間。
在此同時,阿葵兒當場倒了下去,虛脫的表情上毫無生氣可言。
「阿葵兒!喂!阿葵兒!」
無論空彌怎麽唿喚,阿葵兒都沒有反應,隻是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空彌背著阿葵兒定出了魔物驚魂館,在出口等待他們的千尋驚訝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兩人,不久之前,可憐的總管突然出現並對她說:「今日就煩請您先行返家。」他塞給千尋計程車招待卷後,便抱著可憐離開,不知去向。
「等、等一下,小空!小阿的臉色好差哦……怎麽會這麽鐵青呢?」
實際上,阿葵兒已經無力保持住臉上的膚色。
「聽、聽我說,千尋,真的很抱歉……你可以先迴家嗎?」
「……你、你在說什麽啊!小空!既然要迴家就一起迴家嘛!小阿虛弱成這樣,要不要先去醫院……」
「沒關係啦!要去醫院的話……我帶她去就好了!」
對著反應異常的空彌,千尋不斷累積的鬱悶跟憤怒開始爆發。
「太奇怪了……自從小阿來了以後,小空就變得莫名其妙!總是迴避著我,我看你隻想和小阿兩人獨處……然後覺得我老是在打擾你們吧?」
「不、不是的!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子!……不是……根本不是啦……」
因為不能跟千尋說明事情的真相,空彌也隻能這麽說而已,當然,不是隻有空彌感到著急又無奈,無法被說服的千尋也懷抱著相同的難受心情。
「小空……如果你嫌我哪裏不好……你直接說出來就好了。我、我什麽都可以改的!隻要能讓小空喜歡我,任何努力我都肯做哦!」
千尋的眼眶積滿了淚水,麵對她真心的哭訴……空彌卻沒有辦法響應。
趴在空彌背上阿葵兒看著兩人的爭吵,她緩慢地從空彌背上下來,低著頭哀傷地說道:
「空彌……千尋……在吵架,都是阿葵兒……在這裏才會害大家吵架,阿葵兒……還是不在比較好吧?」
空彌和千尋聽見了阿葵兒的話,兩人都變得啞口無言。
「拜拜……」
阿葵兒猛然轉身,背對著空彌與千尋快步跑進了擁擠的人潮之中,空彌不由得往前踏出了一步打算立刻去追阿葵兒迴來,但是此時千尋伸手推了空彌的背一把。
「小空大笨蛋!我不想再理你了啦!」
千尋往阿葵兒離去的相反方向快步跑開了,可是空彌卻沒有辦法踏出腳步去追迴如此傷心憤怒的千尋。
坐在摩天輪上的少年以望遠鏡看著這一切。
「你怎麽看那女孩呢?赫兒。」
「……雖然有結界隱藏住……不過有一瞬間……感覺到強大的力量。」
伶與赫兒兩人麵對麵地坐在摩天輪的觀覽車廂裏,身穿哥德羅莉風服飾的赫兒兩手各裝備了一個冰淇淋,如同持有兩門武器,武裝稍嫌重了些。
「伶大人……這個……」
她想把一隻手上的冰淇淋遞給她的主人,但是伶的視線從沒離開過望遠鏡,他告訴赫兒:「我不需要像你這樣調節體溫或是補充水分,到底要我說幾次才會懂呢?」打從坐上觀覽車廂起,他完全沒有正眼看過赫兒一次。
「…………是。」
於是赫兒開始一個人吃起了冰淇淋,不過冰淇淋融化的速度明顯要比她吃的速度快上許多,因此融化掉的冰淇淋從甜筒上不斷地滴落,沾到了赫兒的手及衣擺。
「……看來不稍微幫忙他們一下不行了。」
確定阿葵兒消失在人群之中後,伶總算放下了望遠鏡。
好不容易急急忙忙地吃完了一個冰淇淋,赫兒左手上的另一個冰淇淋已經開始搖搖欲墜,弄得她的手黏答答的。
「赫兒真是不愛幹淨呢……要清理幹淨唷!」
「……是。」
白色的冰淇淋不斷地滴落在赫兒的手上。
她盡量張開口,努力地舔著持續融化的冰淇淋。
終於吃完第二個冰淇淋了,不過她的雙手和臉龐都已經沾滿了冰淇淋。
「你真是無可救藥的沒用啊,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根本辦不好任何事情吧。」
因為主人命令她要清理幹淨,所以赫兒接著也開始舔起沾滿冰淇淋的雙手,伶一邊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一邊拿出手帕遞給了她。
「……伶大人?」
「用手帕把你自己好好擦幹淨吧!」
「是……」
如果一開始不買兩個冰淇淋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這或許是他原本就想要看到這位女孩困擾的模樣吧,伶一臉滿足地將嘴角微微上揚。
空彌找遍了噴水池、叢林區的瀑布以及人造河川等等有水的地方,天色逐漸變暗,過了不久便全然暗了下來。
夜晚的遊行即將展開,所以遊客們都開始往遊行的路線集中,因此其它的路上已沒什麽遊客,找起人來方便多了,不過空彌還是找不到阿葵兒。
空彌對於剛剛無法上前追迴千尋這件事,若說不內疚是騙人的,先前當太陽尚未落下時,他還在心裏埋怨著:「都是阿葵兒害的,害我莫名奇妙跟千尋吵了一架!」然而他這種氣憤的心情已隨著時間的經過而消失無蹤。
找不到阿葵兒的強烈不安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支配了空彌的心頭。
所有腦中能想得到的場所他全找遍了,有水的地方也都搜過了;也許阿葵兒還在園內走著,也可能剛好在某處錯過了,可是空彌還是無法停止找尋。
夜晚的遊行開始了,花車以及神轎上裝飾著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隊伍隨著音樂慢慢地在大道上行進,不過對現在的空彌麵百,根本無心觀看如此夢幻的景象。
空彌心想,說不定阿葵兒也正在觀賞遊行隊伍,並且以一如往常的口吻說:「好漂亮耶~~!」然後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臉……
「你在哪裏!阿葵兒!阿葵兒~~!」
空彌唿喊阿葵兒的聲音被升空的煙火聲淹沒,他愣愣地抬頭望著夜空,巨大的圓形火花綻放,夜晚的天空成了巨大的彩繪畫布。
不過短短幾天而已,空彌迴想起遇見阿葵兒到現在的每一天,雖然隻不過是區區數日,但是這段時日是自空彌出生以來所度過最精彩的日子了,是精華被濃縮起來的每一天,最初覺得照顧阿葵兒很麻煩,卻在不知不覺當中因為照顧她的關係,感覺到了充實與滿足。
可是阿葵兒已不在身邊了。
「……什麽嘛……至少讓我……抱怨一句啊。為了找你,我都和千尋翻臉了呀!」
從空彌的嘴裏發出了有氣無力的微弱細語。
正當空彌沮喪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葵兒嗎?你到底跑去哪裏了……」
空彌一轉頭,看到的是一名穿著哥德羅莉風服飾的少女,空彌覺得好像在哪邊看過這個有著差麗的容貌卻毫無表情的女孩子。
「我們……曾在百貨公司前見過麵吧。」
「是的……伶大人正在等候您的大駕。」
「他也來到這裏了嗎?不行,在這之前,我得去找出阿葵兒才行!你有看到她嗎?」
「……她正和伶大人在一起,這邊請。」
說完話的赫兒轉身就走,到處找不到阿葵兒的空彌有如被吸引過去似地追了上去,雖然赫兒看起來像是在慢慢走著,但是空彌得拚命快跑才追得上她,隻要稍一放鬆便會與她拉開距離。
夜晚的園區和白天氣氛大不相同,眾多的電燈與霓虹燈營造出一個神秘的夜世界,雖然入口處到園區中央這一段區域還足光明得宛如白晝,但是赫兒卻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等等!等等我啊!」
你走得太快了,稍微慢一點好嗎……正當空彌準備要求赫兒放慢腳步的時候,赫兒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們來到了一個還在施工的遊樂設施前方,路旁的電燈梢稍照亮了一張長凳,阿葵兒和大地伶兩人正並排坐在上麵。
「既然這樣,那麽以後就由我來當阿葵兒的新主人吧?」
大地伶正認真地詢問阿葵兒的意願,不知何時煙火秀已經結束,施工中的遊樂設施前也沒有其它人。
伶剛剛說的話被空彌聽得一清二楚。
「不行……阿葵兒是……阿葵兒是我的……」
空彌緩慢地朝著長凳走去,阿葵兒則是呆呆地望著伶。
「嗨!火丸,發生了什麽事情啊?怎麽擺出一副那麽可怕的表情?」
「你幫我保護阿葵兒……我很感謝你,可是,她畢竟是我的……」
憐擺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戀人?或者說是奴隸?」
「都不是!阿葵兒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伶安靜無聲地站起身來。
「真是可惜,我覺得再一會兒就可以說服阿葵兒了……我隻是開個玩笑罷了,火丸。不過我並不喜歡你的作法,是你害她變得這麽衰弱的……剛才真的是很危急呢,幸虧我吩咐赫兒分給她一些生命能量,才能勉強讓她維持住人類的外觀。」
伶慢慢地邁開步伐。
「那麽,我們就先定囉……」
「真是抱歉,麻煩你這麽多事。」
「……先欠著吧!」
「真、真的很謝謝你,真的……」
對於空彌的道謝,伶並沒有響應,赫兒小聲地向她的主人問道:
「這樣直一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不用著急,他欠我的人情以後再好好要迴來就可以了。」
伶與赫兒兩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園區的昏暗處,空彌走到阿葵兒的身旁坐下後,用著顫抖的聲音對目光渙散的阿葵兒說話,他非常害怕阿葵兒不會迴答他。
「阿葵兒……你認得我嗎?」
「啊……空……彌……」
「你完全沒有錯,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要為我戰鬥……我不能保護你……對不起。」
「空彌……沒有……不好,都是因為……阿葵兒……太弱了。」
阿葵兒慢慢合上雙眼,全身無力地頹然倒向空彌的胸口。
她的身體好冷。
「阿葵兒!喂!振作一點!」
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空彌背起阿葵兒往外走。
(——迴到家的話……龍之介應該知道該怎麽辦吧!)
空彌筆直地朝樂園的入口處走去,在這麽一小段時間裏,阿葵兒的體溫仍然持續下降著。
空彌在入口附近的圓環招了一輛出租車,並將住址告訴司機,可是他發現手邊的現金恐怕不太夠用,不過目前還是先迴到家裏再說,帽子壓得低低的女司機說:「請放心交給我吧!這條路線我可是熟得很喲~」她看似心情不錯,露出了笑臉。
空彌有好一會兒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坐在後座的他隻是若有所嗯地注視著阿葵兒的側臉,出租車速度提升了之後,女司機開口:
「真是的~~這樣不行啦~~空彌太差勁了,恩度都跌破二十度了啦!」
女司機邊用熟撚的口氣說話邊把帽子脫掉,並透過後照鏡向坐在後座的空彌眨了眨眼。
「老、老媽?你在做什麽啊?」
「打工啊!為了要寄給你生活費,真的相當辛苦呢!」
魅紅透過後照鏡將視線轉向全身無力地靠在空彌身上的阿葵兒。
「因為你身上流著爸爸的血,所以我本來以為你還會更努力一點的……果然你還是比較適合普通人的生活吧。」
「事到如今幹嘛還講這些啊!」
「哎呀?好歹你也跟媽媽約定過了不是嗎?答應接受考驗的可是空彌你自己吧?」
「是你強迫我說的!」
「我家兒子說話還真是無情耶,假如你真的嫌這孩子麻煩,就把她裝進紙箱丟到河裏去不就好了,不然解除契約也是其中一個方法吧,隻要做出和訂下契約那時相同的行為,並說一聲『契約作廢』就可以了。這樣一來,她就會成為流浪之身,接著再讓她自生自滅就好了,被其它魔物或魔法師當成玩物啦,或是被一般人發現送進奇怪的研究室啦,這些都已經與你無關了,因為你已經被消除記憶,並把這一切全都當作沒發生過囉。」
出租車一路上以至少超出法定速度(注12 依照日本法律規定,汽車在一般道路行駛的時速不得超過60公裏。)五十公裏的高速狂飆著。
「這種事情……如今我哪有可能做得出來?」
「可是實際上,問題確實是出在空彌你無法好好保護阿葵兒上吧?反而換成是她在保護你,阿葵兒也因此受到傷害……媽媽覺得呢,雖然我的確也說過要讓空彌接受考驗,但又不見得隻有成為魔法師才能叫做人生嘛。」
「誰會想要從事像魔法師這種不正當的職業啊!」
「那麽,為什麽你會繼續接受考驗呢?」
「那是因為……」
空彌一時語塞。
老媽說的沒錯,都是自己沒有好好守護阿葵兒,戰鬥時自己的魔法幾乎派不上用場,由於自己的能力不足而連累阿葵兒,害她消耗過多的體力,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不管怎麽樣,如果你還是抱持著不幹脆的態度來對待阿葵兒的話,那麽你不如就此放棄還樂得輕鬆:假如有心想做下去的話就請努力到最後,魔法界的規則可是比這邊的世界蠻橫多了……沒有覺悟的話是不可能持續下去的哦!」
突然間,空彌的意識開始了模糊起來,強烈的睡意讓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難道是老媽使用了魔法嗎……最後浮現在空彌腦海中的隻有這句話。
空彌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家裏客廳的沙發上了,身旁的是先前在出租車上坐在一起的阿葵兒,她正倚靠著空彌熟睡著,不但可以稍微感覺得到她的體溫,她的唿吸也很正常。
時鍾的時針正指著午夜十二點鍾。
「呦!你總算醒過來了呀!」
在客廳桌上蜷曲成一團的龍之介緩緩起身,並張嘴打了一個嗬欠。
「魅紅說出租車費先讓你欠著……看樣子,似乎出了不少事嘛!」
龍之介將視線移向阿葵兒身上說道。
「會不會……也許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是一場夢呢……應該不可能吧。」
阿葵兒的脖子上仍掛著懶懶熊的水壺背帶,水壺裏頭裝的飲料還剩下一半。
「千尋後來怎麽了?」
「已經迴到家了,不過她氣到沒人可以安撫得了她。托你的福,本大爺沒晚飯吃!」
「這樣啊……對不起啊,龍之介,還有千尋……該怎麽樣向千尋道歉好呢?」
「其實
千尋也相當後悔,她也很擔心阿葵兒的狀況。」
「千尋還是老樣子……她真是個好女孩,雖然有時候稍微脫線了一點,偶爾還會從嘴裏冒出一些不知所雲的話……但她總是替我操心……我老是受到她的幫忙呢。」
「由你先開口賠罪的話,就能和好了吧,千尋心裏也一定是這麽期望的。」
「龍之介……謝謝你!」
「沒、沒什麽……因為要是千尋心情不好的話,本大爺可就沒飯吃了,可不是在替你擔心哦!」
龍之介轉過頭去,不願老實表現出擔心的心情,然後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話說迴來……我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那是因為魅紅的魔法,你的母親可是個超級一流的魔法師哦!」
原來先前在出租車上自己被施了魔法,空彌不禁迴想起自己小的時候總是窩在棉被裏聽 著媽媽說故事,聽著聽著便舒服地睡著了,他想起了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夢魔也是她相當拿手的魔法……唉~~像本大爺這樣的男子漢之所以會成為她的使魔……也都是那招惡毒的魔法害的……呃,本大爺並不是特地來發牢騷的。」
龍之介再次轉頭麵向空彌並瞪大了眼睛。
「你好像被狠狠訓了一頓對吧?」
「是啊……該怎麽說呢……如今我已經搞不清楚了……我是為了什麽原因才和阿葵兒在一起的。剛開始的時候,我隻覺得好麻煩……可是現在卻不同了。」
龍之介靜靜地聽著空彌訴說。
「我想保護阿葵兒,但是我的魔法卻派不上用場……對現在睡著的阿葵兒也一樣,我什麽都……我什麽也幫不上忙!」
空彌為自己的無力熱淚盈眶。
「等等!所以說本大爺最不擅長的就是照顧小孩了。是男子漢的話就別哭!你這個軟弱的混帳!」
「沒、沒錯……你說的對。」
於是空彌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唉,既然如此,本大爺給你個提示吧!」
「提示?」
「阿葵兒她曾經吸取過本大爺的力量,她的拿手絕活便是吸收各種東西,並且可以釋放出她所吸取過的力量,這在魔法界可說是相當稀有的能力,所以可能引起一些好事者或收藏家的覬覦,想得到阿葵兒。」
「開場白就免了,直接告訴我提示!不,快教教我要怎麽做才可以幫助阿葵兒!」
「別著急,本大爺想說的就是要你利用她這種能力。現在的阿葵兒就是因為釋放出超過自己本身所能負荷的力量,才導致她的體力耗盡,比如說手機如果不充電的話,也不過是個不可燃垃圾吧。」
龍之介露出了略帶得意的微笑,然後輕巧地走出客廳。
空彌起身跟上前去,而龍之介則是在走廊上等著。
接著定上二樓,龍之介在阿葵兒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空彌跟了上來。
「聽好了,空彌,為阿葵兒……做她最喜歡的事。」
「最喜歡的……」
「本大爺可是敬謝不敏哦!」
龍之介跳起來撲向門把,打開門後便一溜煙地鑽進了阿葵兒的房間裏,然後從不知何時被打開的窗戶跳了出去,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阿葵兒她……最喜歡的事……就是那個吧?」
夜裏的涼風吹進了房間,空彌吹著風下定決心。
空彌把阿葵兒抱到房間,並將背在脖子上的水壺拿下,也幫她脫下襪子……雖然替她換上睡衣應該比較好,但是空彌最後還是讓阿葵兒穿著原來的衣服睡覺,接著空彌緊緊抱住了動也不動的阿葵兒。
「阿葵兒……這樣可以吧?」
空彌非常了解這是一個很丟臉的姿勢。
空彌將阿葵兒當作大抱枕似地緊緊擁抱著,剛開始空彌幾乎沒有感到異樣,但是過沒多久,空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沉重。
仿佛身體疲憊不堪、漂浮在水上的感覺,他感到全身被水母之類的蓬鬆物體包住,體內的血液好似經由全身的毛細孔緩緩地被吸取出來……空彌沒有抵抗陣陣襲來的錯覺,隻是任憑擺布。
還不到五分鍾,空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喪失殆盡。
再這樣被吸的話,自己可能會死……空彌雖然察覺到了事情的恐怖性,但是伴隨著這股恐懼感,空彌卻緩緩地溶入了睡意之中,最後連他的意識也都被吸入了白色的黑暗之中。
——自己正在作夢。
空彌感覺得到自己正在作夢。
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過老媽做菜的這幅光景了,所以感到有些懷念。
站在廚房裏頭的老媽正在切著食材。
「啊!空彌,再等一下下哦,媽媽要煮一頓豐盛的大餐給你吃喔!」
空彌隻是呆呆地抬頭凝望著媽媽做菜的身影,突然,他發現到自己的身高隻剩下一半,手腳也短短的,夕陽射進了廚房,電飯鍋上正冒著熱氣。
老媽把切好的食料一一丟進大鍋子裏。
胡蘿卜、洋蔥、馬鈐薯、蘋果,加上蜂蜜,最後則是將咖哩塊丟了進去,空彌覺得似乎少了一樣材料沒加入,於是爬上了餐廳的椅子上一看,餐桌上還擺著一包放在袋子裏的肉。
「媽媽!肉不放進去嗎?」
「啊!對不起~~空彌,媽媽又出差錯了,我總是這麽胡塗啊,竟然連肉也會忘記加進去……媽媽還真是個冒失鬼。」
結果,當天的晚餐就是少了肉的咖哩,雖然精心準備了加入薑黃的香料飯,但是最重要的食材卻忘了放。
老媽的料理常常會出這種紕漏,她總是會忘記加入某些食材,而有時忘記加入的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一項,空彌在夢裏邊哭邊吃著沒有肉的咖哩,「對不起啦!」魅紅對著空彌不斷地道歉。